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rst love is only a little foolishness and a lot of curiosity. ——G.B.Shaw
初恋只不过是些愚蠢加上大量的好奇。 ——萧伯纳
红皮火车吐纳出的声声汽笛混杂在厚重的雪中，变成一团团深青色的浑浊的烟气，听觉上却没往日那样震耳欲聋了，因此我真切地听清了德拉科·马尔福阁下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雪花打在我发烫的双颊上立刻便融化掉。
我并不习惯接受来自他的赞美很久了。
于是我礼貌地点头道谢，仓促别开视线，思索着该如何岔开话题。马尔福倒再次先开了口。
“今年假期不打算呆在学校，回家过节吗？”
漫不经心的语气。
“对，我去年是陪塞德回他的家，丹尼没见到我，有点不太高兴，今年执意要我们一起回来，说他对我有点‘安排’。”
我加重了字音，不忘双手在头顶做出引号的手势，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希望他懂我的意思。他没让我失望，缓缓点头，会意，流露出一种难得的、许久不见的幸灾乐祸的神情，笑吟吟地，唇边岁月的镌刻一圈圈荡漾开，连带那双冷峻而深邃的眼都变得柔和多了。
下一秒，他不自觉耷拉下眼，默不作声地盯着我的脚边。
我顺着他的目光也低下头。伴随着我身体的挪动，灯光下我的灰黑色的影子也动了动，和我一样，松开行李扶手，撩了一下耳边碎发，然后低下头。
“你们……”
“嗯，他当然要和我一起回家过节，”我抬起头，有些疑惑地望着他，“你知道的啊。”
他的嘴角微微动了动，再次对我笑了一下，只是这次在他的嘴角眼角和澄澈的眼珠里我没看到那么多圈圈点点的涟漪。
“对，”他敛去笑，抿着唇，“我知道。”
“你爸妈在哪儿等你啊，阿不思？”
“应该在五号检票口，在隔壁，每次我都跟他们一起在那儿接送詹米。你呢？”
“我不知道，我得找找。”
“那我先陪你找好了。”
“你爸妈不会因为这么久都找不到你担心吧，还是算了。”
“没关系……Oh-oh。”
对面不远处孩子们的谈笑声戛然而止，我从马尔福身上挪开目光，对着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小少年点点头。
阿尔立刻乖巧地朝我点头：“教授您好。”说着，他的小眼神开始不由自主地往好友那儿瞟。
他的好友，小马尔福，正用那双灰蓝色的圆溜溜的大眼睛回望我，见他的父亲转身寻他，这才慢悠悠地收回视线：“谢谢你了，阿不思，我已经找到了。”
“不客气，我好像也看到詹米和我妈了……”阿尔皱起眉，“我爸怎么没来？”
“你爸爸最近工作相当繁忙，上次我们通电话的时候他好像说还要出差几次。不过没关系，等下周过节的时候，家人一定会团圆的。”
我跟阿尔解释过后，他虽然闷声不再说话了，但好歹眉头终于舒展来开。而这时四处张望的詹姆斯也发现了他的弟弟，急急扯了母亲的胳膊一下，向我们这里赶来。金妮似乎也看到了我，神情从焦急变成惊喜，脚步加快了些。
正巧，我也好久没见到金妮了。上次见她还是今年夏天在泰迪的毕业典礼上，波特夫妇作为教父教母，也是泰迪仅存的亲人出席典礼，见到他作为赫奇帕奇院的优秀毕业生代表和其他三位优秀毕业生被表彰时，金妮在台下不禁喜极而泣。而后这大半年，虽然讲过电话，但总没有见面来得愉悦。我也刚好有了从马尔福父子之间抽身的机会，毕竟在车站遇上实属尴尬，我实在找不到什么和老马尔福的共同语言可聊。
当做好决定行动便显得很快，我朝金妮招过手后便自然而然地弯下腰，主动牵起阿尔的手：“走吧，我和你一起去找你妈妈。”
“好的，教授。”
“出了学校你就可以叫我达灵女士或者阿姨了，傻孩子，”我朝马尔福礼节性地点头，“那么，就在这里告别了。今天天气不太好，你们也尽早回家吧。”
马尔福颔首，刚想说什么，又被我打断——原谅我，我并非刻意为之，是忽然想起还有重要嘱托没说。
“对了，斯科皮的天文学，”我的瞬间敛去笑意，板着张脸，用上我最严肃刻板的口吻，“这个假期多用功些，别忘了你期末跟我的约定，斯科皮，不要以为光完成作业就万事大吉了。也希望家长能督促一下。”
提到那个约定，马尔福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好了。他低垂着眼眸，狠狠剜了斯科皮一眼，我很确定那是如同剜肉削骨般的一眼，他凌厉的眼神就是那把刀，即便刺不出血也让斯科皮浑身不舒服。后者下意识别开目光，扭动了几下，浑身不自在。
“没问题，我百分百配合。”
他冷笑一声，目光没从儿子身上挪开半分。
我点点头，表示满意，又自知气氛太阴森恐怖，于是不再客套，拉着阿尔走到金妮身边。还没等我先开口进行阔别后的寒暄，金妮已经率先做出行动，她双手拉住我的胳膊，就这么一下子将我拉近她温暖的怀里，让我在第一时间就能感受到她的热情和温暖——虽然这种热情囿于我的身形限制在外人眼里看上去有点像母女温情。
“好久不见了，谢丽尔，过得好吗？”
“我很好，看起来你也是，那样我就安心了。”
“有人来接你吗？你接下来什么打算，要不要先去我家坐会，我们聊聊？”金妮笑着挽起我的胳膊，又牵起阿尔的手，嘱咐大儿子詹姆斯·波特也将我的行李放上他们家的推车。
“我很乐意，不过我赶时间回去，我哥三令五申今晚我必须出现，一起吃晚饭，不然我可能从此以后真的就成孤儿了。”我故作苦恼的叹了口气。距离约定时间还差两小时，折腾几遍幻影移形做中转，回到曼哈顿的大宅完全来得及，我还有富裕时间买个蛋糕庆祝家里那对恋人的四周年。
金妮的表情看上去很惋惜，我刚想安慰她还有下次假期，而且在学校也有机会重聚，就听见身后传来马尔福的声音。
“达灵！”他在叫我的名字。
我停住脚步。我们离得并不远，不知道是风雪吞噬声音还是他并没有用多大的音量去喊我，眼前马尔福瘦高的黑色的身形并不真切，那声谢丽尔我也听得很模糊，几乎快要被风吹散。
“什么事？”
风雪越来越大，我不得不眯起眼，拢了拢我被风吹散的发。
“圣诞快乐。”
他冲我淡淡地，无声地，笑了。我愣了一下，只觉得落在脸颊上的雪花好凉。
我彻底转过身，面对着他，灿烂地笑着，一边倒退一边挥手，长长的麻花辫沾染上雪晶，甩了开，松散得更厉害了。
“你也是，马尔福先生，圣诞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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