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派对上人生第一次的宿醉给我和怂恿我的汉娜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能对她来说更深刻些,毕竟她比我清醒,还被停了职,但对我那只是模糊不清的昨天,起不到什么影响。
去上课的时候在走廊碰见了几个斯莱特林的学生,他们偷瞄着我窃窃私语,还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令我觉得浑身不自在,我最受不了外界的评价了,特别是我不知道的评价,这还不如让潘西和达芙妮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来得容易。
一晃便到了午休,我先去麦格教授那儿领了扣二十分的批条和一周的劳动服务,在她手下的劳动服务,就从今天晚上开始。我本想再多问几句关于昨晚的事,可我才刚开口提了一嘴变形动物的事,麦格教授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吓得我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汉娜在公共休息室门口等着我。她胸前已经没有那枚徽章了,双马尾扎得很乱,一高一低,领带也是歪的。她下意识双臂抱胸,对胸前遮遮掩掩,我知道她不习惯失去荣誉后别人对她打量的目光。我们一同顺着紫藤花花架下楼,穿过公共休息室,敲开了院长办公室的门。
“进来。”斯普劳特教授的声音听起来阴沉沉的,我忽然有点不敢进去了。
汉娜鼓足勇气率先推开门,我紧跟其后。
“坐下吧,今天精神状态怎么样?有没有影响到上课?”
我们不约而同地摇头。
她的目光定格在我身上,变得十分为难:“谢丽尔,知道错了吗?”
我拼命点头,但我又怕她问我反省做得如何暴露出我脑海中的一片空白,于是决定坦白从宽:“我……其实我不怎么记得昨天都发生了什么了,但我真的有认真反省,低年级在学校酗酒是不对的,我错了。”
“我也错了,身为级长应该约束同学以身作则,不该劝酒……”汉娜连忙接过话茬,却因为心虚声音越说越小。
斯普劳特教授愤愤地瞪了她一眼,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停了你的职之后才想起来你是级长了,恩?这一个月,你看看你跟厄尼在院里起到的是什么带头作用!院长对级长虽然都很信任,但你别以为我们都瞎了聋了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两个跟斯莱特林的几个级长互相给对方学院扣分已经很让人诟病了,现在你又……唉!汉娜啊,汉娜,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叹息中的心力交瘁和无奈令人听了都心酸,我瞥见身边汉娜的眼睛里闪亮亮的,好像憋着眼泪,我心里也很难受。汉娜各方面都在院里很优秀,人缘又好,估计斯普劳特教授很少这么批评她吧。
“你的性格太不知轻重收敛了,得改,知道吗?不然以后一定会给你造成大麻烦的。没人有义务一直忍着你的坏脾气和张扬作风。一次两次可以,别人会说你还年轻不懂事,三次四次,再多次,大家就会觉得这个孩子屡教不改,是诚心这样的,以后也不值得别人对她好,就会彻底失望了——你想看到这样吗?我知道你内心里是很温柔的。”
“对不起教授,”她咬着唇,伴随着低头的动作,眼泪落了下来,“对不起,请你别对我失望好不好,我会改的……我会的……”
她默默地哭了好一会,听得我心都要痛了,斯普劳特教授这才伸手递给她纸巾,叹息着嘱咐道:“把眼泪擦擦吧,这才刚开始让你承担重任,你就这么绷不住压力了,以后可怎么办?我可是属意推荐你在七年级的时候竞选女学生头儿试试的,你不是就喜欢当头儿么,恩?大姐头艾博(Big A.)”
斯普劳特教授忽然用同学之间的调侃开她的玩笑,令她窘迫得脸都红了,破涕为笑。
我望着她舒展的眉头嘴角,也不禁笑了。
但当教授转眼看向我时,我再也笑不出来了。
“还有你,谢丽尔。你昨天真是……吃错药了,”她思索良久,才选择了这样的形容词,“捏麦格教授的脸,你在想什么呢!在霍格沃兹没人敢这么做谢丽尔,没人,她没一甩袖给你变成石墩子就不错了。”
我倒抽一口凉气。
“我……我真的……对她……”
“你以为呢?”
