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亲爱的,别着急:猫鼬还,是猫鼬

    从二月末开始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不再关注那些逃跑的食死徒,或者乌姆里奇颁布的那些离谱的限制令,转而嘲笑格兰芬多对抗我们院魁地奇时的糟糕表现,毕竟,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赫奇帕奇的球队糟透了,没了塞德里克之后更是糟到没眼看,扎卡赖斯是个废物加混球,找球手萨姆贝笨拙得像头熊。可没了哈利我们还是赢了,斯莱特林的学生们不停地大声唱着“韦斯莱是我们的王”,从很早以前那场比赛的球场上,唱到课堂上,还有走廊各处,以至于每晚费尔奇先生巡逻的时候都要愤怒地跑出来禁止他们继续在走廊里唱歌。

    照以往的情况扣分是必不可少的,不过他们是斯莱特林,谁会给他们扣分?别的级长,还是乌姆里奇?只有斯莱特林的级长给别人扣分的份。可悲的是尽管他们如此努力想要打压别的学院,但被他们扣到最低点的格兰芬多还是因着哈利的出色表现一路飙升回最高。我经常能看见那几个六年级的级长和潘西在走廊上讲话的时候满脸都带着火气。

    真是活该。

    尽管赫奇帕奇今年又是最低分,但我毫不为此感到羞耻。起码我们的每一分都是自己亲手挣来的,而不是靠……那些我们众所周知的手段。

    再然后,三月中旬,费伦泽教授向一个二年级女生行屈膝礼这件事疯狂传遍了全校,成功顶替了球赛新闻变成厄尼讲堂的主讲头条,尽管他根本什么都没看见。

    随他们怎么说,连费伦泽教授自己都不在乎的事我更不在乎,我只在乎教授和我私下讨论过的那些内容,出于对他的信任,尽管我需要在真相的揭露之前等待许久,我也不在乎。

    占卜给我的提示是厨房。这对在厨房隔壁的公共休息室闻了快两年饭菜香味的赫奇帕奇人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我们可以找各种理由去厨房溜一圈,如果家养小精灵们不是很忙的时候,还会跟我们说说话什么的,他们一直铭记着赫奇帕奇夫人的援助恩情,只要我们对他们的态度很友好,不过分,他们也愿意和我们打交道。

    厄尼就是这么养成半夜爬起来到厨房偷吃夜宵的习惯的,在他当上级长却仍然习惯性偷吃被斯普劳特教授抓到,当众批评了一顿害了骚之后才没再犯过。

    至于我……我的良好记忆力使我能记得清每一只精灵的样子和名字,因此即使我去得很少,但只要我遇到某只精灵,喊着他的名字跟他打招呼,都能换来他们的……呃,热泪盈眶?我不知道,他们的感情为什么这么丰沛,直到一只矮矮的肉乎乎的小精灵赫伯笑着告诉我,已经很多年没人能分清他们谁是谁,还记得他们的名字。那一刻不得不说,我心里疼得要命,之后每次去我都会带上巧克力和一些零食。

    后来,我还加入了赫敏成立的S.P.E.W。前两个学期维权活动还挺多的,不知道为什么从二年级开始赫敏都不组织我们开会和搞活动了,她忙得要命,我有好几次周末空闲想问问她什么时候再写联名报告书投递魔法生物公益协会,但都没找到她的人影,不知道她在忙什么。

    我连续泡在厨房快一个月,几乎每个晚上都会去那儿呆一会,陪赫伯还有其他小精灵说说话。我很喜欢赫伯,其他人都是骨瘦嶙峋,只有他胖嘟嘟的,一脸生气,精神抖擞,语速飞快,还带手势动作。不过后来听他说他以前是麦格教授的亡夫厄克特先生家中的小精灵,承受丧夫之痛的教授将自己全副武装,封闭内心,全身心投入到教学事业中,再也没离开过教师公寓半步。

    尽管赫伯不愿意离开辛苦服务一辈子的家,但他不得不听从女主人的命令,更离不开这位孤独的封闭自我的女主人,将服务的对象从厄克特一家变成了霍格沃兹所有人。

    和那些被家庭抛弃和赶出来的小精灵不一样,他特殊的经历和忠诚使他在成百上千个小精灵里备受尊敬,算是厨房的小头目。

    看他讲话头头是道的模样,我就不奇怪为什么他和其他小精灵都不一样了。

    他也是唯一一个在所有小精灵都瑟瑟发抖地用“他”和“她”来代指“神秘人”和“乌姆里奇”的时候,敢于飞快说出指代对象的那个勇敢者。

    这真是多亏了他,我听了喝得烂醉一直在哭的闪闪鼻涕眼泪含糊不清地说了好半天“她balbalabala”还是没听懂。

    “好了,别哭得像是第一次得了选美冠军的女学生那样恶心巴拉行吗,为了那种主人?一个两个的都是这样,多比也是,这个也是。”

    赫伯颇为厌恶地翻了翻眼皮,看向我时态度才有所缓和,但仍不太满意地撇撇嘴。

    “达妮和几个精灵刚刚碰到乌姆里奇,回来吓得全身发抖,因为她们发现乌姆里奇带着几个斯莱特林的级长要去抓哈利·波特,就被乌姆里奇恐吓一旦说出去就让我们所有人像狼人一样在魔法界活不下去,这只是一纸公文的事。呵,她以为我会怕她么?然后你也看见了,厨房就乱成现在这样了。多比那个疯子就喊着哈利冲出去了,至于这个……好了你别哭了行不行我要叫你烦死了!”

