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离圣诞还有一周,节日气氛已然在霍格沃兹蔓延开来了。赫奇帕奇的级长已经开始组织高年级布置公共休息室和主楼的一二层楼了,自然也包括最重要的礼堂,这一直是让级长们得意的地方,每个学院负责布置的位置都不一样,借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我们可以布置主楼的门面,想想就觉得美好。
五年级们跃跃欲试地想要在布置中加入自己的奇思妙想,但都被我一个又一个揪了回去:)
“不要!我要布置礼堂!我可是级长,谢丽尔!礼貌!”
“级长也得考O.W.L,闭嘴,快给我坐下来看书!每天就这么两个小时天文学的复习时间,别想逃。”
“这是法定假日,你没有权力这样做!我可不要在快过节的时候学习!”
“考试可不管你过不过节!扎卡赖斯,你别想逃——你也坐下!”
我毫不理会厄尼的挣扎,扯着他的领带,使出吃奶的劲往长桌上拖,中途见到扎卡赖斯想溜,伸手迅速定住他。
节日这些天他们的心都飘了,每天都得耳提面命求着他们复习,就好像当时是我上赶着找他们来听我唠叨重点一样。我太心累了,为什么我一个二年级的要比辛尼斯塔教授还操心他们的天文学。
今天我们讲到银河系暗条,我又督促着他们做了好多练习题。在一片节日气氛中,十几个大男孩大女孩格格不入地埋头苦读,吸引来众多目光,也有人好奇地主动加入,拿着课本问我一些天文学的问题,我不好意思拒绝,也只能象征性答两句,可我本质上是不喜欢在比我年长的人面前讲大道理的,我总感觉这样像是在炫耀。我讨厌炫耀。
两个小时很快结束,扎卡赖斯拎着飞天扫帚出门就跑,厄尼也一头扎进级长队伍,继续指挥大家布置现场,大家三三两两散了,只有贾斯廷还留在原位,用期待的目光盯着我。
“谢丽尔,圣诞节的时候你回家吗?”
我收拾东西的动作僵硬地停滞住。
“我……我当然是留在学校里过节,”我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心里不是滋味,“我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不是吗?”
他急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我是想说,不知道你能不能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你也知道我那天过生日。”
“噢,我当然记得,你的礼物我都准备好了,生日和圣诞节同一天怎么会忘呢,算起来我还赚你一份礼物,”我故作轻松地开玩笑,笑着笑着,眉头皱了起来,“时间的话……应该是可以的,白天纳威和我要出去办点事情,晚上我目前没什么安排,可以啊。”
“太好了,那我们都在茶室等你,六点开始,你什么时候来都行。”他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和他笑着道别,独自收拾好东西,准备前往天文塔。
不知道乌姆里奇脑袋出了什么毛病,之前那一版关于<依据第24号教育法令颁布的霍格沃兹魔法学校限制法令一号>的法令解释》,被她悄无声息地换掉了,换成了上次她所说的第25条限制法令,扩大了她的权力,而之前那版法令解释里对我无形中的约束就好像凭空消失似的,什么痕迹都没留下来。
对此她也没做任何表示。有好几次上课时见到她我都很想让她给我一个说法,每次我都忍住了,既然她不主动招惹我,那我也不要自讨苦吃触他霉头为好,权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于是不知怎地,我又重新恢复到了以往的正常生活当中去,普普通通地夜游,普普通通地跟着教授做研究。
当然现在的我还多了好几项艰巨的任务,比如五年级生的天文家教,德拉科的私人家教。德拉科真的很需要人督促,他的拖延症真是太严重了,什么东西都拖到最后一天才完成,在那之前从来都不紧张,我真是看不下去了。他得把这爱逃避的毛病改改了。
于是现在我又来了,在和德拉科约好的时间和天文教室,这应该是我们放假前最后一次见面了,昨天我便听德拉科说他明天晚上要回家过节,一如既往,他都是这样的,毕竟他有个家。尽管这让我觉得有点失落,我还没体验过跟他一起度过圣诞节呢。
我到教室里的时候他已经在看书了。如果忽略他翘动着的二郎腿不看的话,认真翻阅的模样还挺像那回事的。
见我搬来一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他抬起眼皮不动声色地翻了我一眼,左手从兜里掏出个巴掌大的包裹,随意一扔。
我蘸水笔的动作有了停顿,忍不住先拆开再说。
那是一柄极其华丽的发夹,维多利亚风格的镂空设计四周零星碎钻点缀,勾边白色珐琅和象牙上色,搭配一小颗璀璨的祖母绿宝石,即使我不戴上也可以想象得到是多么好看。我对华丽的首饰珠宝从来提不起一点兴趣,可唯独在发饰上,我有着近乎狂热的爱好,仅次于我对鞋子的执着。
我有点想戴上,可摸了摸头发,垂坠到胸口的长度并不是那么让我满意。
“不喜欢?”
