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 105 章

    符灵离开的当天, 是农历正月十六。白露在清早醒来之后, 在床上发了下呆。然后起床、洗漱、吃早餐。吃完早餐, 白露跟码头确认了一下。

    距离开学还有两天, 但是码头已经开放, 教职工已经回校了。白露便简单收拾了一下，锁了阵法, 去了码头。

    她没有通知任何人, 独自一人从G市飞回了家乡L市。回到市区，白露买了花，乘坐特殊线路的车, 去了墓园。

    看完外婆和母亲。

    她细致地清理着墓碑，细细地叙说着自己最近的成绩, 也说着自己和符灵之间的事。

    “二位说……”白露擦拭墓碑的动作一顿，语音有些失落。“我们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冲破这份诅咒, 相守在一起呢？会很久吗？”

    按照习俗, 正月里很少有扫墓的人, 整个墓园寂静。华南的初春, 天气却是一年里难得寒冷的时候, 冷寂寂的墓园里, 忽然传来一声鸟鸣。

    白露转头一看, 原来墓园旁边的山坡上一棵树开了浅红色的花，上边有群鸟在欢呼。

    “哎哟，好兆头啊。”负责清理墓园的工作人员从山上走下来, 笑着说：“这棵山樱花枯了很久，我们都以为它枯死了，今年居然开花了，还招来了喜鹊。正月里遇到喜鹊，开门见喜啊。姑娘，你今年会好运的。”

    是吗？或许，这也是两位老人的一种暗示？

    白露原本灰暗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她将墓碑清理完毕，去了墓园服务中心。

    去年将两位老人迁葬过来时，她身上就几万块钱，对墓园选了又选，才选了这个墓园。这是市里最偏远的墓园，不方便日常祭奠，面向的是常年不在家的外出人员，所以日常维护非常用心。

    但墓园维护也是要花钱的，这不是免费公益型的墓园。所以，白露给墓园捐了一笔钱才离开。数额不大，也就两三万，她很清楚不能一口气喂饱，得慢慢来喂的道理。

    扫墓之后，天色已经晚了，但白露没有在L市停留，连夜飞回了G市，去了未晞阵法公司。

    未晞阵法放假的日子，是从农历腊月二十五放到正月十六，正月十七就要上班。十六这天，大多数员工已经返回了G市，包括周洲。白露一点没客气，直接去敲了周洲住处的门。

    “白露？”周洲开门，大吃一惊，“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

    一个人？白露察觉到这个措辞，反问道：“我不是一个人，应该是几个人？”

    她完全是下意识地、随口这么一问，其实她猜得出来，周洲这么问，是觉得她应该和穆静怡他们呆在一起。但是她问完，周洲的表情却一怔。

    “对啊。”她喃喃地问，“我为什么会觉得你不是一个人？我觉得，你身边应该有个人陪着，这个人既不是五人组中的任何一个，但又应该是我认识的人。可这人是谁，我却说不出来……”

    她摇了摇头，苦笑：“我一定是坐高铁坐疯了……白露，进来吧，刚到什么都没有，有买来的瓶装奶茶，喝吗？”

    白露点头，在沙发上坐下。周洲去暖箱拿瓶装奶茶了，转过身时，眉头一直皱着。

    显然，为什么会觉得白露不是一个人这个念头，非常困扰她。所有所思地想了一下，问道：“周洲姐，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这话就像是提醒了周洲似的，她眼中光芒一闪，登时拍手说：“对对！我想起来了！今天在高铁上我还看到网上流传你的八卦！说你跟我们公司一位男员工在一起了。我当时还骂了一声……对了，那帖子的发布时间，还是二十天前。”

    她一边拿饮料过来，一边嘀咕：“真是胡说八道，未晞阵法什么时候有男员工跟你谈恋爱，我怎么不知道？”

    白露的心猛地一抖，心念一动，伸出左手去接。

    她的动作很慢，特意将手放到了周洲面前，她能清楚地看到，戒指上的离火石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可周洲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上面。

    所以，她还是看不见戒指，虞渊身上的诅咒还在，他还必须继续以不同的身份出现在她身边。

    白露心中无数的念头闪过，但脸上的神色不动，一边拧开饮料，一边做出感兴趣的样子，问道：“什么八卦？我也看看。”