    我努力咽下一口口水,如同吞咽一颗无法咀嚼品味的苦果。

    本来只是照例来探望一下我的精灵朋友们,没想到它就这么发生了。而尽管我有心理准备知道这一天终究是会来的,但真正面对的时候仍不免手足无措。终于到了这个时候了,我不能再逃避了,对方也不能了。当证据摆在面前的时候,所有人就得认。

    “谢丽尔你别……噢!至少行行好,别跟他们说是我们告诉你的!”

    在达妮尖锐的警告声中,我胡乱点点头,以最快速度冲出厨房,漫无目的地在走廊狂奔。我只知道达妮他们大概在哪里遇见的乌姆里奇,具体她要去哪里我一点也不清楚,只能在相遇的地点附近左顾右盼,像只无头苍蝇。

    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我焦急得要命,再不快点的话……

    忽然,从我头上的天花板传来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慌乱,沉重,毫无章法。

    我立刻扭头向楼梯口跑去。

    等我来到楼上的时候,发出那一连串奔跑的杂乱脚步声的人群只剩下哈利一个,他被绳索拖住左脚脚踝在地板上滑着,整个身体背对着我,被绳索拖着和我逐渐缩短距离。

    冷不丁空旷的走廊传来男生肆无忌惮的大笑,那么熟悉,那么刺耳。我一个激灵,吓得顺手打开某间空教室的门,躲在后面。

    “真是倒霉鬼,波特,这么简单就被绊倒了,你通天大的本事呢,大难不死的男孩?哼。”

    仿佛最后压轴的主角,德拉科从我身处位置斜前方不远现身,他竟然一直都躲在丑陋的龙形花瓶后的壁龛里!明明离我如此之近,我竟毫无察觉,不然我刚才就可以阻止他的,我可以的!

    ——我到底在欺骗谁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就与我近在咫尺,可我也依然什么都没做到。我到底在欺骗谁呢……

    我的眼眶泛起酸涩,随着眨眼的动作痛得要命。

    “哈啰,教授——教授!我捉到了一个!在这里!”

    呼唤完他的头儿,德拉科大摇大摆地走到哈利身边,收起魔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怪腔怪调地笑出声。

    然后,他抬起脚,狠狠在哈利背上踩了下去。

    我瞬间捂住嘴,一声惊呼,痛哭出声。

    “这一脚,是还给你对我这个级长一年以来的不敬和蔑视!这一脚,是让你记得现在这个学校是谁说了算!还有这个……”

    德拉科虽然背对着我,但即使如此我也能想象到他是带着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笑容,用阴狠的、咬牙切齿的言语不断抒发着自己的怨气的,每一脚都像是无情地践踏在我的心头,将他身上那颗可怕的、无法填补的黑洞悄然移植到了我的身上,吞噬着我的理智、我的感情、我的坚持、我的一切。

    住手吧,求你住手吧……我将头靠在门框上,用力撞着、磕着脑袋,哭得不像样子。因为到现在我竟然还在期待他能停下来,我需要像家养小精灵一样惩罚自己的愚蠢和擅专。

    “……还有,这些是给你当时跟穷鬼红毛家对我下手的回礼——哈!波特!滋味好受吗,恩?!我忍你很久了,为了不让我周围的人和你们那个难缠的院长发现我抱持的目的我一直在忍!终于被我抓住你了波特!今天你一定要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这是你应得的!!”

    当我一次又一次地高估自己,高估德拉科的时候,他总有办法让我醒来。

    这句话让我猛地醒了。

    我的手先我的意识行动一步,用魔法隔空推开他的身体,银色的烟雾就像迸发的烟火。他就这么被烟雾轻轻弹开,跌坐在地。

    回眸向后看去、惊惶未定的灰蓝色金鱼眼对上我酸痛的满是泪水的眼,德拉科苍白尖瘦的脸上残存的残忍、冷酷、小人得志瞬间僵在脸上,来不及收敛。

    他的眼眸中有什么在晃动着,他的嘴唇翕动着,但最后我们之间充斥着的仍然是静默。

    静默,直至高跟鞋与瓷砖碰撞的声音逐渐逼近。

    乌姆里奇气喘吁吁地从远处的转角跑来,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特别是在看到倒在地上的哈利时,她兴奋得两眼发光,我从来没有看到乌姆里奇这么高兴过。她现在的眼里只有哈利·波特,这个跟她作对的刺儿头,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还有一个我。

    “是他!你真是太棒了马尔福!噢!太棒了,做得好!斯莱特林加五十分!我要把他带走——起来,波特!”