在我的沉默中,德拉科抬起头,皱着眉,审视着我。
我连忙摇头,发自内心地笑着说:“不是的我很喜欢!只是我觉得……我的头发还太短,现在还不太适合戴,有点可惜。”
他偏过脑袋,左看右看,最后不屑地嗤笑:“谁让你当时脑子进水了一口气全给剪了。”
“我为什么给剪掉难道你心里不知道吗?”他不提还好,一提我就来气,连带笑容也变得很虚伪,“要不是某人故意包庇朋友,跟我谈什么条件——”
“——谁跟你谈条件了,神经病!”他将羽毛笔使劲一摔,也不客气了。
“你啊!不然你为什么好心好意给我送魔药?关心我?”
他就这么尖锐地盯着我,过分紧抿的唇线甚至牵动了法令纹,使他看上去又凶又不好惹。
我就在这样的目光中没了继续较真的勇气,低下了头,但即使不去看我还是能感觉到那股视线。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他阴阳怪气地冷笑一声。
我怔愣地抬起头,眨巴着眼,想要从他的眼睛里确认一些证据,而我从那双眯缝着的不好惹的眼里也确实找到了什么。
“原来你是关——”
——哎呀好了好了可赶快闭嘴吧蠢货,真烦人!”
我刚想说什么,他便连连不耐地打断,那厌烦的模样和他教父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撇撇嘴。
而他的左手又往桌上一摊,坦然看向我,令我不解。
“我的圣诞礼物呢?”他烦躁地咂舌,对我的迟钝表示不满。
“不是还没到圣诞么。”
“你没给我准备?!”
眼见他的眉毛眼睛又要吊起来了,我赶紧赔笑:“怎么可能,我早就买好了,就在我寝室里,只不过我想等圣诞节寄到你家里,所以就没拿过来。”
“不要寄到我家里。”
“为什么?”
他垂下眼帘,喉咙似有不适感似的,用手掐了两下,又不太自在地转转脖子。
“这很复杂,总之,我还是想当面收到礼物,这样比较开心。”
什么啊,这个理由听上去就像是五岁小孩说的而不像是十五岁……我在内心嫌弃得不行,但表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顺从地点头:“那我晚餐的时候拿给你。”
“恩。”
他重新埋头阅读,尖头的羽毛笔在图册上写写画画,本该优雅华丽的书写体在他手里显得和别人完全不一样,极其潦草,全都是鬼画符似的上勾勾下绕绕,配上他在纸上如同绘画般的大动作,晃得我头疼。
德拉科和我真是太不一样了。我用平尖头的羽毛笔写安瑟尔体,他用锋利的尖头笔写斯宾塞花体;我用左手写字,他的惯用手是右手;我最擅长的是防御魔咒,他却喜欢决斗决斗再决斗;我习惯尽可能地以实用为主,他却是个唯恐所有人不知道自己有钱的跋扈个性;我的手工差得要命,他却生着一双灵巧修长的手;我觉得他在为难我,在跟我谈条件,他却觉得我是个不识好歹的蠢货,自作自受。
也不知道这种不一样是好是坏,就像我不知道他现在这股好不容易燃起的学习热情能坚持多久一样。
但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吧。
晚餐的时候我回寝室翻出我十月份就早早准备好的礼物,一张我花了大价钱淘到的黑胶唱片,辗转多人之手,花了四个月,才在美国华盛顿州一位收藏家那儿找到,我拜托了我们家的法律顾问,人在纽约兰德集团任职的律师安妮卡,好不容易才和那位收藏家谈妥价钱买到的。我本想自己留着听,毕竟能得到一张自己最喜欢的作曲家当年第一版发售的黑胶碟实属难得,但当我真正拿到手里,拆开来听的时候,我又觉得应该将它送给我最喜欢的人。
我提前在音乐舞蹈教室的留声机上放好碟片,晚餐后,不由分说地将德拉科拖到教室里来。在他疑惑不解的目光下,我小心翼翼地将针头放置在碟片上,让轻柔欢快的舞曲前奏流水般响起。
他闻声不由得一愣,四下张望着,最后目光落到我身上。
“这个是……黑胶唱片?”
