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苏钰眼底闪过一丝错愕,看出苏渊已经下定决心要联姻了,他抿了抿唇:“这……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苏钰所说的草率针对的是联姻,苏渊却以为他是觉得这么着急举行婚礼太过草率,便摆摆手:“凡人一生不过百年,成家乃人生头等大事,自然不能耽搁。”

    苏钰沉默下来,心中的怪异感愈发明显。

    他的通灵感分明尚未关闭,叔父话语间却是仿佛认定了他不能破灵识一般,如此急切想要让他与那叶三小姐成亲,这态度,让苏钰心中深感怪异的同时,又生出几分透彻骨髓的寒意来。

    想到自己与那黑衣人的约定,苏钰暗暗深吸一口气,道:“叔父,距加冠之日还有一月,侄儿并不想就此放弃,联姻之事,可否等一月后再行商议?”

    苏渊却是“呵呵”笑了笑,他瞥了下首的苏钰一眼,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快意,叹道:“虽说通灵感在修士年满二十岁之际才会关闭,可是自古以来,修士多在十六岁之前便已经破了灵识,晚一些的,也能在十七岁之前破,至于在最后一月破灵识的,修真界至今闻所未闻。”

    苏钰握了握拳:“闻所未闻,并不代表不可能。”

    苏渊看了他一眼,眼底快速闪过一丝嘲讽,接着便沉下脸:“我知你心有不甘,可联姻之事我已经与叶家主商议好了,休要再说。”

    “叔父……”

    “够了!”苏渊一摆手,打断苏钰的话,“是我往日对你太过纵容,才让你如此不知轻重,竟还忤逆起我的决定来。我看这一月你便在房中好好反省反省,加冠之日前,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门!”

    这竟是要关他禁闭?

    苏钰看着苏渊,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眼前之人,变得前所未有的陌生。

    往日里叔父绝不会如此不讲道理,更不会一言不合便要关他禁闭。

    况且,破灵识之事,不是叔父一直对他说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要放弃么?怎么今日便换了一副说辞?

    苏钰愣愣着没有说话,苏渊却是叫了守卫进门,让他们将苏钰带回去看管起来。

    “大公子,请。”守卫作出一个请他出门的手势。

    苏钰将心中万般情绪压下,沉默地转身出了书房,在守卫的跟随下,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他一走进房中,房门便被关上,门外传来落锁的声音。

    自顾自在桌子旁坐下,他显然还没有缓过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双眉紧锁。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苏堪劫看了他一眼,径自在房中转悠起来。

    他当初也是这般被关了禁闭,当时他也是怎么都想不通,直到后来知道了叱夺秘术之事,苏渊所做的这一切便合情合理起来。

    眼看着仅剩一月布了二十年的局就完成了,再也不用对着苏钰做出那副温情脉脉的模样,苏渊心底不知有多开心。

    而一旦叱夺秘术完成,作为叱夺秘术的受益者,苏岑便是真正的修真界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又是临渊派掌门的亲传弟子,更是临渊派下一任掌门,如此身份加持,往后苏家便跟着水涨船高,苏渊作为苏家如今的家主,临渊派下一任掌门的生父,只怕整个修真界都要敬他三分。

    如此美好前景,只要苏钰在加冠日前不闹出幺蛾子,便指日可待。

    一方面是不想再忍了,另一方面也是担心出意外,所以苏渊才会如此急不可耐地要关苏钰禁闭。

    至于联姻……苏堪劫嗤笑一声,不过是想找个不能修炼的凡人女子羞辱苏钰罢了。

    想想,一个本该站在修真界顶端的人,如今连灵识都破不了,被旁人一口一个废物叫着,往后甚至要娶一个凡人做妻子,余生都要为生计奔波,用不了几十年便会垂垂老去,化为一抔黄土……

    苏堪劫眼底浮现出一股淡淡的讽意,可惜,事情并不会按照苏渊所设想的发展。

    不论是当初的他,还是如今的苏钰,都不是苏渊可以随意算计的人。

    将思绪从回忆中抽出,苏堪劫开始细细打量起眼前的房间来。

    上回用苏钰的身子匆匆看过一眼,尚未来得及细看便被打断了,现在倒是可以好好转转。

    反正这一时半会儿,苏钰缓不过来。

    毕竟他曾经,可是真心实意将苏渊父子视作血亲的。

    若是单单一个禁闭,苏钰或许会觉得苏渊的态度转变太多,但并不会太过生疑,甚至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但要是再联想到他之前在酒楼里说过的那些话,苏钰心底的怀疑便不只是一点点了。

    在苏堪劫翻开第三本书时,苏钰终于动了。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黑了,到了用晚膳的时辰,门外却没有一点动静。

    苏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罢,他的神色已经恢复成往日那般温和从容的模样。

    “前辈。”苏钰看着苏堪劫,“不知前辈先前所说的……阻碍在下破灵识的东西,是人为还是意外?”

