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学期开学后,我觉得无论我走到哪里都在被大家好奇的甚至有些暧昧目光包围住,如果可以不扣分不违禁的话,那几个电台和校报的台柱子一定会用尽各种媒介手段将赫奇帕奇院长终于正视自我,决定相亲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甚至捅到校外去。不少学生总愿意含蓄地打探我下课后,或者散会后,有没有什么别的安排。
他们期待哪种安排?
金妮电话里的那种安排吗?
和金妮的联络实属偶尔。周一开学典礼过后,晚上,格兰芬多球队结束傍晚集训,找球手詹姆斯·小天狼星·波特拎着扫帚,灵巧地和队中的两个女队员打闹着,被追着满走廊跑,声音着实太过欢快没正形了。我正要去图书馆,将他们几人叫住,斥责他们应当保持教学楼肃静。詹米虽然才三年级,但个头都快赶上穿着高跟鞋的我了,他低着头乖巧认错的模样像个有些迷糊的小兽,模样是规矩的,但一双灵动的浅棕色的眼睛还在胡乱瞟着,等待我一声令下松了口放他们走的时候,扑腾着翅膀飞出去。
我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里暗笑一声,没有如他的意,故意先让其他几个孩子回去,偏偏单留下他。他抬起头,立刻有些懵了:“阿姨(Antie Cher...)……”
“教授。”
“……教授,我知错了。我下次一定不在图书馆外廊大声喧哗,我保证!”
“你父亲假期出差回来了吗?阿尔那件事怎么处理的?”
没想到我会问这件事,他庄严宣誓的模样瞬间破了功,吊儿郎当地垂下头,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您要罚我呢……他新年的时候才回家,一直在保加利亚。他好像知道这件事,跟阿尔谈过话,不过具体说了什么我没偷听几句就被我妈从房顶上揪下来了。您还是问我妈吧。我妈还等着您兑现诺言呢。”
“兑现诺言?”这下换我懵了。
他皱起眉,掐着腰,一副我竟然知错不改的模样为我苦恼上了:“当然是约她喝下午茶咯,您欠她一次,就在放假前才约定的,在车站?我都听见了!您还答应有空来我家。泰迪毕业之后我总感觉您跟我爸妈都生疏了……是因为我和阿尔不是赫奇帕奇吗?我好伤心啊……”说着他捂住胸口,泫然欲泣,委屈巴巴地望着我。
“行了行了胡说八道什么呀,赶紧回宿舍,别大声喧哗了,”我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头也开始疼,他这性格哪有一点像波特夫妇的模样,分明是隔代遗传了那对双胞胎,“你平时多关心关心你那落单了的弟弟,别天天疯跑。我自己去问你妈。”
“好嘞!”他如蒙大赦,一溜烟跑没影了,惹得我好气又好笑。
不过我确实该好好跟金妮说道说道阿尔的事了,我还不知道这个假期外界的传言有没有放过斯莱特林这两个孩子。
当我拨通金妮电话的时候,我确实是保持着这样的想法,将孩子的事放在最优先,哪知电话一接通,还没等我问她哈利对此有什么新想法,她就已经神秘兮兮地抢先发问:
“听詹姆斯说你终于决定开始约会了?”
“……”我忽然有点后悔没罚詹米那孩子留堂抄书。
最后我们敲定周五下午出来见面详谈孩子们的事。金妮当晚有场魁地奇比赛要报道,索性邀我一起。我刚开始还有些犹豫,毕竟对于魁地奇我只是个门外汉,看个热闹而已,不好意思在金妮面前贡献拙劣的点评和审美。但她坚持要让我去换换心情,摆脱近日的舆论纷扰。
是的,舆论,关于我的舆论。
有的孩子,比如詹米,我明白,是真的担心我,我虽然还无法适应,但我感激这份心。不过也有些孩子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来的,毕竟他们可是可以在学校里肆无忌惮追爱的青葱少年,甚至敢冒险在夜色下、在老师的盲区中偷尝禁果——不要以为我们老师都看不出来,有了过分亲密行为后的恋人,各种微表情和动作与之前是完全是不同的。只是我呢?一个只有身体和脸维持青春,实际已经从内开始腐朽老龄的“老年人”,还只谈过一次恋爱,当然是这些新新人类所不屑一顾的对象。面对这样的孩子,以及不少轻蔑和稍显下作的舆论,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什么办法。
权力的斗争比我想象得可怕许多,被迫被牵连进来,要按照校长的意思做她的左膀右臂,做她的骑士和车,意味着放弃一部分的自我。我没得选择。就好像我拒绝接受安排,到时候换届变动时,那个职位不会轮到我头上一样。
得到风声的明眼人,校内外的,都清楚着呢,我就是被“内定”的二把手。
无论一个人做得再好,讨厌他的人总能找到攻击他的地方。
