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岛上我足足静养了将近两个月。这次给我带来的副作用太大了,承受的惩罚也很惨重。在我修养期间这座岛忠实地执行着主人的命令,将我的行动能力和体内能量剥夺大半。我不知该为没能见到主人真容发愿忏悔而感到庆幸还是遗憾,总之这段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无论是达灵教授还是兰德博士都在两个世界暂时消失。
但我知道科琳会帮我打点好一切的,请假和各种由头什么的。而且我深知这个世界少了谁都照样转,谁也别把自己太当回事。这些我自小就看透了,因为看透,所以态度也很平淡。
五月末,我终于提起一点精神可以勉强自由行走。我便先去跟博士生科研站和几个从美国与比利时来的学者们碰面,继续因为我的告假而错过的项目进度。听听讲座发发言做点记录什么的对我来说还算轻松,只要注意休息,不要还把自己当成以前那个不需要休息也不需要睡眠的铁打的物件,就可以。至于在霍格沃兹的教学,我本职工作中占了大头的部分,我实在是没精力也没那个体力去支撑了。
纳威和麦格教授一直有跟我保持联系,时常告诉我我们院学生的近况,其实不光是赫奇帕奇,其他几个院的学生据说也很想我,好吧,我姑且相信一下吧,尽管我更倾向于相信赫奇帕奇在我不在的日子里失了束缚放飞自我到忘了有我这个院长。行吧,好了,让他们放飞去吧,我平时确实约束太多规矩了。
捍卫者四人的伤势都恢复得不错,超人类就是超人类,这是让我最为放心的事了。只可惜之后我要么在静养要么就在工作岗位上,没能回纽约亲自去见斯塔克先生和其他人,不过我相信他不会介意的,毕竟我们已经是老相识了,我读大学的时候还在斯塔克工业下面做过科研项目,是关于太空新能源探索的。对我而言,太空超级太阳能发电站中有被其他国家学习赶超而落伍的时候(我也成功预言对了),而斯塔克工业首创的利用太空自身氢氦物补给的清洁、有效的能源利用方式,直到十年后都还维持世界最领先的水平。当然那些都是往事了,在我结束本科和硕士学位的研读后这方面就不再有我的参与了,我的专攻还是星体与星系研究,包括其中的质能关系以及更深层次的、现在人类还未发掘出来的东西。在这方面我是专家了,特别是白矮星的研究,极其让我骄傲,我说过,我拿了好多奖。
我说“往事”意味着,我对纽约的一切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像我对发生在除了霍格沃兹以外的魔法界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样,对我来说我所应该呆的地方还是天文台或者剑桥的科研站。我觉得以此作为借口我可以成功推开任何想要凑过来的人,今日以前一直如此。
但我偏偏遇上了那个雷蒙德·帕尔默:)
先不说丹尼还有一个将近四个亿的合作单握在他手里,就说他一个又一个层出不穷的身份和有必要出现在我面前的理由,如同从天而降的俄罗斯方块,无法踢掉,无法忽视,只能躲着,而总躲着也不是办法,到最后势必得谨慎地摆弄起来。他救了我好几次,受了重伤差点死了,我跟他正面交锋过言语试探过还差点动起手,而且他还是丹尼的好兄弟!对,丹尼这个家伙,他怎么不断条腿呢?说谎是要付出代价的,上次还骗我说可能是什么操着英式口音骗人的蜘蛛侠还是美国队长,去他的吧!满脑子都是弯弯绕绕的商人我真是拼不过,还气不过。
“我又没说不认识,我只是说他的口音很少见,不是本地人。”
质问丹尼尔·兰德先生时他的理直气壮令我十分想自己上手打断他一条腿。
“不过说真的,我真的没想到你们会再遇见,还是以这种方式,当时有点吓到我了,所以我也没多说什么。”
我也觉得很巧!
另外,我也的确得见他一面了,不能再拖了,虽然丹尼跟我说过他没有事,
“我母校的一位认知学家在上课的时候曾跟我们说,巧合看来就是我们生活中那些最不合理的事件的来源,我一直都记得。他的课真的很经典,在TED上每个视频点击都超过三百万,建议你去听听,然后放宽心。反正你们早晚都会认识的,你是这个圈子的,你逃不开。”视讯电话里,丹尼身边的托尼·斯塔克挑挑眉,满不在乎。
放放放放、放什么心?MIT自然科学的天才博士生搞什么社会科学,你神经病吧!