    她拧过哈利的手臂,恶狠狠地笑着,转向德拉科时,乌溜溜的大眼珠一晃,定格在他身后不远处,已然从教室中走出来的我的身上,扭曲的笑容更甚:“啧、啧、啧,真是羡煞旁人,小情侣的感情真好,这个时候都不舍得分开呢。”

    “不过很抱歉了我亲爱的……达灵(my darling...Darling),呵呵呵,真是有趣,每次我都觉得很有趣,”她又像以往那样故作亲昵地调侃着我,“今晚可能你们没办法约会了呢,你男朋友还需要再帮我一点小忙,我知道你不会介意的,对不对,亲爱的?”

    我紧抿着唇,嘟着脸,报以无声怒视,抽泣了两下,身体一抖一抖的。

    但显然她显然一点都不在意,她直接将我忽略掉了,重新看向她予以厚望的,令她不胜欣喜的得力干将,面容上的残忍竟然亲切了几分,嗓音也像给我们上课一样甜得发腻,甚至开始改口直呼其名:“你在这附近看看能不能抓到其他的人,德拉科。”

    我简直不敢相信!德拉科竟然和她这么亲近,亲近到这个老妖婆可以像斯内普教授一样随意称呼他的教名。而且德拉科显然还默许了这种十分低级的套近乎的行为发生。

    德拉科到底为她做了多少事……

    我想都不敢想。

    我看向他,他却只匆匆瞟了我一眼便迅速挪开视线,继续保持沉默。

    “叫其他人去图书馆找找看,也顺便检查一下盥洗室,女生盥洗室已经交给帕金森小姐去检查了。”

    “您放心,乌姆里奇教授。”德拉科忙不迭点头,一脸殷勤,毕恭毕敬。

    她耷拉下眼皮,摆出高级检察官的架势,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还有你,波特,你跟我一起去校长办公室吧,”而她则转向哈利,用她最甜最危险的语气这样说完,再次转向我,意味深长地笑了,“你可真是幸运,达灵小姐,以你来说能拥有德拉科这样的男朋友实在应该烧高香。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男孩,你心里该有点数。”

    我强忍住眼泪,我不能再在乌姆里奇这样的虚伪小人面前哭。

    “曾经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哽咽着动了动干涩的唇,转头继续望着始终都不看我一眼的德拉科,心中刺痛,“但现在我有所改观。”

    乌姆里奇眯起眼,得意洋洋地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用力推了哈利一把,转身离开。但我不担心哈利和其他逃跑的人,校长室里坐镇的可是邓布利多校长。

    我该顾好我眼前的事了。

    我一直观察着德拉科的每一个表情,注视着他从低眉顺眼无比恭顺殷勤的模样到重新抬起高傲的头颅,一脸鄙夷地盯着乌姆里奇矮胖的背影。当他扯出一丝阴毒的冷笑,全身放松下来,双手插在衣兜里,终于肯转向我,看我一眼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了。

    “你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吗?”

    他懒洋洋地偏着脑袋望着我,瘦削高挺的身板在宽大的袍子里像颗风中摇曳着的歪脖子树。

    毫无愧疚,满不在意。

    “有什么好解释的,你不是都看见了吗?我在帮乌姆里奇做事。”

    “多久了?”

    他从我的脸上别开视线,没有回答。

    “我问你多久了,你骗我多久了!”我低下头,捂着脸哭出声。

    “九月末,你被那个老妖婆折磨到住院的那会儿,”他终于开了腔,声音恬淡,听不出一丝情绪,“在这之前其实我就知道她来的目的,假期里我就告诉过你,她没那么简单,但我没太想要去参与,我觉得这跟我没关系,直到你出事。”

    我怔怔地抬起埋在掌中的脸,用模糊的泪眼望着他,有些不可置信。

    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眼眸里闪烁着哀痛的情绪,声音也有了动容:“我没办法容忍她对我心爱的女孩下手。”

    “你骗人!她对我下手明明是因为我是——”

    “——麻瓜家庭出身,我知道,而且又一直坚信迪戈里的事情不妥协,她所不能容忍的忌讳除了遵守纪律和听话好掌控你都犯了,所以她才变本加厉地折磨你!我……我总得为我的女朋友做点事吧,我总得给她点好处吧,不然你以为她从你这里什么都没得到就会放过你?”

    “德拉科……你……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我捂住耳朵,喃喃地摇着头自言自语,眼泪潸然。我的心好痛,我……我怎么可以拖累他让他为我做这种为人不齿的事情,我明明是想要他变好的,我一直都想要他变得更好可是……

    他缓缓朝我走来,攥住我的两只胳膊,使它们乖乖服帖在我身侧,使我乖乖听他说话。

    “你以为那几条专门针对你的限制令为什么消失了,你以为我重伤住院那天你陪床了一整夜错过宵禁却没有丝毫惩罚是因为她不知道吗,你以为为什么我们吵架和好以后她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针对你,你以为你现在还可以在天文塔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每晚都能观星是因为谁?是我!因为我!是我不断为那只恶心的母癞□□表现忠心,我们才得到现在这一切的!”

