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很小的时候我就有看过父母结婚时的录像带,母亲指着盛大华丽的婚礼现场上一个个出现的生面孔跟我介绍,介绍她的哥哥温德尔,嫂子希尔,还有当年只有五岁的金发少年,在我还没出生便随着全家一起丧生在雪山的表亲丹尼,在所有亲朋好友的见证下我的父母在神父的见证下交换信物,庄严宣誓。
For better,for worse.
这是我最初对于爱情的印象。而后影视剧上男女主角无不用他们的方式印证着这一点,让我敢无比自豪地确定,我的父母十几年如一日深深沉溺爱河,觉得世界上所有的爱都应该是这样的。
可现在我又知道了另一种,我祖母温迪·达灵的初恋爱情。她拼尽全力去维护心里那个几十年如一日美好的男孩,仍没有等来对方对自己的一丝垂怜。而这样的一个男孩,站在我面前口口声声说爱她,说自己有苦难言,说他们有缘无分,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多好听的一个词啊,迫不得已。
我不禁想到我的祖母。如果她知道会发生什么:心碎,眼泪,爱,希望,背叛……而心碎——是的,总会有心碎。
她还会不会有如此选择呢?
我知道,答案是会的,因为这样一个故事总会有这样的结局。
“从前有一个叫蒂莫西的少年,不知怎么地发现了一座神秘的岛屿,并跟负责看守这座岛屿的仙子交了朋友,仙子一个人孤零零地看守这座岛很久了,陪伴他的只有住在仙尘花树最顶端的仙子们。但那些仙子们和他也不一样,他们被自然之母孕育出生,每一位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繁忙工作,他们的生命中只有工作,因此他是孤独的,只有在晚上,可以跟循着梦境而短暂到访至此的人类孩子们有交集。
“而仙子最初本以为少年的到来也会像普通的孩子那样只限梦境,却没想到少年是真真正正用实体来到了这座岛,不分昼夜,都没有离开。并且,少年蒂莫西撞破了这座岛最大的秘密,关于时间之神柯罗诺斯阁下的秘密。
“神穿梭于各个宇宙和时空之中,遁形隐迹,为了不插手各处的秩序轨迹进行,公平起见,只带了能看到过去的那只左眼,将能看穿未来的右眼扔在他的住处,变成一座岛。在这座岛上时间之神的可以看穿未来的眼睛是阖上的,失去了神的力量,在神收回指示之前未来永远不会到来,那只眼睛也永远不会睁开。柯罗诺斯阁下还赋予了仙尘花树上一个初生的仙子力量,收他做门徒,命令他保护这只眼睛并监督记录人类世界初始时间与秩序,神将这个仙子取名为彼得·潘。”
同我说这些的并不是将我带来岛上的影子,而是真正的彼得·潘。
我难以遏制的愤怒化作质问逼得影子哑口无言,手足慌乱,于是他做出了我意想不到的动作——逃。我惊在原地足足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应该去追上,因为这实在是太荒谬了,在自己的岛上面对外来客落荒而逃,而且是毫无危险的情况下?还是他觉得这些暗藏锋刃的问题足以威胁到他鸵鸟般粉饰太平的心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现在可以理解他为什么没有及时出现了。
我逆风低空飞行,费了很大劲才追上影子,影子英俊却暗淡的脸上划过一丝无奈的笑容,就在我面前,在礁石旁倏地化作一团漆黑的圆球,钻进海滩旁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里,隐匿无踪。而正当我四处寻找时,那个熟悉的清澈的声音重现耳畔,带着山洞内连绵不绝的回音,开始给我讲另外一个有着我不知道的结局的故事,并从山洞中缓缓现身,真正地面对我,以那个特别的仙子彼得·潘的身份。
“与自然之母创造出的精灵与仙子们相同,这个仙子懂得运用仙尘和魔法的方法,活着的每一天都要对自己的工作尽职尽责;生于自然,亡于自然;没有神祗,亦或人类等其他自然生物所拥有的各种血缘与链接纽带、感情。与自然之母创造出的精灵与仙子们也有些不同,他的生命没有那么短暂,只要他忠实完成时间之神的嘱咐,守住那只可以看穿未来的眼睛,他便可以拥有永恒不老的生命和神的庇护。
