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实验体只剩下一个, 要谨慎着下手，所以第二天, 玉子昂给她弄了些喂了蘑菇的兔子来。
动物对于蘑菇孢子的抵抗能力比普通人要弱很多，一不小心就会死，不过这样一来实验体足够多。
宋慢按照之前三个人商量好的办法, 让牙虫寄生在兔子体内, 通过控制牙虫的数量, 一边吸取孢子中的能量, 还要让牙长在体表。
一天的实验下来, 兔子死了十几只, 实验勉强算是成功。
他们三个研究出来的办法确实可行，可是, 兔子本身是没有能量的, 能量来源于体内孢子, 所以在吸收完孢子的能量之后，体表长牙的兔子就死了。
从动物体上的实验可以推断出人体实验的可行性，不过人和兔子毕竟不一样，对于牙虫数量还需要小心控制才行。
宋慢和玉子昂在实验室里忙活了一天, 到了晚上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她突然醒了过来。
屋子里有簌簌声响起, 那声音像是碎屑落地的声音。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 从床上坐起来左右四顾，黑暗中，唯一的光线来自于没有拉严的窗帘留下的一道缝隙, 她能够看到的东西有限。
她用特殊视野扫过整间屋子，最后把视线落到了放在桌子上的玉胎上。
声音，似乎就是从套着枕套的玉胎里发出的。
她光着脚走到桌边，拉开枕套，果然，那簌簌声越发清晰。
有细小的碎屑从玉胎的表面上落下，原本棱角分明的玉枕形状，现在却变得圆润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她伸手戳了戳玉胎，小声嘟囔。
玉胎传递过来的感觉有些奇特，有力量，高兴，漂亮。
宋慢第一次开始怀疑起自身的理解能力，可是没有更多的信息了，她也不能确定玉胎到底要做什么，只能放着它们自己玩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宋慢发现玉胎已经从玉枕变成了一个椭圆形的蛋。
圆圆的，表面很光滑，看里面也很清晰，似乎更顺眼了一点。
玉胎感觉到了她的夸奖，在里面转起了圈圈。
她在屋里陪玉胎玩了一会儿，又把枕套的蕾丝花边剪掉了一条，绑在玉胎身上，最后还系成了一个蝴蝶结。
玉胎像个不倒翁一样，在桌子上左右晃悠了好几下，最后停住，好像挺高兴。
宋慢顿时有种家里养了一个爱漂亮的小朋友的错觉。
咚咚咚——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谁？”
“我，不下来吃饭吗？”白泽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宋慢看了下手机，才发现已经八点多了。
“稍等。”她朝门外喊了一嗓子，赶忙洗漱换衣服。
一套进行下来已经十多分钟了，结果门一打开，发现白泽竟然还在门外站着。
“你怎么不先下去？”宋慢小声嘟囔了一句。
白泽没回答，垂眼看向她怀里抱着的那个系着蝴蝶结的“蛋”。
“这是……玉胎？”
“对啊。”宋慢把玉胎举到他面前，“怎么样，是不是变好看了。”
白泽迟疑地点了下头，跟之前的枕套对比，确实好看不少。但是一个圆溜溜的蛋加上一条蕾丝，恕他想不出其他夸赞的话来。
而且……夸奖太过也是很容易倒霉的。
“它怎么变成这样了？”
“可能讨厌方脸，想要换个鹅蛋脸？”宋慢不是很在意玉胎为什么变了样子，反正也不是坏事。
宋慢抱着玉胎在前面走，白泽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直到走动楼梯口，她低头看了眼一楼，发现客厅里竟然多出几个陌生人。
两个中年人，还有个岁数更大一些的，或站或坐，这别墅里的管家还在给他们端茶递水，显然并不是普通客人。
宋慢猛地停下脚步，小声问白泽，“他们是干什么的？”
“玉子昂的亲戚。”白泽陪她在楼梯口站着，顺便给她解惑。
“亲戚？”整个玉家哪个不是玉子昂的亲戚了。
“那三个坐着的应该他堂叔伯和他二爷。”
“那他爸和爷爷呢？”宋慢的关注点比较奇特，能进来这幢别墅，想来关系不会太差，没道理叔伯过来了，亲爸不过来啊。
“死了。”
宋慢有些意外的挑挑眉，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他们俩走下楼，客厅里的人同时看了过来。
年纪最大的那位，玉子昂的二爷爷拄着根拐杖站起身，朝着他们走了几步，虽然走得慢，但看得出他的腿瘸的厉害。
“白先生、宋小姐，多谢你们来帮子昂。”
这位二爷爷的态度十分和善，宋慢只是腼腆的笑了笑，不说话。