“我以为我只问了她阿尼玛格斯的事情,然后跟她说我爱她,我以为向长辈表达我们的爱不算过分……”
我越说声音越小,因为斯普劳特教授的脸被我气得越来越红。我再也不敢放肆发言,就连发问也怯生生的,就像刚刚被吓得花容失色的汉娜那样:“我……我还干了什么……”
“你跟汉娜鬼吼鬼叫地唱了一晚上歌,从走廊唱到礼堂再唱到休息室,海蒂和普里斯想要去拦你们,结果被你一个咒语绊倒在地;在路上你遇到了斯内普教授,哭着求他这学期再给你一个O好不好,还说什么虽然你讨厌这门课但你真的有用心,你可以想象一下斯内普的表情,我想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噢,最精彩的我忘记了,”她翻了个白眼,“你把德拉科的级长徽章扯下来当众踩着脚底,你说‘我爱你德拉科但你太差劲了,你是个混蛋’,接下来你都哭着对他说他有多混蛋,直到他帮忙海蒂一起把你拖回公共休息室。”
晴天霹雳,我感觉我的脑子都要炸了。我就说在路上遇到德拉科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怪我第一次喝酒喝得这么醉,连一点清醒意识都没有。当着那么多人对德拉科说我爱你也就算了,还骂了他一顿……谢丽尔你都在做什么啊!
斯普劳特教授的讲述还在继续,包括我和汉娜是如何在公共休息室的桌上拉着男孩子一起跳舞的,期间踢碎了多少盆她辛苦栽培的盆栽,影响了多少学生的晚自习时间,对学院形象的影响有多大……我越听越害怕,完全不敢吱声。
这真的是我吗老天……
我被斯普劳特教授狂风骤雨般的批评弄得无地自容,事实上不用她说我自己都想自刎谢罪了,她怎么骂我都不过分,毕竟我从来不是这么没规矩的人。
我上交了本月执掌风纪的麦格教授批下来的二十分的扣分批条,斯普劳特教授已经骂我们骂得口干舌燥,再也说不动一句了,只让我们放下赶紧回去午休,好好准备下午的课。汉娜和我如蒙大赦,逃也似地离开办公室,这才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然而这种感觉没过多久便在走廊里众多学生对汉娜和我的注视下胎死腹中。
下午还有斯内普教授的魔药课!救命!我想找个地方死一死。
果不其然斯内普教授在课上对我极尽嘲讽和刁难至极,就好像刚开学那个非逼着我把第三章超前回答出来的教授又回来了,我感觉我辛苦一年建立的好印象全毁了。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正准备脚底抹油,好死不死斯内普教授又把我给叫住了。可他叫我留下又没有什么跟我搭话的意思,只是背对着我擦黑板,弄得我有点发毛,不知道该不该主动认错。
思索间斯内普教授终于先发话了,声音冷冷的:“酒醒了吗?”
我臊得脸通红,应了一声。
他冷笑着转过身,用手帕擦拭手上的粉笔末,翻着眼皮白了我一眼:“都说酒后吐真言,达灵小姐,好像对我有点意见,是不是啊?”
心里的某根弦瞬间绷紧,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斩钉截铁道:“没有教授,我很尊敬你的,也很喜欢上你的课。”
“你喜欢上我的课?!”他皱着眉,用怪异的腔调促狭地笑了一下,像是听到什么奇闻怪谈。
我忙不迭点头。
他将手帕往讲台上带着些脾气地那么反手一扔,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反问我:“你喜欢上我的课你会昨天说虽然你讨厌魔药学但你尽力了?你真的有用心吗,我可不相信会有蠢货在自己不喜欢更不擅长的科目上用心,你这么胡说八道是不是当我智商没上两位数?”
他接二连三地嘲讽和熟悉的遣词造句令我不由得想到了德拉科,到底教父与教子朝夕相对总是有些相像之处,我被他年纪尚轻经验不足的教子讽刺到无地自容,面对他这种个中高手,更是难以招架。我窘迫得半天都挤不出来一句话,只能低下头,像是认错的小孩那样一声不吭。
可我端正的认错态度并没让他消气,不知道他以为我是默认还是什么的,他的食指指节不断叩击讲台,逐渐急促,逐渐刺耳,不容忽视。
“赫奇帕奇的全优生,谢丽尔·达灵,哼,除了魔药学,全都是O,如此优秀,如此无所不知,可唯独魔药学,没上学的小孩都比你动作利落些。别告诉我你人头猪脑,换做别人,比如你们院那个欧文·考德威尔,比如众所周知的纳威·隆巴顿,我信,但你?”教授的口吻里带上了些不解,“我就奇怪了,你是对我有意见还是对这门课有意见,还是,两者都有?”
