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亲爱的,别着急:很确信,是不想

    |亲爱的德拉科:

    |你好……|

    不行不行,这个“亲爱的”会不会显得太油腻了?我不能按照给正常人寄信的思维模式来对付德拉科。还是直呼其名吧。

    我将“亲爱的”用两条横线抹去,只留下名字,露出满意的笑容,抬笔准备继续书写,却又意识到涂改只会欲盖弥彰,让我显得更可笑,于是赶紧换了张新纸,重新起头。

    可刚写了一个开头字母我就有些迟疑了。为什么我就不能正常用这种开头,我怎么就不能用这种开头了,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应该可以步入正常相处的模式了吧。难道要我叫马尔福?我以前都没怎么叫过他马尔福,现在才不要呢。

    笔尖在D的收尾处顿出一颗黑豆豆,我赶紧挪开笔锋,咬咬牙,继续写道。

    |亲爱的德拉科:

    |你好。你说我放假可以联系你,我就写了一封信,希望你可以顺利收到,因为我还是第一次给马尔福庄园寄信。|

    我都在说什么废话……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正在度过来斯普劳特教授家的第四天,我已经慢慢开始习惯这里的环境了。这里离麦格教授家只隔一条街,不过我还没去拜访过麦格教授呢,可能之后有空会去。我也想要好好谢谢麦格教授这学期在处理我们家的事情时给予的关照。

    |至于斯普劳特教授家,我住得很习惯很舒服,我每天都有跟迪戈里先生和塞德通电话,迪戈里夫妇人很好,还担心我从一个新环境到了另一个新环境不适感加重,好在没有。教授家很舒服,也很宽敞,她两个儿子都外出工作不在家,我住在她小儿子的卧室里,这位先生是草药学的研究科员,房里有很多书可以供我看,外加教授在盯我的课业学习计划,我觉得我吃了好多小灶,学年末测评的时候一定能让各位教授满意。她家里还有一个生态大棚,比学校里种曼德拉草和跳跳球茎的那个最大的二号棚还要大(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里面非常漂亮,我在那里每天都要呆很久。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对它感兴趣,所以我就没有附照片给你看。等有机会的吧。|

    谢丽尔你到底都在想什么!他当然不会对这些感兴趣!事实上他可能连你现在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都不关心,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这封信我写了一早上,废了好多稿纸,最后仍是胎死腹中的状态。归根结底我纠结的还是,我不知道到底要跟他说什么好。我想写信给他只是出于我想要跟他诉说的这么一个简单的欲望,也盼望他能跟我诉说,说什么都可以,就是……诉说、

    因为在学校里他完全都不跟我交流。

    期末考试结束那一周,发成绩并宣布放假前的一周,德拉科和我以一种诡异的形式算是……拉近了彼此的距离,甚至还一度让我那几天晚上半夜都会梦到,梦到当时的不真实感,虽然这如果跟朋友们说起,也并不是什么满足少女美好幻想的美事。但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不真实了。

    事发第二天我和埃莉坐在一起吃早餐,我们起得很早,长桌上的人零零散散就那么几个,我们对面的位置也没人坐,我吃着面包,时不时抬头就能看到对面斯莱特林长桌的德拉科。他和诺特、扎比尼一起坐在我斜右手边,越过大片大片的空隙,稀稀拉拉的人头,我总能找到他那双眼睛,又在找到之后率先退缩,从来不等着去看对方的回应,鸵鸟一般迅速将头埋下去。我不想让他发现我还大梦未醒,尽管我确实是。

    这种自欺欺人的状态持续到吃完饭。我让埃莉先回去,自己则跑到盥洗室洗了把脸,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我揉搓脸的幅度有点太大,以至于唇膏都被搓出嘴角外,只好又补了一点点。浅桃色的唇膏很容易让人忽略我的黑眼圈而觉得我气色还凑合。

