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即将在红皮特快车上开始,我即将升入三年级,这学期斯内普教授依然无情地拒绝了我的跳级申请,明年我打算放弃了,没有了当时迫切想要逃离所有人,将自己隔绝起来混吃等死的绝望想法之后完全适应霍格沃兹的这两年,我真的离不开这所学校了,它就像我的第二个家。我已经很难想像毕业是什么情景了,如果可以我真的想永远留在这儿。
因此原谅我和一众长辈们告别的时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我真的很期待回去。
迪戈里夫妇对我十分不舍,他们早已将我当成亲生女儿那般看待,更重要的是,塞德里克不得不随我一起,现在我们仍然不能分离,我始终虚弱,无法像蒂莫西那样自由地控制自己和另一部分的距离。我知道这对他们来说一定很难,好不容易回来的骨肉却以这种方式无法和他们长久陪伴,而且还不会说话。尽管他们对我万分感激,是不会当着我的面说什么的,但我自己不是这样想的,我从未把自己当成什么功臣,相反,我为自己只能达到这个地步而悲伤和羞愧。
陋居中的所有人这个假期都如此地悲伤。
我在和迪戈里夫妇做最后恋恋不舍的告别的时候哈利四人已经提前跟我道别先上车寻找空包厢了,赫敏和罗恩还有级长会议,他们不能耽误。等到我孤身一人穿过月台,登上列车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车上全都是人,我不确定还有包厢没有满员,只能四处寻觅着。
行李很多,一边拖着一边重复着寻觅包厢和打扰别人的过程实在很累。我小心翼翼敲开不知道是第几扇推拉门,轻声说着抱歉,余音在探头探脑地打量包厢内的状况后被堵得死死的。
这是斯莱特林高年级的包厢,五六个斯莱特林男女齐齐因着我细微的声响结束交谈,扭头看向我,神色各异,平淡一点的像是扎比尼,尖锐一点的像是潘西。
德拉科没有参与交谈,他一直都是闭口不言的,尽管他没有坐在窗边——窗边坐的是他身旁的潘西,可他仍然止不住向窗外远眺,灰蓝色的眼珠通透如晶,随着我的打扰将光芒射向我,眸里细弱的弦跳动着,像是阳光下树影的光斑。我就这么被他的眸光吸了进去,直到潘西相当不客气地用尖细的嗓门挖苦我轰我出去。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低年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别打扰我们!”
“请你注意你的言辞,我只是走错包厢了!”我随口编了个理由,不想在德拉科面前承认我现在连个位置都找不到。
这时从我身后传来汉娜清亮的大嗓门:“嘿谢丽尔!好久不见!”
我扭头看向左侧第二个包厢,贾斯廷和汉娜探出脑袋,笑着朝我打招呼。她瞥见我的行李,直接招手让我过来,我感到有点奇怪,刚刚我明明见到他们已经坐满人了。
“扎卡赖斯惹了点祸,被金妮修理了一顿,金妮走了,他去火车上的医务室了,来吧,坐我旁边。”贾斯廷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接手了我的行李。
“谢谢你贾斯廷。”我感激地笑了。
他腼腆地笑着摇摇头,伸手替我去关上那扇里面满是对我不友好的高年级的门,来隔绝他们越发越不满的视线和咒骂。可他的动作还是慢了点,我还是听见了,我听见德拉科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抬高声音呼唤潘西:“我有点累了,潘西,帮我按一按头吧,头有点疼。”
然后潘西的态度便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娇俏地笑了:“你是不是太累了?躺会儿是会好些。”
我忍不住朝包厢内望去,在贾斯廷彻底合上车厢门之前我确实看见了,德拉科躺在潘西粗壮的大腿上,皱着眉眯起眼,任由对方帮自己按压舒缓后脑和顶额。