    “你什么时候对八卦也感兴趣了？”周洲取笑着，将手机拿起来，翻着历史记录，然后给她微/信发了网址。

    白露将网址点开，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

    是那天无人机第一次拍到她和虞渊的微博，博主的ID白露一直记得，没有变，也没有历史编辑记录。但神奇的事，微博的内容和当天白露看过的，已经不一样了。

    当天的微博不仅曝光了她的恋情，还准确地猜到了符灵的伪装身份，未晞阵法的副总叶疏。视频里除了偷拍的画面，最后还附上了叶疏的正面照，被一群小女生惊呼“颜值也太高了吧”。可眼前这条微博，只是说她跟公司男员工谈恋爱了，视频里没有了叶疏的照片，到处都没有男方清晰的信息，只有一个模糊的代号。

    未晞阵法的男性高层管理。

    就这样？

    怎么会这样？

    白露一时没弄明白。

    按照诅咒的内容，虞渊已经在规定的时间离开，他在她身边留下的一切痕迹，都应该被清除了。像上次在华夏美院时，他前一天晚上离开，第二天穆静怡他们就全都不记得他了，像风过无痕。

    这次虞渊离开已经一天了，为什么网上还有虞渊的痕迹？

    虽然这痕迹实在模糊得跟没有一样，但至少，她谈恋爱这事的痕迹保存下来了。这是什么发展？她有点看不懂了。

    “白露？”周洲见她看着微博久久不说话，便推了她一下。“别在意网上那些……”

    她本来想说这是造谣的消息，可这话竟然说不出口，好像她潜意识里知道白露和男员工恋爱这事是真的。同时，她也知道，这个消息不大好，她打心底不愿在白露面前提起。

    所以话到嘴边，她顿了顿，改口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论，看看就行了，别忘心里去。对了，今晚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本来没什么，我回了趟L市扫墓，回来G市没地方住，就来蹭你的沙发了。”白露笑嘻嘻地与她开玩笑，“不过，说到正事嘛，也有。春学期开始了，咱们该准备实习的事了。”

    当初学校帮她拿到各种政策优待，条件之一就是要为阵法系的毕业生提供实习机会。现在春学期开学，未晞阵法的各项工作都已经走上了正轨，是时候着手准备毕业生实习的事了。

    “我正想开年第一次全体会议的时候提这个事，既然你来说了，咱们就先商量商量。”

    周洲马上拿手机点了咖啡的外卖，两人默契地开笔记本的笔记本，平板的平板，商讨起来。白露的心一下子就从个人恋情上收了回来，投入工作之中。

    现在虞渊不在身边，她对诅咒的事了解有限，想解释也解释不了，不如先专心搞事业。

    白露跟周洲简单地讨论了一遍，大致将毕业生实习的事定了下来，第二天就回了玄学岛未晞园。下午，穆静怡等人就回来了。

    当时白露正在院子里淋花，穆静怡和冯梦琪结伴进来，与她开心地打招呼。

    “露露，我们回来啦！给你带了好吃的哦！我妈说你今年没有去吃她做的菜，强行要求我带了一盒她做的红烧肉过来。”

    她说着将行李箱在客厅放下，把饭盒取了出来。

    一个方形的密封盒，足足一大海碗！

    白露看着这盒子就觉得暗自掉冷汗：“阿姨也太看得起我的胃口了吧……”

    穆静怡也被这盒子吓了一跳：“我妈是不是担心你太瘦……诶？不对？”

    她的表情空白一秒，疑惑地喃喃着：“好像是我跟她说，做两人份的，给露露和她的男朋友吃？可是，你哪来的男朋友？不对，你有男朋友，可你男朋友是谁？我怎么……”

    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她当然会觉得记忆模糊混乱，因为这不是人能决定的事。

    看来，她有男友这件事，已经成为打大多数人的共识，只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忘了她男友是谁，长什么样。他只有一个模糊的代号，叫未晞阵法的男员工。

    “阿姨是想给我们五人一起吃吧？”白露替她解了围，将红烧肉拿到冰箱里放好。“就等青云和文赟来了，不知道文赟见家长顺不顺利。”

    这话题转得生硬，要在平时，冯梦琪能联合穆静怡一起上来，把她扑在沙发上挠她痒痒，对她逼供。

    可奇怪的是，这次不光是穆静怡，连冯梦琪都非常自然地被她转移了话题。两人一边往楼上放行李，一边讨论方文赟和温青云见家长的事，像是忘了白露有男友这事。

    没有人问她，男友姓甚名谁住在哪里，怎么认识的对她好不好，什么时候带给她们看看。他们之间，进行到了哪一步。

    白露跟在她们身边打下手，看她们甚至聊到了今天晚上吃什么，不觉得感叹世间法则的神奇。

    能抹去一个人的痕迹，也能留下一丝丝痕迹，还让人不去追寻。这样也好，白露摸着手指上的戒指，心想。至少，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经有男友了，不会对她有所遐想。