    而当我走出女生盥洗室,我便成功在斜对面男生盥洗室门口看到了德拉科。

    我愣了一下,只能硬着头皮朝他走过去,谁让通向礼堂后身楼梯间的走廊只有这一条。

    【早上好。】我僵硬地咧嘴笑笑,僵硬地转头又僵硬地转回来。

    就像曾经我每一次好声好气朝他问好得到的下场一样,这次他也没正常回应我。

    失落当然是有的,不过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很习惯垂下眼帘当做没事发生继续走路自我消化。可这次不知道怎地,听着安静得诡异的身后,我竟然忍不住回头二次搭话。

    【你不去上课吗?你们今天和明天应该还有必修课没结课吧。】

    我以为他会瞪着眼反讽我“你操心的事还真多”。不过没有。他抬手看了一眼表,淡淡地说:【我知道。还来得及。】

    【恩……好啊。】我抿起唇,心不在焉地点着头应道,没注意下一秒他又将问题抛给了我。

    【你怎么还杵在这儿?】

    【我没有课了,等下回寝室拿东西就去自习室。】

    他瞥了我一眼,随后皱起眉,目光转而继续盯着男生盥洗室门口,有些不耐烦地咂舌道:【那你还不快去?等午餐之后你再到魔药学教室来。我不喜欢等人。】

    【恩?】

    我没听明白他什么意思,又或者,他说得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我茫然无措又不知道该问什么好的模样似乎有点缺乏智商,他再次看向我的时候直接翻了个白眼:【你该不会以为我一般都是去图书馆自习室那种满是猫毛的鬼地方自习吧?】

    【噢,我明白,当然不……】这下我所理解的意思终于和他所说的对上了好,我有点想冲着他笑,但又不太敢笑,【那就——】

    【你到底是在上厕所还是在化妆?来吧,给我看看你底妆擦得怎么样。】

    扎比尼从男生盥洗室门口走了出来,德拉科慢悠悠地朝他走近了些,不耐烦的口吻中带着调侃。他没再理我,我下半句话也没能再说出来。

    【去你的吧。有些人吃饭的时候活见鬼了,把一汤勺的菜汤都撒到我腿上,还真好意思,我冲洗了好几次,】扎比尼抿起唇,奉送上一个标准的皮笑肉不笑,嘴上回敬回去。他的目光定格在我身上,眼中的笑意和调侃一瞬间收拢得很快,【你在男生盥洗室门口做什么?】

    我张口结舌,看了看扎比尼,又看了看德拉科。后者和扎比尼的目光如出一辙,脸上也没有任何神情变化。

    【我……我走错了,我应该去那边,哎呀我差点进错门了,不好意思,借过。】

    我反应得很快,尴尬地笑笑,低着头快步从他们身边借过,朝女生盥洗室那边走去,等到这两个人走得很远了才原路返回。

    也就在那一瞬间我意识到一切都不是梦而是真的,但我也同时意识到我们之后该以什么样的状态自处和面对外人。那并不是件有脸张扬的好事,于我于他都不是。如果说出去,指不定别人会说些什么难听的话。

    再退一万步说,这件事还不一定有没有下文。很多注定无疾而终的事,还是不说比较好。

    午餐过后我将阵地转移到地牢附近一间空的魔药学教室。我还是第一次知道魔药学教室可以用来当自习室,不用多想也知道这是只有少数人的福利,比如,经常缠着斯内普教授吃小灶的教授教子德拉科。就像我能经常呆在天象塔一样。

    既然来了魔药学教室,那我就支起了坩埚在灶台上制作魔药。一旦沉浸在某个方面上,我的脑袋就很难转过弯来再去想别的什么事了,因此如果不是德拉科出声同我说话,我根本就没发现他已经在我右手边坐下了。

