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的进展很顺利，一被带上警车，表舅父子就吓傻了。到了派出所，进了审讯室，父子俩什么都说了。不到两个小时，派出所就准备将人送去看守所收押了。
剩下的民警坐在电脑前，开始纠结给县公安局宣传处的稿子。
“……嫌疑人供认不讳，目前已刑拘，此案正等进一步审理中……”
白露坐在不锈钢长椅上，头上的伤已经被带去镇上的卫生院包扎了，在处理案子的过程中，她一直不说话。
她在想自己今后怎么办。
原女主是个柔弱小白花，除了嘤嘤嘤承受之外，什么也不做。
可这人生换了她，就不一样了。
白露将水杯放下，走到办公桌前，礼貌地叫道：“警察叔叔。”
民警抬起头来，目光里充满了同情。
按照流程，他们是要通知受害人家属的，但是调出户籍才知道，原来这小姑娘母亲多年前就死了，嫌疑人是她唯一的远房亲戚。案发快三个小时了，一个亲属也没联系到。
白露知道他们想什么，心里暖暖的，她不是一个人，她求救，是会有人来救她的。
“警察叔叔，我不想要这家亲人了，户籍能分离出来吗？我成年了，可以养活自己的。”
民警看了一眼户籍数据库，“你户籍两个月前已经分离出来了，不过你的户口本和更换后的身份证一直在我所，没有来取。”
已经分离了？白露想了想，才记起来。
好像是村里在弄帮扶，刘红为了多得一份钱，把她的户口独立了，让她拿一个孤儿身份，享受补助。不用说，那补助的钱又进了刘红的口袋。
对了，钱。
安身立命最重要的东西，钱。
“谢谢叔叔的提醒，我现在拿了吧。”白露顺带把自己的户口本和身份证拿了，又问：“警察叔叔，附近的银/行在哪？”
“前边左拐直走。”民警指路，充满了同情。
这小姑娘，挺可怜的，得设法帮帮她。
“谢谢叔叔。”宋依依挥手告别，去了银/行。
她领了排队号，准备用身份证挂失重办银/行卡，将旧卡的钱都转过来，免得再被刘红偷用。顺带，查一查自己还有多少钱。
“你好，请问我还有多少余额？”
柜员看了一眼屏幕：“132。”
“多少？”白露怀疑自己听错了。
“132.06元。”
一百多。母亲给她留下的十万元遗产，就剩一百多块了。
这个世界已经实现了十二年义务教育，原身读书不用交学杂费，只要日常生活费而已。从记忆里可以看出，原身是个非常节俭的姑娘，一年四季穿校服，在学校就吃食堂，一个月的生活费就400块。一年下来，满打满算花个六千块，8年就是5万块。
十万块的遗产，原身用了5万，那剩下的五万呢？
不用说，肯定是刘红一家吞了。
“妹子？”柜员叫了一声。
这姑娘怎么回事？本来长得温温柔柔的，忽然沉下脸，看起来怪吓人的。
“哦。”白露一秒恢复正常，对柜员露出笑脸。“姐姐，我想打印旧卡的所有银/行流水。”
恩或者怨，都要说个明白。
半小时后，白露抱着文件夹离开了银/行。除此之外，还有她校服兜里的一张百元钞。
目前来说，她的全部家产。
一百块啊……
大学光是学费就得四五千，开学还要买生活用品，去大学的路上还得路费。一顿算下来，没有六千块，根本开不了学。
现在已经是9月25号了，还有3天她就要出发去学校，三天的时间，去哪里搞到六千块？
就在这时，一个古怪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你不是知道方法吗？]
白露来不及想是谁，心里先咯噔一下。
这说的，是原著的方法？
原著里，原身在出发去上学的前一天，遇到了个英俊多金的画家到清源村采风。画家看上了原身，原身也顺势将将自己的初/夜卖了六千块，上大学去了。
[是啊。]那个声音又在脑海里响起，[一晚上而已，就有六千了。你看周围这些人，累死累活一个月，还没有三千块。两相对比，你有什么不满足？]
周围的人吗？
白露的视线不由得在周围转了一圈。
小镇热闹的集市就在这一片，街道两旁，一边是菜市场，摊位上坐着皮肤苍黄的女性，给蔬菜淋水的手粗糙宽大，写满了劳作。另一边是小店铺，杂货店门口，年轻的女老板挺着大肚子，一手扯着三四岁的女孩，一手拿着手机在打电话。
“……跟男方家要钱啊，我以前彩礼钱五万，小妹才19岁，又比我漂亮，跟他们要八万八。不给？不会的，提前说好嘛，生下来再摆酒，女孩给六万六，男孩给八万八，孙子值钱……”
几句话的功夫，就把小镇周围大部分女孩的命运勾勒出来了。
12年义务教育，被国家逼着读完高中，考不上大学，家里也不想给她继续读书浪费钱，马上撵去打工。打工之后认识男人，然后给家里挣一笔彩礼钱，或者三五万，或者八万十万。然后结婚生子，或者生子结婚，生了一胎生二胎。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忙于家务、丈夫、儿女、公婆、娘家，被一地鸡毛折磨。
好像她们一生的任务，就是挣彩礼钱，给人生孩子。
白露忽然想起以前听过的段子。
“每逢过年，公司里的Maggie、Lily就会变成全国各地的阿凤、阿花、阿莲。”
且不论说这话的人是出于什么心理，但至少揭露了一点：因为读书，阿凤阿花阿莲逃脱了义务教育结束就打工，挣彩礼钱生孩子的命运，成为职场上光鲜靓丽的白领。她们的生活丰富多彩，在职场上能跟人对答如流，在休息时追星、美妆、娱乐八卦。
她们的后代，也必将更幸运。阿凤阿花阿莲小时候不能学的舞蹈古筝跆拳道，她们的儿女们都能学到。
知识改变命运，这就是最简单粗暴的体现。
[对呀，知识改变命运，你不去上大学，又怎么有知识呢？]脑子里那个声音又开口了，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为了上学，你就要挣钱。不偷不抢不犯法搞到六千块，你还有别的赚钱方法吗？三天后来村里的画家，是你唯一的选择。]
[身体是你的，你有自主处理的权利。女孩，身体是你最大的本钱。]
白露本来思绪烦乱，一听到最后一句，就笑了。
相似的论调她前世也听过，什么“出卖身体不是卖”，“女人，你的子宫可以换来一切”，可没有人告诉她们，既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就把自己变成了商品，逐渐卖掉了自己作为人的尊严。
“我不想跟你争辩。”白露转身往某个方向走，在心里说。“价值观不一样，我的道理在你这里说不通。我只能说，在我看来，女孩最大的本钱，是自己的心智，而不是身体。用身体换取金钱的生活，我不喜欢，所以不会去做。”
“就这么简单而已。”
脑子里的声音一下子没了回应，白露也懒得管。
“我不知道你从哪来，但是从现在开始，闭嘴。”
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嘣的一下断了。白露懒得理会，她直接走进大楼，对迎面走来的保安说：“你好，麻烦给你们书记打给电话，就说本市高考状元有困难，希望得到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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