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亲爱的,别胡闹:并不是,第一次

    老实说虽然纽约可以算是全世界最不安全的城市之一,但我还从没料想过有一天会在自家门口附近遇袭。我想可能是我被家人和朋友保护得太好了。当我真正遇到这种情况,什么反应力、临场应变能力还有我的武力值全部清零,在毫无防备的一声轰炸下,我的身影形同无根的浮萍。

    有股无形的力量忽然将我和战火硝烟的方向隔绝开来,像是推着我远去似的,瞬间我便被那股力道推到对面十字路口的车站处,力道极强,速度极快。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人稳稳接住了我,他就像用了幻影移形之类的瞬身咒,凭空出现,由一个小黑点幻化成强壮的人形,从我原来站着的地方三步并作两步疾驰而至,飞身将我拥至怀里,自己则垫在我身下,重重跌倒在地。

    他蒙着面,穿着奇怪的蓝红色紧身衣,我发誓这种设计感和线条老土到可以跟丹尼的黄配绿深V领武道服一较高下。可当他一开口,蹩脚而奇怪的口音便立刻让我对他老土的紧身衣配色和线条裁剪失去了兴趣。

    “你没事吧孩子,能站起来走路吗?”

    说是英式口音,可又不地道。说是美音,但他这接连几个元音和抑扬顿挫说得又和我平时十分类似。这是哪里的方言……不是纽约州的人吧?

    我呆愣愣地凝视着他的眼,就像他凝视着我的眼一样,久久没有动作,他很惊讶,我可以看得出他张大了嘴,眼神也闪烁着。但他什么也没说,在我点头,声音晦涩地表示我什么事也没有之后,他就松开了护着我后脑勺的手,握住我的腰,单臂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轻松无比。

    蒙面者无声地笑了一下,点点头,又像他忽然出现那样忽然消失了,一如你生命中出现过的所有过客。

    不过这个过客有一点点不一样,因为我出于偶然地与他相遇,并不是第一次了。

    说起第一次遇到他还要追溯到一个月前的NFL,按照原定计划,隆巴顿夫妇,金妮和小莉莉,还有其他的巫师朋友们与我一起观看巨人队对抗老对手红人队的比赛。在魁地奇界赫赫有名的金妮对我那个好朋友劳伦兹·沃克很感兴趣,和酷爱观赏麻瓜体育赛事的隆巴顿夫妇和韦斯莱一家不一样,她就是冲着沃克来的,尽管在这之前,包括我跟她一起去看魁地奇比赛的时候我都已经说了沃克的膝盖受伤,之前一直在静养,队训并不常去,这次比赛也不一定能出场,她却坚持就算随便看看也是好的,只要简单看看她就能了解对方是个多优秀的球员,而很多体育精神和美好品德也适用于生活当中——好吧,这点我不否认。我身边这样的体育选手都很有美德,塞德也算上,哈利自然也是。

    于是在赛前我顺利引荐了两位跨界球员相见,当然,隐瞒下了金妮的身份,沃克也并不知道我是个女巫。我看他全副武装的模样,十分为他的膝盖担心,还劝了他几句,希望他不要硬撑。

    他没听我的,他都穿成这样了怎么可能还会听我的?他这个伤员还反过来安慰我这个局外人,说我平时就是过于谨慎多虑了些,现在竟然当着新朋友的面拆台而不是给他支持和打气。我本来就比他大五岁,又因为年少经历早熟稳重些,这下被他堵得好像我从学姐、前辈一样的人物变成了再上一辈的长辈,他装作一副十分受伤的模样,令我再多的解释和规劝都没处诉说了。只能让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去办,眼睁睁看着他打完全场,发挥出远没有平时优秀的防御水平,还失了不少分数。

    朋友们都认为我作为沃克的朋友,应该在比赛结束之后单独找他说些什么,不过我不认为有必要。没人在输了比赛的情况下——特别是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可以怪罪自己的时候,愿意去见一个满脸都写着“我早告诉过你了”的人。即使那个人什么也不说,什么表情也不做,木头人扑克脸似的只杵在那儿,当事人自己脑子里也会自动回放出一系列当时的言语画面,我不想在亲朋面前也当老师,就这样。