    【均匀地切好、均匀地切好,你懂不懂什么叫“均匀地”?】

    忽然冒出的声音着实吓我一跳,我拿着刀不知所措地看向他,他的脸仍然和往常一样是冷着的,唯有三角区深深的沟壑在讲述着他有多嫌恶。

    他耷拉下来的眼皮往上一翻,以一种很不客气的目光审视着我,外加上大喇喇的坐姿,看上去极其不好惹:【我以前就发现了,你的眼睛是不是长斜了?】

    【我不是!】我委屈地扁扁嘴。因为斯内普教授也经常说我眼睛长斜了,摆东西经常往左偏。

    【你自己看你切的,你的刀拿的都是斜的。】

    【我没有!】

    【那你继续,你继续啊。】他又翻了个白眼,摆出假笑,还恶劣地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鼓起脸,有些生气,想反驳,可案板上一个个大小不一致的平行四边形雏菊根没给我反驳的机会。

    于是我便继续低头切根,这次我有很注意这一点,但还没切两三块就被他叫了停。

    【停下吧停下吧,你确实不是斜眼,】他撇撇嘴,脸上写满了一言难尽,【你是个歪脖。为什么就不能把脖子摆正呢,你们女生低头写东西或者做事不歪着脖子就做不好吗?】

    我应了一声,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脖子,我低头的时候脖子是歪的吗……养成习惯太久了,我都没注意。

    【恩……你觉得脾脏胆汁加这么多——】我拿着滴管,有些犹豫,忍不住小声询问,可侧过脸的瞬间我就后悔了,德拉科已经打开标准咒语挥动魔杖开始练习了,我不该因为我自己的课业问题去打扰别人,当他停下弹一弹魔杖的动作,偏过头来看我的时候,我立刻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没事,没事,我弄明白了,弄明白了。】

    说着我便勇敢地将滴管伸到坩埚正上方,内心踌躇不安,用口中的碎碎念来掩盖着,始终不敢去看德拉科的眼睛。

    这四五天我一直是这样煎熬过来的,没错,煎熬。可能由于我从没想过会跟德拉科步入现在这种状态,现在一点也不适应,我只要跟他共处一室我就觉得有一股没由来的窘迫,太窘迫了,我根本不敢跟他好好说话,我也不指望他能说些什么好听的出来。于是我便当做没他这个人专心读书——我原本是这么想的,可身边多了一个人,多了一种男孩子的香水味,多了一种颜色的袖袍衣角,多了一只动个不停的手,想装作没感觉根本不可能,我觉得我被分心了。

    而这种分心直接体现在课业出错上,我只要不集中精力就会错得很明显,就连做题也是如此,在我身旁的人都能明显感觉到我状态不对。为此我没少挨德拉科的冷嘲热讽,什么得了几次第一就飘了,什么脑子笨就别学人家一心二用,什么要么学要么玩别又学又玩浪费自己的时间也浪费他的时间……恩?等等,我什么时候浪费他的时间了?明明是各做各的啊!

    不过最让我引以为豪的就是我的心理活动从来都藏得好好的,那些未说出口、我也不打算让他知道的心理活动,他确实也没地方知道——我还想好好活着呢,不想挑战死亡。如果让他知道了,他就要一口咬死我平时不说话都在心里骂他了。

    我现在有点懂了,比起那些日常交流的废话、比起我信里写的那些生活近况,比起我有没有和他一起好好学习,德拉科这个人对我有没有在心里骂他的兴趣来得比较大。

    可我又绝不可能信里加上这一点。

    我所能做的所有仅仅是在介绍自己的近况之后,又态度友好地问候他和他的家庭一切安好,询问他放假之后都做了些什么,这几天他是在家睡大头觉呢,还是有和朋友出去玩,他的扫帚之前出了点问题,现在不知道有没有修好,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不会修,而是会直接扔掉换新的,这样可不太好,明明还能接着用的。我还担心他的天文学成绩太差会被马尔福阁下批评,如果放假这些天可以在这方面多下功夫就好了……我好像操心的事太多了,废话也说太多了。他看见会烦的吧,说不定一烦、一暴躁,连回信都懒得回也未可知。我给信封口的时候,一想到这儿,有些无奈又有些可笑,我抿嘴笑着摇摇头,还是叫来天狼星,拜托她一定要帮我送到。她性格很稳重,我很确信德拉科一定会亲手收到这一封信。

    所以后来我没有收到回信,我也很确信是他真的不想回信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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