    “可是我不想要这些!我根本就不想要这些!我从来就不想要你为我这样做!”他的话令我哭得更厉害了,我不管不顾地哭喊着,想要通过声音的扩散和眼泪的蒸发发泄心痛,“你知道的……你知道的……我想要更好的东西……”

    “别傻了!我现在是她手下调查组的一员,她现在权势滔天,以后只会更甚,我们不会吃亏的!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好的!”

    他用力摇晃着我,灰蓝色的眼睛灼灼生辉,似乎极力想要劝我清醒——和我现在所思所想完全一致。

    我哭得更厉害了,用力尝试了好几遍,好不容易才将他的禁锢甩掉,更加大声地哭喊道:“尊重!我要尊重!全校师生对你名声的尊重,对我的尊重,这才是最重要的。你知道你现在跟着乌姆里奇就是在和全校所有人作对,这是错的,她很邪恶,你站错边了!邪恶永远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先是一愣,随后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嚯”地一声,笑了出来,先前的不理智和气恼好像都随着这一笑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嘴角夸张的弧度和上下打量着我的无奈又爱怜的目光。

    “嚯!什么正义永远战胜邪恶,什么爱能抵御时间的洪流,什么人生不能有两名,啧啧啧……瞧瞧,我可人的傻姑娘,即将十四岁却还没从芭比公主和童话故事里走出来。”

    说着,他伸出手,手背轻轻在我的脸侧流连抚摸,用他那狄更斯式的略显夸张的口吻,抑扬顿挫地在我耳边低声诉说,咏唱一般。

    “权力和金钱比尊重更可靠。打个比方,尊重确实可以让一栋建筑用你的名字命名让你……呵,所谓的呃……怎么说来着?‘备受尊敬’、‘名垂千古’——但,你把名字写上去所花的钱,其中所与人打的交道,都必须真真切切地来自某个地方,你懂吗?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可靠的了!”

    他颇为自信地扬起嘴角,眸子里的光芒在这番形容的推波助澜下几近狂热,语气也越发越激动。

    我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又惊又惧,眨巴着眼,甚至忘了哭泣。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想要的完全就是一种东西,只不过有着不可逆的先后顺序而已,”他加重强调了“不可逆”这个词,好像我刚牙牙学语听不懂人话似的,“你瞧,只有我想要的这些先被满足,你所谓的那些精神需要才能有条件可寻——”

    随着德拉科话锋一转,冰冷的双手捧起我的脸庞,他在近距离直视着我的眼睛,皱着眉,露出极其压抑和不解的神情,令我心中皱巴巴的疼,下意识想要去抚平他眉间的难过。

    “——换句话说,我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达灵。我爱你,达灵!你知道我对你的感觉,正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愿意为你这样做!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的手在半空中停滞。

    “什么?!”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我们明明可以互相支持过得很甜蜜,你瞧,我们之前多美好。等之后我的目的达成,我们可以在这所学校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想要多少尊重多少眼神崇拜多少自由,都可以。”

    他毫不在意地继续与我亲昵,他的手指顺着我的脸和脖颈向后移,扣住我的后脑,轻轻一勾,我的身体不听使唤地便与他身体紧贴,额头相抵。

    “你不是喜欢在天文塔做观测吗?大大方方地去!宵禁算个屁,你爱待到多晚就多晚,谁敢说你一个不字?就算彻夜不归也没人敢嚼舌头。

    “霍格莫德村有年级限制?去他妈的吧!我想带着你去哪里约会你就可以跟我去哪里约会,我知道你非常想去那儿,那有很多适合情侣的地方,我每次孤身前去的时候都会想到你,达灵……达灵……”

    他身上浓郁的香水味像是最危险的迷情剂,他的嗓音低沉中带着磁性,他鼻尖湿冷的触感在我鼻尖上摩挲着,像是只猎食的蜘蛛,为我精心编织了一个美梦的大网,在我深陷其中的时候蠢蠢欲动,逐渐啃噬掉我的激动,我的理智,我的……一切,。

    “还有乌姆里奇那个老妖婆刁难你让你背的书,你也看到了我今天立了大功,我摆平了那个总跟我作对不得好死的波特!我非得让他从这个学校滚出去不可!他完了!”

    他灰扑扑的眼眸里闪烁着残忍,随着嘴唇的翕动三角区勾勒出深深的沟壑。

    恶毒的言语瞬间刺破了梦的大网,我收紧瞳孔,惊恐地望着他,急促喘息着。

    但他并不在意网的破碎,他有的是编织的本事。

    “明天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跟乌姆里奇谈条件,她这门课你根本就不用修了,你会拿到O的。你可以在课上看你自己的课外辅导材料,不用再受罪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最不喜欢看到你被那些没用的规矩束缚手脚的模样。”

    “你……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一股从心底生出的恐惧和悲伤冲溃了心房的堤坝,将我淹没,几近窒息。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当我们这么做之后,你知道全校会有多少人嫉妒我们吗?这难道不比什么狗屁尊重更好吗?达灵!你何必在乎别人的眼光!”