    不过就比赛层面而言这场还是相当精彩的,散场之后我们还在兴奋讨论着两队人的表现。汉娜和我还产生了分歧,因为她更喜欢红人队,她整个人兴奋得就像红人队已经赢下了超级碗似的。我们约定要再去酒吧赶周五狂欢夜的酒水打折,德兰西街的几个酒吧都是兰德家的产业,我正打算带他们去那儿,坐车横跨三区大桥的时候,桥上却发生了暴.乱。

    从未见识过也没参与过的这群巫师们完全被这种灾难片才会看到的断桥和海啸吓呆了,他们还在猜测这是不是麻瓜界的神奇魔法。一座八爪鱼似的巨型城堡从海底浮起,多条蜿蜒的触手毫无章法地向桥上的的车辆劈去。我本以为超级英雄要再过个十几分钟才能赶到,毕竟消息传过去外加准备时间总有延迟。

    可几乎在巨型机器人袭击大桥的同时,有一队穿着奇装异服的治安管理者便已然出动了。

    说是一队,其实也只有两个人,他们配合默契无间,只是寡不敌众,很快败下阵来。我从未见过这两人,也并不知他们是敌是友,事实上这跟我们并没什么关系,只要我们迅速逃离这里就好,我们正准备趁乱幻影移形,乘坐的车子却被整个儿翻了过去,无法及时施展,一个人的腿压着另一个人的胳膊,一个人的头枕着另一个人的肚子,厄尼的魔杖甚至还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我的天呐真的乱七八糟。我决定叫塞德跟我一起将我们这一行七八个人一同转移走,而我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寒意。

    不等我回头查看发生了什么,其中一个治安管理者狠狠地被机械手甩开,砸到我们的车上,车内众人和他同时发出吃痛的声音。

    陌生的治安管理者一口带着血沫子的重咳喷在车窗上,像是灿烂的红色烟花。

    我望着他艰难用膝盖支撑着身体的重量不让自己倒下的侧影,忽然心里涌上动容之情。虽然药效还没过去,我还是个无法从车窗钻出去的成年人,只能靠不被这些钢铁束缚住来去自如的塞德里克出手帮忙,但我还是愿意将手伸出窗外,在塞德用魔法转移走我们之前,给与对方绵薄之力。

    我将手掌艰难地贴到他的后背上,用我自身的魔力传导给他,促使他的伤口迅速痊愈。他的背湿热热的,在紧身衣滑腻的触感配合下,却并不让人心生厌恶,就像他明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明明已经转过头看到了我到底是谁,我却一点也不紧张也不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出除了兰德家的人以外的任何消息,或者他有可能并不是治安管理者而是邪恶的一方一样,或者、或者……我、我不知道,不知怎么地,我就是不。单凭直觉。

    在视线被白雾包围前我清晰看到了他的侧脸,蓝色的半包头罩,坚毅的下颌线,被血染红的干涸蜕皮的唇,还有一双如同启明星一样的翠色眼睛。那双眼闪动着的瞳仁好像有很多欲言又止的东西还没说,特别当我收回手,逐渐脱离这个逼仄的环境濒临消失的时候,当我鬼使神差地冲他笑着说出“不能输,你绝对不能输”的时候。

    这次希望他也不要输。

    我望着不远处的硝烟出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应该迅速遁走。我虽然有正义感,但我也分得清什么事是我能参与的,什么事是我不能的,何况我的身份也不允许我拿来胡乱冒险,在霍格沃兹偶尔当当孩子们的仙女教母挨挨校长的骂就可以了。

    我闭上眼默默想着兰德家的别墅,双手虚空一转,如同开启时空的开关,趁乱移形回家,果然家里只有管家金先生。我回房叫出塞德跟我一起整理带来的小本子大册子,又研究了好一会婚礼准备工作,这才等来这对归家的新人。

    不过和我所预想得不一样,他们没有灰头土脸气喘吁吁,而是穿着得体的礼服,手挽着手笑意盈盈地从豪车走出来的。

    我从三楼的窗户往下望,见他们这个样子,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即使加上辅助的手势也没一句连贯的话。这状态在我跑下楼去客厅迎接他们的时候也没什么长进。