“对不起教授,我会努力的,我以前可能态度还是不太端正,我会更注意的。”
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事实就是如此,除了魔药学在霍格沃兹没有我学不好的科目,即使占卜,我也在第三学期逐渐成长许多,唯有魔药,我真是头疼得要命。我明明对教授本人或者这门课本身都没什么偏见的,我曾经还对乌姆里奇没有偏见呢,为什么他就不相信呢?这种多疑不知道是不是有种奇妙的关联。
我又想到德拉科了。
*
晚餐时分我终于在礼堂见到了德拉科,我正准备进门用餐,而他显然已经吃好了,身后跟着克拉布和高尔,还是老样子,一看见我,眉头不着痕迹地皱起来。
我注意到他细微的表情变化,连忙跟了上去,我已经一天都没见到他了,说不想他是假的,毕竟我们几乎天天都多多少少有些时间能呆在一处,而且我也有话想对他说。
但他完全就是一副不想理我的模样,唇线紧抿,眸光冰冷,嘴角深深的沟壑和法令纹连在一起,让他显得一如既往地不好惹。我一直拽着他的胳膊,唤他的名字,拉拉扯扯走了好久的路,眼见就快要到地牢了,他终于停下脚步。
“你又喝醉了吗?”他转向我,眉毛鼻子眼睛都皱成一团,显出一种委婉的讥讽。
“我没有,”我讷讷地答道,“我就是来跟你解释一下的。”
“你不用解释,我听得很清楚,我就是这么一个混蛋,让你这么爱我,那是你活该,不能怪我,毕竟又不是我主动来招惹的你求着你跟我好,不是吗?”他勾起一丝假笑,顺手扯了扯胸前,故意将级长徽章展示给我看,“现在,请你让开,不然我会滥用我的职权给赫奇帕奇扣上五分,而这次你好像没什么有权有势的朋友可以站在你这边了吧。”
他仰起脸,眯着眼作思考状。
“我想想——迪戈里死了,汉娜停职悔过一个月,厄尼被罚抄写句子,呵,那个臭鼬王,你指望不上他的。至于海蒂,我根本不怕她,她现在又不在这儿,”说着,他的声音又拔高了八度,带着颐指气使的呵斥,“所以还不给我让开!别碍事!”
我自知理亏,又经不住他这么挖苦,只好就这么松开手。
他不自在地活动着胳膊,扯了扯胸前的领带,最后瞥了我一眼,抿了抿唇,还是没有说话。
我盯着他晃动着的,逐渐变小的影子,鼻腔一阵酸涩,却又哭不出来。我哭什么呢,话是我自己说出口的,事都是他自己做的,我哭什么呢?
我在斯莱特林休息室门前站了好一会,期待着也许他会回过头来再找我,尽管这种几率微乎其微但,你也知道,梦还是要做的。
我的腿有点酸了,我想他不会这么快消气的,便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我比以往早起了些,收拾好后,没有直接去礼堂等着开餐,而是直奔地牢。起得很早准备晨间自习的斯莱特林学生也不少,多半是任务紧张的五六年级,我看到了好几张熟面孔,不过关系实在是不敢恭维,彼此只交换了眼神便迅速分开了,我听见他们在我背后指指点点的声音,令我感到窘迫,我觉得我快要坚持不住了,这样守株待兔实在是有点不知羞耻,德拉科要是再不来我就要忍不住先走了。
我看了看表,再不走就要迟到了。于是,又一次我还是没等到德拉科。
但我没有放弃,我熟知他的一切脾气秉性和习惯,今天五年级的课表又很松,他一定会来魔药教室自习的,我要等他,他总会来的,我不着急。
我将书脊处缝合的部分用力压了压实,翻开写着《奇妙防御咒语》的黑色封皮厚重字典书,在寂静无人的魔药教室,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地心开始新章节的学习。那个老骷髅给我的这本书实在是太复杂了……我刚上学的时候原本就因为魔法原理的精妙而感到吃力,而现在我所接触的是我闻所未闻的魔法发动方式,无论是咒语,还是配置草药的药方,简直就是一个更高难的体系。
而这里最让我觉得头疼的就是对冥想上的修习。我在这方面做得差劲极了,作为一个永远闲不住,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的人,我这周的冥想完全一点用都没有只是在浪费时。特别是这两天,只要我一静下来,满脑子只有德拉科,德拉科,还是德拉科。
可按照书上所写,如果不提高心灵能量的纯度,新的魔法就会发挥不出来,我虽然对此半信半疑,但顾虑总是有的。因为我很快就遇上新的瓶颈了,我没办法按照书上说的使用火焰咒,我甚至连一点火星子都弄不出来。
镇定,谢丽尔,别忘了你是谁的后代,你身上流着谁的血,你未来要做什么!
