一句话说出来, 穆静怡和冯梦琪都忍不住鼓掌起来。
好, 好啊！
上一个这么调/戏白露的人，现在还在行管系传着笑柄, 当事人自己都时时刻刻恨不得穿回去年, 把在邮轮调/戏白露的那个自己打一遍。
现在，叶疏也可以尝尝入职第一天被炒鱿鱼是什么感觉了。
露露，怼他！穆静怡在心里为白露加油。
谁知, 白露只是喝着放下她的咖啡，抬眼反问道：“叶副总想我起什么意？”
“哈哈~”叶疏低低地笑了。他笑起来的声音很奇怪, 好像从胸腔发出来似的，低沉而且闷, 跟他说话时的清润磁性, 尾音老是翘起不一样。
“咳……开玩笑，白总不介意就好。”叶疏将身上的浪荡气一收, 瞬间一本正经，宛然一副商业精英的样子。“白总，我昨晚已经将未晞阵法简单地了解了一回，现在, 我想听听白总的目标——你想未晞阵法做到什么程度呢？”
白露先招手：“老板娘，一杯美式，三分糖不加奶谢谢。”
叶疏皱眉：“白总，我不喝美式。”
这话宛如一个小石头，咚的一声投在白露心湖里。
去年秋天，符灵才刚有肉/体, 被白露拉来竹林咖啡屋，给他挑咖啡口味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
“我不喝美式。”
言犹在耳，白露不由自主地将当时的话也说了出来：“你试试看呗，这家的美式不大一样。”
说完，她又加上一句：“你会喜欢的。”
当时符灵也说一定不喜欢，拐弯抹角地想要好处，什么“我喝了你今晚画十个阵法练习图吗”之类的。可是真的喝过，从此以后，他喝这家的咖啡，只喝加三分糖的美式。
果然，等老板娘送上咖啡，叶疏端起来喝了一口，登时挑眉。
“唔……”他回味着，眼帘垂下，可笑意却从眉梢眼角透了出来。“味道真好——可这味道，到底是老板娘煮的好喝，还是因为是白总推荐的呢？”
这话在暗地里放钩子，分明是想勾得对方跟他斗嘴，你来我往地调个情意。可白露听了他的话，竟沉默不语，神色微怔。
他果然也喜欢。
符灵也喜欢的啊。
她的神色啊……叶疏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什么，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像感觉到尴尬似的，飞快地转了话题。
“白总，现在可以说了吗？”
“抱歉。”白露回神，将自己的目标简单地说了一遍。“我想把未晞阵法建设成校企合作的公司，由未晞绘图主要负责的商品制作，未晞实验室负责科研。每年春天，为阵法系的学生提供实习机会。”
“校企合作的科研公司……”叶疏回味着这几个字，抬头一笑。“好的，我知道了。白总，从工作室跳跃到公司，可是需要很多管理人员的，请问白总你有人选了吗？”
白露摇头：“我只是个学生，你觉得我能有什么人脉？要是有人选，我为什么要先招聘副总？我就是想找个人来做管理，我嘛，就负责跟青云他们一起，在实验室里搞研究就行了。”
“科研不管理，管理不研究，确实是这样。但是，白总……”叶疏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将管理和组建公司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真的可以吗？你不怕我把自己人放在里边，久而久之，把你的权力架空了，更甚至，把你的公司蛀空了？”
他越说声音越低，低到最后，声音里全都是笑意和诱/惑，他觉得自己像个恶劣的大人在戏弄小孩子，等着看她大惊失色的样子。
可白露只是一抬手，叶疏只觉得自己的眉间一点微凉。
白露竟用她的手指点住了他的眉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叶疏，你现在已经是副总了，跟东方酒店谈租赁的事，还有组建公司的事。办什么手续，需要什么材料，在G市物色写字楼……反正零零总总的事情，都交给你了。”
她将杯子里的咖啡一口喝干，站起来就走，临走还拍拍叶疏的肩膀。
“加油，我就靠你了。”
说完她就去了吧台，对老板娘挥挥手。“拜拜，老板娘，我先回去了。”
“哎，慢走。”老板娘笑着回答，“今晚的豆沙菠萝包给你留点吗？我晚上十点烤最后一炉。”
“好呀~”
