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钰这回答是苏堪劫没有料到的。
人界对魔界的评价向来不好,人族见到魔族,正常反应不是喊打喊杀就是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怎么也不应该是苏钰这反应。
苏堪劫细细品味着苏钰那话,他看着苏钰的侧脸,目光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一直不说话,苏钰心中便生出了些懊恼与忐忑的情绪,暗自蹙了蹙眉。
他方才那话,着实有些唐突了……
即便他是真心赞赏,可用“美”来形容一个男子,也的确是大大的不妥。
苏钰正绞尽脑汁想着补救之法,突然又听到苏堪劫的声音。
“你喜欢?”苏堪劫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疑惑。
苏钰不知为何心里一跳。强行稳了稳心神,他侧头去看苏堪劫,目光不受控制地又黏上了那一抹紫色。
在那瞳孔的倒影里,他看到了一轮弯月,还有他自己。
“嗯……”苏钰不知怎么就点了点头。
苏堪劫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神色有些捉摸不透,片刻后,他突然道:“我不喜欢。”
“嗯?”苏钰一愣。
苏堪劫垂了垂眸。
在苏钰望着他的那双眼睛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赞叹。
苏堪劫细细想了想,再三确认,当初他初入魔界时,见到紫眸的第一反应确实是厌恶。
他对魔族紫眸不仅谈不上半点儿喜爱,甚至可以说有着深深的厌恶,以至于他在当上魔尊后,不仅自己喜欢以黑眸示人,甚至要求出现在他视野里的所有魔族,都想办法给眼睛换个颜色。
当年魔宫里各种眸色的魔族乱舞,一度成为修真界的谈资。
如今苏钰的反应和他当初却是大不相同。
细细回想之后,苏堪劫想,大抵是因为他当初见的那些紫眸,在看向他时,眸底都带着丑陋的贪婪与嗜血。
而苏钰如今见到的却是不同的。
想到这,苏堪劫眼底露出一丝兴味。
苏钰不解地看着他,正要开口询问,接着他就见到苏堪劫眼里的紫色一点一点被黑色取代……他微微屏息,不无遗憾地在心底叹了叹气。
满意地在苏钰脸上发现了一丝失落,苏堪劫心情颇好地勾了勾嘴角,道:“原本我还想着往后可以带你到魔界一游,如今看来,却是最好不要。”
苏钰倒是没想到苏堪劫竟还打算过要带他去魔界,他听此心中有些惊喜,然而听到苏堪劫后半句话,他这惊喜便顿了一顿,疑惑道:“为何?”
“到了魔界,只怕你会失望。”苏堪劫道,“你今日看着极美的紫色眼睛,到了魔界那些魔族身上,会染上无数丑陋的欲念。”
苏钰听此却是一笑,他看着苏堪劫,摇了摇头,眼底仿佛倒映着星光;“同样的紫色眼睛,生在前辈身上,与生在旁的魔族身上,自然是不一样的,既如此,又何来失望一说。”
苏钰这话简单又直白,苏堪劫在他心中与旁人是不一样的。
苏堪劫一时竟不知如何回话。
面对苏钰那清澈自然的目光时,他竟然罕见地有些不敢与之对视。
当上魔尊后,他听过的夸赞、奉承之辞不知多少,但没有任何一个像苏钰这般不掺一丝杂质,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苏堪劫悄悄叹了口气,目光专注地看着苏钰,道:“是我想岔了。”
他在染缸里待久了,此时猝然遇见一个纯粹的人,即便这人是曾经的他,他竟也生出了些许退却之情。
苏钰笑了笑,突然问:“魔族与人族,差别可是很大?”
苏堪劫不知他为何问起这个,他想了想,道:“无甚差别。”
皆是一丘之貉,不过一个恶得不加掩饰,一个还知遮挡一二。
“差别也是有的。”苏钰却笑着摇了摇头:“比如眼睛。”
苏堪劫愣住一瞬,突然便明白了苏钰的意思。
他方才将紫眸显露给苏钰看,是为了向苏钰坦白他魔族的身份,也有些担心苏钰因他的魔族身份而生出间隙。
谁知苏钰将重点歪到了他的眼睛上。
现在苏钰却是在借他自己之口回答他之前的问题。
魔族与人族,无甚差别。
在苏钰眼里,唯一的差别也不过是眸色不同罢了。
苏堪劫眼底透出一点笑意,他倒不知曾经的自己还会有如此狡黠的时候。
心中失笑,苏堪劫叹了叹气,道:“夜深了,你早些歇息。”
话说到这里,苏堪劫的魔族身份便是揭过了。
苏钰点点头:“前辈也是。”
苏堪劫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感受到灵海中的凉意,苏钰弯了弯嘴角。
第二日,祁远醒来便发现大佬又不见了。
不知是不是昨日大佬仅以威压就横扫苏家十几个人的情形在他心中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他这次竟没有下意识忽略大佬的存在。
意识到这一点,祁远摸了摸鼻子,暗叹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苏钰和叶安仪也紧接着醒了,三人在附近找了一条小溪,简单洗漱一番,便继续上路。
——
而另一边,扶洲北部边境,昏迷了一夜后,苏渊等人终于陆续醒了过来。
虽然已经过去了一晚,昏迷前的那股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带来的压迫感却仿佛还在一般,众人只要稍稍回想那时的情形,就禁不住脸色发白,心有余悸。
苏渊的脸色更是黑如锅底。
他抬手抹掉嘴角的鲜血,手臂因为怒气而不住地颤动。
他闭了闭眼,双手紧握成拳。
那种感觉,不会错的。
回想起二十年前的那次经历,苏渊的脸色又沉上几分。
看了身后抖如糠筛的苏家守卫们一眼,苏渊忍住怒骂的冲动,甩了甩袖子,道:“回府!”
听到苏渊的声音,守卫们心中一悸,连忙镇定心神,手忙脚乱地拿出飞行法器来。
一顿鸡飞狗跳后,苏家众人终于回到了苏府。
一进门,苏渊便直奔书房而去。
他走到案台后,拿起笔便开始给苏岑写信。
毛笔落在信纸上,竟还在不停地颤抖着。笔尖墨色晕开,瞬间染黑了信纸上一大块地方。
苏渊烦躁地将那张信纸扯下撕碎,拿出一张新的继续写。
笔下的字迹歪歪扭扭,只有六个字:苏钰已修魔道。
二十年前,苏眠将那女子带回苏家时,他便感受过如今日一般的威压。
威势不如今日那般大,但那种阴冷的感觉却是如出一辙。
想到这里,苏渊更觉心惊。
苏钰究竟是何时开始修的魔道,威压竟已如此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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