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亲爱的,别着急:我不会,但你会

    鉴于我生日时的宿醉带来了点……小插曲,德拉科要送我的礼物在一周后才姗姗来迟,久得我都快以为他今年要因为之前的负气将我的生日跳过去了。

    好在他没有。

    一个天文塔上观测的晚上,当我像往常一样招呼德拉科,请他在我身边乱七八糟的一地书本狼藉随便找个地方落脚和坐下,他却没吱声,一路皱着眉头踢踢踹踹,硬是在书本中杀出一条血路,向我走近。我惊愕地注视着他的动作,对那些参考书和图册心疼得都快要尖叫出来了,但我又知道我不能这样一惊一乍的,德拉科不喜欢这样。

    我只好把这些统统都憋在心里,用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注视着全然没有察觉的德拉科。

    ——直到他伸出那只一直揣在裤袋里的手。

    静静躺在他掌心的是一本超级迷你的书,芝麻粒大点,我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于是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他。

    “土包子,你让开点,”德拉科露出鄙夷的眼神,抽出魔杖,在书上轻点,“速速变大。”

    我听话地后退了几步,但很快我便发现这还不够,书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几何倍膨胀着体积,都快要把我挤到墙边去了,我有些六神无主,迫于无奈只好跳到窗台上,等待着这个咒语的完成。

    不过随着这本书的放大,我也渐渐看清了封面上的烫金字——《魔法百科全解全书》第73版修订版。

    “噢天呐!天呐天呐天呐!”我捂住嘴,连续发出了好几个感叹,“这是百科辞典吗?还是硬封皮精装版!太奢侈太棒了吧!”

    “你知道我的,花钱大手大脚。”他颇为得意地仄歪着头,眉眼飞扬,言语轻快。

    “可是这个翻起来会不会有点费劲?”

    他翻了个白眼:“说你是土包子你还不信,让开点,看我怎么做。”

    说着他站到我的位置,挥挥魔杖,念出一串咒语并下达指令“查找霍格沃兹”,这本巨型辞典就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自动翻页,直至停在中间的某两页空白处,水墨般的意大利圆体字逐渐晕染浮现,题头一个大字“霍格沃兹”,随后是一些字和照片。

    简直是叹为观止……魔法真是太神奇了。

    我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宿舍或者自己家里时,你可以给恢复成原尺寸,不过平时还是迷你的比较适合随身携带。”他说着,又将其来回变换着尺寸,缩成芝麻粒,抑或巴掌那么大,又将刚刚那句激活魔法书的咒语教给了我。

    “这简直……棒呆了。”我反反复复重复着这句话,我已经词穷了,只能抱着百科辞典傻笑得不行,接触到他得意洋洋的邀功般的目光,再也抑制不住激动,我直接抱住他的脖颈,扑进他怀里,将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开心得大笑,“我真的爱死你了德拉科!我太喜欢这个生日礼物了!去年我都没收到你的礼物,我还以为今年也收不到了呢。”

    “你当我是这么没礼貌的人吗?”

    “你不是,你是全世界最棒的!这是我今年最满意的生日礼物了!”

    我用力在德拉科的侧脸上吧唧吧唧亲了好几口,咯咯咯地笑出声。

    他虽然老老实实地抱住了我,也接受了我的奉承,但好像还是有些意犹未尽:“然后呢?和迪戈里去年送你的那本魔药学的书相比呢?”

    我抬起头,用古怪的眼神望着他,完全不懂这有什么可比性。今年是今年,去年是去年。

    “可是你去年没有送我啊。”

    “可是今年我送了。”

    他很坚持。

    我撇撇嘴,有点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他还真幼稚诶。可我又不能把心中所想表露出来,于是只好装作认真思索的模样,作委婉回答:“恩……从实质用途这个层面来讲你的更有用,确实更好。你赢了。”

    哪曾想他还不依不饶:“那其他层面呢?”

    “其他……其他……情感层面上当然也是你赢啊,不说这个了,说点别的,”我松开勾住他脖颈的双臂,从他的怀抱里轻轻挣脱开,下意识后退了好几大步,“其实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可我不记得我放哪里了,我找找……”

    我低下头,在一片狼藉中寻找着,又去旁边的储物柜瞧了瞧。

    “你有东西送我?稀奇。”

    “这有什么稀奇的,我又不是第一个开创过生日还给别人回礼这种奇葩行为的人,”我戏谑地看向他,悄悄将第二层书架最里面藏着的小东西藏进袖子里,背着手,一蹦一跳地跳到他对面,嬉皮笑脸地冲他眨了眨左边的眼睛,给了他一个wink,“这次我可对我的手艺非常有自信。”

    谁知他一听到“我的手艺”两个词瞬间变了脸色,满脸都写着拒绝,还挤出了深深的法令纹。

    我有点生气了:“你就不能先看一下再嫌弃嘛!”

