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格校长对马尔福家族的怀疑情有可原,现在早已经不是二十几年前马尔福家族走到哪里都能说得上话的时代了。虽然像他们这样古老的纯血家族拥有盘根错节的势力,无法完全清除,但如果说像当年被霍格沃兹校董会驱逐出去后的卢修斯·马尔福阁下那般照旧行走不误,对于马尔福来说,如今是绝不可能的了。
而对于一个全职任教时间不长,加上半工半读时间也才七八年的新教授来说,没有走正当程序便于马尔福见面,是件很危险的事,无论是对学校还是对我本人而言。
哪怕这位新教授在学校里稍微有那么点的特权。
我相信今天在场听到我和马尔福父子谈话的赫奇帕奇不会做出对他们院长不利的事,塞德应该也相信,但他更愿意稳妥。于是现在我们就在这儿了,我和马尔福,在校长办公室,面对着这位饱经沧桑,即将退出讲坛生涯的老教师。
麦格校长就像知道我们会来一样,已经为我们贴心地准备好两把椅子,还有热热的浓茶和巧克力,就像邓布利多校长热爱柠檬雪糕一样,麦格校长钟情巧克力。大概是伟大的巫师历经苦难成为常态,如若不让口中常存甜蜜,百十年的人生实在是太凄苦了。
我和马尔福心照不宣地站在一旁,都不敢贸然入座,这让校长有些意外。她做了“请”的手势,加重语气:“为什么不坐下尝尝看呢?”
“对不起麦格教授,我……”
“其实这是我的问题……”
两道声音同时戛然而止。
我和马尔福对视一眼,又双双别过头。
“我大概了解发生什么了,坐下说吧,孩子们。”
我忐忑不安地落座后,双手一直紧张地绞着天鹅绒料子,低着头,像个触犯校规的学生,不敢看她。
马尔福倒是从容,他端起茶杯,仔细瞧了瞧茶汤颜色,随后不慌不忙地抿了两口。
……这个做事没轻没重的纨绔!
我悄悄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放下他的二郎腿和茶杯,在长辈面前好好听训。他看见了,他明明看见了!却选择不理我。
好啊,这又不是你的儿子了?
麦格校长轻咳一声,我慌忙转回来。
“谢丽尔,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斯科皮解释整件事?”
马尔福眼眸低垂,表面上仍然盯着茶汤,实际上余光盯着的是我,他嘴角微翘,似乎在不动声色地卖弄自信和得意——“你瞧,问题主要原因在你”,他仿佛在这样跟我说。
我又瞪了他一眼。
“你不用看德拉科,他很早就跟我谈过这件事,说你不同意,”她的话令我陡然一惊,“我现在在问你,想必……答案还是否定的?”
“很……很早?很早是多早?”
“放暑假之前,差不多卢平他们那届正准备毕业课题的时候。”她回忆道。
……这个诡计多端的老纨绔!
我开始咬牙切齿起来。以前念书的时候怎么没见他对麦格教授那么毕恭毕敬,事无巨细地做交流?我说怎么两年都没什么联系的人,放着自家学姐和老院长不联系,给我这个外人写信。亏我还认认真真诚诚恳恳地给他回信让他不必学这些私下联系和送礼的歪风邪气,我的职责我自然会努力做好。现在想想,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叛徒!马尔福家全是叛徒!
