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 98 章

    暴喝才刚出口, 灵剑就已经被夏景深抓在手里,抬手就冲叶疏劈了过去。

    冰蓝色的光芒甚至盖过了紫色的光,以雷霆万钧之势要将叶疏斩成两截!

    可那冰蓝色的光芒闪过之后,却忽然哑了。

    像是被按下了开关,瞬间熄灭。

    夏景深错愕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剑, 一时竟不能反映过来。

    他的剑, 莫名其妙地停在叶疏面前十厘米左右,好像被透明的屏障挡住了似的。无论他怎么用力, 都劈不下去!

    “你居然震惊?”白露冷淡的声音响起,充满了嘲讽。“夏景深, 你父亲和祖父, 没有告诉你, 我脚下这个是什么阵法吗?”

    阵法?夏景深不由得看下她的脚下。那里,一个宽大的阵法将她、叶疏以及床上的两个人都囊括在其中了。

    他记得,这个是……这不是个医疗阵吗?

    “我知道专业不同,你不懂,不过,夏家请的那些专家, 都没有告诉你们, 医疗阵里面, 任何杀伤性法术都会失效吗?”白露继续着手里的动作,语气里的嘲讽越发明显了。

    “夏景深,你的剑,在这里, 废了。”

    对剑修说你的剑废了,跟对一个正常说你手脚残废了没有什么区别。

    夏景深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手不由得松开,差点抓不住手里的剑。

    有医疗阵在,他进不去吗?那他的父亲和爷爷……

    夏景深的目光落在床上,瞬间脸上血色尽失,咬牙叫道:“白露,你竟然敢——”

    白露的表情非常无辜:“我做什么了?”

    “你还敢问!”夏景深怒喝,“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就在半个小时前,他父亲和爷爷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红光满面、精神矍铄的。他们看起来,一直比同龄人要年轻十岁以上。但是现在,躺在床上的两个人,一个满脸周围、头发雪白,连手背上都像枯萎的树皮一样,满是沧桑的痕迹。另一个虽然没有那么恐怖,但脸上也出现了皱纹,满脸老态。

    这才半个小时的时间,又不是过了十年二十年,怎么可能老成这个样子?

    难道不是她从他们身体里吸收了什么?!

    那紫色的气息……夏景深的喉结几下滑动,心中杀意蒸腾。他怎么会喜欢上这种女人?

    愤恨之间,忽然白露问:“夏老头,你孙子要我停下。”

    爷爷?夏景深的脑子猛地一醒,看向床上的夏铭德。

    那白发苍苍、满脸周围的老人,竟然是清醒的!他眼神剧烈变化着,似乎心里也在进行着比较。

    “我可以停下,我甚至可以把抽取出来的媚魔力量,再注入你们的身体。怎么样?要吗?”

    白露的声音慢悠悠的,意外地有些轻软,像一个悄声的诱/惑。

    “这不仅仅是媚魔力量,你们心里很清楚的,这是青春,是活力,是生命力。怎么样?”

    夏铭德的眼神剧烈震动,显然被她的话诱/惑着,无比心动。

    他的表情,仿佛想起了自己的青壮年,想起同龄的老人要么已经入土,要么依旧病魔缠身,每年需要进医院好几次。而他,健康如初,半个月前,他还去打了一场高尔夫球。

    如果放弃媚魔力量,他的健康就没有了。可如果不放弃,他会不会……

    “你在害怕什么?”白露的声音越发温柔,像慈爱宽容的叹息。“这是她送你的礼物,不是吗?她那么爱你,她将你当成唯一的救赎,她一定不会……”

    随着她的一字一句,夏铭德眼前仿佛浮现了几十年前那个场景。

    宽大的大厅里,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她坐在沙发上,端着酒,脸上是醉醺醺的红。那双眼睛里,神色是灰暗的,认命的,像一个被抽走生命、任人摆布、只会微笑讨好的精美人偶。可是,当她看到他走来,那被抽走的生命力一下子就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她身体里的生命之火被点燃了,她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欢欣又希冀地看着他。毫无疑问,她将他当成生命里的救世主,当他是解救她出地狱的天使。

    她将人世种种视为滔天洪水,随时准备溺毙在其中,不想挣扎,宁可早一点赴死。是他说他是唯一的船,将渡她过深渊与狂怒的海,到达彼岸。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所以最后说出结婚的消息后,听她忍着泪说出那句话,他才那么恐惧。

    “铭德。”她含泪笑着,用最温柔、最和婉的声音,慢慢地说:“给你的礼物,要留好呀。”

    那礼物就是她在动情时打上的媚魔标记,那标记治好了他的心脏病,让他几十年来极少生病,让他延缓衰老……可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一个在地狱里挣扎的人,被撒旦伪装成天使拉到了半空,拿到了他想要的骨血,再将她丢回地狱里,摔了个粉身碎骨、神魂俱裂。易地而处,夏铭德想,自己哪怕是化身厉鬼,也要将对方撕成碎片。

    那么,她留下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不,不!”他骤然叫起来,“继续!继续!白露,协议已经签了,你敢违约?”