“但相对地,一旦他没有尽忠职守,选择背弃自己的使命,这座岛就会代表所连结通的时间之神收回所赐予他的一切,甚至,更多。他的未来会被改写,他停止的时间会加速转动,他的生命短暂到甚至比普通生灵还不如,和他的魔法一样被全部剥夺,活着的每一天都只是在向虚弱迈进一步,他将背负更重的来自命运的惩罚……他就不再会是彼得·潘。”
如同星辉般色调极淡却夺目的金色碎发随风扬起,年岁约有十五六的少年,一身树叶和藤条编织成的坎肩裙裤打扮,就连手套和鞋靴都也是层层叠叠的身上穿着的绿色,看上去就像刚发芽的蓬勃的小树苗,充满朝气。
只是他海蓝色的眼眸实在绝望而凄清,远非一个正常年龄段的青少年所及,在今天以前我甚至不敢想象传说中永远长不大的仙子会和成年人一样流露出痛彻心扉的深刻情绪来。
他的眼睛很蓝,我从没见过比他更蓝的眼睛,仿佛盛满澎湃的海水。当他攀上洞穴附近的礁石,站在最高处,扭头微笑着冲我伸出手时,在海天一色的辉映下,眼眸之海波光粼粼,浪花溢出眼眶,顺颊而下。
“彼时新的彼得·潘将诞生,过去的背叛者将瞬间失去一切,死去,化为尘埃。”
我抬眼看向他的手,颤抖的,洁白如玉,并不真实。
我没有去握他的手。我没上前一步。
“那我现在到底该叫你彼得·潘,还是蒂莫西?”
“不重要了。我既有彼得·潘的所有过去印象,也有男孩蒂莫西残存的最后一丁点二百多年前的记忆。蒂莫西最后一次从岛上回到那个被称作家的地方,看到那个女人哄一个与他叫相同名字的小男孩入睡,但也仅此而已了,没有更多。关于蒂莫西,最后也只剩‘蒂莫西’,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什么回忆和过去的都没有,远不如传说中永生不灭的仙子彼得·潘。”
“可似乎在你的管理下,我所知道的故事和你所说的完全不一样。”
“你也说了,是在‘我的管理下’,”他笑着,飞快用胳膊肘蹭了一下脸颊,抹掉留下的泪痕,口吻轻快,“我才没有那么坐得住,可以安分地一个人度日,我要将所有和我一样心怀孤独的孩子,所有在梦境中能登上这座岛的孩子都接过来,让他们和我共享这种快乐的生活。在永无岛上,时间没有尽头,未来永远不会到来,我们永远不会长大,衣食无忧,一切糟心事都与我们无关,我要他们都留下,都跟着我过这样的生活。”
我皱起眉。
“我不是那种贪恋外界生活的蠢货,眼下这一切才是我最想要的,为了得到这一切从前我做梦也都在等,等了很久,终于实现,只有我才可以实现,只有我才是被神所信任庇佑的真正的彼得·潘,不会背弃使命的彼得·潘。我绝不会背弃,我也绝不会放手。这两百多年来我都是怀着这样的心情而存在的。”
“所以你放走了温迪,你放走了你喜欢的人,也是真心喜欢你的人。”我望着他迎着海风大张开双臂享受的模样,一字一句地说。
他的双手缓缓垂下,头也是如此。他没有回头看我,目光在脚下的海岸交界处流连。
“我对你说过——我让我的影子对你说过,是她先放弃了我,”他加重了语气,仿佛要在既定事实上盖章加戳,“我有多么想让她一直陪着我这么快乐地生活下去,只要跟我在一起,这一却她也能共享。但她却留恋那个家,留恋那个世界,在她心里那边的一切都是好的,都比我还要重要,即便我锁上了他们家的窗户装作她已经和我一样被遗忘的样子,也只会让她徒增伤心罢了……我不得不放她走。”
“可那是因为你的想法本来就是错的!哪有一个孩子是不需要父母的,哪有一个孩子不盼望着赶紧长大,我祖母才不是那种贪图一时安逸忘了责任和爱的人,你知道她从来就不是,可你却想把她变成你。”我忍不住反驳道。
“我们都想把爱的人变成自己的样子,不是吗?你难道不想让你喜欢的人做出改变吗?温迪也想,就像你手里的温迪与我共同书写的日记本里说得那样,她想要我跟她离开这里,过普通人的生活,她想要我所有的手下,住在这座岛上所有的迷失男孩都跟随我离开这里,让她母亲抚养,在她眼里,我也只不过是个迷失的男孩子。她根本就不懂我,我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个!”