    我自暴自弃地将东西塞进他怀里,气得半侧过身不想理他。

    这个混蛋,亏我熬了一周的通宵,他以为老骷髅的魔法那么好掌握吗?我费了好大劲才掌握怎么控制火焰,这是我用我自己的魔法烧熔了我好多私人的金属用品才做出来的:我所有羽毛笔的笔尖——反正我有德拉科送我的笔了,我不需要;几只复古的铜制发夹,虽然我很喜欢但我需要一些铜,只能忍痛割爱;固体香膏的马口铁盒子,我把香膏全抠出来了,说起来还有点浪费,它们一定会干的,还有好多呢;还有一些其他杂七杂八的玩意儿。

    这就是我为什么那么着急想要掌握火焰咒的原因,我急死了,还不都是为了他,为了送给他这副微缩版的天文望远镜模型?他根本就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镜片还是我自己一点点亲手打磨的,每个晚上,在天文教室昏暗的灯光下不厌其烦地打磨着,我感觉我的高度近视又加重了几分。我知道这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珠光宝气的奢侈品,也不是什么实用的东西,我本来想送他实用的东西的,可他什么都有,而且都力求最贵最好,和我完全不一样,我能送他什么呢?

    潜意识中,我只想送一些能让他一看到就想到我的东西,可我又觉得我没什么特别的……

    所以我是好不容易想到这个点子的,他就不能——

    他就不能夸夸我么……

    我委屈得都快掉眼泪了。

    就在我快要以为他一辈子也不打算吭一声的时候,他终于慢悠悠地发话了。

    “这次做得还挺像样的,起码拿得出手,比上次好。上次你在那个破烂护手上绣得……真的太他妈难看了,我都没办法用,用了还不得被人笑死在魁地奇场上。”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轻声叹息,带着追忆的口吻,顿了顿,又变得疑惑不解。

    “你怎么又哭了?”

    “我没哭。”我吸吸鼻子,努力压住哭腔,依旧梗着脖子,不想去理睬他。

    身后传来男孩的轻笑。

    “我不会这么容易就伤到你了吧,只是说事实而已,谁让你笨手笨脚的什么都不会?你这么娇气这么玻璃心?”

    我越听他讲话越生气,气得眼球都开始发烫,双眼被泪水模糊,我咬着牙挤出假笑:“对!我就是笨手笨脚的什么都不会!我就是这么娇气就是这么玻璃心!虽然我的防御魔咒厉害到不行,可还是抵不过你的厉害,你都不用对我念咒,只要随便说一句话就能轻易伤到我,你最厉害了,满意了吗?”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伸手指向门外下逐客令,毫不客气。

    “谢谢你送我的生日礼物,现在,笑够了就可以离开了吧,不然我就去找当值的麦格教授检举你私自夜游。”

    “你去啊,快去啊。”

    他口吻轻蔑满是不屑,激起我的斗志。你真当我不敢啊!我说到做到。

    我冷哼一声,抹了把眼睛,抬头挺胸昂首阔步从他身边经过。

    “我又没说不喜欢,你怎么就觉得我会伤到你?”

    他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一如既往具有魔力,我不由得顿住脚步。

    “说真的吗?”

    别扭了半天,闹了半天,我还是得在他面前甘拜下风,也是一如既往,我输了。

    他缓缓上前两步,拉住我的手,轻轻一拽,带入怀中。

    “关于睹物思人这种很小女生很无聊的蠢事的尝试,这次你做得还不错,”他低笑着在我耳边说道,“把用法告诉我。”

    他的怀抱使我的心情平复下来,刚刚的委屈和嘲弄好像找到了什么缓刑的出口,我再也没理由继续抓着不放。

    我闷闷地在他怀里嘟囔出声:“什么用法?”