这两个字已经很小声，显然，她的人已经离得很远了。
叶疏玩着手里的杯子，嘴角似笑非笑地翘着，坐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动。
不远处的穆静怡和冯梦琪对望一眼，穆静怡小声问：“我们？”
“走。”冯梦琪将两张百元钞放压在桌上，带着穆静怡蹑手蹑脚，从临窗的位置翻了出去。
竹林咖啡屋就这点好，为了看竹林的景色，窗子都非常大，方便翻。反正顾客都是学校里的学生，不担心谁赖账。
两人一离开，就松了口气，赶紧去校园公交站，准备先坐车去校门口，买了东西再回宿舍，免得被白露发现。
她们以为自己天/衣无缝，根本没看到，在她们身后，叶疏的目光就没有收回过，满是好笑。
等她们走远了，老板娘才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上的水，一边走过来将钱收了。
“哎哟，这两个小姑娘。”她叹息着，对叶疏一笑。“先生，你别介意，她们是白露的舍友，好朋友，我估计，担心白露才跟过来的。”
“我当然不会介意，我只是好奇。”叶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
这位老板娘年纪大概三十上下，容貌一般，勉强可以称为清秀，但胜在气质温婉，简直像是从古诗里走出来的闺秀一样。不管她做什么，都有种不紧不慢地优雅端庄。
此刻，老板娘也优雅从容地笑着：“先生有什么好奇的？”
叶疏也笑得更深了：“好奇玄学大学的护校大阵究竟能有多大的力量，竟然能将个千年老妖，镇成普通人。”
老板娘眼中的神色瞬间变了，可一秒之后，她还是笑了：“先生真的会开玩笑，我要是千年老妖，早就去青丘集团享福了，还在这里卖什么咖啡？”
灵气复苏，九尾狐族带领妖族进入都市生活，开了个大集团，叫青丘集团，是个商业帝国，也是个做慈善的。只要是千年以上的妖族，就能在青丘集团领一笔额外的养老钱，过上安逸的老年生活。
老板娘提醒着：“先生，你应该知道，妖族有户籍也好几百年了。大数据支持下的户籍制度，不会有人力能伪造、修改户籍信息。”
“也对。”叶疏也将钱放下，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板娘站在空无一人的店里，收拾了杯子，又将钱拿起来，对着日光看了一眼。
“用微/信不行吗……”
——
白露回到宿舍，发现宿舍空无一人，心里登时跟明镜似的。但等穆静怡和冯梦琪拎着大包小包回来的时候，她没有戳破，只是顺着她们的话说下去。
她知道穆静怡和冯梦琪是担心，她也没有别的说法可以说服，让两人相信叶疏。
叶疏……叶疏……白露心里不住地念着这个名字，一次次在心里将他的面容、行为举止、神态，和符灵对着比较。总觉得他们之间，像，又不像。她的感情充满了笃定，确信这就是符灵，不会有第二个男人能给她这么强大的信任感。
但是她的理智，又不断地提醒着她。
她和符灵什么关系？别说他们之间什么感情，有过什么过往，符灵想不想解开符灵说过，只要他们不死，他都会守在她身边的。如果是符灵回来了，他有什么理由不跟她相认？
不相认，只有一个理由。
他不是符灵。
但就算理智一再告知，白露还是选择倒戈向感情这边，笃定地觉得，这就是符灵。
会胡思乱想这么多，一定是因为太闲了。
对，太闲了。
一年之前，白露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悠闲的时间。从进入玄学大学校门开始，她就被命运用鞭子抽打着前进，要在阵法系里拿到话语权，要拿下学院大比冠军，要做护校大阵维护工作，要成立未晞阵法……
过去一年365天，她有360天都在问自己怎么办，在紧张地思考着。
不是想新阵法，就是想怎么对付敌人，解决困难。
现在，她忽然有了一段什么都不用想的日子。因为该忙的事，有叶疏去做了。
叶疏不愧是在世界500强企业做过总经理助理的人，做事起来一把好手，他没花两天的时间，就把独栋小楼给拿下了。
“可以签约了？”白露问，“合同呢？谁拟的？法务找到了吗？看过了吗？”
叶疏笑着：“我都处理了，我拟的合同，法务暂时请了个律所。白总，你放心，那个律所非常擅长商业类法务，我在文件夹最后，还跟您提议，请他们做我们的法务。”