“你要的是自己的生命,永恒不老的生命。”
他终于回头看向我,目光中划过一丝诧异,然后,他笑了。
“任何人都想要永恒不老的生命,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些受到黑暗蛊惑的人类妄想捉住我的原因。”
“温迪就不想要。你不要把温迪和他们混为一谈。”
“我当然不会混为一谈,我只是告诉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苦衷的。其实我和温迪都是有苦衷的,不然我们一定会至今还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现在,我只能怀抱着我的爱一个人想念温迪,直到我所有过去的记忆,和对她的爱完全消散……我的温迪……”他叹了口气,垂下眼帘。
我冷冷地注视着他,仿佛在看一只顾影自怜的天鹅,尽管我维持着仰视的姿势凝望矗立于礁石之上的少年,但我仍然用锐利得不像是我能发出的视线,无声地诉说着我内心的情绪。愤怒,越发越不可抑制的愤怒。
“说够了吗?”我嗤笑一声,在他没有回过神的时候,自顾自攀上礁石,在他身边站定,任由海风吹起我的睡衣下摆,我肩上披着的校服长袍,“你还真是能不遗余力地劝一个不想看戏的人入座看你表演。你装出这副可怜样给谁看呢,现在这里只有我,温迪早就死了,她看不见的。而我,你大可不必这样,我知道你是什么货色。”
他转身,面对我,海蓝色的眸子泛起浪涛,似乎在克制自己的激动:“你知道我是因为你是温迪的后人才容忍你这么说的对吧。”
“噢省省吧,你不必容忍我,我一点也不会感激你的。”
我勾起皮笑肉不笑,说得客气而有礼,我也不知道我今天是哪来这么多针针带血的讽刺可变着法地用,也许是平时被德拉科骂多了,也会学以致用了,也许是我本来就没有自己想象得那样好脾气,那样温和。但我知道我必须说,我有很多话要说,替我的祖母,我死去的全家说。
“我祖母死的时候还在痛骂那些黑巫师是垃圾,因为他们都不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她从小就跟我说,邪恶永远不会赢,它只是会让你以为它会赢。但当所有好人都不作为,它就真的会赢了。那天在对角巷死了很多人,有无辜被牵连进来的,也有愿意为了对抗暴动,自发站出来与黑巫师们死斗的巫师们。他们就这么平白无辜地死了,无数条生命,烟消云散,被索命咒击中,甚至连灵魂都碎得一点不剩,没有升入天堂的余地——全因你,你没能出现。我们家的人也都是因为你而死的,祖母没有出卖你,她的两个弟弟也没有,我姑姑更没有,至于其他普通人,我的父母,完全是被牵连进去的!你身为神的门徒,身为一个仙子,是要有多狠的心才会放任这些人去死,是要有多胆小,才会不敢像温迪为了你抗争到最后那样,为了她也做一点点事!
“你所能做的只是离开这座岛,只要离开这座岛,你们本就可以在一起;只要离开这座岛,我们全家都不会死,即便是在温迪的风烛残年,你们仍然有机会可以在一起,再度过十几二十年!甚至我都可以帮你劝她,这次让她了无牵挂地跟你走,跟你到这座岛上来!她是可以来的对吧?她身上有你分给她的仙子的力量,她是可以再回到这座岛上的对吧?当你龟锁在这座岛上的时候,你就没想到过是你亲手断送了你们的未来吗?你们本可以获得第二次在一起的机会!你本可以再见到她!老天,不是谁都可以得到第二次机会的,你明不明白!”
