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奇帕奇对斯莱特林的魁地奇赛比想象中要激烈。这场比赛足足持续了三个小时。
我坐在赫奇帕奇看台区,谢绝了斯卡曼德先生递来的鼬獾毛绒头套——尽管我的朋友们现在人手一个,可我整个人的心都是揪起来的,实在没那个心情。我紧紧揪着我的衣裙,简直要揪烂掉了。
“赫奇帕奇渐渐追上了斯莱特林的比分,现在是90比150,冲在最前面的是队长麦克米兰,他怀抱着鬼飞球,他在加速,还在加速,他的目标是斯莱特林的球门——不对!他转弯了!我的天呐他要干什么!他竟然直直地朝向戈德斯坦飞了过去,戈德斯坦朝他击出了游走球,戈德斯坦想要打掉他手里的鬼飞球吗,麦克米兰会躲开吗他没躲开!他还在加速——”
“切尔西!”我惊恐地瞪大了眼,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的名字。
仿佛对周围的一切呼喊置若罔闻,他心无旁骛地直奔那只游走球再次加速,疯狂的动作甚至使击出这只游走球的斯莱特林击球手驻足观看,想要知道他到底要做些什么。
就在游走球即将击中他的时候,他将身一闪,双脚紧紧盘在扫帚上,倒吊在空中,并将鬼飞球从肩膀后扔了出去——这全程都发生在扫帚之下,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球稳稳地被新晋追球手,四年级的蒙娜·史密斯抱在怀里,趁着全场都没反应过来,她开始拼了命地朝球门突进。
切尔西维持着倒吊的姿势,右手握着扫帚把控方向,急刹车,减缓飞行速度后,这才重新翻身坐稳,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圈,再次躲过游走球的二轮攻击。
全场迸发出热烈的掌声。
“海……海星倒挂……老天……”
评论员已经看呆了。裁判员纳威也看呆了,身为飞天扫帚重度恐惧症患者他惊得脸都白了。
“太精彩了,太精彩了!这是进攻和防守的组合技,漂亮的扫帚下倒传球配上本是守门招式的海星倒挂!不愧是受过霍利黑德哈比队的追球手麦德林先生的训练,这样让人意想不到灵巧的组合技只有麦德林先生才能做到,我现在还记得在14年世界杯里见到这一幕的惊诧和激动,真是太精彩了!我想不到其他的词可以说了,今天的麦克米兰简直是来炫技的!”评论员攥紧麦克风噼里啪啦地说道,激动得口水音都出来了,“赫奇帕奇的新晋击球手来掩护他了,三年级的马特奥·布特,他来得有点晚,切尔西躲得很辛苦,他们只磨合了半个月,能配合好吗?他们现在跟史密斯会和了,传球,传球,传球!噢——”
“噢!!”
随着布特狠狠地一次挥击球棒,观众席和评论员一样都迸发出吃痛声,就仿佛被游走球击中的那个人不是斯莱特林的追球手而是他们自己一样。那个孩子的扫帚被击中,失去了方向,旋转着要把他甩下来,最后人和扫帚一起摔在场地里,激起一片尘埃。
我吓得捂住了嘴巴,倒抽一口气。
“史密斯投中了,麦克米兰和布特又去往下一个战略点了,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呢,再来一发声东击西吗?这一击看起来就很痛啊!不过我还是想对麦克米兰说一声干得漂亮!不知道诺特有没有摔断腿,我可非常希望他摔断腿……”
“咳咳——”纳威的咳嗽声透过麦克风清晰传来。
格兰芬多的评论员收敛了他的兴奋,一脸严肃地点头:“唔……抱歉,赫奇帕奇加十分,让我们来继续关注比赛。”
“他们打得不错,对吧?”汉娜兴奋地摇着我的手臂,双眼放光,“说不定这次能赢!”
我觉得我现在身体没什么直觉,于是任由她摇晃。
“……斯莱特林的找球手抓住了金色飞贼,为自己的球队加上150分,最后比分是300:250,我宣布比赛结束,斯莱特林获胜。请大家稍事休息,裁判员隆巴顿教授将核算四支球队现行积分,为大家放出……”
“输了……真是太可惜了,明明他们表现得那么好。”
“谁说不是啊,瞧瞧今天的切尔,我还从没见过他这么拼命呢,”厄尼跟堂兄亚瑟两个人交头接耳,十分惋惜,“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以后想打职业?”
亚瑟·麦克米兰摇摇头:“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过这个打算。达灵教授你知道吗,他改了职业规划?”
