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星琢眼遮着,耳朵却竖起来,她听到翻阅声,姜执似乎又拿起了文件。
她尴尬之余还有点小生气,姜执既然接手义工熊项目,她的视频被发现也算是给姜执项目引流,他竟然还这个态度。
太可恶了。
聂星琢小脑袋里谴责姜执,人却慢慢泛起困,本想掩盖尴尬的假睡也变成了货真价实的真睡,司机开车平缓,她半梦半醒之间感觉车停下来,她意识犹存却不想睁眼,想着待会儿姜执叫她再起身。
她听到车门打开又闭合的声音,聂星琢下意识伸手过去摸了摸,姜执刚才所在的地方只有残存的温度。
……?
他竟然叫都不叫她一个人下车了?
是人吗?
这世上竟然会有把老婆一个人丢在车上的男人存在。
不可理喻,不可原谅。
聂星琢气得正想扯下眼罩,她这一侧的车门打开,随后整个人都落入一个略显清冷的怀抱,被稳稳当当地抱了起来。
“……”
姜执竟然还记得把她抱回去,聂星琢仔细想着,好像可以原谅那么一点点,但是刚才出声嘲讽她差点搞垮公司的账还没有算,他这个人还是很过分。
聂星琢埋在姜执胸膛间,姜执身上有一种很清冽的味道,像初雪微溶,干净又冷冽,她抑制住想多嗅几下的冲动,把眼罩扯到额头。
姜执看她醒来,垂眸很淡地看了一眼,没有多言。
聂星琢稀奇姜执见她醒来竟然没有让她自己走路,觉得姜执还算是有那么一点身为丈夫的自知之明。
主卧在二楼,姜执没乘电梯,抱她踩着台阶而上,聂星琢心安理得地缩在姜执怀里任由他伺候,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又想起先前的账来,她戳戳姜执的胸膛,小声嘟囔道:“姜执,你可真是太讨厌了。”
不知道姜执是没听到还是懒得理她,一路抱她回床都没有开口,聂星琢有种被忽视的不被重视感,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戳着姜执。
姜执把她放到床上时一手顺势落她耳侧,人坐在床边身体稍倾,忽然又接过她以为没有回应的话题,声音低沉,“那你觉得谁不讨厌?”
两人四目相对,窗外天明亮,姜执却挡住了原该落在她身上的细碎阳光,聂星琢被姜执半罩着,她嗅到一些过于近的冷冽的气息。
聂星琢下意识两手推姜执的肩膀,边推边不输气势地说:“反正你讨厌。”
她刚刚睡醒,人还未彻底缓和,声音沙沙哑哑,比起抱怨,更像撒娇。
聂星琢也发现这点,急忙闭嘴,见人也没被推动,姜执的目光还流连在她脸上,她有点小气恼,摘下挂在额头上的眼罩套在了姜执眼上。
姜执没拦她,等她戴好再摘下眼罩放她身侧,起身稍稍抬手理了理领口,垂眸见聂星琢不错眼盯着他,漂亮的小脑袋一动不动,他忽然轻哂。
笑什么笑?聂星琢瞪他。
姜执没再开口,朝门外走去,出门前稍顿,给她合上了遮光帘。
聂星琢从意大利飞回来人还疲惫着,也没多想什么,整个人昏昏沉沉睡去,一觉睡到下午四点。
醒来时整个人都晕晕乎乎,方恬约她出去吃东西,聂星琢刷着手机醒神,不自觉点开了恒荣官网,义工熊项目的变更声明放置地方并不明显,她又点开董氏的官微,通知也是简简单单。
看声明这个项目大约还有很久才能再次面世,宣传的必要性并不强,她的视频突然传播开来的确是意外。
她这是什么运气,发个视频都能和姜执的项目挂上钩。
聂星琢收拾收拾去了和方恬约好的咖啡馆,并不怎么点东西,咖啡也没喝几口。
梅丽莎夫人热衷甜品,她画画那些天为她备了不少,聂星琢有种甜蜜的负罪感,梅丽莎夫人为减轻她的负罪感给她准备了许多杏仁面果。
虽然甜品被揉捏成逼真的水果,但那也是甜品,聂星琢在梅丽莎夫人的声情并茂下一时没克制住诱惑,体重倒没发生大变化,但聂星琢还是有点小内疚,已经做好了接下来清汤寡水的准备。
方恬一个美食博主敢去兼职模特自是有百吃不胖的特质,她不懂聂星琢的烦恼,点了许多东西,闲聊道:“现在粉丝天天问我你什么时候开直播,要不要试试?”
聂星琢接下来需要花费时间琢磨自己的画,暂时没有做网络达人的打算,搅着咖啡摇摇头。
方恬也不再多提,转而揶揄道:“都说小别胜新婚,你们这是新婚就小别,回来之后感觉怎么样?”