尽管我对于他们的发言不予置评,可似乎我的神情总能暴露我内心所想,屏幕前众人均露出无奈的神情,就好像在跟我说木已成舟。
救命——我的身边充斥着万恶的资本操盘手们的套路和商人习气,而我在他们面前单纯憨直得像个无脑傻白甜。
于是我现在就在这儿了,一家无论是价格还是菜品都十分亲民的家庭餐厅,面前的男人戴着窄窄方方的黑框眼镜,白衬衫,土橙色的马甲,深蓝色的牛仔裤,从头到脚都是干净整洁又普通的打扮,令我提不起一丝脾气,焦虑也少了很多。如果不是曾经见过这张极其英俊的脸配上西装换过紧身衣,我可能会把他当做另外一个人——我是说,另外的另外一个人。
看来这段时间他恢复得还不错。我望着他的好气色,有些放心。那个刻骨铭心的腹腔穿孔,我连想都不敢想。这也是我最后决定跟他见面的主要原因。他在我最无助、以为要再次绝望的时候活了下来,不可避免地,我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这不代表我就要在他面前矮一头,气势还是不能输,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摆出气势。大概因为他是我的俄罗斯方块。
我使身体前倾,拔直,离开椅背,像是抖擞盛开的向日花似的,随着有些装腔作势的小幅度扭动和调整坐姿而扬起脖子和下巴。
“想必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原子侠了。”
“想必小姐您就是会魔法的女巫了。”
“你可以这么说,”我做出冷漠而镇定的模样,眼皮上下动了动,眼神迅速扫过他,“所以今天的你并不想再以帕尔默工业总裁的身份与我相见。”
“我好像选择不多,”他抿起唇,双手一摊,“那你呢?”
“我的样子一直如你所见。”
我坦然地答道。他却眯起眼,侧过头,不予置评。
我只好继续解释:“我表亲是丹尼,你已经知道了——”我刻意加重语气,想要观察他的表情,只可惜万恶的资本操盘手俱乐部会员并没有那么容易喜形于色,反倒是让我想起丹尼的那些装聋作哑,还有我们糟糕透顶的第一次相亲,给我弄得有些生气。
我咽下一口口水强撑笑意。
“——兰德是我母亲家的姓氏,我母亲过世之后,你知道,有一段时间我是兰德家唯一的血脉,兰德集团内部某些人妄想图谋我过世外祖父留下的这个公司,这些遗产,因为我没有合法继承权便想要从我身上钻空子。我只好用了一些……特殊手段,”我说得很隐晦,但我知道生意场上的这些事他比我更清楚,我当时小小年纪什么都不懂,也只是照着我们家雇佣的律师安妮卡·维尔小姐的意思去做而已,“我经历有点……复杂,我还曾被一户人家收养过一段时间,在我……在我没参与到兰德家的事里之前。但其实不论如何我就是我,即便我在魔法界,也是专攻天文学的学者,没有什么不同。”
我有些烦了,那些我自己都开始淡忘也开始没什么感觉了的往事,我不想再提。
“我觉得不用赘述了吧——你该对这些事了若指掌才对,很好查。”
他换了个姿势,静静地望着我,笑着摇摇头:“是,很好查,但我以为我们应该已经过了这个阶段才对,你说呢,兰德小姐?”
他这话让我想起那次开场奇怪结局却意外和谐的相亲,于是我也笑了。
“对,没错。”
我早该想到的,波士顿口音,常春藤镇出身又在当地有多年大学物理教授的授课经验,其实这种特别之处本该过目不忘才是,何况我确实也不是第一次见他了。相亲结束后我也曾在纽约的家中还有丹尼公司里见过帕尔默先生好几次,只不过,作为率先一票否决了人家主动退缩的那个人,每一次我都尴尬得匆匆从他们的视野范围略过,不做过多搭话罢了。
“但其实我并不觉得你一如你所说得那般……所见即所得,”他话锋一转,就连笑容都变得别有深意,“其实还挺难联想的不过对我来说不算难——我记得我从炸/弹底下救过一个小姑娘。”
我的笑容缓缓凝固。
“所以告诉我你是如何……如何施展这种奇妙的魔法,直觉告诉我你不光是个文学影视创作中可以骑着扫帚的家有仙妻式女巫,我以为我们现在重新坐在一起是为了揭开面纱更全面了解彼此。毕竟就像托尼说得,我们是一个圈子里的,也是朋友,早早晚晚会遇上的,逃不开。”
说着,他看向我。
我静静地望着他,学着他的模样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桌下被餐巾布挡住的双手汗津津地纠结在一起。
我脑中很乱,非常乱。
“你觉得呢?”我笑弯了眼,“你觉得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认为我背后隐藏着什么滔天大浪吗?我跟你说帅哥,没事别问东问西的!听见没?我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因为知道我的秘密的人全都——”
我用一个抹脖子的手势作为戛然而止的收尾,阴涔涔地笑了。
“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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