“乔治·格什温,我最喜欢的作曲家,没有之一,这是他作曲的音乐剧插曲第一次发行上市的那版原装黑胶片,费了我一点功夫才找到,”我背着手,满眼含笑,一步步走回到他身边,仰起脸望着他,轻声说,“我可能无法叠出那么好看的纸鹤或者做出优秀的手工,我只是在看到昂贵的东西的时候会想到你肯定也喜欢那种又贵又限量的,而听到迷人的歌就想下意识送你一张唱片,和你一起听。 ”
说着,我拉起他的手,狡黠地笑着后退两步,他也不由自主地随我上前两步。
“圣诞快乐,德拉科,陪我跳一支舞吧。”
我高高举起他的右手,轻轻转了个圈,笑意盈盈地回望着他。
他微微随着音乐点着头,嘴角上扬,仔细地在昏黄的灯光下端详着我,眼神有些飘忽,就连声音也变得轻飘飘的:“把你那一口牙往里收一收,不然被别人看见还以为赫奇帕奇的人智商都没上两位数。”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低头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
“这招现在已经对我不管用了,”我歪着脑袋,仰起脸,朝他故意笑得又甜又灿烂,“我现在知道你喜欢看我笑起来的样子了。”
“真他妈要命。”德拉科别过脸,低声咒骂了一句。
我笑得更厉害了。
可下一秒,腰间瞬间收紧的力道和扑面而来的熟悉又心动的气息令我再也没办法轻松自如地大笑了。
德拉科在我的耳边不紧不慢地,咬牙切齿地,阴涔涔地说:“既然被你发现我的真实嘴脸,那我就怎么也不可能放过你了。”
明明是一句威胁,却听得我脸红心跳无法自持,感觉脑袋都要被烧坏了。
我傻呆呆地僵在原地,像个提线木偶,任由他的吻印在我的侧脸上,随后向后退了一步,摆出架势,娴熟而轻巧地带动我迈步、旋转。
“又傻了,你可真容易害羞,我让你做的心理准备你全当耳旁风了。”
他低声叹息着,腰间的手用力提住了我,顺带揉了一把我的腰窝,我就这么一个激灵被他拽出思维的空白区。
“是你邀请我跳舞的,你得专心,懂了吗?”
我红着脸应了一声:“我只是刚刚在想事情。”
“想什么?”
“在想你会不会讨厌这份礼物。”
“正相反,我对你的品味提起来了一点信心,下次你弹首曲子给我听吧,你不是会弹钢琴么。”
“好啊,你想听什么?”我仰起脸,不假思索。
他轻笑道:“就听你最喜欢的这个什么……格什温。”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忽然之间,仿佛遥相呼应一般,音乐也跳了一拍,随后极其诡异地,从眼前这个第三小节的中间节点跳到了第一小节后半,隔了一秒多的停顿,衔接得生硬又突兀。
德拉科也愣了一下,停住脚步:“刚刚是不是跳针了?”
“呃……因为是很早以前的碟片了,所以可能……可能磨损和刮痕过于严重就……跳针了……”
我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心虚得几乎不敢看他。
“不过……不过你……”
镇定,谢丽尔,你要镇定。
我鼓起勇气再次抬头:“你要是觉得厌烦了我们可以停下来回——”
“——继续吧。”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于是,我努力用湿热的眼睛再次看向他的眼睛,寻找一种确定。
他没看向我,也没有再回答,他默默地向前迈动脚步,将我的手稍稍握紧了些,带动着我轻巧地转了个圈,再次随着音乐缓慢挪移。
我的心脏叫嚣着要冲了出来,呼吸也不规律起来。我强行吞了口口水,让自己冷静下来,可眼眶中的温热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只好侧过脸靠在德拉科的肩上来做掩饰。因为我知道他喜欢看我笑,我只要笑就可以了。
恍惚之中,一片无言,只有音乐流淌。
熟悉的小节,熟悉的节点,熟悉的突兀,熟悉的折返。
一切复叠重现,我们不约而同地顿住脚步调整姿态,从新的起点再次起舞,就像刚刚做得那样。
一遍,一遍,又一遍……
还好我选了这碟有划痕的胶片,还好我请他跳了这支舞。我靠在德拉科肩上无声地笑了。
真希望这首曲子可以永远进行下去。
人生第一次,我觉得“永远”是如此美好的词语。因为是和德拉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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