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随着来参加追悼会的人潮进入魁地奇运动场后,我便与马尔福先生暂时告别,来到空旷场地最中央的主讲台前与校长会合,默默等待着与会来宾一排排按照顺序站好,站在我们的身后。
一身黑色干练西装的现任魔法部部长赫敏·格兰杰,作为今年的主持人组织第一项也是最重要的活动——“烛光守夜”。
首先,她请大家将目光放在哈利·波特身上,请他在这个重要的时刻,作为当年扭转一切的那个人献上演讲。
哈利早就不是当年爱出风头的毛头小子,这二十年来,他也仅仅在第一年和第十年的时候发过言,很腼腆,很庄严。又一个十年过去,我还挺期待他又有什么不一样的致辞。
而显然哈利·波特从不让人失望。
“我夫人曾经问过我,死亡具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我跟她说,就像我寄宿在你家的那年寒假,我冒着大雪回来,外面又冷又空旷。我站在门廊前冻得瑟瑟发抖,门的另一边,家里,我知道有我这辈子都没感受过的温暖而舒适的气氛和熊熊燃烧的火炉。但这次,这次我想拧开门手进去,门却没有开。我确实能听到你,我可以听到你和哥哥们在门的另一边开怀大笑,我很想走进去,可越努力尝试离得就越远,渐渐离去,周围变得越来越冷……也就在那一刻我意识到,我自己是真的死了。
“就差一点点,我也要成为二十年后所悼念的其中一个名字。当我抱着必死的决心一试的时候,并没想到我足够幸运到可以拥有第二次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拥有第二次机会的。当然这是后话,后来我比任何人都珍惜当下所拥有的一切,我知道我不会再奢望太多。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可活,我很想告诉你享受来世,但我们都知道那不过是永恒的虚无。
“而今天我们站在这里,享受着魔法界难得太平的二十年,尽管仍然有黑暗和邪恶蠢蠢欲动,但我们都知道既然我们赢过它一次、两次,之后也能赢无数次。对于曾经的黑暗不管你是亲身经历,还是从父辈口中得知往事,不管你是否曾经饱受伤痛或经历过失去,我都希望我们未来能像这二十年来一样重新幸福地在一起,快乐而美满——就像一个家庭。”
赫敏很费力才使现场雷鸣般的掌声重归寂静。在哈利做完开场致辞后,她正式宣布仪式的开始。
“现在,我希望你们能说出那些受伤或受害者的名字,那些我们要铭记在心的名字,”她用魔杖点燃手中的蜡烛,高举烛火,声音清脆洪亮,“伟大的阿不思·邓布利多。”
麦格教授垂眸,注视着赫敏为她点燃自己手中的蜡烛:“西弗勒斯·斯内普。”
随后,她深深地看了哈利一眼,用自己手中的蜡烛引燃他的。
“詹姆斯·波特及莉莉·波特夫妇。”
“西里斯·布莱克。”
而后,火光从金妮的手中传到各位魔法部要员,再接着是霍格沃兹出身的要员。
“艾莉森·汉姆沃德。”
“弗雷德·韦斯莱。”
“老泰德·唐克斯。”
……
……
“阿斯托拉·穆迪,该你了,年轻人。”
我感受到有人轻轻碰了碰我的肩,原来是斯拉格霍恩教授。
我这才回过神来,不知什么时候,第一排的火光已然明亮大半,十余位社会知名人士齐齐回望着我,等待我的接力。我手中的蜡烛烛泪汇聚成河,明晃晃的,似乎已经被斯拉格霍恩教授点燃好一段时间了。
“温迪·达灵及整个达灵家族。”
我转身为纳威点燃烛光,烛泪顺着侧壁流淌出来,烫得我指尖一阵生疼。
“弗兰克·隆巴顿及爱丽丝·隆巴顿夫妇,”纳威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好,但他却还惦记着我,“嘿,你还好吗?”