    白露抬起头,看了夏景深一眼,笑了:“听到了吗?这是当事人的意愿,夏景深,你有什么资格阻止?”

    夏景深确实没有,事实上,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对“媚魔力量”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他知道的,只是祖父和父亲告知的真相,可这真相就是真的吗?

    这媚魔力量,究竟是诅咒,还是被恶意怀疑的礼物?

    种种念头在夏景深心中翻滚着,他还没理出个头绪,就听夏铭德闷哼一声。

    “唔……”

    夏景深抬头看去,登时大惊失色,叫道:“爷爷!”

    他下意识地往前跑,跑到床边才发现,医疗阵消失了,白露的手收了回来,正和她的副总站在一起。

    已经完成了?夏景深心里刚划过一个念头,就看到夏铭德忽然转过身,抓住了心口的衣服,表情痛苦。

    “唔……!”

    “爷爷!”夏景深惊慌失措,“你怎么了?”

    “他没事,只是阔别了几十年的老毛病又犯了而已。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想报警,而是先叫家庭医生,不过,你们的家庭医生会不会处理先天性心脏病,就是个问题了。”

    夏景深长这么大,还没处理过这么复杂的情况,他的手已经在手机上按了110,但听了白露的话,又下意识地变成了家庭医生的电话。

    “喂?阿深?”

    家庭医生接了电话之后,夏景深才发现自己按照白露说的做了,并且,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是正确的做法。他明明跟白露同龄,为什么白露能如此镇定,他却一再地慌乱、犯错?他到底应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阿深?”家庭医生再次询问,语气里出现担心。“出了什么事?”

    夏景深刚要开口,白露便替他说了:“夏老先生和夏先生的心脏有点小毛病,你赶紧过来夏宅处理。”

    她说完,抬手就把电话挂断了。

    “如果不知道怎么处理,就按你爷爷和你爸教你做。如果他们没有教你怎么做,你可以按照本能行动啊。”白露满脸诚挚地建议,“怎么样?要不要报警给玄学局,就说……我故意伤害两位夏先生?”

    夏景深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她这么有恃无恐地提出来,夏景深又觉得不对劲。

    会有凶手提议玄学局抓自己吗?这会不会又是另一个陷阱?陷阱背后,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白露看着他犹豫的神色,不由得大笑起来:“哈哈哈!夏景深,你真不愧是夏铭德的亲孙子!一样的疑心病!原来做鬼太久,不仅自己会心虚,把蛋糕看成狗屎,还会把做贼心虚和疑神疑鬼传给下一代!”

    夏景深的心一紧,那熟悉的不知所措感又涌了上来。

    自从出狱之后,他就常常有这种感觉,以前他以为是自己面对白露充满愧疚感,怕继续惹她生气,所以才经常有不知所措的感觉。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不是因为白露,而是因为他自己。

    是他没有经历过风雨,一直顺风顺水,习惯了别人的臣服,也习惯了用夏家的权威将别人的不臣服踩在脚下。等遇到不能强迫臣服的人时,他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深哥。”

    就在这时,一个朗朗含笑的声音出现在门口,“我觉得,还是算了吧。”

    白露转头看去,只见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个少年,一身松松垮垮的T恤牛仔裤,像个刚从篮球场上下来的少年。只是,这张脸和他的身份,显示出他不是什么单纯少年。

    “景沣。”夏景深体内翻腾的灵气还没安静下去,看着堂弟忽然出现,他下意识地觉得不安全。浑身警惕之后,夏景深皱眉。“谁让你进来的?!”

    他语气森冷严厉,白露猜,他平时肯定没少训斥这个堂弟。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我听到不对劲的声音,过来看看。”夏景沣裂开嘴一笑,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语气吊儿郎当地重复。“深哥,我觉得吧,这事还是不要闹大了。咱们老爷子从前做的事,他不想,你也不会想公众知道的。”

    老爷子从前做的事?夏景深心中一沉:“连你都知道?”