    我不想再看这双眼了,每当这双眼中狂热的光芒一闪,我的心便痛一分。

    于是我选择别过脸,可刚一动作,便被他强硬地扭正回来,轻微的痛楚刺激了我的情绪,眼泪夺眶而出。

    我闭上了眼睛。

    “听我一句吧,我知道你讨厌乌姆里奇,我也讨厌她,但只是一时忍耐而已,这绝对值得!因为她可不是普通人,她在魔法部的势力你想都想不到有多大,她跟我说她下一步的目标是全方面控制整个学校,你知道这意味的是什么。”

    就算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代表我们就可以这样做!邓布利多校长在,霍格沃兹才安全,哈利才安全,苏珊和我这样受到食死徒迫害的家庭出身的孩子才安全……他真的有为我考虑过吗?他真的在乎我的死活吗?是不是有一天我也像我家人那样被食死徒害死了他都无所谓?

    我不愿再细想下去。

    但他并不在意这些,他编织的本事大得很,他深谙此道且不会对我善罢甘休——他从未如此过。

    “所以我们得开始选边站了,越早越有优势,好在我一直都有先见之明。而你,你只要相信我,陪在我身边就可以了。达灵!你要相信我,相信我做的是正确的抉择!”他呼吸一滞,索性直接揽住我的腰,将我带入怀里,吻着我的侧脸和耳垂,“我心里有数,我只是要拿到我付出的所得,好为我们在霍格沃兹——她掌管下的霍格沃兹的剩下的几年铺路,就像……就像你时时刻刻都在为我着想给我铺路一样。”

    他在我耳边轻柔低语,满怀温情的诉说就像是一直蜿蜒而来的冬日里被冻僵的蛇,我怀揣多日,我悉心照料,它终于苏醒,继而用我从未想过的方式狠狠地咬了我一口。

    “我爱你达灵,我们一定会有很好的未来的,你只要在我身边等着,这一切我都会为你——”

    “——噢快闭嘴吧德拉科·马尔福!”

    我发疯似的挣脱他的怀抱,用颤抖的双手捂住耳朵,失声尖叫。

    “我听够了你那些假仁假义的谎言!我听够了!我听够了!!”

    晕眩感总是紧跟在撕心裂肺之后,我整个人都脱了力,踉跄了两步,差点膝盖发软跪在地上。

    我几乎是靠意志力强撑着自己不要在他面前跪倒下去的,我不想让他的手给我支持和帮扶,因为这种支持和帮扶后总有代价。

    我捂着脸,不住地摇头,哭得痛彻心扉。

    “……我……我听够了……”

    “潜意识里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我的一切都是在为我们两个人考虑,你知道我是为你好,即使你现在接受不了之后总有一天会的,”他强压着怒气,听起来有些气急败坏,“你回去好好想想我说的这些话!今天你这句诋毁我……我就当做没听见,我还有任务要去做,没时间在这里跟你耗,快点回去休息吧!”

    他匆匆从我身边略过,夹杂着他身上香气的一阵风和他飞扬的袍子勾得我心里疼痛更甚。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想着要去执行什么任务……我真是太小瞧他了,我早该知道他是那种用尽各种手段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

    德拉科说得对,我需要一些时间想一想到底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我还要不要继续,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因为他说得那些好处我都有享受过些许,他对我的感情也不是假的,他为了我在乌姆里奇面前做的事情我也亲眼看到了。

    可是……可是……他怎么就不懂我到底想要什么呢……

    除了想让他变得更好,我别无所求,我甚至不期待他能给我什么回报。

    他的这份回馈太重了,无论是私欲还是感情还是野心,我快承受不住了。

    *

    【多洛雷斯·简·乌姆里奇(最高检察官)代替阿不思·邓布利多成为霍格沃兹魔法学校的校长。

    以上内容等同于第二十八条法令。】

    早在魔法部颁布这条指令前一晚这条消息就在学校传遍了。

    我都能猜到这个消息是谁传的,这一点都不难猜。

    恰恰因为一点都不难猜,才会如此悲伤。

    邓布利多校长私下请哈利代为组织,为他招募了一支由学生组成的军队,证据确凿后恼羞成怒,与魔法部两个傲罗,最高检察官,魔法部部长和他年轻的助理战斗并获得胜利,成功逃亡。这取代了之前的所有,成为城堡中的各个角落无时无刻不在讨论的话题。

    厄尼作为学校舆论的弄潮儿,见解一直是不乏听众的,他十分有自信即使是魔法部部长也赶不走伟大的邓布利多校长。他这个不靠谱的人说出来的不靠谱的结论竟然还不乏支持者,我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自信认为邓布利多校长能和魔法部作对,政治可没那么简单,不是谁魔力强谁就是老大。要是那样就能拿下宝座,神秘人早就赢了。

    不过确实,现在学生们都需要一点希望,就让他们这么愚蠢而轻佻地相信着吧。我没有出声刺破他们的肥皂泡泡。

    D.A名单被张贴公示,每个人都需要随后到乌姆里奇那儿领取严酷的惩罚。我也终于知道厄尼和赫敏为什么这么忙了,只是没想到扎卡赖斯和秋的好友玛丽埃塔这种混球也在其中,他们可不配成为邓布利多校长的直属手下。