我不断告诉自己“我可以”,不知道第多少次再次伸出左手掌心,颤抖着用唱歌般的语调念出咒语。
“转啊转啊,时光轮回,奔跑直到,冲向终点。( Round and round,the circle of time,racing toward the finishing line.)”
火焰,我默默在心里说道,火焰,火焰,火焰。
我用右手紧紧压住左手手腕,试图哪怕用挤的也要将我的魔力挤出来那么一点。如果我现在的目光能聚焦生火的话,那可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转啊转啊,时光轮回,奔跑直到,冲向终点。”
我不断轻声咏唱着,终于,掌心出现了那么一丁点噼啪的亮光,就像小时候玩的仙女棒。
我开心得要跳起来了,松开手腕,再暗暗集中注意力,想要它继续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
出乎我意料的成功就这么敲开了我的门,火焰仿佛被我鼓舞似的,倏地窜起二十英寸高,我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两步想要收手,可火焰就像有了生命似的变成长龙的模样,呼啸着,盘旋着,朝我扑来。我险些被烧掉发梢,勉强躲过一劫,第二轮攻击又来了。
念出清水泉涌咒语的是德拉科,就在第二轮攻击正要开始的关头,我看见他站在门口,魔杖直指火龙,泉涌如龙,水火相撞,滚烫的蒸汽随着“嘶啦——”的声音迅速在魔药教室弥漫开,还带着些刺鼻的硝烟。
我剧烈咳嗽着,摸索着想要开窗换气,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间教室是没有窗户的。熟悉的力量透支过后的眩晕感支配了我,我忍住胸口的恶心跪倒在地,双手掐住脖子,艰难呼吸着。
不行,喘不上气来,我好难受……我感觉我要被溺死在海里了。
我开始眼冒金星,耳边轰鸣,迷蒙中听见德拉科的声音长蛇般蜿蜒入耳,可他说了什么我实在听不清。
意识重新恢复的时候我半躺在德拉科的怀里,他怀抱着我,单膝跪地支撑身体。他一手扶着我的头一手在给我灌哮喘的特效药,眉毛眼睛鼻子仍然是昨天生我气时候全都皱巴巴拧成一团的模样。
“德拉科(Draco)?” 我迷蒙地眨眨眼,脑子还是有点不清醒。
“神经病(Psycho)。”这就是他回我的话。我撇撇嘴,又不是玩对暗号,玩什么英式幽默。
我的态度显然让他十分不满,他将空药瓶揣回我兜里后,伸手在我脸上狠狠捏了一把,凶巴巴地瞪着我,质问道:“还不承认自己疯了?在魔药教室玩火焰,你要做什么,被斯内普关一年禁闭吗?你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这个咒语,它太强大了,它……”
说着,他的眉间刻痕越来越深,盯着我的目光越来越迷惑。
“这种感觉是什么……达灵,你用的是什么咒,怎么跟我学过的火焰相关的咒语都不太一样?”
我慌张地从他怀里爬起,拍着并不存在的尘土,状似无意地冲他笑笑:“噢这个啊,是塞德里克以前送我的书,他说他学过了已经没用了,让我当课外参考书学一学,所以我猜是跟更高等级的魔咒学相关的吧。我试了试,实在是太难了。”
“是这样吗?”他的目光片刻都不放松。
我有点不敢去看他,匆匆在原位坐下,将桌上那本书和其他练习册一起往挎包里塞了塞。
“当然了,你也知道,塞德他最擅长的就是魔咒学和变形术,还在修高级选修呢,会更高难的也不奇怪,你的魔咒学也很厉害,以后选修高级课程肯定也能学到这些。”说了这么多还不去看他的眼睛显得也太心虚了,我得自然一点,于是我奉上一枚崇拜而向往的笑容,仓促和他交换了个视线。
“那是当然。”他哼了一声。
我咽了口口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巴巴地望着他。
他迟疑了片刻,抬起眼,与我再次四目相对。
“你……”
我们不约而同发声,又十分默契地陷入沉默。
德拉科默默在我对面坐下,从包里拿出《标准咒语》第五级,一言不发地开始阅读。我看他那副专注的模样,有点紧张,只好率先试探。
“德拉科……”
“干嘛?”他一边握住魔杖试着挥了几下,一边头也不抬地应付我。
“你是不是不生我气了?”我趴在桌上,眼巴巴地仰望着他的脸,“我向你发誓我那天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完全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你应该也听说了吧我还问麦格教授怎么变‘小猫猫’,可是我根本就对当一个阿尼玛格斯不感兴趣,所以我想说那些都不是我的本意,不是什么酒后吐真言之类的露出本性,你就把我说得那些疯话都忘了吧——”
“——所有的话都是疯话吗?”