    “你……你们……噢你们……”我忍不住拍着腿侧,高声问道,“你们去哪里了!今天上西城都乱套了。”

    他们的茫然如同复制:“什么?!我们……我们不知道!我们一直在哈莱姆参加一个慈善晚宴。”

    “看得出来——噢你不用忙了兄弟,现场在你们的人的掌控之中,而且鉴于半小时前新闻播出的时候损害控制中心的要员已经在摄影机拍摄到的现场了,我觉得现在已经结束战斗了。这么长的时间应该结束了,从我回家路过到现在都过去三小时了。不过你仍然可以考虑做点善后工作。”在我简明扼要地跟丹尼讲述63号街附近发生了什么以后,我伸手劝阻他不要去事后场地白费功夫。

    他点点头,深以为然,又转了回来,面对我,刚想说什么,顿了顿,脸色一变:“你路过那里?你不会……”

    “没有,我没插手,我都快被吓傻了哪里还会想这些,放心,那是你们这些大英雄的事,你看我什么时候被卷进去过,”我拍拍他的胸口,半开玩笑似的让他安心,他的神情这才有所缓和,“对了,你认不认识一个穿蓝色紧身衣戴半包着的蓝色头罩的超级英雄……唔,应该是超级英雄。”

    “有,美国队长,你也认识。”他不假思索。

    我皱起眉,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自己身上的部位:“是,就连小孩子都认识,所以我知道不是。他的紧身衣主色是蓝色但是这里、还有这里——是红色的线条,长这个样子的。”

    “超人?”

    “我是英国人所以我会读书,谢谢您。”我翻了个白眼,说起冷笑话。

    他被逗笑了——他心可真大,我这可是个绝妙的讽刺冷笑话。

    “那就是蜘蛛侠。”

    “除非蜘蛛侠也有英式口音。”

    “英式口音?”

    谢天谢地他终于严肃下来了。

    “我说不清楚,他口音很奇怪他……和我很像但又很不一样,我只听他说过一句话所以学不上来那种口音,反正不是本地人士,我觉得这不太妙,才想要问问你。”

    “可能是学了英式口音整人的蜘蛛侠。”

    我狠狠拍了他一下。

    他心情好的时候就会跟我开玩笑,可往往那些玩笑都没那么好笑,在这点上我们半斤八两。

    “嘿,做什么,只要他想他还能学西班牙口音,这个他最擅长,谁知道那臭小子是不是……噢——”

    我终于忍不住,抓住他的手放在我的额前,几乎在一瞬之间,他什么调侃都忘了,只剩一句感慨,我清晰地从他的眸子中看到了胶片闪回似的一幕幕的来自我脑海的记忆,他接连发出了好几个感叹词,最后眼中才重现清明,似有些回味沉思。

    “噢——”

    我挑眉等待下文。

    “新面孔,有趣了,这可真意外。”

    “所以你不认识?”

    “当然,我也很少听别人用这种口音说话,听起来像波士顿的方言,但还要再夸张些,”他看向我,皱起眉,仍然是一副思索的模样,“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想会会他了,我们总得跟他说一声谢谢,如果能再次遇见的话。”

    “没错,当然,这是应该的,如果能再次遇见的话。”

    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在沙发上坐下,随意翻弄着手中的婚礼手册。

    丹尼认识的人比我广,如果真的是波士顿那边的人机缘巧合来到纽约,就算停驻一段时间出现个几次,也和我这样只是偶尔归家的外地人没什么关系。我也不愿丹尼碰见了替我道谢,然后让外人将我和铁拳的亲眷画上等号,这样很危险。就这么当做一个小插曲过去吧——匆匆过客嘛,就是这样。已经遇见过两次了,我不认为这种巧合还会出现第三次,就算出现了,他也不一定会认出我,就像今天,他不也没有将眼前十四五岁的孩子和那天车里的女人联系在一起么,没错,就这样吧。