法拉教授将这点诠释得很好。塞德消息很灵通,校外来往的董事、魔法部负责监察的小科员,甚至是那些性格阴晴不定的幽灵们,都没能逃脱他的魅力。他套出不少消息给我,关于斯莱特林的异动。她显然对我最近在工作日频繁外出约会有着很大的意见,甚至在托人游说董事会的人重新审查我可以不负两位校长希望的依据究竟在哪里。我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的神通,竟然连我当年休学离开霍格沃兹的事都翻出来,我真害怕被她发现什么,拿来大做文章。
而与此同时我的课堂也从未这么热闹过。
全勤,七个年级,不同时段,清一色向日花般朝气蓬勃的脸,眨巴着求知若渴的眼睛望着讲台上的我。
甚至我看到斯科皮竟然出现在这其中时的第一想法也是猜想他会不会和上次一样受到了法拉教授的唆使。我知道这样片面不符为人师表的风范,但我实在有点怕了他们了。
斯科皮和我假期在互联网授课时见到的模样如出一辙,连撅起的嘴角幅度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想一定是源于周遭同学惊诧的目光——就连他的同桌阿尔,也都是一边翻书一边悄悄窥视,小心兼顾着他的心情和自己的好奇心,更不要说身边其他人不加掩饰的,这次连屏幕和网线都不需要的,大胆直视,以及窃窃私语。
特别是从一开始就对斯科皮各种看不顺眼的萝丝,她从第一排高高仰着脖子回头瞥了最后排的两个男孩一眼,哼了一声:“有的人不是说再也不来上课了么?嫌老师教得不好,自己学去啊。顶撞完老师之后又像没事人一样,都不扣分的吗?”
卡尔·詹金斯,一个赫奇帕奇新生,对萝丝的评价身边赞同:“教授一定会给他扣分的,他得知道教训。达灵教授又没做错什么,轮到他来回反复变卦胡闹,哪来的脾气?”
“别说了,也不看看他姓什么,”身旁另一个赫奇帕奇同样义愤填膺,但她选择了一个更有杀伤力的方式表达我们院的学生对斯科皮隐藏的不满,“马尔福家的人不都这样么?叛徒,骗人精,墙头草,风往哪吹往哪倒。估计是回家挨揍了,知道没好处,灰溜溜又回来了。”
周遭一片笑声。
这次我没有阻止。我坐在扶梯上,倚着最高层的书架,装作认真读书的模样,趁着上课铃还没响,偷偷观察底下的动向。我想看看斯科皮到底决定怎么面对这些声音,我想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出乎意料,尽管他的唇齿咬合得很紧,他苍白尖瘦的脸已经泛起绯红,从耳根蔓延到脖颈,他也始终对他们置若罔闻,没有说一个字,只是低头书写。偶尔目光流转时,触及那些面孔,大眼睛中才会流露出一丝锋芒来。马尔福的锋芒。
我对那种神情恍惚中有些印象,仿佛能透过十一岁的斯科皮·马尔福看到我从未了解过的十一岁的德拉科·马尔福。我认识马尔福先生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完全成长开来的十四岁少年了,我对他的过往片段维持无知的空白,但又对那种锋芒很是熟悉。他相当擅长用那种锋芒作为利刃出手攻击,言语上,甚至是行为上,毕竟他从不懂得适可而止。我是他施展言语利刃的常用练手对象,也目睹过不少次他对别人下手——狠毒,泄私愤,不留后手,也想象过不少遭他毒手的场面,虽然均未实现,但仍然印象深刻。我很怕那种锋芒会刺伤别人。
好在斯科皮并不是德拉科。
我流露出释然的笑容,将手上有些破旧的《炼金术》第十三卷放回满墙的嵌入式书架中最高最隐蔽之处,纵身飞跃而下,在讲台上轻巧站定,用戒尺敲了敲桌子,示意课堂肃静。
“晚上好,孩子们,欢迎重回天文课堂,”我翻出花名册,冲着斯科皮的方向笑了一下,“先让我们给马尔福先生扣完该扣的分数再上课,好吗?”
“好!”
大家回得响亮。斯莱特林们没吭声。
“按照我们约定好的,先把你那三十分扣上,”我瞥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吗,马尔福先生?”
斯科皮大胆回望着我,片刻,还是垂下头,闷声答道:“没有,教授。”
“哦?是吗?可你看起来好像对此有什么意见。”我放下笔,意味深长地笑了。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张张口,微咬下唇。
“没有,教授。”
过了几秒。
“很好,因为你的知错能改,你的学院将会加三十分。但是,由于你失信于人,且差点在新生中起到坏影响,我要额外再扣你二十分。希望你铭记,人要为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负责任,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或者结果是好是坏,希望大家都铭记这一点,”我低头记上分数,严肃地说,“好了我们开始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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