我被他这么一打断思路都忘记了自己刚刚说到哪里。
他终于肯看我一眼了,尽管那只是淡淡的没有情绪的一眼。
“我问你是不是那天说得所有的都并非本意?”
我忙不迭点头,紧跟上诚恳的目光以示清白。
他被我的目光黏住,放下书,认真地看着我,又问:“那你说你爱我呢?”
完全无法招架也意想不到的问题。
我的脸倏地烫了起来。
“我……我……”我窘迫得不敢去再看他深究的视线,只能低着头咕哝,“我不知道。可能……是真的吧。”
教室里忽然陷入一阵奇怪的沉默。
我听见德拉科有些厚重的呼吸声,就像是疲惫地吐出一口浊气,紧接着是拖动椅子的声音。当我抬起头时,德拉科已经收拾好书本和包离席了。
“德拉科!”我在身后喊他。
但他的脚步没有停。
空旷的教室再次只剩我一个人,我忽然心里堵得难受,放下笔,再也读不进去书了。
我知道他也许是对我那个答案感到不满可我……我说不出口,这太让人羞耻了,而且我并不确定要不要这么快说这句话,毕竟这句话的含义太不一样了,我有点怕,尽管我完全不清楚有什么可怕的。
我很想再勇敢一些,再厚些脸皮,像我以前表露心迹那样。我该那样做的,只要我勇敢一点点,德拉科知道以后,一定会很开心的,他开心了,对我的态度也能好些。
我再也不想回到以前他对我冷着张脸言语相讥的时候了。
如果我说不出来,那我就再用写的,写不出来我就用画的,我能做到的,因为我清楚在我心里那句话是真的。
笃定了决心,我再也坐不住了。我连东西都顾不上收拾,疯也似的在走廊上狂奔,努力搜寻着德拉科的背影,他很好找的,他很特别的,他有一头淡淡的金色短发和淡蓝色有点发灰的大眼睛,皮肤白得像纸片人,虽然没有说好看到全校就这么独一份,可我还是只痴迷于他。
“德拉科!”我用颤抖而尖细的声音高声呼唤着,加快了脚步,“德拉科!德拉科!”
他就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向前走,脚步还越发快了些……这个人真是的!他这不是故意在刁难我嘛!我急得眼泪都要出来,可我还是得忍住,他不喜欢我哭,我自始至终是知道的。我是在意他的感受和心情的,和他不同。可是……可是我的眼泪不听话,我的心跳也不听话,我还是被风吹迷了眼,带着了些哭腔。
“德拉科我说我爱你你听见了没!你给我停下!”
长长的走廊连接着几间魔药教室还有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周围三三两两的年轻巫师,胸前都是绣着斯莱特林的花纹,但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我不使出浑身解数留住他,他一定会越走越远,他不会为我停下来的。
周围同学齐齐惊愕地抽气。
德拉科终于停下了脚步,可我再也跑不动了。
我弯下腰,扶着膝盖,剧烈喘息着,眼泪大片大片淌了下来,模糊了视线,将与德拉科相隔的那一段长长的路晕染得好像近在咫尺。
我闭上眼,心里疼得连一口气都提不上来。但我知道我得继续向前跑,不然他不会等我太久的,他不喜欢等人。再不快点,我就再也追不上他了。
“我爱你德拉科。”
不知道是哪个女生的惊呼在我身边传来,夹杂在那些窃窃私语里让我浑身热乎乎,脸红心跳。让他们笑去吧,我不在乎,再在乎那些有的没的男朋友都要没了,去他妈的吧!