白泽没有让气氛变僵，他拍了拍宋慢的背，对她说，“快去吃饭，一会儿凉了。”
“哦。”
宋慢应了声，朝着几人点点头，转身往饭厅走。
白泽则朝着几人走去，几人落座后，他开口询问，“老先生是来找玉子昂的？”
宋慢之前判断这三人与玉子昂关系不错，倒也没出错，不过白泽知道的更多一点，关系确实是很好，只是这些年不太来往。
其中因果，牵扯到了玉子昂和这位二老爷的一个孙子。
玉家选定继承人人选的时候，每一支都有一个名额。
玉子昂与这位二老爷同属一支，他父亲和爷爷死得早，二老爷看好侄孙，打定主意把这个名额给玉子昂，他的一双儿子也同意，偏偏孙子不愿意。
没办法改变父亲叔叔和爷爷的想法，那人就联合其他支对玉子昂下了次狠手。
这件事发生在秦城，当时玉子昂受伤不轻，地盘被白泽抢走不少，损失不小。
白泽那会儿也是好奇，往深了查，才知道是玉家内讧。
玉子昂倒也是真在乎这几个亲戚，人抓到了，也只是把人送回了宁川，并没有对那个堂弟下手。
再好的关系，经历这种事都难免会心生芥蒂。玉子昂之后几乎没怎么再与他这位二爷爷走动过了，但两家依然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
二老爷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前天的宴会上，听说子昂去找家主要人，结果被拒绝了。”
白泽颔首，“是有这么回事。”
“子昂……是不是有路数了？”二老爷有些迟疑地问。
白泽并未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笑着反问，“老先生是想？”
二老爷长长叹了口气，恶狠狠瞪了眼旁边的大儿子，才继续对白泽说，“如果，如果真的缺人，我可以送来一个。”
白泽没错过这父子二人的表情，微微挑眉，“可是家里有人误食了蘑菇？”
二老爷点头，话都说出口了，干脆也没隐瞒，说道：“我那个不争气的孙子，这些年一直在外面胡混，也不着家，前几天他爸才发现，他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白泽点点头，“研究确实有些进展，不过有些话我得说在前面，我们研究出的这种治疗方法本身带着很大的风险，算是以毒攻毒，就算真的能治好，他也百分之百会失去能力。”
二老爷敲了下拐杖，“行，我一会儿就让人把他送过来。死了也是他命不好，怪不得任何人。”
这位倒也是干脆，连犹豫都没有，丝毫不怕玉子昂趁机把人弄死。
他送来的人，显然就是当年对玉子昂出手的那个堂弟，不然也不会这么为难了。
玉子昂一直不肯露面，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而是什么都知道，才不好出面。
反倒是白泽，有些话由他来说更合适。
二老爷和白泽说定之后，并没有多留，带着两个儿子和一众保镖离开了。
宋慢吃完饭过来，见人都走了，有些好奇地问：“他们来干什么？”
“送了个实验体。”
宋慢好奇，“送个实验体至于这么兴师动众么？该不会是他家的人吧？”
“是那老先生的孙子，玉子昂的堂弟，还和他有仇。”
“嚯，这关系可真够复杂的。”宋慢啧啧道，“要是不小心弄死了可怎么办？”
“死就死了，我已经提醒过他，他也接受了。”
那群人离开后不到十分钟，玉子昂就走进了别墅。
见俩人坐在沙发上，互相扔苹果玩，忍不住摇了摇头，走过去伸手把空中的苹果捞到了手里，咬了一口。
他坐到沙发上，问白泽，“怎么样，我二爷爷说了什么？”
“他要把你堂弟送过来给你当实验体。”
玉子昂神色有些复杂，半晌吐了口气，站起身，“走吧，去实验室。”
实验室里，仅剩的实验体已经被送过来了。这一次，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那人的状态比之前见到两个还差，显然已经快到极限了，他体表已经显露出隆起的黑色的血管，像一条条黑色的小蛇，爬伏在身上。
“他还有一天时间，今天救不了，明天就会爆开。”玉子昂怕宋慢会有心理负担，对她道。
宋慢拿着玉胎，感觉到从见到实验体之后，它们就开始蠢蠢欲动，显然对于那人体内的能量十分渴望。
玉子昂见她手里托着个蛋，仔细看才发现是玉胎，忍不住又看了好几眼。
外面那一层玉质看起来真是极品，有点想拿回家收藏。
“再看它就跟你回家了。”宋慢斜睨他一眼，没错过他脸上的渴望。
玉子昂往后退了两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回家就不必了，他承受不起。
宋慢小心地控制着牙虫，指挥它们飞到那人的身上，去吸取能量。
黑色的血管，在十几分钟之内，慢慢消失了。数据监测一切正常，同时，这人身上开始长出了牙。