聂星琢还没开口,咖啡厅突然进来一群人,最前面的人西装革履,后面跟着俊男靓女,举手投足间勃勃生机。
方恬喝了口咖啡低声道:“我不是换了个品牌拍照吗,现在待的那家要赞助个选秀节目,要挑几个人出来建个唱跳组合,参加节目的就是那些,里面有几个花样多的很。”
一行人里有人注意到方恬,跟最前面的经理说了声,经理点点头,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过来。
“恬恬姐,你也来喝咖啡呀?”这群未正式出道的小姑娘小伙子都去过品牌那儿,正好见到过拍照的方恬,听说方恬也是有背景的,有会来事的亲亲热热,也算是结个善缘。
方恬应下,态度并不亲近。
有人偷偷瞥聂星琢,觉得实在太好看了点,不免生了认识的心思,有胆大的凑上来,“这位小姐,你也是模特吗?”
聂星琢想着画,摇摇头就继续偏开视线,不欲多谈的意味明显,在这群自认未来之星的人眼里生生显出一股子高贵冷艳。
周嘉惠也在这行人里,不禁多看了聂星琢几眼,觉得这人也太傲了点。
方恬知道自家闺蜜没有随便交朋友的习惯,回应刚才的搭讪都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她笑了笑,“快回去吧,你们经理过来了。”
众人回头果然见经理走了过来,经理刚问了句“聊完了吗”突然偏头看见聂星琢,气势一下子弱下来,脸上堆着笑,“姜太太也在这里?”
聂星琢不认识眼前的人,点头也颇为冷淡,这完全不影响经理的热情,从来这儿的原因到接下来的行程说的事无巨细,最后顺势递上节目邀请,位置一定安排最好。
经理一个人叭叭叭半天见实在没什么套交情的地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经理带着一行人离开,有和经理相熟的上前询问,“经理,恬恬姐的那位朋友是谁呀?”
经理刚跟聂星琢搭上话心情很好,也不吝啬相告:“恒荣知道吧?那是姜氏恒荣少东家的老婆。”
众人惊呼出声,周嘉惠忍不住朝后望去,突然想起姜执那天毫不留情说的“你拿什么和我太太比”,那儿坐着的女人一颦一笑都尽显气质,对经理爱搭不理经理也上赶着去阿谀奉承。
如果她跟了恒荣的姜总,本来她也可以这样的,可她被拒后为了浇灭李德胜嘲她一点用都没有的火气,欲拒还迎地接受了那个四十多的老男人的怀抱。
所以她的出道才能被安排的这样快。
周嘉惠的视线收都收不回来,直到被经理压着气叫了声才匆匆回神跟上去。
聂星琢回到玫瑰湾后径直来到画室,盯了会儿画布仰躺在地毯上,手背贴着额头,思绪沉沉。
她生在权贵之家,自幼富贵乡里淌过,没吃过苦,没受过累,顺风顺水度过二十三年,从来没想过有什么问题。
她画画自带旖旎,每一幅油画作品都有一眼惊艳的效果,旁人赞她天生浪漫,执笔的油画华丽,个人风格明显。
直到安德鲁老师指出,她才陡然发现,她一笔一画精致华丽,即使画个苹果也像是王宫里精细侍护着的金苹果,这是她的风格,任何看到她画的人,都不会怀疑其画中的富丽堂皇。
即使她在某些画中从不曾要表现华贵。
安德鲁老师在点出聂星琢问题那天让她画了一条有些破败的小路,这条路沿袭她的一贯风格,破败有之,可画中的华丽感贯彻始终,那条路让她画出了无限的希望,似乎尽头是世外桃源。
听起来很美好,但换而言之,这意味着,她是画不出苦难的,也画不出绝望。
聂星琢慢慢蜷起来,她所处的象牙塔把她的画束缚住了。
安德鲁老师和她说过,她拥有这样的风格已是旁人不可多求的际遇,但她作为他的得意门生,他希望她可以看到更广阔的天地。
老师说不用操之过急,可聂星琢初初被点破问题,又毫无头绪,满腔热情无处可发,脑海还是久久无法平静。
开门声传来,聂星琢稍稍抬眼,和推门而进的姜执撞上视线。
姜执浅浅扫了眼睡在地毯上蜷着的聂星琢,她只开了小壁灯,光线昏暗,看不完整,姜执伸手开灯。
聂星琢抬手挡了挡灯光,慢吞吞地撑着坐起来,她双手抱住膝盖,见姜执抬步向屏风后走去,心想,姜执要办公,干嘛要开她画室的灯。
她想谴责姜执,可琢磨这么久有些心力交瘁,叫住姜执后责怪的话语还没出声,陡然生出些倾诉欲。
姜执回头看她,聂星琢两手捧住脸,认真询问:“为什么会有人受累呢?”
这话颇有何不食肉糜的意味,姜执顿了顿,不知道这只小金丝雀怎么突然矫情了起来。
聂星琢见姜执不回应也罕见地没有生气,她现在脑子一团乱麻,需要一个出口来让她整理自己的想法,而姜执正好撞了过来。
她自顾自想着,又像灵光一闪,突然道:“我也想感受一点点,要不我去找个工作吧?”
姜执去休息区接了一杯水,抽空回头扫她一眼,“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去给别人增加人生疾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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