我忽然心里一阵酸,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我从没吃过潘西的醋,因为我清楚德拉科对她是什么感觉,他瞧不起别的女孩子,可他竟然让别人碰他,还做那么亲密的动作……他以前都是枕在我腿上或者抱着我的。他从来没这么和别的女孩亲亲热热不拘小节过。
我咬着牙忍住眼泪和心痛,好多好多的眼泪和心痛。我怀疑他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当然也有可能以前他本身就是和别的女孩也亲亲热热不拘小节愿意搞点暧昧和碰触的,只是他骗了我,我被蒙在鼓里而已。但不论是哪种,他都成功气到了我。我现在心里特别特别难受。
可能我没有我自己想象得那么不在意自己只能和他走一段的事实,也没那么想要去接受他身边以后会有别的女孩子。我……我接受不了。
这次当听到别人担忧地叫我的名字时,我连一句“我没事”都回答不上来。
我落了几滴眼泪,木然地跟在贾斯廷身后走到赫奇帕奇五年级生的包厢里,在进门前我默默倒数三个数调整内心,做好心理准备,随手将刚刚那段令我厌恶和心痛的记忆和情绪扔进房间,上锁,加固。
感觉好多了。我现在可以比较平静地面对汉娜他们对我无比热情的态度了。他们真的对我很热情,汉娜直接抱着我,在我的脸上亲了一大口,对他们来说我就像是个女英雄,这里的六个高年级全都拿到了天文学的O.W.L证书,厄尼,正如他预料的拿到了O,他们真是太棒了,我真心地为他们努力后的收获感到开心。
汉娜和厄尼刚开完级长会议,他们正继续着在我来之前没说完的话题,将众多级长们定下来的新学期安排第一时间告诉朋友们。最后他们说完了巡夜日程安排,看向了我。
“以后你就不归汉娜管而是归我管了,我知道你喜欢提前做好准备,所以你最好先了解适应一下男生宿舍区这边的规矩,我们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一切好玩就行!”
厄尼说完,便和贾斯廷、马尔科姆三个男孩交换了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笑出声。贾斯廷和马尔科姆还是十分注重礼节的,垂下眼帘笑得很轻,厄尼直接发出恶劣的咯咯咯的笑声。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会这么好笑,大概是只有男生之间才懂的梗?
我听得一头雾水,又不得不感叹这两个万事通真的很灵通。
我从女生宿舍的大寝室搬出去这件事是我苏醒后斯普劳特教授交代给我的,她真是一位贴心的长辈,考虑到我的情况不能让外人知晓,并且塞德里克和一大群女孩子共处也并不方便,她便安排我在这学期从大寝室搬到只有级长才享受得到的单人寝室。我本来觉得非常不妥,这感觉就像享受了不该我得到的东西,而且斯普劳特教授那一句“反正你五年级的时候一定会是级长,提前搬进去也没什么关系”给我的压力更大了。
然而赫奇帕奇学生实在太多了,尽管我们的公共休息室和宿舍区相对地也比其他三个学院大很多,但我们还是拥有全校最多的寝室合住人数以及最紧张的房间数量,赫奇帕奇的女生向来又是全校最多的,不像男生宿舍那边,倒是挺空的,女生宿舍根本没有什么空房间给我。至于塞德里克那一间……原本七年级男女级长毕业之后五年级新任级长会顶替入住,不过五年级的新任级长麦克斯对塞德里克十分尊敬和崇拜,选房间的时候刻意空出那一间,保留了原貌。
我并不介意住在塞德里克曾经住过的房间,反正都是一样休息和学习,我只是有点介意远离自己楼上的女生同伴住在他们楼下,地下二层。但我没得选,比起这个我更不想让埃莉诺她们发现我是个怪物。
总归是有一点好事发生的,起码塞德里克能住回他住惯了的地方,而且厄尼的级长寝室就在斜对面,他会帮我适应的……呃,大概吧。如果他刚刚没有说那句什么没有规则的话我会心安很多的,真的。我很爱厄尼,但他有时候真的太浮夸了。
斯拉格霍恩教授用紫色缎带系好的邀请函经由同学之手送来,我愣了一下,并没想到自己会被邀请。难道真的像汉娜刚刚八卦得那样,这位教授喜欢有名气和有头脑有价值的学生?