    玛丽埃塔是不配中的最不配,她会告密我可真是一点也不意外,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我骨子里还是个挺记仇的人,我没有一天忘记她是怎样甩动着泡面一样的红卷发,用丑陋的脸讥讽我和我死去的家人的,现在听说她躺在圣芒戈接受治疗,未来、永远,丑陋的脸会更加丑陋,说不解恨都是假的。

    她也是够蠢,怎么会有人以为赫敏·格兰杰这样聪明的天才女巫会大意到随便拿张纸给大家签字。

    但公示名单的公布也有些好处,那就是这群人不用再遮遮掩掩秘密行动了,他们在公共场合明目张胆走在一起,热切交谈,公开和乌姆里奇抗争,走到哪里都十分吸引目光。

    今天我一直呆在礼堂对赫奇帕奇和一小部分包括纳威在内的格兰芬多进行了长达三小时的天文辅导——鬼知道想听我辅导的人为什么越来越多……学习不是自己的事情吗,上课不好好听靠我一个低年级有什么用?我其实挺生气的,因为和很多人并不是很熟悉,我就连自己学院的扎卡赖斯都不熟悉呢,这课上得已然很尴尬了。

    但我又不好意思拒绝,何况格兰芬多那边是纳威先提出来的,他最近特别勤奋,我怎么能不支持这位在我脆弱的时候也没放弃我的朋友呢?很多人见他来找我后才跟来,像帕蒂尔,拉文德,还有我不认识的几个哈利的室友。当我比较客气委婉地问他们为什么不找赫敏,他们都齐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颤声说赫敏每次看到他们很多都不会的时候发起火来真的太可怕了,课后习题布置得也多,简直是个魔鬼。

    我听完低头笑笑。这方面我和赫敏还是有些共性的,只是面对外人我不会发火罢了。

    辅导接受后纳威在礼堂门口叫住了我,他向我询问怎么样才能像我一样用防御咒语将对方的恶咒回弹奉还,他自豪地说最近的魔法在哈利的指导下大有长进,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

    我们对D.A的事心照不宣,我不问,他也不提,只是单纯讨论起书本中不同种类防御咒的定义来。因为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它就是能反弹,它就是个360°严防死守的立方体,它就是只有我才能做到,也许是我的魔杖天然就有超强的防御力,也许我本身就不擅长攻击……不知道。我只能帮他分析我背过的书本来寻求原因,看看他该朝哪方面努力。

    我们在礼堂门口热烈探讨了二十多分钟,被路过的麦格教授直翻白眼球瞪我们,她呵斥我们不要杵在这儿高声喧哗影响其他学生自习。我们两个怕她怕得要死,一路小跑离开礼堂,准备下楼换个地方,比如我们的休息室,或者地下其他空教室。

    这时,楼梯间拐角,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赫敏的声音听起来满满都是恶意,这可真少见,我从未听她这样说过话。

    “……幻想只手遮天,统治所有师生,那个愚蠢的自大狂,贪婪权--”

    “现在,你真的想说完你的话吗,格兰杰?”

    纳威和我闻言均是蹙起眉,一脸阴沉,他的反应相当快,当听到德拉科懒洋洋地说“恐怕我要给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扣上几分”时,几乎又要像上次那样不管不顾地朝着德拉科横冲直撞过去。还好我提前就有了心理建设,先他一步闪到身前,站在楼梯口,冒着被他撞倒后直接踩空滚下楼梯的风险哆嗦着阻止他。

    他气得双颊上的婴儿肥都在抖,又忿忿地上前一步。

    我被这股冲劲吓得摇晃着后退一步,一脚踩空,倒抽一口气。

    他咬着牙忍着气,一把拽过我,带着我一同闪到拐角边靠墙的阴影里。

    “别告诉我你们都闹成那样了你还护着他!”他压低声音来向我宣泄不满,“他就是个死性不改的混蛋谢丽尔!”

    他的话戳中我心中那块还未痊愈的伤疤,痛楚更甚。

    我尽可能用平静的气音小声说:“我知道。但你拿他有什么办法呢?暂时不能跟他硬来作对,至少在校长回来前不能。”

    他用气鼓鼓的圆脸无声控诉,显然不太相信。

    这时德拉科的声音又响起了,我仔细一听,便自嘲地笑了,他可真是体贴周到,真会挑时间给我作证。

    于是我用大拇指指了指楼梯口,示意纳威亲眼去看,亲耳去听。

    “……成员可以扣分,因此格兰杰,我扣你五分,因为你侮辱我们的新校长。麦克米兰,因为你反驳我,也给你扣五分。我讨厌你所以扣你五分,波特。韦斯莱,你的衬衫没有塞进裤子里,所以再扣五分。”

    德拉科指向自己长袍胸前,级长“P”字红底银边的徽章底下赫然有一个小小的“I”字的银色徽章,和他的金发一样锃光发亮。

    他笑得阴狠又得意,接连说出令我目瞪口呆的扣分理由。

    “——噢对,我都忘了,格兰杰,”他皱起鼻子,眯着眼,将每一个爆破音和辅音咬得重重的,“你是个泥巴种,所以再扣你十分。”