我抹了一把眼泪,起身,拖着沉重的躯干挪移着,一步,两步,三步……直到结结实实撞上一个冰冷的胸膛。
我嗅到了熟悉而浓郁的男士香水味,是积久的皮革,是焚烧的檀香,是透着些青涩的树苔。
还有被小心隐藏起来、不容易被捕捉到的,德拉科自己的气息和味道。
我呼吸一滞。
“那么多人都在看着你,你在做什么啊神经病,”他的声音细若蚊蝇,却还不忘裹挟威胁,“要是哮喘再犯病,没人再会去救你了。”
“你会来救我的。我……一点也不怕。”
尽管上气不接下气,我的眼神仍然笃定,我希望他能接收到那份笃定。
他注视着我,眸光闪烁,耳廓逐渐变红,那种火烧云般的红迅速蔓延开来,让他侧面的脖颈和脸部看上去就像被烈日晒过,斑斑驳驳。
“你不是说你不知道么,现在说这种话做什么,”他匆忙别过脸,不再与我对视,却只是将那红得斑驳的那面侧脸暴露得更明显,“你就会装,谢丽尔·达灵,你就会在我面前装相。”
“你可以不相信我,说我是在骗你,是在装相,但我可以装一辈子给你看,就这么一直装下去。时间会证明一切的,你总会相信我是真心——”
“我相信。”
德拉科一如既往喜欢打断我的思路。我又陷入大脑当机的僵局。
“——啊?”
他转过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凶巴巴地说:“我说,我相信你——你脑子可真迟钝,慢郎中!什么事情都慢慢来、往后拖,有什么话不早点说,硬巴巴往外一个字一个字崩,什么都挤不出来,跟你说话真的很费劲你知道吗?”
我替自己委屈辩白:“我只是说不出口嘛!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我不擅长说那种肉麻话。”
“你不擅长?!”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瞪大了眼,稀奇地瞧着我,“如果你不擅长的话还有谁更擅长?你自己品品你上次给我写得那封信,那些用词,我当时我都懵了,还想问问你那些肉麻兮兮的词你都是从哪儿学会的,怎么一写可以写这么多?”
“那不是……那不是在纸上嘛!和亲口说能一样么,你欺负人,”我皱起眉,“而且用写的本来就对女生比较有利啊,女孩子在写作上本来就天生有这种肉麻的才华,不过男孩子更擅长用口头发挥。谁像你……”
德拉科难得平息了些的情绪又开始暴躁起来:“我怎么了!”
现在想说“没怎么”是不是晚了。
我痛苦地闭上眼。做人不能太实在,是德拉科教我的道理,该骗骗人的时候还是要骗骗人的,反正,也没什么关系不是吗?
“你很好,都是我的错,行吗?”
我闷闷不乐地将所有帽子全都接下,一头扎进德拉科怀里,认命地叹了口气。
“只要你相信我,只要你高兴,我都随你,行吗?”
当我感觉到德拉科的手缓缓地环住我的时候,我知道,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反正这对他来说是个只赚不赔的买卖,他怎会错过这档好事?
我不情愿地哼了一声,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那不是德拉科的女朋友吗?她是不是又喝多了?”
“天呐她是酒鬼嘛怎么天天发神经……”
“谁知道,看着傻乎乎的,好像没有传闻里那么聪明。”
……
耳边议论完全没有平息的趋势,真是气死我了!他们都没课要上的么?!在这里看八卦很开心?我气得从德拉科的胸前抬起脸,朝那几个嘀嘀咕咕的女生反反复复大喊:“我没喝多!我没喝多!要你管,真惹人厌!”
头顶传来德拉科幸灾乐祸的笑声。
“她真没喝多,”他笑得停不下来,将我搂得更紧了,单手捋顺着我的长发,“她只是脑子不怎么好使,是个傻子。”
“我的脑袋很聪——”
我刚想辩白什么,便被他用吻尽数封缄。
耳边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又开始了,我感觉我的脸都快要熟透了。他怎么可以当着这么多人做这种事呢!这不合规矩!我们可从来没这样过!
他的唇缓缓离开我的,亮晶晶的眸子将我的窘境尽收眼底,显露出促狭的笑意。
“这时候才知道害臊,恩?早干什么去了。”
我磕磕巴巴说不上一句,又羞又气,于是决定把头埋在他胸前当只鸵鸟,看不见就当没发生过。
德拉科见状笑得更厉害了,整个身体都在发抖,气得我想掐他。
可我又舍不得。
这个无赖!我恨!他除了逼我还会做什么,他是不是恨不得我把心剜出来给他看?真是的,什么事情都要说出来哪还有心照不宣的浪漫,都只剩下不知羞耻了好嘛!
我气呼呼地想着。因为我本以为他也清楚,不用我说出来的。
就像我本以为,我们彼此都深深了解对方一样。
但显然很多事,有时候你相信并不代表那就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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