    “这个望远镜的用法啊。”

    “一个装饰品有什么用法?我什么魔咒都没下,你要是闲得没事的时候可以把它当成普通的望远镜玩玩,但别的它什么都干不了,那种高难度的咒语我还没学到呢,”我环住他的腰,委屈巴巴,“我就是想让你放在书桌上平时看见了多想想我,然后一想到我就想到天文学,一想到天文学就快点翻书复习别消磨时间瞎混,毕竟你还有普等巫测,测试之后的高级选修也要下功夫,因为结课的时候还有——”

    “——好了别说了,”他腾出一只手将我的嘴捂住,用威胁的眼光看着我,柔声低语,温和假笑,“再说就烦人了,叨逼叨小姐。”

    这又是哪来的绰号?我被捂住嘴又不能质问发声,只能在内心暗自腹诽。德拉科总是不遗余力给我编造各种绰号。我很烦吗?我不觉得啊。他真是不识好人心,明明我都是为了他好才督促他的。谁才是年长些那个啊真没责任心!

    他眯起眼,凑近了些,定定地凝视着我,阴阳怪气地问:“你现在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我?”

    熟悉的问题,熟悉的场景,我的应对也依旧是老一套。我拼命地摇头,瞪大了眼,努力表现我的真诚。

    他好像相信了,缓缓放下了捂住我的手。

    我松了口气。

    下一秒他却猛地凑过来激烈地吻上了我,唇舌一并用力,就好像要把我整个生吞活剥下去,我的口腔被撑到最大,几乎要喘不上气,他却还不放过我,一直舔着口腔最里面的嫩肉,时不时用舌头去缠绕我的舌头。

    他的双手渐渐下移,用力,我吓了一跳,差点跳起来,结果只是让我们贴得更紧。

    他痞气十足地笑了两声,又开始吻我的耳垂和颈侧。

    “我最后警告你一遍,下次你要再敢在心里骂我,谢丽尔·达灵,”他低沉的声线带着隐约的颤抖,他的气息热乎乎地喷在我的耳垂上,几乎快要让我尖叫出声,“我就得从你这张吐不出什么好话的嘴里给我自己讨点实际的好处了。”

    我喘着气,脑袋迷成了浆糊,下意识地反问:“给你什么好处?”

    我用懵懂的、痴痴的目光望着他,他笑得仍然痞气得像是个小流氓,动作也活像是个小流氓。他双臂用力将我的身体紧紧贴向他的,然后,顶了我一下。

    我感觉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随着他的动作膈到我的肚子,瞬间令我从头到脚开始热乎乎地发烫。

    “你说呢?”

    德拉科在我耳朵上重重咬了一下,我立刻瑟缩成球,开始在他的怀里无力挣扎。

    “你……你你你胡说什么呢快放开我!”我磕磕巴巴地想要推开他,“我听不懂你在……在说什么,我……我……我要写观测记录了,你该走了德……德拉科。”

    “你害怕我?”

    我仍然瑟缩,不敢说话,也不敢抬头看他。

    他的唇在我的脸蛋上磨蹭了几下,又在我的脖子上亲了亲,就在我快要被他这一连串动作刺激得瘫坐在地的时候,他扶住我的双臂,缓缓将身体移开了些许距离。

    “你知道早晚有这一天的,我给你的建议是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我知道你喜欢做准备,因为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低声在我耳边这样说着,离开的时候笑得很暧昧,我完全傻了,半晌才想起来冲他的背影羞愤地大喊:“我不要!这不合规矩!我不要!”

    可他已经下楼走了好远了。

    双手捂住快要爆炸的心脏,我感觉我整个人就像发烧烧到四十度,又晕又烫又不清醒。最不清醒的就是德拉科,他疯了,他到底以为自己在干嘛!前几天明明还说我说那种话不知羞耻,他才是不知羞耻的那个吧!流氓!谁会去跟他做那种……那种违反校规的事情……就算是嘴……

    可下一秒,恐怖的事情来了,我的脑海里回想起刚刚德拉科的话,开始有了画面感。

    “啊啊啊啊!天呐!天呐天呐天呐!”

    深夜空无一人的天文塔,我蹲下来蜷缩成一只鹌鹑,捂住脸颤抖着失声尖叫。

    太恐怖了,太恐怖了……我要去看会书冷静一下。

    *

    魔法部通过地二十三号教育法令的新闻很快就在学校传开,乌姆里奇逐渐获得了权力,毫无疑问,她开始插手霍格沃兹,甚至插手同行教授们的课程突击检查,更可笑的是众多反对邓布利多校长的家长们都纷纷支持这一决议。

    自然也包括那位“住在威尔士府邸的41岁的卢修斯·马尔福先生”。

    在这个关头逐渐频繁地听到德拉科父亲的大名真不是什么晨间趣事。

    我放下报纸,只觉得一阵恶心。

    我知道马尔福阁下是德拉科的父亲,我当然知道,我很想试着去尊敬他,或者哪怕将他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路人,但我每次都会想到哈利崩溃到无语的哭声,想到塞德里克的死亡,想到马尔福阁下食死徒的身份。这总让我觉得一阵恶寒。