    我扶着墙壁的手颤抖地缩紧成拳,指甲尖深深嵌入皮肉,刺得我生疼,疼得我流下眼泪。

    德拉科……德拉科……

    罗恩抽出魔杖,但赫敏把魔杖推开。

    “明智之举,格兰杰,”马尔夫勾起嘴角,“新校长,新时代……都给我好好的,大疤头……韦斯莱国王。”

    他放声大笑着,带着克拉布和高尔走开了。

    纳威倒抽一口气,拍了拍我,让我回头看壁龛里的沙漏,但我不用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了只会让我更难受。

    “看到了吗?找他麻烦只会……会被更凶狠地报复回来,所以像他一样找些细枝末节的小茬毫无用处,要找就要找一击致命的,在没找到之前你一定要冷静……不能冲动,”我转向他,一边哭着,一边教育他,“正所谓抓蛇抓七寸……你懂吗纳威?七寸!”

    他怔怔地望着我,傻傻地点头。

    见他还想要笨拙地从兜里摸手帕递给我,我哽咽着谢绝了。我没那个时间,袖子随便抹一把就好了,袖子如果脏了不能用,就换胸口的袍子布料抹一把,在我哭习惯之后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大小姐那么讲究了。

    我跟纳威匆匆道别,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韦斯莱双胞胎身边路过,从愤怒的哈利身边路过,立刻接触到一道道无声的怒视,特别是哈利,他的绿眼睛里就快要冒出火来了。

    我收回目光,装作没看到的样子,把头压低了些埋在厚厚的围巾里,加快下楼的脚步,将身后的闲言碎语和厄尼的怒斥尽数甩开。

    急促的高跟鞋与楼梯踢踏相碰的声音先我一步引起正在下楼的德拉科的注意,无需我呼喊,他便已经扶住楼梯扶手仰起脸,侧身驻足。我真不喜欢他这样仰起脸微笑的模样,额头上一条又一条的抬头纹配上他的尖下巴和倨傲的利刃般的鼻梁,看上去就像是对我的蔑视。

    “达灵,看来这两天你有好好思索。”

    他换了个站姿,双手插在裤袋里,身体靠墙,含笑地注视着我朝他小跑而来。

    “的确如此,我没有浪费一分一秒,得到的结论令我十分自责,我觉得我影响到了你,而且不是好的那种,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能起到好影响的,这让我痛哭了两个晚上。我在想我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好,才会让你用这种方式回报我,去弥补我做得不好地方,我是不是付出得还不够。

    “但我将自己推翻了,因为这根本不可能,我自认我对你和这份感情足够负责,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做了。所以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我们之间,现在这个局面,到底是哪里?我实在想不通,明明我有看到你的改变,我有感受到你的心。”

    我哽咽着,又有那种想哭的冲动了。

    事实上我从刚刚开始眼泪就没有停过。

    “然后看到刚刚那一幕,我便顿悟了,大彻大悟那种,你懂吗?”我抹了一把眼睛,咽下喉间的酸涩,“挖苦和我同样出身的赫敏,用那种词汇,是为我好?给我的学院扣分是为我好?跟厄尼大声嚷嚷,讽刺他是为我好?对哈利公报私仇是为我好?现在你还想跟我说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吗?”

    他的笑容逐渐僵在脸上,眼眸中那仅存的一丝蓝色调随着颔首的动作泯灭在阴影中。

    “所以,你全都看见了?你刚刚躲了起来,没让我发现?”他眯起灰扑扑的眼,冷声问道。

    我没有回答他,这不重要了,我只是在乎我心里的问题,并在乎和期冀着他能给我些除了谎言外的回应。

    “这是你想要的吗?变成他们那种刻薄的恶魔中的一员,只维护和自己相关的利益却从不考虑那些需要帮助和平等对待的绝大多数人?”

    “难道我维护和自己相关的利益有错吗!我不维护我自己和你难道等着你这种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男朋友被人群殴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还去添把火的冷血女人维护吗!”他终于露出狰狞的嘴脸了,在我面前,咬牙切齿,高声质问,“我说过了,你在一旁看着我就行了,我又没打算弄脏你的手,你就别在这里装什么圣人悲天悯人了!你不会维护,不好意思,我会!我会连带你的那一份一起拿到手的!”

    “别推卸责任了德拉科!求你了!别再把什么事情都怪罪到别人身上了!你只是为了你自己高兴,根本就不是为了我!只要你高兴你可以帮助任何人,就像看一只小狗可怜,赏碗饭吃,全凭你自己好恶决定,你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这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但凡你有考虑到我一点点你都不可能会这么做!”