    依苏钰的性子,没有选择将怀疑压在心底,反而直接问出来,只能是苏钰想到的远比他料想的要多得多。

    “自然是人为。”苏堪劫直接回答,眼底涌起厌恶,“这种阴邪术法,达成的条件很是严苛。”

    达成条件很是严苛……非亲近之人不能布成……

    苏钰沉默下来。

    苏堪劫见不得他为那两个畜生不如的东西难受,便作好奇的模样问:“怎么?你有怀疑的人了?”

    苏钰垂下眼眸,不答话。

    这便是有怀疑的人了,而那个人,想来也只能是苏渊。

    苏堪劫有些好奇,在他的记忆中,自己将苏渊父子相视甚重,应当不会轻易对他们起怀疑,苏钰如今却直接联系到了苏渊身上,莫非,有什么事情他遗漏了?

    “往日是我没有细想,或者说……是我特意忽视了,其实如今想来,叔父的行为,确实有诸多怪异之处。”不等苏堪劫继续问,苏钰便自顾自开了口,“作为前任家主的长子,我这样的身份,应当是再尴尬不过的了,不论是于叔父还是岑弟……叔父向来对权力有着不一般的执着,按理说,他的性子,早就容不下我,可他的做法却恰恰相反。”

    “自小我的吃穿用度便是与苏岑一样照着苏府继承人的来,甚至许多时候为了显示出对我的偏爱不惜打压苏岑。扶洲谁人不知苏家最受宠的不是那个被北玄仙人收作亲传弟子的天才苏岑,而是那个连灵识都破不了的废物苏钰……”

    苏钰眼中无神,整个人沉浸在回忆里。

    “因着担心我与岑弟生出间隙,叔父向来不许府里的人拿我与岑弟做比较,叔父治府甚严,自叔父告诫后,从府中人的口中再听不到苏钰苏岑两个名字放在一起……说起二少如何天才时绝口不提我的名字,说起我废物时也绝口不提岑弟。”

    说到这里,苏钰却苦笑着摇了摇头:“叔父不许旁人拿我与岑弟比较,他自己对此却是再喜欢不过了。岑弟在府中时,他便夸赞我而压着岑弟,后来岑弟去了临渊派修习,每每来信说修为突破了,他便要将我叫来,在我面前细数岑弟的长处,并暗暗告诫我要加紧破灵识,免得被岑弟甩出太远……他担心旁人的话使我和岑弟生出间隙,然而他自己却是个中好手。”

    “他治府甚严,然我苏府家主专宠废物大公子而打压天才二公子的消息却能在扶洲流传甚广,府中下人,也能肆意地谈起那个受宠的大公子是有多么废物……我只以为是他的疏忽……”

    “岑弟破灵识以前,他从不谈继承人之事,后来岑弟修为日益精进,而我却依旧未能破灵识,他却常说苏家的继承人是我,然我苏府乃扶洲四大修真世家之首,有如何能让一个连灵识都破不了的人当家主。”

    苏堪劫的神情已经完全冷下来了。

    苏钰所说的这桩桩件件,结合叱夺秘术来看,才能真正体味到其中的险恶用心。

    说了这么多下来,苏钰的声音都有些哑,杯子里的茶水已经凉了,他端起来一饮而尽,冰凉的茶水顺着喉间淌下,那寒意,仿佛直接流进了他的心底。

    凉意刺骨。

    “我总觉得即便是血亲之间,偶尔顾及不到,做法不当也是常有的,因而将叔父那些前后言行逻辑不当之处忽视了,却不知那些并不是小事,更何况是在我们这样的家里。今日/我试着换个角度想,叔父这些年的一言一行,都变得合理起来。”

    苏钰看向苏堪劫,一改往日温和,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凌厉:“前辈所说的阻碍我破灵识的阴邪术法,中术之人,必须有两人,一人为受害人,通灵感闭塞,灵识不得破,因而与修仙合道无缘,沦为废物;而另一位则是受益人,双重通灵感加持,对灵气极为亲和,乃千年不遇之天才。我说的可对?”

    苏堪劫静静地看着他,而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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