    白露也顺其自然地将恋情压在心底，不再提起，只是专心地处理工作。

    她也必须专心，大二上学期，阵法学已经把玄学的基础课程学完了，大二下学期开始进入高难度核心专业课的学习。刚上了一天课，白露和小伙伴们都能感觉到，这学期要在学习上投入更多精力，否则别说什么领头羊了，他们的成绩可能不及格！

    除了课程难度加大，未晞阵法还要着手准备毕业生实习的事，各种手续、程序、岗位、负责的人都要确定。准备之余，还要继续做生意，卖大型空调阵。白露带着的科研部，另外肩负个重任，研究新的实用阵法。

    “我的妈……”方文赟咸鱼似的瘫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只差没翻白眼了。“新学期才过了一个月，我感觉一辈子的红蓝值都快用完了，怎么能这么累啊！”

    他说着一翻身，将路过的温青云懒腰抱住，一起摔在柔软的沙发上，哼哼唧唧地哭着：“嘤嘤嘤~好累，要亲亲女友抱抱才能安慰了！”

    “……”旁边同样瘫着的三人，一齐投来眼刀。

    欺负单身狗/男友不在身边的人？

    “不是我说，我们这么累下去不是办法，就算我们经得起操练，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周洲姐负责未晞绘图就已经吃力了，也不可能分管我未晞阵法。”冯梦琪瘫在沙发上喘气，有气无力地举手。“我建议，就从今年的阵法系毕业生实习里挑选有用的，看情况就升做管培生。然后，直接面向社会招聘个副总，管未晞阵法这边的事。”

    副总？这个字眼，可真是太熟悉了。白露觉得，符灵出现的契机又要露头了。

    “大家怎么看？”

    “同意……”几人有气无力地回答着，“不过还是要各部门开会商讨。”

    商讨很快，决定也很快，五人的辛苦，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在未晞阵法的员工心里，五人既是未晞阵法的灵魂人物，主心骨，也是弟弟妹妹，需要他们照顾。都是读过阵法学本科的人，他们知道阵法学进入大二下学期之后，课程有多辛苦。

    由是，招聘毫无悬念地展开，由HR筛选简历，然后给白露确认。这应该是很简单的事，因为招聘的是副总，未晞阵法好歹也是也年流水几十亿上下的公司，找个副总，要求摆在那里的，要阵法学或者管理学本科及以上学历，有十年以上工作经验，五年以上管理层经验。

    这要求，按理说会投简历的就那么几十个人，很容易挑的。但是白露去了趟G市的公司，发现HR忙得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这么多人投简历？”白露震惊。

    什么时候，阵法学的高级管理也满地走、多如狗了？

    “白总，不是附和要求的人多，是很奇怪，什么人都有投简历的，简直有病。”HR说着便要翻白眼，“不是我说，你看这个，玄学大学阵法学本科，应届生！脸也太大了吧？咱们未晞阵法的副总，他一个应届生哪来的脸投简历啊？”

    应届生明知道要求岗位要求十年工作经验，但还是投了简历？白露暗自皱眉，事情反常，必定有人作妖。

    “梦琪。”白露抬手就打了个电话，“最近网上有什么关于我的八卦，特别是洗脑包，流传非常广吗？”

    “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呢！”冯梦琪气呼呼的，隔着电话都能看到她翻的白眼。“不知道哪传出来的洗脑包，说咱们招聘的这个副总其实是你的……呃……贴身助理……”

    “梦琪。”白露叫了一声。她知道，能让冯梦琪迟疑的词，肯定不是“贴身助理”。

    “好吧。是男友预备役。”

    一说到这个词，冯梦琪就更气了：“他们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消息，说你的前任男友就是上任副总。所以，现在招聘副总，其实是给你招男友。这一个两个的，都想争个正宫娘娘位置，爬上你的床呢！什么狗/屎思想！”

    还有这种事？白露瞠目结舌。

    不过，好像也确实如此，未晞阵法的两个副总位置，一个固定给了冯梦琪，另一个主管日常运行的，白露确实打算只留给虞渊。问题是，外界怎么会知道呢？这个洗脑包传得也太模糊了吧？只要调查过后，就能知道未晞阵法的副总职位……