看到哈利和纳威也在的时候我更确定这点了。
我默默站到纳威身边,跟他打了个招呼,他又长高了不少,我估计得有6英尺,真要命,本来我长高两英寸还觉得很得意来着,谁知道我长个了全世界的人也都长了,弄得我还是最矮的。
这里很多人我都不认识,除了哈利,纳威还有从教授身后探头做鬼脸的金妮,再就是德拉科的好友扎比尼了,他的长相极其出众,又有巧克力一样的肤色,我不想注意他都不行,而他也一直在用那双眼尾上挑的轻佻又冷漠的眼睛以近乎评价的目光审视着我,就好像我浑身都贴满了标签。
每次见到他他都会这么看我,令我觉得十分不舒服,又不能明说,下意识揪着纳威的袖子往他和哈利身后藏,两个高大的男孩将我挡死,这才让我觉得舒服些。
纳威度过了十分难熬的十分钟,我看到他全身都在因为被人问及往事而发抖,却还是强撑镇定,出于对教授的尊敬磕磕巴巴地回答问题,然而教授给予这段对话和他的评价只有“唉,真是让人难过”等这种发表感慨的,不痛不痒的囫囵话,而不像是对待其他学生那样不吝表扬。
见哈利握住他的小臂表示安慰,我也赶紧去碰了碰他肉乎乎的手背。他冲我们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
而后是哈利,压轴的总是最好的,显然教授对这些十分感兴趣。下午的时间慢慢流逝,尽管我有很多时间可以浪费,可我还是觉得没意思,无论是那些有名的巫师的逸闻趣事还是他的鼻涕虫俱乐部。但我又不能走神,这不礼貌,而且他还会时不时点我的名字,对我的发现表示十分感兴趣。噢他肯定感兴趣的,除了魔法强大的金妮之外,只有我在魔法界毫无背景,他应该是看到了报纸上的报道,认为我也还算有点名气。这倒令人挺意外的,毕竟在魔法界大家只认可魔法实力,其他都是次要标准,没想到他是真的认可我的才智和发现,这令我对他钻营讨好有名望家庭的后代的这种印象有所改观。
难熬的时刻终于结束,金妮在回程时一直在诅咒扎卡赖斯是赫奇帕奇的白痴和垃圾,听得我想笑。
哈利忽然停住了。他一边压低声音同我们说话,一边拉出那件我在陋居时见过的奇妙的斗篷披在身上:“等下再跟你们碰面。”
纳威、金妮和我也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他正有些焦急地往斯拉格霍恩教授和扎比尼他们的方向看去。
“可你这是要去做——”
“晚些再说!”哈利悄声打断纳威,彻底将头蒙在斗篷里,整个人都消失不见了。
这种把戏我真是百看不厌,太神奇了,隐形衣!
我们交换了一个奇怪的眼神,不知道哈利要做什么,不过谁都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各自散了。还剩不到半小时到学校,我们得去换校服了,尽管我真不想这样做,校服斗篷太热了,我已经习惯穿得很清凉了。
入夜之后我们做着夜骐拉的马车前往学校,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夜骐,有点奇怪,我本以为我能更早见到它的,但能见到总比不知道它长什么样要强。它对我和汉娜一群人的到来非常温顺,当我试图伸手去摸它的头的时候,它还很配合地低下了头。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直到罗恩纳威和金妮在进校门后疯狂地挤过队伍朝我跑来,喊着我的名字:“谢丽尔!谢丽尔!看见哈利了吗!他有跟你在一起回来吗?”
我怔怔地摇头:“没有,结束聚会之后我们就没见面了。他还没回来?”
罗恩急得要发疯了,纳威看起来也很不好,他冲我摇摇头:“哪里都找不到,我们问过所有可能见过他的人,都找不到他,赫敏已经去报告麦格教授了。”
说完他们便没有心情再跟我闲扯,又挤到其他赫奇帕奇的高年级身边询问,各自四散开来。
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整个分院仪式我都在“救世主被黑巫师抓走”的恐怖想象中度过,即使我知晓学校周围全都是精英傲罗,我也不能控制住那种悲观。
可是德拉科·马尔福,权势滔天的级长先生,用他生动形象的表演告诉了我,我实在是瞎操心,他像是模仿秀的明星演员那样在斯莱特林长桌接受膜拜,哄笑和掌声随着他模仿鼻子被打破痛不欲生、头破血流的模样不断放送给他,而能让他这么高兴的人事物可不多。
而即将用餐的时候满头是血的哈利就这么出现了,他和他的党羽们的笑声更甚了,即使这个学年赫奇帕奇和斯莱特林的桌子相隔最远,各自靠墙,我都能听得清他放肆的嘲笑。