    尽管德拉科事后确实对那句“这很复杂”给了我合理的解释,但我并不认为夺魂咒是什么好理由。德拉科从以前就叫我布丁脑袋,他总把我当成真正的布丁脑袋,这就是他大错特错的地方了。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给我真正的解释,今天,明天,一个月,一年,也许永远不。

    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起码现在我张眼睛,自己会看。

    这种言论真是恶心。

    正巧埃莉诺为我盛了碗甜汤,正要递给我,我闻到那个味道,没控制住自己,扭头干呕了一下。

    “圣梅林呐——”

    眼前的小皮靴笨拙地向后挪腾了两步,我抬起头,正巧对上纳威惊慌的圆脸,我皱起眉,尴尬地道了歉:“对不起,我刚刚有点不太舒服。”

    “噢,没关系,我以为你真的要吐了呢,还好。”纳威松了口气,在格兰芬多长桌的空位坐下,正巧就在我的身后。

    我又和埃莉诺道了歉,接下甜汤,不过我对纳威手上厚厚一摞羊皮纸和教材更感兴趣:“这是什么书,魔药学的课前预习材料吗?”

    “更糟——特里劳妮教授的占卜课作业。她要我们收集自己曾经做过的梦然后写出解析。”

    天呐,灾难。我露出同情的目光。

    纳威的笑比哭还难看:“感谢你的同情,谢丽尔,不过同情不能帮我完成作业,我已经是我们年级最后一个动笔的了,因为我一点都不知道我要写什么,现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得一个人静静,开始一边揪头发一边胡编乱造了。”

    我更加同情地向上看了看他的一头杂毛,终于知道为什么他的卷发最近都乱蓬蓬的了,我得跟他道歉,我一直以为他是邋遢到不想洗头弄的。

    “你没有什么梦要写吗?我是说你都不做梦的吗?”

    “当然做梦,可我连醒着的时候都记不住事,你怎么能指望我在梦里还能记住?”

    这倒也是。

    我想了想,拍了他一下:“那我给你提供几个我的梦吧,我一直……很频繁地在做梦,正好我也想了解了解梦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合上书,兴奋得两眼发光,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吓到了身旁的帕蒂尔姐妹和拉文德,也吓到了我,他直接拽着我的胳膊就想往外面拖:“大恩不言谢!快!时间紧任务重,找个地方聊聊,我给你解梦!”

    我从没见过纳威这个样子,有点不知所措,但帮人帮到底,我也想要找人帮我解梦,也是赶巧了。毕竟,我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又不可能跟德拉科说,或者跟汉娜等其他高年级,他们都讨厌特里劳妮这个神棍,连带着也讨厌和占卜相关的一切,解梦当然也算。

    我也讨厌占卜,但我需要找个人说说那些梦,特别是看到了早间新闻后我的心情糟透了。

    纳威的脑袋空荡荡但我的梦真是要多少有多少,自从家人去世后,我各式各样的梦都做过,其中最频繁出现的就是海中溺水,那种窒息感令我久久难忘,也许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有得患哮喘的迹象了,谁知道呢,我还指望着纳威告诉我呢。但看他的占卜成绩,我觉得我还是不要抱期待好了,能帮上他就不错了。

    “接连不断的痛苦,还有死亡与牺牲,投入大海是一种一意孤行的体现,呃……再然后……我也不清楚了,”他拼命挠头,又开始揪他可怜的头发了,“我需要些时间。”

    “没关系,不要紧的,我也没有一定要知道这其中含义,你快整理一下抄在羊皮纸上交作业吧。”

    我和他一同从户外的长椅上起身,他一边整理着书和羊皮纸,一边朝我灿烂地咧开笑意:“谢谢你,帮大忙了。”

    “别客气。你要准备上草药学的课了吗?”

    “对,你呢?”

