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二月中旬了,塞德里克和我对着这只龙蛋研究了也有二十多天了。我看着他将所有能用的咒语都用了一遍,就为了证明他对这只蛋毫无办法。
说实话刚开始我是不相信的。虽然塞德一直很谦虚,说自己没天赋很愚笨,幻影移形学了半年考试都还没过,魔药学也是一团糟,但他在三强争霸赛第一场使用的高级变形咒甚至令麦格教授都不禁起身为之感叹,这样的魔咒天赋,我不相信他竟然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金蛋,那些需要我帮助的话我当时在医院听着本来也权当他在客套。然而事实摆在眼前我不得不信,当他结束“魔法秀”,我和他面面相觑,他摆出一副“我早就告诉过你了”的表情,我这才意识到事态的紧迫性。
可再接下来,就换我为难了,论学识,论能力,我都远远不如比我大五岁的塞德,就算他真的束手无策,我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不过当我第六次勇敢地打开金蛋,强行与噪音做对抗时,一个念头忽然闪过我的脑海。
噪声也是声波啊!
我的天呐!我真是要被自己笨死了,我气得直捶自己的脑袋,回房便开始忙起来了。从厄尼父母那边寄来的来自麻瓜世界的零部件,和最简易的示波器,是我们手中仅存的材料,而我脑海中半吊子的麻瓜八年级中学物理常识告诉我,我还没有天才到可以徒手组装一个高等级精密仪器来辅助我过滤波长,就算有,我也不会用。我就只知道几个破公式而已!
我总算知道了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我好希望自己真的是一个物理天才,十几岁就能考上大学那种,徒手可以做出一个装甲机器人的那种。
“硬算吧。”
我硬着头皮,唔囔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臊得脸发烫,根本都不敢看塞德里克,闷头插移动发电机与示波器的连接电线,双手颤抖。
“……什么?”
“就……就是……”我刚抬头,单单瞟了他一眼,便心虚地闪避过去,眨巴着眼,吞吞吐吐,“试特殊值,代数进去凑的那种硬算……”
“硬……”他如鲠在喉,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硬……”
我慌慌张张低下头,继续当哑巴。
我知道他懂我的意思,瞎猫碰死耗子这种事出现的概率是千分之一,没有捷径只能一点点去试,他本来就是学校里被戏谑出名的死脑筋,脑子里只能想一件事那种——你说巧不巧,我也是。
他张着嘴,眉头紧蹙,一脸艰难困苦的模样,唯有眼里怀着一丝丝希冀:“大概要试多少回?”
“往多了算有一千多次?”
“梅林的裤子!”
“那……那怎么办?”
“来吧,开始吧,还有不到一周就要比赛了,没别的办法,现在也弄不到更好的仪器不是吗?赌一把——不,赌一千把,我们……”他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打开了金蛋,一脸视死如归的神情就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而从那一天开始我们的磨难也确实如潘多拉魔盒的故事那样,正式开始了。
无论我们躲到哪里去试验,总会被周遭投诉。在我和塞德分别被室友们从寝室里轰出去之后,公共休息室也容不下我们了,斯普劳特教授敲开休息室的门掐着腰冲我们两个大吼,如果再胡闹一次就罚我们关禁闭——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生气,大概这种比曼德拉草还要让人饱受折磨的噪音催人发狂吧。
魁地奇球场被封作比赛场地正在改建,水牢虽然人迹罕至可有比海德拉大蛇还要可怕的斯内普教授坐镇,至于麦格教授……谢谢,我两周的留堂还没结束呢。
于是我们最后找到了天象塔,看在她最优秀的学生苦苦哀求她,甚至愿意帮她打杂一学期的份上,辛尼斯塔教授终于松口,准许我们在午夜学生上课之前的任何空余时间内到塔顶研究,而她自己逃到教师公寓图个清静。她是个脾气温和到有些冷淡的人,因着本职工作日常昼伏夜出,少与人打交道,塞德没想到她会卖我个人情,对我刮目相看。其实这也没什么,如果你也能对某一门课的高等巫测测试题对答如流,那门课的教授当然会将你当作个宝。
当我们在天象塔近乎常驻下来之后,我们的生活忽然就变成两点一线那样简单,上课,和跑天象塔受罪。我不愿意浪费任何一点时间,每次都在走廊里跑得呼啸生风,塞德也是,即便刚和好如初的甜心女友羞答答地约他一起吃晚饭,然后去散步,他也在走廊上头也不回地拒绝干脆。有时候秋会加入我们,她对我的态度因为玛丽埃塔的事稍稍有些缓和,没有道歉,也没有谁先示弱,我们又自然而然地凑到一起去了。不过更多时候她受不了一遍遍测算记录,一遍遍饱受听力折磨的苦楚,借口还要上课,或者要帮我们带咖啡,先去外面躲清静。
我心疼他们两个人杵在我这里遭罪,现在我走在外面,常常会觉得耳鸣,可不能让塞德真的成为三强争霸赛有史以来第一位聋子选手。于是在秋出门帮我们打包晚饭之后,我劝塞德也离开:“无意冒犯,可你呆在这儿也帮不上忙,还不如养精蓄锐,交给我吧,我算术很好的,不会出错。”
“那怎么可以!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我怎么可能撇下帮我忙的人自己休息呢?明明你也很难受,都是为了我。让我呆着吧,我可以帮你验算,实在不行,可以陪你说说话。”
我只能苦笑:“说说话也不赖,我害怕再过一阵我耳鸣得厉害,也就听不清你说话了。”说着,我便继续低头在羊皮纸上写写画画,遇到了一个大难题,我有些看不懂工具书上这部分的讲解,思路卡壳,我皱起眉。
不知道维持了多久的沉默,耳边才传来塞德轻声的试探:“你最近心情好些了吗?”