难道真相比让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崩溃郁闷还重要吗?我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何必在乎外界的风言风语。
“是的,我不打算,”我怒视马尔福,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将我的学生看得比我自己重要,他是一个孩子,脆弱,珍贵,前途无限,我认为这对他而言才是最好的。”
“马尔福家的人没那么脆弱。”
“也许这话不该由一个把孩子宠坏了的父亲说。”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平和中带着力量,他的语气也是。
“也许不该由一个更脆弱的人来担心这件事。”
“我……”望着他的眼眸,我一时语塞,只觉得心口隐约泛上温热。
我们闹得不欢而散,是连最高级别领导与甜食的存在都协调不好的那种。麦格校长见三方意见——其实是两方——表达得差不多,便先让马尔福离开了。她认为有必要和我单独谈谈。
我知道她的套路,严格不行就要来温柔的了。这位严师化身温柔和蔼的老妇人的时候说实话我实在抵挡不住,当她湿着眼眶说“听我一句劝吧,离开学校吧”的时候,我也只能哭着与霍格沃兹告别;而当她诚挚地拉住我的手说“我们想把赫奇帕奇交给你”的时候,我也依旧毫无拒绝的理由。
这次她为我添了杯热茶,在我诚惶诚恐地举起茶杯凑近壶口时,她不轻不重地说:“听德拉科的吧。”
“您认真的吗?”
我的心咯噔一声。因为当初默认我一切行径,将我和塞德找到新的理由安置在霍格沃兹,完好掩饰霍格沃兹所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的那个人,正是她。
“我也相信斯科皮没那么脆弱。他已经慢慢能从悲痛中缓和过来了,虽然你们用得方法不对,你们不该顺着他来但……是的,当糟糕的事变得有人可以怪罪,会让人更轻松。但没人可以将自己的轻松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而你,孩子,你太习惯于承受不该你承受的东西了。”
麦格校长的话刺得我的心一阵钝痛,就仿佛退潮后的沙滩,被隐藏的一切都终于浮现眼前。我很想在长辈面前扮演好一个可以接棒重担的,沉稳的,可靠的年轻人,我真的想,我还想像他们做的那样,尽可能努力地为后生多扛起一些来,真的,可有时候这种压力压得我喘不过气,让我在无边的黑暗中茕茕孑立,让我在漫长的朝夕中琢磨不出除了工作外一丝一毫的我自身的意义。
茶杯失了掌控,摔碎在地,茶汤升腾起些许热气,氤氲了我的眼。
我哭了。
“没事了,已经都过去了,你不必再继续下去了。”
麦格校长从办公桌前走出来,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
“出门之后在学校里走走,跟你的学生们说说话,瞧一瞧,你想保护的东西,现在不都好好地在你眼前吗?对了,只要别走进禁林就是了,他们都怕死你了。”
“是,校长,”我破涕为笑,抹了把眼泪,点头如蒜捣,“等到马尔福先生处理好外面的事,学校里的流言少了些的时候,我会找机会尽快跟他商量怎么跟斯科皮说这件事。”
她欣慰地点点头,伸手颤巍巍地抚上我的脸颊,目光中有诸多我看不懂的情绪。
“你有分寸就好。你一向是个聪明的孩子,不然斯普劳特和我也不会放心将赫奇帕奇学院交给你,”她笑着耸耸肩,沧桑的面容浮现出少女般的欢快,还不忘冲我眨眨眼,“等这件事告一段落之后,我相信你的一切付出都会得到回报的。”
“我从来没想要过什么回报。”
“你不想要,可架不住有人想给,盛情难却。”
我怔愣了几秒,麦格校长也不急着点醒我,就静静地用那欢快而诡秘的神情注视着我,等着我自己领悟。
我也确实没让她失望尽管这潜藏之意让我哭笑不得。
“您误会了校长,我和马尔福先生只是普通的工作关系,他是学生家长,我是名教师。说得再客气些给我挽尊的话,我们也还算是朋友,真的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关系。”
“可是不普通的关系都是从普通的关系开始的,不是吗?”
我哑然。
我匆匆结束谈话走出校长室,因为我意识到我跟她解释不清楚了。她之前很多年还一直觉得我和塞德两个人是最为般配的一对,不顾世俗一切纠葛在一起那种,苏珊·伯恩斯送我的魔法言情小说里那种……现在倒觉得我和那个“不良影响”马尔福关系不普通了?
校长女士现在临近退休,对后辈的事真是越来越有代沟了。
多说无益,我恪守各项条例,严格掌控尺度,坐得端行得正,谁对我们有什么想法那就自己想去吧。
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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