    “去天文塔写观测报告。”

    “看来顺路。”

    我笑着点点头,和他继续并肩走在户外的鹅卵石小路上。纳威跟我在一起聊天的时候远远没有面对其他人那样尴尬和紧张,很有话聊。他告诉我他最近在培育一株可爱的小东西,等到培育好了可以送我一株子株。我表面上笑着谢过,内心里还是有点害怕的,他应该还不知道哈利有一次和罗恩在路上吐槽纳威的那株植物被我听见了,说它除了用来抓来福简直是垃圾。

    我希望他的健忘可以在不久之后就把这件事给忘了,这样我就不用勉强自己收下了。

    “让开让开让开!”汉娜的大嗓门从老远就能听得见,我和纳威连忙让路。她看起来很累,一个人抱了四盆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盆栽,脸都憋红了,身后跟着的厄尼也很艰难地抱了四盆。

    纳威走到她身边,伸手全数接过盆栽:“我帮你拿吧。”

    “噢,”她愣了愣,有些受宠若惊,上下打量着他,不太好意思地笑笑,“谢谢,给我留一半吧,我可以的。”

    “没关系,这不沉,你是女孩子,值日的时候还是别跟男孩子一样逞强拿这么多。”纳威用膝盖支撑着盆栽的重量,皱起眉,使劲一提气,换了个姿势,将所有盆栽都稳稳地抱了起来。

    汉娜有点傻了,不知所措地搓着手:“那好吧,谢谢你了纳威。”

    纳威好脾气地笑着摇摇头,继续向前走。

    “你既然还……还能搬动那就帮我搬一半吧,喂……我说——”厄尼的声音有气无力地,从汉娜和我身后飘来,但他还没说完,便被已经恢复精神的汉娜劈头盖脸一顿嘲讽。

    “瞧瞧你这样子!真没出息,做什么都不行吃饭倒是很积极!”

    她骂骂咧咧地从厄尼手里接了一盆,我也帮忙拿了一盆,送至大棚门口。远远望去,很多五年级生已经在里面叽叽喳喳地等着上课了,我抻着脖子朝里看,想要去寻找德拉科的身影,他很显眼,没费气力就被我找到了。他没注意到门外还有一个我,眯缝着眼,跟身旁的潘西耳语着什么,露出残忍而冷酷的表情,惹得潘西哈哈大笑,更加兴奋地回应着他的话题。

    不可否认的是,我有点生气。不是嫉妒,纯粹就是生气。

    汉娜喊了我好几遍我才回过神,她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我,我只能尴尬地笑笑。

    “把盆栽先放到这里就可以了,我们还要继续去搬别的,谢丽尔你先回去忙你的吧,谢谢啦。”

    “我也可以帮忙的。我不忙没关系。”

    纳威也朝我招手再见,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你先回去吧,我帮他们搬就可以了。”

    我点点头,也不跟他们客气了,决定转身往反方向离开。这时正好斯普劳特教授朝我们迎面走来,我连忙和朋友们一起跟她问好。但斯普劳特教授没有像往日一样给我们和蔼的笑容,她没有任何回应,甚至没有任何的表情。

    我皱起眉,觉得有点不对劲,和厄尼与汉娜交换了个眼神,他们好像也是这么想的。

    但这三个高年级可没空停留,他们还是继续往前走,准备继续搬新的盆栽来。

    “汉娜——”

    教授用颤抖的声音唤她的名字,和厄尼勾肩搭背的汉娜笑嘻嘻地回头,却看见教授痛苦地闭上眼,别过脸去,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道:“刚刚从你家里传来消息,你母亲半小时前在圣芒戈去世了,抢救无效。”

    她向日葵一样的笑容僵在脸上。

    所有人的脚步都挪不动了。

    “假……假的吧,今天又不是愚人节……”她的嘴角抽搐着,双目无神,用力咧开嘴傻笑,“我假期回家的时候,他们说病情已经好转了的。”

    回答她的是教授的沉默。

    她试图从周遭的我们的眼神中找到些许支持和证据,却只得到更多的惊愕和同情。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失控似的淌了下来。因为她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不给糖就捣蛋”的恶作剧得逞似的沉默。

    汉娜整个人没了气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我连忙跑过去和厄尼纳威一起扶她起来,她沉得像是在地上生根似的,就是不想起来,我们只好陪着她半蹲着。我头一次看到这么没精神的汉娜,心疼得要命,要说这种感觉,我是最能体会的了,没人比我再有经验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家变噩耗了。