他闻言一震,不敢置信地望着我。
“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们的过往一无所知吗?为什么她曾经甘于跟自己的女儿津津乐道,甘于让女儿代替自己陪伴你一阵,却最后到了我这一辈绝口不提?老实说在你出现在学校的那一刻,我也很疑惑。可现在诸多悬而未决的事情都能串上了线。因为她对你彻底绝望了。”
我缓缓伸出手,食指仿佛一柄尖锐的剑直指他的心口处。
“她的陪伴可以被替代,她的过去可以被抹杀,你对她的感情注定会慢慢消散,我甚至不想去跟你争辩你所谓的‘感情’只是无稽之谈——她放弃了,她不再愿意去与你产生联系。我想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她从伦敦市搬走,撇下我们达灵家在肯辛顿住了七十多年的洋房花园离开,为什么她准许我父亲和兰德家产生联系,借着我母亲家人的势力遮掩自己,为什么她坚持要将我送到霍格沃兹,远离家乡……这一切的一切追根溯源都是因为你!是你害死他们的,都是你的错!爱是无论顺境逆境都患难与共,爱是为了对方着想,你根本就不爱她,你只是自以为你爱她而已!你怀念的只是有人陪伴,这个陪伴可以是温迪,可以是姑姑简宁,甚至也可以是我……”
“我不是!”
“那你就自己亲眼看!”我不由分说地攥住他的手,迫使他的手按住我的头,逼着他那孩子似的好奇心蠢蠢欲动,忍不住窥视我的内心。我知道他可以做到,他是活了两百多年的仙子,他有这个能力,就像他窥探到德拉科的内心一样。
“不……不……温迪……她竟然……”
——而我也确实成功了,我从近距离看到那双海蓝色的眼变得六神无主,盈满恐惧,瞳仁中过胶片电影似的,那些我曾经历过的痛彻心扉的画面复叠重现,最后他竟然承受不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跌坐在地,仍是一副失神的模样,口中胡言乱语些我听不懂的话,满脸泪痕。
真是太讽刺了,我竟然不知道他还会为温迪流泪,他竟然还那么清楚地记得温迪,我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来哄骗我,显得自己多么纯良无辜,其实早就像遗忘自己的好伙伴小叮当那样也将温迪和对她的感情遗忘。这样很好,非常好,以后他的温迪彻底成为他自己的了,活在他的回忆里,正如他最初希望的那样,不会衰老不会死亡,不会离开他,永远眼里只会看到他一个人。而她如何死去的片段,也将会像影子一样跟随着那些残存的记忆,提醒着他那些也不过是没有未来也即将过去的虚无。
“你害怕魔力衰退,施在你身上的魔法失效,你害怕迎来缓慢的成长甚至衰老死亡,但你的温迪,她什么都不怕,就像你说的,她很勇敢。她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女人,到死都守护着心里那个少年,而你——”
我眨着眼,努力使自己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
“你不配说你爱她!你甚至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不配提她的名字,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你!我会用这种仇恨代替你们那段美好的故事继续讲述下去,讲给达灵家的后人听,而这次,相信我,没人会忘记了,他们都会记得你,记得有一个好死不死的老骷髅亲手毁了一切,而他还好端端地在自己的世界恣意畅快!”
“……吧,求……”
宽阔的海面上不断回响着我的喊声,海浪击打着礁石,拍碎了远处人鱼抚着里拉琴的旖旎吟唱,彼得潘颤抖的声线也被浪涛吞噬,被泡沫融化,缓缓拖拽回深不见底的蔚蓝深处。我只看清他薄薄的唇一张一合,没有反应过来他到底说了什么。
海浪褪去,人鱼的歌声复现,海岸线重归平静,他又重复了一次,这次我听清了。
他让我杀了他。
我怔愣住,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他仰起脸,冲我笑了一下:“你恨我不是吗,你和温迪,还有简,你们都恨我。那就让我去死吧。和神一样,仙子无法自己陨灭,赋予我力量的柯罗诺斯阁下对我施下的咒语则更为特殊,用一般的方法杀不死我,但我可以告诉你,你先变一把刀出来,我告诉你要刺哪里——”
“你不会良心发现了要以死谢罪吧,”我瞪大了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是真的觉得可笑至极,尽管我这一举动令他更添不解,“你想去陪你的温迪?你怎么有脸去见温迪——或者说,你怎么会觉得我善良到会让你去见她?”