“还行吧,就和往常一样啊,怎么了?” 我头也不抬。
“没事,我就是担心你再承受不住,虽然我确实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他言语所指,是我头一回给我们院扣分那件事,事后麦格与斯普劳特两位教授一齐叫我去格兰芬多院长办公室问话,对我突如其来的危险举动表示深深的担忧和失望,她们这才明白我平时的样子都是装的,要不然就是在忍耐,却除了宽慰我之外并没什么办法。
我被两个院长叫去的事赫奇帕奇上下都知道,有些人怪我给院里抹黑,有些人则没有,就和往日一样,喜欢你的人一直都会喜欢你。
“你帮了我很多忙了,未来的兄弟姐妹,”我挑挑眉,抬眼冲他笑了一下,“我只是投桃报李,你救了我的命,我为你做什么都不嫌多。”
“那你还能再送我一点果仁巧克力吗?就是你情人节的时候送给我和厄尼他们的那种,小小的,圆圆的,硬币那么大的。”他一边说一边比划。
我愣了:“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吃甜食。”
“嘿,谁规定男孩就不能喜欢吃巧克力了?”
我忍俊不禁,点了点头:“好的好的,你还挺会吃的,那个巧克力在麻瓜世界很畅销。对了,我现在包里就有,你自己拿吧。”
“那我就……”
他爽利地跳了起来,伸手去拿我的挎包,开心的模样完全没有往日的稳重和温和,像个得到奖励的孩子。
我瞥了他一眼,有些无奈。为了答谢朋友们对我的帮助,情人节那一天我送出去一大箱巧克力礼盒,都是我在麻瓜世界那边买好带来的。作为情理巧克力,不需要手作只需要好吃,我就将我平时最喜欢的那种果仁巧克力全部外送出去了。好在大家都很高兴,有好几个还吃上了瘾,今天这个名单还要加上我们的勇士先生。
“你送马尔福的也是这种巧克力吗?”
我笔锋一顿:“我什么?”
“巧克力,”他晃了晃手里咬了一半的小圆块,“他上次不是把那本书给你了吗,我以为按照你的性格,一定会想着送他个什么。”
塞德啊塞德,不怪别人说你死脑筋。我在内心哀叹。明明我已经跟他解释过了,德拉科并不是有意要好好地将那本书送给我的,他怎么会觉得我会想要给他巧克力?哈,太荒谬了!
我就算给了又怎么样?事实证明我亲手做了一晚上的酒心巧克力他也没吃不是吗?还好我没像个别女孩子那样鲁莽地当面送,不然除了会被无视,被他转送给其他朋友,还会被他再一对一嘲讽一次。塞德不提这件事还好,提了我只觉得害臊。德拉科不是他,不会在礼堂桌上看到满满的巧克力后,十分照顾女孩心情地尽数收下,面含微笑。德拉科只会挑挑拣拣地拨拉着瞥两眼,随后全部推给桌对面其他眼馋的男孩,满脸施舍的高姿态。
他根本不在乎那些女孩的心情,背后的努力,也不在乎都有谁在默默关注着他,不在乎那些粉红色的卡片上的对白与姓名。
我猜到他不关心是谁,所以本来就没写名字,我只写了简单两句话,“在我看来,属于你的味道和你在我心里的印象一样独特,与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情人节快乐,愿你心想事成。”但我没猜到他看都没看一眼。
下次我不会给了——不对,没有下次了!