    “哇,这在豪门里,也不算个秘密好吗?”夏景沣掏出一条口香糖嚼着,含糊不清地说。“咱们夏家号称两百年豪门,只要跟咱们有点世交的家族,谁不知道咱们夏家有遗传的先天性心脏病?可是五十多年前,老爷子忽然跟一个交际花——”

    他说着,看向白露,满脸真挚:“抱歉,小姐姐,我知道这不是个好词,但我没有看不起两位前辈的意思。我很清楚,她们是恩人,没有他们,我可不能在篮球场上灌篮,现在肯定在病床上躺着。”

    虽然这是客套话,但听在耳中,确实叫人心情好了不少。

    白露笑了笑,没有回答,但神色舒缓多了。

    “以咱们老爷子的身份,多少人送绝色美人、培养扬州瘦马给他,他都不稀罕,居然对一个交际花追前逐后,难道他想上演现代版《茶花女》吗?抱歉哦,老爷子心狠手辣,并不是阿尔芒,他有钱有势,而那位白女士,确实在圈子里艳名远播,被无数男人染指过。”

    “可偏偏,老爷子就是跟她在一起了,还如胶似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白女士忽然消失,咱们老爷子呢?遗传的心脏病忽然就好了,你觉得,跟咱们家来往的人,会不觉得奇怪吗?会不把‘治病’和‘白女士’联系在一起吗?”

    他的语气调侃,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风月旧事,对象是个相熟的朋友,而不是自己的亲爷爷、亲伯父。

    “再后来嘛,二伯和我爸出生,好啦,他们一出生就没有了先天性心脏病,神忽然眷顾了我们夏家呢!不过,那时候我大伯,也就是你亲爱的爸爸,因为出生在咱爷爷和白女士的韵事之前,所以,他还有先天性心脏病。”

    “于是,巧合的事出现了。十几年后,咱们爷爷费尽功夫找到了白女士的女儿,不管小白女士曾经遭遇过多少不堪的事,坚持认为她是咱们夏家的骨肉,要跟她做DNA鉴定。深哥,这个套路,熟不熟悉啊?前不久还在眼前这位小姐姐面前上演呢。”

    夏景深不由得看向白露,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也是老爷子和父亲的……猎物吗?

    “不过呢,小姐姐可聪明多了,或许再天真无邪的基因,在被折磨多了、骗多了,都会转变,生出提防之心。不过,这是后话啦!”

    夏景沣挥挥手,嚼了几下口香糖,吹了个泡泡。

    “反正,老爷子找到了小白女士,你那亲爱的爸爸、我亲爱的大伯,跟小白女士好了一段时间。等他的心脏病一好,小白女士就伤心地远走他乡,消失在茫茫人海了。深哥,你说,这事巧不巧?我的同学啊朋友啊,两三代人,都在说这件事哦,他们都很佩服咱们老爷子和我大伯的手段,为了治病,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呢!”

    真相,居然是这样的吗?夏景深的脸色又是铁青,又是透着一股惨白。

    原来,他一直敬佩的爷爷和爸爸,竟然用了如此卑劣的手段,骗取了一对母女的真心,拿到了宝贵的力量,治愈了病痛,又转眼把人抛弃?

    可是,既然媚魔力量能治愈先天性心脏病,为什么爷爷和父亲还要白露出手,将他们身上的媚魔力量消掉?难道他们不知道……

    “他们不知道哦。”白露好像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接了口。“或许在他们看来,媚魔力量长久的浸染下,身体已经很健康了,你们有钱人不是每三个月做一次体检吗?体检了二十年都没发现病变,这不就是康复了嘛?他们怎么知道,自己的命,是吊在媚魔力量上的呢?”

    那现在……夏景深的神色越发慌乱。现在没有了媚魔力量,他们是不是会心脏病复发,然后……

    “我想,暂时还不会的。”夏景沣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挑了挑眉。“你看,老爷子现在不还喘着气?看样子,挺过一开始的不适应,他现在挺好的。深哥,你照顾照顾他,要是家庭医生来了,你一定得交代他,最好一个字都不要透露。”

    夏景深长这么大,应该还没被这个堂弟用命令的语气说话过,登时转头看了他一眼。可是一眼看去,他就呆住了。

    夏景沣还是那个笑嘻嘻的篮球小子,可是那笑容里,多了许多他不认识的神色。

    森冷如铁,凌厉似刀。

    他……夏景深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刚开始的疑问。他是怎么进来的?门口那些身怀玄学法术的保镖呢?不是说好了谁也不许进来吗?他想干什么?