忽然被点到名的我愣了一下。我看了身旁的安东一眼,同样摇摇头:“没有,他应该还是想要当学者。”
他们还沉浸在今天热烈的氛围当中,在猜测今年赫奇帕奇会不会还有可能保持住去年第二的地位,把斯莱特林挤下去。毕竟上学期格兰芬多对斯莱特林那一场,加入了一年级找球手萝丝的格兰芬多以全明星阵容力压斯莱特林将近二百分。尽管斯莱特林拉文克劳的比赛还未开始,我们也都知道斯莱特林会赢,只不过按照积分来说,不一定多胜一场排位就一定会高罢了。
而我,我没心思听他们胡扯,孩子们的表现远远超出众人预期,甚至超出我这个院长给他们的预期,纳威宣布完各球队暂时的分数和排位,众人可以退场时,我便急冲冲离开席位,将所有人甩在身后,直奔球员休息室。
两个新晋球员在哭,安娜正在安慰蒙娜·史密斯,可是她自己的眼眶也是红红的。切尔西一个人独自坐在角落,目光失焦,无论是谁跟他说话他都不理。
见到我朝他们走来,孩子们纷纷露出为难的脸色,想要说些什么。我伸手制止,给了他们一个放宽心的神色,示意他们赶紧去换衣服洗澡:“收拾一下吧,宝贝儿们,你们今天表现得都很棒,上次把比分咬得这么紧还是五年前呢。放宽心,先不说了,等晚上办派对的时候再好好聊,我请你们吃饭。”
一听说吃饭,这群小家伙终于来了精神,头纷纷像向日葵一样扬起来了。
“真的吗教授!想吃什么都行吗?”
“随便点,多贵多不容易吃到的都可以,随便点。带上你们的朋友一起来,不要忘了。”
他们虽然还挺难过的,但总算能破涕为笑了,几个年长些的老队员带着他们谢过我之后便拎着扫帚去仓库还用具去了,他们还贴心地带了切尔西的份,显然后者完全不在状态。
我在切尔西对面坐下,他终于抬头看我了。他没有哭,他从来不会哭,事实上他连笑都很少笑,他是一块踢不烂的铁板,同学们都敬畏他,另眼相待。
这块活铁板开了口,声音也是冷的:“您一定很失望吧,即使您专门为我们卖人情请了波特太太,请了麦德林先生,即使费了那么多心思,我们也还是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
这个说法深深刺痛了我的心,泪水不知怎地便涌了上来,被我忍了下去。
“你们绝不是烂泥,你没听到评论员怎么说你们的吗?这场比赛非常精彩,特别是你,作为队长你已经尽力了,在我心里你永远……”
“如果你以为您需要向我证明什么大可不必,您已经证明了,是我没证明我自己,我已经做到了这个程度却还是这样,我明明已经打红了眼了,我付出了我最大的努力,想要在麦德林先生和您面前证明自己,为学院,也为您争口气,却也不过是这种程度而已。”
“切尔西,听我说。”
我主动去握他的手,不知道是我的手太炽热还是他的手太冰,这样握着他让我觉得很舒服,虎口被扫帚磨出的厚茧摸起来痒痒的。我的动作令他身躯一颤,双手退缩了一下,但没有用力挣脱。
“我知道这种感觉,我知道拼尽全力却仍失落满满的痛。”
“怎么可能,您是个天才,又足够努力。”他嗤笑着摇摇头。
“不是所有方面的天才,不是这样的,而且我也有无论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达成的心愿,”我望着他琥珀色的眼,望着他眼里那个小小的,成熟的二十几岁的我,一时间想起了很多事,眼眶一热,“像我这样的天才掏心掏肺做出最大的牺牲和努力,也无法学会的东西也是有的,无法完成的心愿也是有的,这很打击人,也很……催人放弃,事实上我就像是海豹突击队员的反面①,我将一切都抛弃——我丢过钥匙,丢过帽子,丢过猫,丢过一台车好吧这不是重点……”
他勉强笑了一下,我也含着泪笑了。
“有时候就算你很努力了,事情也不能达成,不是你做得不够好,而是你在这个事情中不是决定性的因素,你明白吗?”
他点点头。
“斯莱特林每一个队员单独拿出来都很强,格兰芬多也是这样,我们队就差很多。但我也不能强求,他们已经尽力了。”他垂下眼帘。
“而且你也不能强求你自己,”我捏了捏他的手,认真地说,“你不能因为你能力最强又是队长就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特别是你这种说得少做得多的性格,很难让别人走近理解你。我一直都在教导你们要努力奋进,不过现在我要额外教你另外一课,亲爱的,当你发现你已经做到你该做的一切却仍没有达成的时候,承认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状态,承认自己的不足不是退缩也不是放弃,是勇气。因为有时候我们不得不认命。但这不代表这一切都没有价值,你无愧于心。”
“我明白。”
“希望我这不算是在打击你,我只是想让你成长得更多。因为我对你有太多的期待了切尔西,瞧瞧你的父亲,亚瑟,他踏实但缺乏你这样的聪慧,再瞧瞧你叔叔,他倒是聪明,但他——”我一时有些匮乏形容词,“他是厄尼,你懂的所以……”
切尔西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显然他的厄尼叔叔在家也是他们的开心果儿。
“你也是你们家这一辈最有出息的,像我一样,我也是达灵家最有出息的,不过你比我还要好,你有我身上没有的东西。”
“扫帚上的好功夫?”