他后边还有一句话，“白总要是不相信，可以一一验证”，可惜还没说完，白露就一点头。
“行，跟东方酒店签约吧，我看过小楼了，里边的装修不需要大装修。把实验室的行政人员找好，我去给实验室上阵法。”
既然是未晞阵法的实验室，当然需要等级超高的保密阵法。
一旦涉及到高等级阵法，温青云和方文赟就没有了主意。他们虽然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但对于超出知识范围内的阵法，还是一筹莫展。
好巧，白露也是。
她也一样，是个阵法系大二的学生，虽然她学了很多，开了公司，对阵法的运用得心应手。但是，也改变不了她阵法知识储备不足的短板。
小学生在聪明，再逆天，没有人教，他也学不了高数。
她会的阵法就这么多，要怎么设计一个保密阵呢？设计出来，又要怎么检测试验呢？
怎么想都是个大问题。
正没主意的时候，叶疏就来了一趟及时雨。
“白总，东方酒店说咱们既然租了一栋，不如将旁边的两栋小楼也租了。我看了，旁边那两栋楼中，一栋都是客房，可以做员工宿舍。另一栋则是三层独院楼，可以作为你的住所。”
住所？白露皱眉。玄学大学不许学生外出租房，这是规定。
“我知道玄学大学的规定，不过，事情讲究个就事论事、实际问题实际分析。你是未晞阵法的总经理，也是未晞实验室的领头人，如果一直在学校里住，太耽误时间了。做科研，时间就是最宝贵的东西。所以，我已经以公司的名义，向玄学大学提出了申请。”
叶疏唰的一下拿出文件。
“学校已经同意，你和你的小伙伴们可以搬出宿舍，住进我们租赁的小楼。另外，考虑到你们一边要上课，一边要回去做实验，学校发了通行证，你们五个可以在学校里开车。”
连通行证都拿下了？
白露一时有些目瞪口呆，看着他取出来的盖了钢印的通行证，心情复杂。好一会儿，她才说：“叶疏，你应该知道，我很讨厌夏家。”
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成为夏家这样的特权人物。
“为了某些目的，是可以给特殊待遇的，这是双方互利共赢的事。就像都在路上走，别的车子要遵守交通规则，但救护车、消防车就原则上要求别的车让道一样。对玄学大学来说，你是唯一一个能带起阵法学变革的人，你的团队，当然可以得到优待。”
“至于你说的夏家……”
叶疏抓起她的手，将通行证放在她的手心。
“我想你厌恶的不是夏家享有特权，用本事换特权，本就没什么。你厌恶的，只是他们觉得自己因此高人一等，将其他人都当成蝼蚁，必须跪舔他们，无条件为他们牺牲。白总，你既然为特权感到愧疚，那么，就不会成为他们那样的人，自然，也会跟他们有本质区别。”
还能这样说。白露抬头笑了：“叶疏，你巧舌如簧。”
“是，否则怎么当助理呢？”叶疏眼睛一弯，里边的笑意几乎溢出来。他恰到好处地撩着，又恰到好处地放手，将话题掰正了。
“白总，你有驾照吗？”
好问题！
方文赟举手：“我有。我高中毕业的时候就满十八了，一个假期除了打游戏，就是考驾照，顺利到手。”
温青云抿嘴一笑：“我没有，最近也打算考，不过，我可以坐文赟的车。”
穆静怡表情空白：“我也没有，但是不要紧，我可以坐琪琪的车。”她说着转头问：“对吧，琪琪？”
冯梦琪没有回话，神色如常地说：“不，不能，静怡。你忘了？我不是公司的人。”
校园驾车通行证是未晞阵法以公司的名义，为主要员工向学校申请的，白露、穆静怡、温青云、方文赟都是未晞阵法的人，有合同，所以可以拿通行证。而冯梦琪，她不是未晞阵法的人，所以，她没有。
一句话说出来，穆静怡彻底呆住了。
从去年组建学院大比参赛队伍起，冯梦琪就跟他们在一起，在穆静怡心里，冯梦琪的分量和白露不相上下。自从未晞阵法建立，冯梦琪从来没有缺席过，未晞阵法的官博还是冯梦琪打理的呢，华夏美院的项目，冯梦琪也一直在。
穆静怡从来没有想过，冯梦琪竟然不是未晞阵法的人。
现在被提醒，她才发现，对啊，冯梦琪从来没有跟未晞阵法签订过合同，她不是未晞阵法的人。可她怎么能不是呢？她为什么不是？
“琪琪，你为什么……”穆静怡心头一片慌乱。