    这种事没人能够适应得了的,不管他这辈子经历几次,也永远适应不了的。

    厄尼本想劝她振作点起来去上课,却被纳威拉住胳膊,用眼神告诉他什么也别说,于是他也彻底陷入沉默,束手无策。

    斯普劳特教授深深叹了口气,让我们三个在外面好好陪着她冷静一下,便先进去上课了,里面还有很多五年级生在等。

    汉娜整个人都傻了,连哭声都没有,安静得一点也不像她,她只会呆坐在那儿流眼泪。我们陪着她,也只能默默地注视着她流泪。

    我鼻头一酸,也难受得哭了出来。无视厄尼无奈的白眼,我边哭边抱紧了汉娜,想让她感受到我的心情和存在。

    她无声地哭了一整节课,从上课铃响到下课铃结束,学生鱼贯而出,十分好奇为什么没有课的两个赫奇帕奇会在这里,但看到汉娜整个人都不对了,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用眼神询问我们三个旁人,但我们谁都不敢当着汉娜的面多说一个字。

    “……这是理所当然的了,别忘了她和我父亲很熟,我父亲经常出入魔法部,不知道你们格兰芬多是否得到批准继续参加球赛,真是有趣。”

    德拉科得意洋洋地不知道在教室里炫耀着些什么,刚开始我根本就没听清,但他好像是生怕全世界人都听不见似的,声音越放越大,越来越刺耳。

    “我是说,如果这个问题跟魔法部的影响有关骂我可不认为他们有多少机会,据我父亲所言,他们近年来一直在找理由解雇韦斯莱,当然还有波特,我父亲说把他送到圣芒戈只是时间问题——很明显,他们对那些脑袋被魔法搞糊涂了的人有特殊的防护措施。”

    我的心里仿佛扎进了一根刺,疼得要命。

    我下意识惶恐地看向纳威,他紧咬着牙,平日柔和的脸紧绷得出轮廓来,脖子上的青筋像只魔爪,狰狞着想要跳出来缠住猎物。

    而紧接着他就这么出现了,手上挥舞着一张羊皮纸,大摇大摆地在潘西刺耳的尖笑声和克拉布与高尔的咕哝中走了出来。他回头朝教室里不知道是什么人做了个鬼脸,快活地大笑着,刚把身体扭正,便被横冲直撞的纳威差点撞倒在地。

    “纳威!不要!不要!”

    我的心随着纳威坦克般再次冲撞的动作提到嗓子眼,踉跄地抱着他的胳膊,可他太高太壮了,我简直是被他拖着跑。还好哈利从教室里冲了出来,抓住纳威的长袍,我才没跟着纳威的拳头一起飞了出去。

    “还看着做什么来帮忙啊!”哈利朝罗恩求救。

    我从没见过纳威这样,谁也没见过纳威这样,就连汉娜也被吓到了,忘了哭泣。

    惊惶和心痛海啸般侵蚀着我,令我不禁哭得更厉害了:“求你了纳威别这样!我替他跟你道歉行不行,你别这样——”

    “你滚开!别拦着我!我要杀了他!”

    他发了狠,一甩胳膊,差点又将我甩出去。我从没见过纳威这么生气,他咆哮着挣扎着想要跟德拉科决斗,就连德拉科也被他的疯狂吓得惊骇万分。

    “你冷静点纳威!他是乌姆里奇那边的人,别跟他斗!”

    哈利不停地在他身边高声提醒他,罗恩和厄尼两个人勒住他的肩膀和脖子,这才勉强将他拖到一边。他的脸涨得通红,口齿不清地说了些什么,我听不懂,但我感受得到他的心情,也因此哭得更厉害了。

    但始作俑者显然没有就这么轻易偃旗息鼓的意思。

    “达灵你在做什么!”德拉科终于意识到我的存在,目光死死地盯着我抱住纳威胳膊的手,惶恐未定的神情被愤怒取代,“你竟然当着我的面跟这种怪胎拉拉扯扯的!给我滚过来!”

    我含着眼泪,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动作:“现在没人可以供你出气,矛头就对准我了,对吧?”

    他眯起眼,发出一声类似怪叫的质问:“你说什么?!”

    纳威不动声色地甩开我的手,这次他恢复了理智,动作比之前轻柔不少,但对我来说还是一种让我难以接受的抵触和抗拒。

    他往远处推了我一把,用那种看敌人的目光怒视着我。

    我怔住了。

    哈利复杂的眼神,亦或者是罗恩的鄙视我都可以忍耐下去但是纳威……纳威怎么可以用这种眼神看我呢……我彻底呆住了。

    德拉科嗤笑一声,翻着眼皮讥诮道:“谁让你闲的没事装什么好人。”