我仰起脸,努力让自己忽视指尖的灼热,平静地回答:“恩,我还好。”
“埃莉诺·布兰斯通。”
“科林·克里维。”
“马克·伯恩斯及金伯莉·伯恩斯夫妇,阿米莉亚·伯恩斯。”
“莱姆斯·卢平及尼法朵拉·卢平夫妇。”
“伯莎·乔金斯。”
……
“塞德里克·迪戈里。”
苍老的声音,含着沉重的悲恸,像一击重重的鼓点,几乎将我的心震得粉碎。我的心在发抖,我的手在发抖。烛泪与泪水不受控制倾巢而出,烫得我钻心地痛。
我下意识往天文塔塔尖的方向看去,在那里,满身晦暗,眸光不明的少年正抚着窗户,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注视着老迪戈里先生弓着年迈的身躯泣不成声。
我再也忍不住了,转头和隆巴顿夫妇抱在一起,将眼泪埋在苏珊的胸口。我以为我可以的,我以为我走出来了,我以为我的心越发也像石头般坚硬,但每当到了这个时候,常年不曾流泪的我还是会有眼眶湿润的时候。
而每每到了我因为往事的情绪哭泣的时候,塞德总会在我身边欣慰地说:“还能哭出来,挺好的。这证明谢丽尔·达灵还真切地活着,她的心还没有死。她还是以前那个孩子。”
我没办法否认,现在我渐渐知道这也许确实是件好事,会疼,会哭,会记得,会去喜欢和珍惜一些东西,感觉确实是不一样的,就像心里有很多蝴蝶在飞。
*
这一届追悼会在霍格沃兹举办得很好,即使仪式早已结束,大家还久久不能从沉痛的气氛中走出来,就好像那些痛苦和死亡才在昨天经历,一切都还没有变。
几乎所有我所认识的熟人都来参与了,也是这么多年最齐的一次。汉娜提议请大家来破釜酒吧喝酒叙旧,众人皆是一拍即合。几十个男女聚集在一起,有说有笑地离开学校。
挽着我胳膊的汉娜回头张望了一眼又一眼,这才松了口气,小声嘀咕:“那个瘟神终于走了。”
我没听清,低头凑近了些问她。她撇撇嘴,责备地望着我,最后还是藏不住话。
“我不想要批评你什么,但你没必要请马尔福来。他来算什么啊!”
我忽然意识到与会的还有马尔福这么个人,扭头搜寻马尔福的踪影,嘴里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对不起,但我想今非昔比,把他排除在外似乎不太好,每个人在那时都经历过伤痛和失去,他也不例外。”
“哈!真是好笑,那你说说他到底失去了什么?亲人,金钱,朋友,还是自己的生命?我倒希望是后者。”
汉娜的嘴巴一如既往地毒,亏她还是快做母亲的人了。但我现在没时间理会,我在担心马尔福,我怎么会把他忘了呢,明明是我请他来的,如果连我都这样,那他来这里岂不是活受罪?想到天文塔下他无话可说的模样,我觉得很愧疚。
更让我愧疚的是,就像汉娜说得那样马尔福已经离开了。
我忽然产生了一种想要叫住他的冲动。加入我们,大家一起,你不必这样,已经过去了——但话到嘴边我犹豫了,我最后还是没有这个勇气说。
“嘿马尔福!”
比我先一步出声的是哈利。全员都因为哈利这一声呼唤而驻足,齐齐望向已经走出学校大门的马尔福。后者闻声回头,给了哈利一个冷漠而淡薄的侧脸。当哈利问他要不要跟大家一起的时候,和我身旁的其他人一样,汉娜再次流露出“你们简直是一群疯子”的表情。
我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紧张。
马尔福平静地将所有人的表情收进眼底,外表上仍然看不出一丝波澜。最后还是婉言谢绝。
“你别误会,我只是有话想跟你说,关于我们各自的两个孩子。”
提到孩子,马尔福晦暗得发灰的眼睛这才有了一丝神采。他点点头,目光不自觉地扫过我,与我对视两秒,随即看向哈利,默默地和哈利夫妇绕到了大队伍的最后面。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被周遭热切的寒暄淹没,我只能看见马尔福的目光直直向前,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有些空洞地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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