我用力将叉子插进水果馅饼里,再用刀狠狠切开,切碎,一下,两下,看着黏腻的糖浆和水果在餐盘中四散,心情好受多了。我从未如此后悔之前没有按照庞弗雷夫人所说把德拉科给毒哑了,他还是安静不语的时候更可爱些。
斯内普教授多年以来执掌黑魔法防御术课程的教鞭的夙愿得以实现,就像邓布利多校长的那只焦尸一般可怕的手一样引人争议。
厄尼看起来更自负更得意了,他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这一学年的成绩,也对,他成绩好得要命,选修九门,全都拿到了证书,6个O,2个E,1个A,没有不及格,又是被哈利训练过的D.A,也是唯一一个有资格继续选修魔药学高等课程的六年级赫奇帕奇,这学期简直就是他的巅峰时刻,连带执行引领新生任务的时候都是前所未有的独领风骚,意气风发,连汉娜都有点受不了他。
我跟原来的室友们做了短暂的告别后,有些尴尬地混进一年级新生队伍,跟在厄尼的身后,一路穿过公共休息室再向下两层,来到男生宿舍区,硬着头皮在一众一年级小男孩的目光中听厄尼介绍寝室的门牌区分和各位级长寝室的所在,我觉得我的脸都可以当电烤炉用了。
最后等所有新生全部回到自己的房间熟悉环境我才得以喘息,厄尼已经被我的样子弄得笑作一团,即使接收到我愤怒的视线也无济于事。他带我来到他的寝室斜后方那间和其他级长寝室别无二致的浅棕色梨木房门前,为我推开门,示意我先请。
“这里就是以前塞德当级长的时候住过的地方,在他……离开之后,普里斯和他父母来过一回,帮他将以前的寝具和衣物、书本全都打包带了回去,不过也留下了很多东西,墙上的布置什么的也都还没变。”厄尼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紧张地盯着我和我脚旁漆黑一片的阴影。
我默默在原地转了一圈,环视着这件明亮的房间,和所有赫奇帕奇的寝室一样,均是亮眼的金丝雀黄的床单和帷幔,小精灵们将房间打扫得很整洁,松软厚实的床榻宽敞得能躺下两个小孩子,漆黑的实木长桌和椅子边缘摆放着一摞整整齐齐的练习簿,靠门边的角柜里放置着魁地奇手套,护手,和一些绷带。
我缓缓走到床边,地上有我的行李箱,猫头鹰笼,和金妮一起买的侏儒蒲绒绒,她买了浅紫色的,我买了浅蓝色的一只,我意识到还没给它喂食。
床头柜上放了三大盒巧克力,我拜托普里斯去年情人节的时候带到这里的巧克力。
“你……你先适应一下吧,应该总体和女寝那边没区别,只是单人间更方便更舒服了而已,有什么事你可以敲门找我,或者五年级的麦克斯,你和他不也很熟么?他在你隔壁的级长寝室。贾斯廷和马尔科姆他们住在我原来那间寝室,你以前来过,应该知道怎么走。”
我用力点头记了下来,朝他感激地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厄尼。”
“小事,轻松得很。走了。”
关门离开前,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肉乎乎又短胖,和他的形象极其不符。每次看见高大健壮的男孩有一双这样的手我都想笑,明明高大的男孩都有一双修长漂亮的手,像是贾斯廷,塞德,哈利,纳威,还有……德拉科。
意识到我又想到了些不该想到的东西,我便知道我得赶紧让自己忙碌起来了,忙起来就忘记了,不想了。
我打开侧面写有“C D”缩写的行李箱,开始布置新寝室。
*
尽管在这种局面下最引人注目的是被正名的哈利,以及和他有关的一切,连带着罗恩,纳威,卢娜都在学校有了热度,赫敏和金妮就不用说了,全优生和漂亮女孩本来就不是普通路人甲,他们在学校里忽然就有了很高的声望和众多追求者。不过我也得到了很多令我感到不舒服的关注,我以为我已经习惯了,无论是刚入学的时候被吹得神乎其神的“天才新生”还是经历家庭变故之后的另眼相待,然而这都无法和报纸的威力相比。
D/1996 M1彗星,暨迪戈里彗星的诞生与它的发现者谢丽尔·达灵——偶然观测学习,发现新彗星并用不懈努力证明彗星撞击精准轨迹和时间的13岁霍格沃兹学生……我真希望大家都和斯基特女士那样不在乎我这种不能卖座的和魔法实力无关的学术新闻。
但显然他们不是,他们只觉得红就是好的,我红了,我就是好的。
太痛苦了,我要应付的人更多了,竟然还有人堵在我上课的地方直截了当地问我可不可以跟他一起出去一次,我简直惊呆了!天呐现在男孩子都这么直接的吗!我去年还只是停留在一个月偶尔会收到四五封情书的层次,最头疼的只是白色情人节而已!现在是要闹哪样!