长牙的速度非常快，转眼他胸口上已经长出了二十四颗牙，总算是在第二十五颗牙长出一个尖的时候停了下来。
玉子昂见状脸上露出惊喜，赶忙问研究员，“怎么样？”
“身体正常，没有异常能量。”
“带他去拍片，看看体内有没有长牙。”
不多时，研究员拿着片子回来了，“体内正常。”
玉子昂将片子递给宋慢，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成功了。”
宋慢倒没他那么惊喜，只是说道：“还差最后一步，你们该不会跟蒋家一样，找人替死吧？”
她不忌讳背上人命，但是如果玉家人找人替死，罪孽就算在了她的头上，她可不愿意背负这种名声。
“放心，到时候我让家主弄异兽过来，不让人替，用兽替没问题吧？”
宋慢点头，“只要体内有能量，问题应该不大。”
玉家本身也做各种实验，家族里圈养了不少到处抓来的异兽，还有后期培养的，这就是他们家和蒋家的底蕴差别，蒋家养不起，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了人的身上。
之后的事情就不归宋慢管了，玉子昂自己就能处理好。
两个小时之后，玉子昂传来了好消息，那个实验体身上的牙被磨碎喂给异兽之后，他终于恢复了意识。
经过一系列检查，除了拔牙导致胸口上出现一排坑之外，恢复的跟正常人一样，当然，失去了能力。
玉子昂暂时没把人放出去，他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那人算是捡了条命，也知道自己差点就死了，是玉子昂把他救回来的，十分配合。
安排好了之后，玉子昂等到了那个曾经想要他命的堂弟。
同样的步骤再来一次要轻松很多，没费多少时间，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玉子昂的堂弟就醒了。
这人叫玉子行，他恢复意识的时候还有些迷茫，当看到站在床边的玉子昂的时候，猛地想要起身，不过他四肢上还固定着皮带，没能起来。
“这什么地方，你想干什么？”
玉子昂对这个堂弟没什么好印象，他扯了张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一脸的不怀好意，“这里是我的实验室，而你，是实验体。”
玉子行脸色猛变，“你疯了！我爷爷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
“你放心，二爷爷不会知道的。”玉子昂笑了笑，“你说你一个不肖孙子，哪有我这个侄孙贴心，你死了，他老人家也不会伤心的。”
玉子行喘了几口粗气，不得不承认，玉子昂说的竟然很有道理，艹！
他踢了下腿，可惜并没能抬起来。
“你想怎么样？”
玉子昂盯着他不说话，半晌才道：“我都想不出一个留你一条命的理由，你说这可怎么办？”
玉子行的嘴唇哆嗦了半晌，才开口，“我知道玉子扬他们去了什么地方，去干什么，我可以全都告诉你，你放过我。”
他本来只想吓唬一下玉子行的，没想到对方竟然说出了这么一段话来。
玉子昂不动声色地压下心中的惊讶，“玉子扬的行踪，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跟他们一起去了。”
玉子昂竟然没觉得惊讶，他这个堂弟，自来野心不小，可惜能力有限。为了搬倒他，选择其他候选人也正常。
玉子扬如果没死，实力跟他相差不大，鹿死谁手也不好说。
“说说吧。”
玉子行盯着玉子昂，问他，“我说了，你就放过我？”
“只要你没骗我，我可以放你走。”玉子昂回答的爽快。
玉子行现在别无选择，他虽然极其厌恶玉子昂这个人，却相信他不会骗自己。
不然，当年他当年就不会放过自己了。
沉默了一会儿，玉子行缓缓开口，“我们去了冕山，想要找一个宝物，据说那个宝物可以延寿甚至可以起死回生。”
“……你信了？”玉子昂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
“玉子扬手上有他祖宗留下的手札，上面有记载。”玉子行对于玉子昂那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十分气愤，但还是忍着一口气把话说完。
“你们找到了吗？”玉子昂没有继续纠结那宝物是不是真的存在，而是继续问。
“没有，路线出错了，进了冕山深处我们就迷路了，蒋东阁画的地图根本没有用！”玉子行不知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齿。