我板着脸冷冷地回答道:“我没给。为什么要给他巧克力?又不是朋友,又不是其他什么关系,被人误会不太好。”
“Hmmm…”塞德没有说什么,只是眯起眼发出了意味深长的哼声,我看向他,他却做出一副吃得很开心的样子,装傻装得很低级。
我撇撇嘴:“你想说什么就说,不要卖弄炫耀。”
“我觉得你一边在纵容自己继续找理由关注他,一边又极力否定他不值得,这样很矛盾。有什么想说的话为什么要憋在心里呢?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呢,他不知道你其实对他不光没有其他院学生对马尔福这个名字所存在的敌意,还有好感,当然对你也没什么特别的印象。所以为什么不试试呢?我看他也挺关注你的动向的。”
“关注我的动向是为了整我吧。”
他没说话。
我叹了口气:“我觉得没必要跟他说。我就是……就是自己一时情绪。感情是自己的事,如果不想更进一步,说不说也没什么关系吧。反正我们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互相欣赏一下就可以了——呃,他不欣赏我的话,我就远远欣赏他一下就行了。你喜欢一个东西又不是非得占为己有,很多东西买了也不必要,或者留不长久,那还不如不要。”
塞德拖着椅子向前凑近了些,认真地问我:“你敢说你真的不想更进一步?一丁点想法都没有?你就没有过贪婪的欲望?”
我被他忽然凑近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一滑,从左边电表的接线柱滑到右边去。我慌慌张张抬起脸,与他四目相对,怔愣了一下。
被强风吹起的墨绿色球衣,每一次在长廊上一点点缩短至咫尺的距离,轻快的小步圆舞曲,近在手边的推开抽屉的强有力的手,还有男孩身上浓郁的香气,混杂着积久的皮革,焚烧的檀香和青涩的树苔……一时间我的脑海涌上了太多,生动而深刻,就仿佛我的眼前真的凭空出现了那一抹深沉的绿色一般,而气味——等等,这是什么味道?
意识到我犯了大错的时候已经晚了,整个回路被我短路掉了,塞德身边的电表直接被烧,迸发出一团黑烟,熏黑了半边俊俏的脸,火星子燎过他的袖袍,他连忙跳起来拍灭。
我手忙脚乱了好一阵也没能挽救残局,看来要修完全修好又得过个两三天,我整个人再次陷入熟悉的焦虑当中,因为我知道,要来不及了,塞德的比赛要被我断送在这儿了。
望着我六神无主的样子,塞德拍了拍我的肩表示宽慰,他抹了一把半边焦黑的脸,瞬间整张脸都变成了小花猫,我没忍住,指着他大笑出声。
他有些窘迫,也指着我反驳道:“你的脸还不是一样,还有你的手,指甲都黑了。”
“我不管,我只能看到你的脸哈哈哈哈哈,我看不到我自己的!”
“行了坏女孩,笑去吧,我受伤了。你慢慢收拾,我要先去洗个澡,一身烧糊了的味道,等下可没办法上课,”他瞪了我一眼,“我们六年级生可是很忙的!谁像你——”
“哈哈哈哈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一周只有十节课哈哈哈……”
他哀怨地眼神中还暗含羡慕:“真好,我也想回到只有十节课的时候。唉,算了,我先去泡澡了,晚点见。”
仿佛被电流再次击中,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敛去笑,一把揪住他的袍子,将他踉跄着扯了回来。
“水,是水啊!”
我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揪着他的袖袍不停地跳了起来,他的胳膊随着我跳跃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差点被我扯断了。
我迫不及待验证我的猜想,没错,这才是最简单的办法,用气体、液体这样天然的介质过滤,我真是太蠢了,巫师出的题目怎么会让我们动笔算物理题呢!我们只是十几岁的孩子呀!我几乎敢肯定用液体一定行得通,这是最简单最快的方法。我将想法跟塞德说过之后,他流露出这么多天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欣喜,再也按捺不住,拖着我来到六楼那个隐藏着的、传说中只有级长和男女学生会长才有资格来的超大浴室。
“来!这里!这里是我能找到的水最多的地方,比我们级长寝室里的浴缸大得多,你绝对猜不到!我们试试,一定能行!”
他的眼里闪着兴奋地光,拖着我便要往里走。
我吓得连连往回缩,在反方向使劲。
他感受到我的迟疑,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回望我的时候,整张脸都红了。
“噢对……你……你不太方便,”他挠挠头,冲我不好意思地笑了,“那你在门外等我好了,我去试试看。等下次!下次……你自己单独来好了!我把口令告诉你,偷偷去泡一泡,没人知道的。”
“快去吧,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你喊我。”我咧开嘴讪笑,将怀中的金蛋交给他,没有回答。
真叫一个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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