    在克拉布和高尔两个铜墙铁壁的保护下,他就好像没事人一样仍然肆无忌惮地说着风凉话。那模样真的让我反感至极。

    我心里痛,头也痛,眼睛也痛,哪里都痛,我一点都提不起理睬他的意思了。随他怎么想吧,反正他也不是第一天嘲讽我骂我了,我习惯了,就像斯德哥尔摩。也许有一天我可以不再因为他的一句话就觉得受伤,也不会因为那些尖锐的刺轻易地哭泣了。

    我默默退了几步,想要远离这些人,他们都讨厌我,我是隔在他们中间、一点用也没有的人,我不该太把自己当回事,明明我什么也不是。

    我走到厄尼身边,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用沙哑的声音唤他:“我们送汉娜回去吧,我一个人抱不动她。”

    厄尼的神情一如既往地激愤,幸运的是,和纳威不同,他还很理智。他连续深呼吸好几下,终于回复平静,最后狠狠剜了德拉科一眼,跟我一起走到不远处满脸泪痕的汉娜身边。她已被场面惊呆,多多少少恢复了些理智,不像刚上草药课的时候那样死活都不肯起来也不肯理我们了。只是不知道用这种方式让她回归现实,让她看到这种场面,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的眼泪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我咬住牙关,好像这样就可以控制住它似的。

    可当汉娜用红肿的眼看向我,关切地问我是不是还好、纳威和哈利有没有被克拉克和高尔伤到的时候,我还是没忍住。她自己已然深陷巨大哀痛,为什么还会担心别人,这个傻姑娘!

    我哭着摇摇头,告诉她不要担心。

    她好像是安心了些,目光呆滞又顺从地在我和厄尼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公共休息室走去。

    “胆小如鼠的狗獾们落败后惨淡退场了吗?也许只有龟缩在洞里更适合你们。瞧啊,一个一个的,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大家都有各自的伤心事不是吗?”

    “你说什么?!”

    厄尼停住脚步,愤懑地回头想要开骂,被我拉住。

    “别理他,我们快走吧。”我抹了把眼泪,用眼神示意他先以汉娜为优先。

    他咬咬牙,不情不愿地加快脚步,恨不得能狂奔回去,离德拉科越远越好。

    厄尼好不容易决定放他一马了,但德拉科好像没这个觉悟。

    “看起来你们这群人都过得很不顺,无论是某个蠢笨的怪胎,还是赫奇帕奇翘着尾巴的鼬王,还是这个粗鲁低俗的大嗓门假小子,现在还带上你,达灵,你堕落了。

    “你是要变成谁的样子呢?跟这些不入流的朋友在一起有什么意思?你是要跟鼬王一起抄句子,还是要跟连级长权力都保不住的疯女人一起哭哭啼啼扮家家酒?你们该不会是因为她太蠢了,终于不负众望地把停职变成撤职,才陪着她蹲在地上像丧家之——”

    “闭嘴德拉科!闭嘴!闭嘴!闭嘴!!”

    我捂住耳朵,转过身,忍无可忍,歇斯底里地大吼,尖锐到嗓音扭曲。

    德拉科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不敢置信地望着我。

    所有人都被我吓了一跳。包括汉娜,我感觉到她的身体剧烈抖了一下。

    “达灵!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过了几秒他终于反应过来了,言辞激烈毫不留情,“我平时是不是对你太客——”

    “——是我平时对你太客气了!”

    他尖瘦的脸顿时呈现出一种怒不可遏,他涨红了脸,灰扑扑的眼睛里满是涌动的恶意。那模样我太熟悉,我几乎都能猜到他下一句要说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每次、每次,只要我说话一不合他的心意他就会这样对我。我太熟悉了。

    但这次我不想妥协。

    因此我得抢在他还想要开口之前继续。

    “艾博太太去世了!所以她才这么难过可真是让你失望了!” 我红着眼撕心裂肺地咆哮道,“你到底是得有恶心才会在别人沉浸在全世界最沉重的悲伤里面发出讥讽?我知道对于你这种人很难理解亲人离世的滋味,但至少请你做个人而不是像头没有心的野兽!”

    德拉科闭上眼,剧烈地喘息着,双拳紧握,颤抖地发出质问:“你……你说我是野兽?”