    等等！白露打开自己的电脑，迅速验证权限，调出了人事资料。然后，她呆了呆。

    副总的人事资料，只有简单的两行字。

    X年X月X日，叶疏入职，职位副总。

    X年X月X日，叶疏离职，离职原因：主动辞职。

    神特么的主动辞职！堂堂一个公司的副总，人事资料竟然只有这不到50个字？骗鬼呢？

    不，或许，真是就是骗鬼？白露瞬间想到了一点——又是那破诅咒的力量，让符灵的入职、离职记录变得如此简单。那么，“副总等于男友预备役”这个洗脑包呢？

    “你会被人荡/妇羞辱，他们会说，你一生有过无数男友……”虞渊的话在她脑子里响起。

    她明白了，是对抗诅咒的后果，开始在她身上出现了。虞渊必将出现，必将继续担任未晞阵法的副总，他们相恋的消息，也必将传出去，为世人所知。但世人不会知道虞渊还是虞渊，只会看到，她如传言所说，再一次对公司的副总下手。

    很快，她就会成为世人口中“饥不择食”、“公私不分”、“作风不检”、“被男人睡了又睡”的女人。

    “哈~”白露挑眉笑了一声，引来将HR关切的目光。

    “没什么。”她将笔记本合上，笑着叮嘱：“辛苦你们了，按照步骤来吧——不过，我觉得，我很大可能挑个人就一键决定，希望到时候，大家依旧相信我。”

    留下呆住的HR，白露大步离开。

    如果种种流言蜚语已经确定会出现，那么，逃避是没有用的，就像风雨一定会袭来，难道因为害怕，闭上眼，就能假装淋不着吗？

    不，正确的做法，是做好应对措施，保证自己畅通且舒畅地在风雨林行走。

    有实力，就可以让讥诮和嘲讽，变成酸话。

    至于怎么准备实力，首先她就要把毕业生实习这件事做好。

    白露想着，连着好几天都去院办找范院长商量，确保事情万无一失。再然后，烦心的事就来了。

    这一届毕业生，不光是阵法学，几乎所有的专业，竟然不少男生不干别的事，专门在院办附近等着她。谄媚、讨好、设计浪漫表白……招数层出不穷，三天的功夫，白露不知道拒绝了多少礼物，丢进垃圾桶的花能堆成个小山。

    这天终于将毕业生实习的所有事情定了下来，白露以为终于不用受这苦了，没想到走上院办门口那个坡时，一辆单车嗖的一下从旁边窜出来。

    这路口确实危险，上坡的道路不容易看到上下的车子，所以路口有个非常大的凸面镜，映着道路。可这一次，那镜子竟像是没有反应似的，没有把单车照出来不说，那车子速度还快得跟风火轮似的，直接冲白露身上撞来。

    白露下意识地后撤几步，准备躲避，没想到后退的时候不知道绊了什么，一下子往后倒去。

    不是吧！白露往后仰倒的同时，还看到那骑单车的男生向她扑过来，一副要“保护”她的样子。

    “哎呀！白露学妹，小……”

    “小心。”

    一道温润儒雅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白露只觉得腰上一顿，再一振，身体的平衡就稳住了。她来不及想是怎么回事，马上飞起一脚，直接朝扑来的男生踹去。

    这个角度要是被踹到，那可真是断子绝孙！男生紧急一转身，摔在一旁，额头磕在台阶上，登时鲜血长流。

    “嗷！”男生看着地上滴下的鲜血，登时慌了神。“疼……疼死我了……白露你……”

    “爽吗？”白露俯瞰着他，冷冷地问。“胆子挺大啊，敢设计我？符咒系的是吧？给镜子放个雾化符，给自行车来个加速符，怎么样？后果自己吃的爽不爽？就你这样，还想钓我？我白露要是这么容易被人钓上，今天早就给人当小情/人去了，还读什么书？”

    男生被她揭穿目的，脸色又红又白，不敢恨自己，也不敢怪白露，只能狠狠地瞪着她身边的人。

    那个高大的男人从哪里冒出来的？坏他的好事！

    “哼！”他不甘心地指责着，“我怎么想得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眼看着要成功了，被他人摘了桃子！”

    白露闻言，不由得回头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意外地没写完，还差个尾巴。今晚熬夜写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