    ——我真的是这样想的。我绝对是这样想的。不过那时我绝对想不到下次我们再见面时会从探望病号变成解救病号。

    丹尼的团队四人任务失败,历经一次九死一生的艰难逃亡,人人都只剩半条命,全部住院。丹尼差点废了一条腿,现在凝聚不了一丝气;杰西脊椎骨受到重创,被送进医院时眼神开始有涣散的迹象。但他们伤得还算是轻的。马特被一把三叉戟贯穿胸腹,口中不停吐血护士们还在抢救,而卢克抢救完毕后陷入昏迷,在这之前我从不认为他这样无坚不摧的硬汉会被人伤到这个程度。

    时值三月末,霍格沃兹放假,我正联合麻瓜世界里几个博士生一起在天文站通宵做项目,接到夜班护士卡特小姐的电话时我差点从楼梯失足摔下去。

    毫不迟疑地,我赶到麦特龙综合医院。

    那已经不是我用愈合如初就能解决的状态了,我需要生骨水,我需要缓和剂,我需要活力滋补剂,我甚至还需要一些运气和使我坚强面对的勇气来完成这一系列东西的收集和制作,同时安慰好科琳,还有我自己。我们不能陷入崩溃,我,不能崩溃。

    我太容易崩溃了。我真的要崩溃了。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想回这个家的原因,每次我回来,几乎是每次!我都要做好可能是最后一次看见我仅存的家人的准备,我都可能面对伤痕累累的家人……如果丹尼尔·兰德先生想用苦肉计来维持我对他仅剩不多的亲缘感情那么他做到了,每次看到他和科琳受伤我都剧痛无比,甚至还会勾起我那一段段有些模糊了的痛苦记忆,关于失去,遗忘,还有死亡。

    而后我们又在医院遇袭,这太容易猜了,如果我是敌人,我也不愿轻易放过机会,趁他们元气大伤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哗啦啦破碎的玻璃窗变成一片片利刃,走廊里,病房里,无数无辜者倒下,破窗而入全副武装的入侵者的子弹无情地在走廊中扫射,而我们当下可以仰仗的人只有科琳一个,加上我,如果我也算的话。

    可是科琳不让我乱动,她要我继续在病床前好好陪丹尼,并坚持熬完这锅她也不知道的黏糊糊的东西。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从衣柜中抽出把太刀别在腰间,冲了出去就不见人影,我知道她还有走廊尽头两间病房需要保护。

    而我,我觉得都到这个时候了,我再继续为了保全自己就太不知轻重了。即使我无法使用产生实质伤害的攻击性咒语,至少让他们昏倒或者睡着为好,这样也是稳妥的。我决定守在这条有着四位英雄的走廊不让任何暴徒接近,我要用有限的魔咒做出最大限度的攻击还是第一次。我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唯一可以仰仗的一点就是我不会轻易地死,我不会死得那么轻易。

    而那个蒙着面的治安管理者又出现了,今天的他相比前两次的短暂际会格外亢奋,招招狠辣,又有着神出鬼没的本领,仿佛可以穿梭时空,一会儿从这儿出现,一会又从那儿,令人无法捕捉他的行踪,直到他凭空踩着一个暴徒的枪支,给与对方致命的一击,又迅速消失,我这才意识到他竟然是变小了……一会变大,一会变小,我的老天,真是太神奇了!我的沉睡魔咒施展到一半,见到他一力抵挡住电梯口和楼梯往来的暴徒,惊得忘记继续施咒,傻站在走廊旁观了好久。

    这也太刺激太英勇了吧……

    “逃啊,快逃!傻站着做什么!”

    直到他出声提醒,我才回过神应该继续加入战局。而他就这么短短的回头喊话的功夫,却被对方钻了空子,那种可以击溃卢克无坚不摧的肌肤的可怕子弹在一声枪响中发射出来,正中他的腹腔。

    我看到了在我的噩梦中重复了很多遍,重复到已经有些模糊的景象。穿着蓝红色紧身衣的男人腹腔被活生生炸出一个大窟窿,血点子和肉沫子恣意横飞,有少许溅在我的身上和脸上。视觉和触觉受到强烈的冲击,夹在着愤怒和恐惧,我捧着有些黏腻的脸蛋失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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