白露一直欣赏她，将她当成最好的朋友之一，绝对不是白露不重视冯梦琪。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你不喜欢我们吗？不想跟我们一直呆在一起吗？”
“静怡。”白露刚去接了个水，回来就听到穆静怡的话，立刻出声喝止。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冯梦琪听了个完整，笑了个风轻云淡，语气含糊敷衍：“想啊。不过，我这大小姐脾气，不适合工作。我发起火来，可是自己都怕的。”
她的脾气确实很火爆，穆静怡不由得想起去年有人说白露坏话时，总是冯梦琪第一个跳出去跟人对骂的。让她工作，确实有点为难了。
“好吧……”穆静怡嘟囔，神色间有些沮丧，垂下头去。
没有看到，温青云迅速跟方文赟交换了个眼神，然后一齐望向了白露。
冯梦琪倒是看到了，但她假装没有看到。
“行了，继续开会呗。刚才说到哪了？你们要买车吗？”
“嗯。”白露接了话，“暂时买两辆，用我和静怡的通行证，当公司的公务车。文赟……”
“我的车，自己买。”方文赟摩拳擦掌，双眼放光。“男人当然要自己挑选坐骑！我看中一辆车很久了！”
“行，那就这么决定了。”白露将事情汇总了一下，答应出来，拿着文件看向门外。“该来了吧？”
谁？叶疏吗？冯梦琪登时警惕起来。
白露为她的家庭和未来担心，害怕她反抗不过家里，赔上一身的知识和傲骨。她何尝不担心白露，觉得白露会因为孤单太久，缺乏安全感和关爱，落进男人精心设计的温柔陷阱里？
“露露，这个叶疏……”
她的话才刚说出口，白露就站了起来：“叶疏来了，我跟他去一趟小楼，把图纸拿来，准备做防护阵。今天下午没课，大家好好休息吧。”
说完她就走向门口，与叶疏汇合，准备离开。
“你来了？走吧。”
叶疏看了一眼她身后，没有说话，跟着她离开。
一直到进入小楼的范围内，他才开口：“白总，你的小伙伴……”
话才说了个开头，他就猛地打住了，转头看向一边。
那里，一个高大的身影站着，一声不吭地盯了过来。
……白露登时浑身无力，心底涌起一阵暴虐感。
又是夏景深！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还来！是不是真的要把他打残啊！
灵犀阵是真正与主人心有灵犀的阵法，她心念一起，灵犀阵马上泛出淡淡的金光，欢欣雀跃地等着主人告诉它用什么阵法。可金光才一起，一只手就伸出来，抓住了白露的。
那手很大，把白露的手完整地包裹起来，像一块薄薄的冰霜，罩住了白露心中的怒火。她的神智乍然回归，看向叶疏。
叶疏握着她的手，神态比给文件她签字还自然，望向夏景深，问道：“夏少，有发现了？”
夏景深先深深地看了一眼他抓着白露的手，然后转头。整个动作非常慢，给白露一种感觉，好像他在用全身的力气将自己的目光从两人握着的手上撕下来一样。
“嗯。”
“那就请进来说吧。”叶疏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夏景深请进了办公室里。
“这是我们未晞阵法刚建好的实验室，还没有正式投入使用，但保密防护阵法是我们白总亲自设计布下的，效果有保证。夏少，你可以在这里，慢慢跟我们白总说。”
叶疏含笑说着，白露还以为他要留她跟夏景深单独相处，正一个头两个大，开始想怎么在不动手的情况下，将夏景深这疯子按住。结果，叶疏给她拉了椅子，让她坐下。
转身就在旁边一站，开始在会议室里烧水煮茶起来。他的动作弄出不大不小的声音，但人却没有看向这边，制造了存在感，但又不会打扰到两人的谈话。
“夏景深。”白露语气微冷，“有什么事，你赶紧给我说清楚。”
夏景深眼神阴鸷地看了一眼叶疏忙碌的背影，再看向白露，语气才缓和下来，沙哑中又带着点难堪。“白露，我们夏家，需要你的帮助，我们……被诅咒了。”
什么？白露怀疑自己穿进了一个西方玄幻世界，而不是现代修仙。怎么又是诅咒？哪来这么多诅咒？
“什么诅咒？”
夏景深缓缓地问：“白露，你知道——媚魔这种生物吗？”
白露瞬间脑子嗡地炸了一下。
什么？还跟媚魔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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