“迷路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玉子行回想当日，露出了一个惊恐的表情，他说：“有人莫名其妙的就疯了，晚上休息的时候，杀了好几个人。还有几个人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寄生，身体发绿，皮肤像是树皮一样，整个人都畸形了，而且攻击力特别强，根本杀不死，为了躲过这些人的追杀，我们丢了物资人也跑散了。
我当时一直跟在玉子扬他们身边，我们没有食物，只能在山里找，那片林子特别大，可是没有动物，也没有野果，最后找到了一种蘑菇。”
“蘑菇的味道不错吧？”玉子昂问。
“非常好吃！”哪怕体内孢子已经不在了，无法影响神志，但是玉子行回想起蘑菇的时候，依然咂吧了一下嘴，又重复了一遍，“非常好吃，特别香。”
“你们是怎么走出去的？”玉子昂对这个堂弟的脑子已经不抱希望了，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几乎已经没救了。
“我也不知道，吃了蘑菇之后我们都很精神，又摘了一些，然后往回走，这一次很顺利的就找到了上山的那条路，也没有遇到任何怪事。因为人死了不少，物资也没了，玉子扬他们决定下次准备好了再去一趟。”
“你们的队伍里那些白家人呢？”
突然之间，屋子的角落里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因为被绑在床上，玉子行并不能看到实验室各个角落，也就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别人。
白泽走到金属床边，低头看向玉子行，“他们跟你们一起出来了吗？”
“他是谁？”
玉子昂扯了下嘴角，“你不需要知道，回答他的问题。”
玉子行不满地瞪了玉子昂一眼，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白家的三个人跟我们走散了，离开冕山的时候也没看见他们，可能凶多吉少了。”
“玉子扬为什么要找白家帮忙？”
“我听说能抓到蒋东阁，白家人出了力，算是两边合作。”
白泽点头，“看来我大哥能力见长。”留下一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实验室。
玉子昂也没什么可问的了，起身把外面的研究员叫了进来，吩咐道：“先把他送去观察室，如果明天一切正常，就叫他家长过来领人。”
“是。”
听到了玉子昂的话，玉子行才感觉到不对劲来，忙问，“玉子昂，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的病好了可以出院了，还不用交住院费，是不是很开心？”
“什么？”玉子行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又听玉子昂补充了一句，“顺便说一句，你活下来的代价就是从此失去能力，好好享受生活吧，堂弟。”
说完，也走了。
留下玉子行一个人在哪里拼命咆哮挣扎。
走出实验室，玉子昂意外的发现白泽竟然还在。
他有些诧异，“在这儿等我？”
白泽双手环胸，倚在窗台上，“嗯”
“什么事？”
“想个办法，让你堂弟忘记这段故事。”
玉子昂微微眯起了眼，“理由呢？”
“秘密，当然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白家也知道，难不成你能封住白家人的口？”玉子昂才不信白泽没有什么额外的算计。
白泽笑了笑，“那不是很好么，宝贝总要有人去找才能体现它的价值。”
玉子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觉得他们找不到？”
白泽摊摊手，“谁知道呢。”
两人并排往外走，走出挺远了，玉子昂才问了一句，“所以，真的有宝贝？”
“不知道。”
第二天，玉子行被送回了家里，不过可惜大概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他完全不记得在冕山里发生的事情了。
玉子昂的二爷爷对此毫不在意，甚至孙子成了普通人他也很高兴的接受了。
这一次，玉子昂没有避开。
老爷子站在他面前，看了这个侄孙好久，才感慨道：“你小子，没给你爷爷丢人。”
玉子昂却突然问，“二爷爷，你知道有什么宝贝能延寿还能让人起死回生吗？”
谁知老爷子的脸色突然变了，“谁跟你说的？”
“听来的。”玉子昂耸耸肩。
“不要去找！那不是我们能找到的东西，记住，千万不要去找，爸和你爷都是死在找宝贝的路上，可是谁见到宝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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