    还有,为什么是他来?他的父亲呢?二叔一家呢?

    “哥,你想问我爸和二伯一家吗?”夏景沣笑得灿烂,“他们当然是去公司了,今天老爷子和大伯都要‘做手术’,这么大的事,他们不在公司坐镇,万一出点什么事,造成股价动荡,该怎么办?”

    股价动荡?夏景深又是一愣。

    这神色,白露一看就知道,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还没有开始接触家族的事业,所以,一开始没想到后续的事。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要是股价振荡,资产蒸发,他拿什么脸去见醒来的祖父和父亲?

    “为了稳住股价,稳住局势,他们当然就是在公司啦。至于我的任务,就是将家里稳住。深哥,相信我,这事爷爷和大伯也不会想人知道的。”

    “就算豪门中90%的人都知道,堂堂华丰集团董事长和总裁,为了治好心脏病,去骗交际花的心。他们也宁愿这事在私下谈论,而不是公开出来,被记者采访,被网络传播热帖。所以,算了。”

    他说着,对白露一抬手:“小姐姐,我有这个荣幸当一回你的护花使者,一路陪同你到门口吗?我想,那位冯小姐在门口等得太久了,一个不好,会开车撞门。”

    梦琪来了?白露点头:“那就辛苦你啦。”

    “不客气,我喜欢为漂亮的小姐姐服务。”夏景沣冲她眨眨眼,满意地得到她旁边那个高大男人的一记冷眼,才哈哈大笑,双手插口袋,一摇三晃地离开房间。

    走出房间,白露才看到,门外的保镖们,包括那个趾高气扬的管家霍克,全都被放倒了。

    “小家伙了不起哦。”白露夸赞。

    “小姐姐,别叫我小家伙吧?我也是有男子自尊心的。”夏景沣无奈地叹息,同时又有点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小声重复:“白露小姐姐,我发誓,我们一家都非常感念你家的恩德,并且不齿老头的行为。协议的事你放心,我爸已经着手转账了,钱马上就到账,以后未晞阵法有吩咐,我们家一定二话不说,赴汤蹈火。”

    他们一家?是指他父母兄弟这个小家吧?白露很好奇:“夏少,你未免太小心了,夏家一个指头就能碾死未晞阵法。”

    “可是,小姐姐你也能一个阵法碾死我们呀。和钱相比,当然是命更重要啦,再说,我们家的人,真的有道德感,别把我们跟他们混淆。”

    夏景沣强调着,一路将她送到雕花大门的门口,才四处看了一眼,凑到白露面前,小声问着。

    “小姐姐,我爷爷和大伯,会怎么样啊?”

    “会疾病缠身。”

    “噢,是吗?”夏景沣眨了一下眼睛,如猫般又圆又大的眼瞳里闪着无邪的光。“那就祝病魔早日战胜他们咯~”

    这个夏家,有趣。白露微微一笑,对夏景沣挥了挥手,赶紧往前跑。

    “等等我……等我一下!”白露气喘吁吁地跑上去,拉住了他的手,娇嗔:“为什么不等我?”

    叶疏回头来,对她冷着脸:“哼!”

    太气了,为了报仇,她居然不拿自己的安危当一回事!

    “我总要偿还的嘛。”白露嘀咕。

    叶疏——不,应该说,符灵的表情便是一软,满是无奈之色。

    他知道她心里的愧疚。

    她觉得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占用了“白露”的人生、身体和能力,所以,要报答白家,要替白家三代可怜女子报仇。

    “哎,好啦,反正做都做了,你就不要生气了嘛!”白露说着,拉着他的手甩了甩,可怜巴巴地说。“我饿了。”

    “……”符灵回头瞪着她。

    白露一脸无辜:“干嘛?”

    “我就是想不通。”他趁着一张脸说,“白家的血脉延续两千年,少说30代。30代我都撑过来了,怎么我老是败给你?”

    “噢,你不明白吗?”白露睁大眼,招手。“来,我告诉你。”

    符灵弯腰,便感觉那小姑奶奶攀着他的肩膀,几乎咬着他的耳朵,温热的气息一阵阵地扑在他耳轮上。

    “因为呀……”她悄声说,“我不是跟你纠缠不休的白家人,我是来来救你、也等着你救的小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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