    “你就是一头顽固不化的野兽!因为你没有心德拉科!如果你真的有心这个东西,你就该跟纳威和汉娜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我有说错什么吗?我警告你,注意礼貌,谢丽尔·达灵,不然我就要关你的禁闭!”他先是朝我大吼,后来又不知为什么,眯着眼,眉头紧蹙,用那种高傲和残忍的目光灼烧着我,冷冷地说,“你明白的,我——不像你,也不像你这个没用的粗鲁女朋友——我有权利实施惩罚。”

    又开始了。他又开始了。

    我摇着头,已经说不上是无奈还是可笑了。

    热烘烘的眼泪顺着眼眶淌下,我望着他模糊的影子,尽可能冷静地面对自己满目疮痍的心和碎裂一地的希望。

    “告诉我,做乌姆里奇的走狗的感觉如何——这是你想要的吗?变成那些滥用职权、仗势欺人的权力者中的一员,维护少部分人的利益、你的利益,却不考虑其他人?你到底要做什么,你知道我根本不想要你变成这样。”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他怪笑了一声,“是你说的,爱一个人就让他维持他原来的样子。是你说的。”

    “那看来是我太蠢了,你说得对,我是个傻子。”

    “你知道就好。你就是一个蠢货,要认清自己。”

    他的声音冷得像块冰,眼神里的冷漠好像从以前开始就没变过。

    我自嘲地笑了笑。

    我以为我真的能起到什么好影响呢,我还真以为我自己是个什么人物呢,结果到最后还是这样。我鼓起勇气做了那么多,我尽力让他满意让他高兴,我忍耐着失去塞德里克的痛苦夹在他和朋友中间,我做了那么多平时的我自己根本不会做的事情,结果还是这样。

    什么都没变。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抹去眼泪,拉住汉娜,给了厄尼一个眼神,示意我们赶快回去。

    但在临走前,我看到汉娜担忧的满含泪水的红眼睛,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把话跟德拉科说清楚的。

    “德拉科,你知道为什么斯普劳特教授选汉娜当级长吗?”

    德拉科没有接话,只是眯起眼仔细审视着我。

    “她脾气特别不好又爱随便发表评论,作风张扬,不知收敛,说话常常不客气,和男孩子也能一言不合互相抡拳头。可是大家都喜欢她,她的人缘就是全院女生最好的,只要她抒发己见,大家一定会认真听——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大家都知道她不是故意那样说的,她只是心直口快过于单纯,什么心思都在脸上而已,她的情绪越激动就表示她越在乎,她的话越尖锐就代表她越为你着想。可惜她常常用错方式,所以才会被不了解她的人误会。但当你了解她你就会知道,汉娜才是整个赫奇帕奇学院里最温柔的人。”

    我望着怔忡的憔悴的汉娜的脸,抹去她眼角的泪光,冲她感激地笑了笑。

    随后,我最后一次转头看向德拉科,用留恋的,悲伤的,无奈的目光最后一次看向他。

    “我曾经以为你们是同样的人,所以纵容自己对你痴迷,也纵容你。但现在看来,只是我一厢情愿,”我苦笑着落下眼泪,“人常常被表面的东西所蒙蔽——”

    我想起了曾经和塞德里克的对话,想起了那天我哭着摘下眼镜,在他面前第一次揭示脆弱,胸口痛得无以复加。也不知道是他有先见之明,还是我的确拥有超出同龄人的天才智慧。

    【——感情、舆论、谎言、外表、行为……而产生幻觉——】

    仿佛时间与空间复叠重现,模糊泪眼中我又看到了塞德里克一头雾水的表情。还有无奈而感慨的目光——是了,他才搞不清什么β-苯/乙胺、一元胺、还是什么去甲肾上腺素,他只会觉得我是个迷迷糊糊的小姑娘。

    但现在我很清醒,我也很想告诉他我很清醒,很快我会的。

    “——因此有时也……有时也……”

    我的眼泪不听话,我的嘴巴也不听话,我快要说不下去了,塞德,我真的要说不下去了,这样真的好难受。

    不过我知道得到此为止了。

    “因此,有时也常常错把它当成真情实感,或者……更多的东西。”

    我还想要再劝他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他不会再烦躁我在他面前多管闲事叨叨叨了。所以我用尽全力,饱含我所有落空的希望和心痛,对他最后唠叨一句:“知道吗我再说最后一句话,德拉科,你这不说对不起的毛病得改改了,因为我不觉得愧疚,汉娜不会,哈利不会,纳威更不会,我们都不会——但总有一天,你会。”

    我深吸口气,努力眨着眼,想看清他的表情,他还像以前那样一脸不耐烦吗,他还在听我说话吗,他是不是又生气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好像没必要了。

    到此为止了,我该送汉娜回宿舍了。

    直到我轻声叫厄尼的名字,厄尼才停止用那种复杂的、难以理解的目光继续盯着我看。我们两个一左一右搀扶着汉娜向温暖的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走去。她需要好好休息和冷静一下,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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