我翻了个白眼:“是勇气和决心,运动达人。”
于是我们都笑了。
我拍了拍他的手背,松开手,决定给他点独处时间好好调整,于是起身准备离开。
“其实您身上也有我没有的东西,所以我一直都很羡慕,憧憬着成为您这样的人,”他见我停下脚步,回头望着自己,声音也坚定了些,“温暖和包容着别人,能协调好所有的人和事,从来都不会伤害谁。教授,您是个让人觉得温暖的人,我没有这种力量。”
我惊讶于他坦率而直白的评价,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反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温暖别人的人又是用什么来温暖自己的呢?”
这下换他愣了。
他眨巴着眼想了想,无果,只好原封不动再问回我:“那你自己怎么办?”
“备一个小手炉咯。”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打了个响指,变出一个金丝雀黄色的热水袋扔给他,迈了几步,又想起来还有话没说,气势汹汹地回头,伸出食指一点一点地威胁道。
“对了,下次你们要是再敢这么打球,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冬天般的冷酷,就从你开始!你不必证明你自己,因为我已经盯上你了切尔西·麦克米兰。”
“知道了教授。”
真是的,这群年轻人为了赢都不要命了吗,这个打法简直是疯了。我一边走一边嘟嘟嚷嚷骂骂咧咧的,心里想着等下还要去医务室看看伤员的情况,我们球队伤了一个,他们伤了两个,疯了,都疯了……我说的抱着受伤的觉悟不是真的要让他们受伤啊!一群死脑筋!
这时候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安东,或者安东的安慰,或者他的那些言语撩拨。我赶时间得很,但我又不能这样过河拆桥。
“Do you believe in the one?(你相信真爱/救世主吗?)”
——当赛程刚开始,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他打得什么主意的时候,他笑而不语,说是要专心看比赛,看他的徒弟切尔西到底有什么能耐,等到之后详谈。我知道他意指午餐的约会,就像这十天以来我们的晚餐约会一样,我们有充足的时间详谈,而我也确实更关注我的学生们,因为说实在的,一个24岁的年轻男孩的心思能有多难猜呢,而且当他还是一个有着典型斯莱特林气质的男孩,那就更好猜了。
当他找到刚出休息室,没走多远的我,开始跟我有意无意地在球赛、学校和我的情况中不着痕迹地询问,想要抓住更多关于我的事,我便站定在他面前,再次将那个问题抛向他——他想要什么呢?
他的答案在我意料之中,只不过这个反问的措辞和形式还是令我措手不及。
The one...Hmmm?
“Of course I do,like Harry Potter,like Jesus,like... Neo from Matrix②.(当然相信,像哈利·波特,像耶稣,像是……《黑客帝国》中的尼尔。)”我不假思索,回答得干脆利落。
浅蓝色的眼里划过一丝惊讶。
他张张口,想要再解释什么。我则定定地望着他,安静地等待下文。
他见状,有些无奈地笑了:“你知道我说得不是这个。”
“可这是我知道的全部了。”我冲他礼貌地微笑。
“我会让你知道更多的,我不相信你一点都没感觉到,我们之间确实有种东西,我想要更加了解你,”在我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他伸手制止了我,“别拒绝我,我清楚你想说什么,也许在我们更深入了解彼此后你会后悔你的果断。”
听到后悔这个词我反射性地皱起眉。
“了解?”我降低了音调,“当你看到我现在……”
“达灵教授——”
我转过身,打断我的马尔福快步走来,蛇头手杖横在胸前,就像横着一根真正的魔杖一样让人有着隔阂与距离感。他在我身边站定,微微勾起嘴角,耷拉下眼皮,分别扫了我们二人一眼,用这样的眼神审视代替见面的基本礼节,就像马尔福家的人面对外人时摆出的礼节性问好一样,吝啬于表达的点到为止。
我习惯了他在外人面前这副倨傲的模样,配合地点点头朝他见礼:“马尔福先生。”
“你好马尔福先生。”安东朝他笑着点点头。
“你好,麦德林。恐怕我得打断你们的交谈了,我希望达灵教授能给受伤的斯莱特林学生一个说法,毕竟今天的赫奇帕奇球队进攻欲望有点过剩。”
“比起进攻欲望贵院一直是不遑多让啊。”我不咸不淡地瞟了马尔福一眼。
“可至少这次躺着的三个人里有两个是斯莱特林。我还是希望公正无私的教授你能正确看待,不要有门第之见,”他看向麦德林,微微偏头,笑了一下,“麦德林先生也这么觉得的,对么?”
安东的眼睛来回左右地瞟了瞟,抿嘴一笑,笑声干巴巴的:“啊……当然,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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