    我被他这番话弄得哭笑不得,皱着眉苦笑着落下泪。

    一条蛇被咬死了,那么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猫鼬。

    猫鼬永远都会将蛇当成戏耍施虐的对象的,它不会改的,不管它看起来多么小巧可爱,灵动无辜。

    要知道它可是猫鼬啊。

    “现在我明白了,我又一次被你骗了,我说过我的付出不要求回报,我只希望能在你身上起到一丁点好影响。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在你的世界里根本就不存在‘别人对你的付出’,”我无奈地摇摇头,闭上眼,满心满眼都是绝望,“我付出再多,为你考量再多牺牲再多,在你看来也只不过……也只不过……”

    我有些说不下去了。

    “……只不过是做了我应该做的那份而已。”

    我觉得我可能明白得太晚了,我一点也不是什么天才,我笨得要死。但我希望还不算太晚。

    于是我狠狠地用袖子蹭了一把脸,蹭到皮肤痛得要命的那种。我用力吸吸鼻子,带着哭腔吼道:“但从今以后——德拉科·马尔福!你骗不了我了!我看清你的嘴脸了!”

    德拉科原本便苍白的脸瞬间冰冷得惨白,配上他瘦削颀长的身形,如同一具没有灵魂和生气的木偶人。但这个木偶人的嘴唇会动,眉毛会动,他的五官额外有几条灵活的牵引线,可以在短短数秒便生动地拧成一团,变换成不同的形象。

    ——从扭曲,到更扭曲,到面目全非。

    只需要三个字,三秒钟。

    “你、竟敢、这么、说。(How dare you.)”

    “那是因为你根本不值得信任!”

    “哈哈哈哈哈!你可真是幼稚又可笑,达灵!你太可笑了!梅林呐……笑死我了,”我歇斯底里地咆哮却换来他肆无忌惮的嘲笑,前仰后合,还笑出了眼泪,于是他伸出手指,瞪圆了眼,在左眼睑下装腔作势地点了点,按了按,“新官上任三把火,背后有人好办事,女校长有整个魔法部在撑腰,而我,我有她在撑腰,而且我是调查行动组里加入时间最久,级别最高的组长。也就是说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就算今天以我讨厌你在我面前哭鼻子为理由给赫奇帕奇扣上二百分,也没人说一个‘不’,你信不信?所以,试想一下吧达灵,试想一下你是现在的我——”

    他大张开双臂,腰板笔挺,极尽跋扈地左右侧了侧身,似乎要向克拉布和高尔,向我,向可能路过这里的所有人展现自己的无比伟岸和不可一世。

    最后,他重新面向我,耸了耸肩,“噗嗤”一声,忍俊不禁。

    “——当你手握大权时,还需要什么信任?”

    现在我的脑海一片空白,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那朵曾经被魔法逆转时间而恢复美丽和绽放的玫瑰花。最后它仍然没留下一片花瓣,没留下过绽放的痕迹,更没填上那个窟窿,整个花身枯萎得不像样,像一只惨死的蚯蚓,只剩腐朽于土地一条不归路。

    我无声地落下眼泪,颤抖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难得他终于肯在我面前表露自我,不是吗?现在我只剩一个问题需要确认,确认他不会后悔,无论如何都要这样做,那就可以了。

    “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他从鼻尖睥睨着我,薄薄的两片唇冷峻得连一丝弧度都没有。

    “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

    “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我不断地点着头,一遍,一遍,又一遍,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砸在围巾和胸口上。我眨巴着眼,扑扇的睫毛努力清刷着模糊的视野,却又不敢看他,生怕心脏会刺痛得更厉害,只好左右飘忽着眼神,努力放空自我。

    “……我知道了,那我只能……只能祝你……”我抽动嘴角,几番努力,才勉强维持住一个虚假的笑不崩溃,“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

    从牙缝中艰难挤出这几个词已然用尽我浑身气力,我觉得我没办法再面对他了,每看他一眼,每接触到他冷峻残忍的神情一分,我的心就更痛一分,不舍就更甚一分。

    我知道得到此为止了。

    “如果你现在转身就走的话!”

    就在我转身的瞬间,身后德拉科高声嘶吼道,因为过于用力拔高音调,原本低沉的嗓音还破了音,如同一个模糊廉价的肥皂泡“嘭”地——变成一小滩恶心滑腻的皂液和口水。

    我强忍住那股恶心和滑腻停住脚步,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继续听下去。

    “如果你现在转身就走的话——就连你以前做得那些本分和职责在我心里都一点不剩了!以后就算你想要跪下来求我,我也只会把你一脚踹开,当成垃圾一样甩掉。知道在这所未来即将迎来彻底改革的学校里被我甩了会是什么下场吗,我告诉你你不会想要知道的。”

    他又开始发出那种残忍的、得意的、毫无自知之明的笑声了。

    我真是受够了。

    “所以,想吧,并且想得明智一点。上次我在抓波特的那天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我那么在乎你为你考量你竟然不珍惜!真是狼心狗肺。这次我再大发慈悲,达灵,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想好了,不是每个人都有第二次机会的。”

    我极尽失望地摇摇头,痛苦地闭上眼,背对着他流下眼泪。

    “不用了,你留着给别人吧,我不需要。”

    我的步伐迈得更大更急促了,最后,再也抑制不住崩溃的情绪,捂着嘴不让自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哭出声,直接落荒而逃。

    是我太蠢,蠢到相信他真的会改变。他每一句话都在提醒着我这几个月来有多愚蠢。

    一切都是假象,什么都没变。

    除了我更爱他,也更受伤之外,什么都没变。

    他还是德拉科·马尔福,但我已经开始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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