我蹲下来,使自己与他视线平齐,并将一直披在肩上的校服脱了下来,递到他眼前给他看。
“这件袍子是祖母和我一起去买的。看见这些破洞了吗,是被火焰咒烧的。以前上面还有血点子和肉沫子,特别是领口,全都是,那都是简的,当她被强力爆炸咒炸死的那一瞬间,□□四分五裂只剩碎末,溅了我满身都是。我用手洗了两个小时,一边哭一边洗,才勉强洗掉血腥味,又洗了一次,那些痕迹才彻底被洗去。”
“别说了,求你了……”
“你知道我同学是怎么嘲笑我的吗,笑我衣着不整,还穿穷酸的破洞了的衣服?我一直穿着它,我不想换新的,但是现在我觉得你比我更需要它,我确实是时候换一件漂亮的新袍子了。”
我一边亲切地笑着,一边吧嗒吧嗒地掉眼泪,眼泪打在我和他的手背上,打在袍子上,像是一场将至未至的冬雨。
“拿着吧,它是你的了。让它陪着你好好活下去,就这么继续提心吊胆地活下去。而且我不光不会跟别人泄露你的秘密,还会像祖母那样负起责任确保你能继续活下去;我会尽快长大,增强魔法,成为优秀的女巫,加入对抗邪恶的队伍;我会变得更勇敢,更优秀,为死去的家人报仇,这样你也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活下去。百年千年,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老骷髅,我绝不会让祖母的苦心到我这里就白费了,我要确保你永远都做时间的囚徒!以后你看到它的每一天你都会想到你刚刚看到的那个画面,想到达灵家十多条人命的代价。我不指望你能记多久,不过只要你还记得温迪,你就一定会也记着这些——能记十年就记十年,能记二十年就记二十年!直到你对温迪这个名字也完全失去感觉为止!”
我揪着他的衣领咬着牙声嘶力竭地喊道:“所以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也别再叫我温迪,我不是你的温迪,你的温迪早就死了。我是她的孙女谢丽尔·温迪·达灵,注定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女巫,我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最好给我躲好了,老骷髅,我猜你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牺牲正义只为求死的份上吧,那样你就不光是自私了,还很邪恶,彻头彻尾的邪恶!别说是神了,即使是温迪也不会原谅你!”
说着,我将袍子狠狠扔到他身上,抽出魔杖,起身,四下打量着所处的方向,思索该如何回到刚刚着陆的地方再一路飞回去。
也就在这时,潘的手不甘心地拽住我的裤脚。
“你……你不能离开这里,温迪……”
我皱起眉大吼:“别叫我温迪!”
“谢丽尔,谢丽尔……你不能走,你会有危险的,那群黑巫师不会放过你的!我带你来就是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呆在这里,至少这里暂时是安全的,我已经失去了温迪,我不能失去你,留下来吧,好吗?听听我的建议吧!这里……这里……这里可以让你维持永恒的青春,可以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地……”
“又开始了,”我不耐烦地咂咂嘴,皱着眉厌恶地踢了他一脚,迫使他松开手,“当年这一套对温迪都不管用,你觉得能对我管用吗?老骷髅,你除了这招还有没有别的花样了?不是谁都像你一样的,你看所看重的东西,在别人的眼里一文不值。如果你对我们家真的有一丝愧疚的话,帮我个忙,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再给我提供什么狗屁建议!我不需要!我只要看见你就觉得恶心!”
可能是我现在的神情实在太过狰狞和扭曲,他原本还想要多说什么,也没能再开口,伸出一半的手也就这么停滞在了半空中。我丧失了从小母亲严加管教后养成的所有好礼仪,好美德,摆出了我能想到的最恶毒最丑陋的嘴脸,狠狠发泄着胸口喷薄的愤怒,终于得偿所愿,用最恶毒的方法逼迫他重新审视那些他自认为无比美好的回忆,且日后还要审视许多时日。我这副模样撑了很久,撑得外强中干的我再也无力可撑,于是在他无动于衷的默许下乘风飞起,一边在无边无际、寂静无人的海面上放声大哭,一边循着原路跌跌撞撞地穿越层层迷雾,飞回学校。
那时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
我没有回寝室,我不想这么早就开门打扰室友们安睡,于是一个人慢悠悠散步到黑湖边上,提前在冰冷的,空无一人的观众看台坐好,默默等待着几个小时后的第二场比赛开始。临走前我不愿再去问那种人关于人鱼的事,德拉科说得对,塞德肯定会有办法的。
我绝不要跟那个老骷髅再扯上一点关系了,接受他的人情令我恶心。我们达灵一家以前一直都在靠自己,以后虽然只剩我一个人,但我也绝不会给他们丢脸,我要靠自己努力活下去,保护好帮助我关爱我的朋友和长辈。这是我的自己下定的决心,我绝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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