真不敢想象身为全校最受欢迎的女孩,金妮芙拉·韦斯莱小姐的日常是怎么样的。我开始理解她的暴躁脾气了,如果这种毫无预兆的事件持续下去我觉得我也会无比暴躁。
面对拦住我的高大男孩,我涨红了脸,磕磕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勉强摆出礼貌谢绝的笑,加快脚步离开魔咒学教室,把头埋得低低的。
晚餐时分我将事情告诉了汉娜,汉娜男生朋友多得要命,她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很简单,下次要是有碍事的苍蝇你就跟他们说——废柴,后退!(Back off, loser!)或者——我不喜欢你这款的,别来烦我,滚!”
她翘起二郎腿,皱着眉做出十分厌烦的模样,高声模仿着。她的模仿显然相当成功,不光我被吓到了,隔壁格兰芬多的几个男生也被她这一嗓子吼住了,惊悚地望着她。
纳威正准备入席,从我身后经过,现在被吓得一动不动,恐惧地瞪大眼睛望着我们。
他半天才挤出一句,还带着颤音:“……你们在干嘛……”
“噢……我……我在教谢丽尔怎么拒绝不喜欢的追求者,”她不太自在地放下翘起的脚,小心理了理有些外翻的裙子,恢复端坐,她举起茶杯,轻咳一声,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咳……你也知道,毕竟时间要浪费在喜欢的人身上对吧?因此对待不喜欢的人就该果断一点,狠一点。”
“恩,这倒没错,恩,恩,你们两个是够狠的……”他愣愣地点头,附和着表示同意,这才缓缓扶着桌入座,只是时不时有点后怕地回望着我们两个人。
汉娜朝我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就是这样,你学会了吗?”
我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模样点点头,闷头继续吃东西。汉娜各方面都不错,学习长相全都没得说但却没谈恋爱真的是有原因的。我还是自己长点眼力价躲着点那些追求者吧。
汉娜出乎意料地陷入了安静不语的用餐时光当中,竟然让厄尼一个人在餐桌上当光彩照人的主讲。不过厄尼一个人发挥得也很好,像我这样今天还没有魔药学课程的三年级生和一年级生都已经知晓了斯拉格霍恩教授是什么样的作派。他讲了那四种不可思议的药剂——吐真剂,复方汤剂,迷情剂,福灵剂,自然也包括哈利在魔药课堂上的精彩表现——那更出乎意料了,魔药课一直都是斯莱特林的秀场,德拉科的魔药虽然也没有到他自己总跟我吹嘘得那种“全年级我最行”的地步,但应该也不至于让中游偏上的哈利……
我倒抽一口气,拼命甩了甩头。
别想了夏莉,别想了。
我放下刀叉,拎起背包跟周围朋友礼貌道别,决定离席去天文塔学习,冷静一下,而且晚上的天文塔够冷,没有比那儿再舒服不过的地方了。
哪曾想我刚走出门,便被我在斯莱特林的同级生好友,巴多克叫住,他的笑容和他漂亮的黑色卷发一样亮眼:“嘿谢丽尔,你知道周末我们要去霍格莫德村吗?”
“呃……”我左右不安地乱瞟着,点点头。
我一直都很期待去霍格莫德村,里面有好多好吃的,以前我只能等着同院系的高年级和德拉科去的时候捎我些,以前德拉科还说那里有很多地方适合情侣一起去,他每次看到都会……
天呐……我痛苦地闭上眼。我真是受不了。
“我是想说你有兴趣去逛书店吗?我朋友他们都更想去酒吧和餐厅,但我对古代如尼文有点兴趣,你上次不是说你如尼文学得不好吗,介意和我一起……你怎么了?”
“我没事,只是忽然有些不舒服,”我睁开眼,勉强笑了一下,“我喜欢书店,我确实也想再买点书。”
“酷。那周六见。”
我和他挥手道别,松了口气,还好来的是巴多克,要是换成一个约我出去的人我可能会疯……等等,两个人一起去书店,就我们俩,去选书,再一起读,这不是……这不还是约会!我的天我都答应了什么!听到书店我大意了!我竟然大意了!
太可怕了,我不想呆在人群堆里。我要去学习,我得一个人……太可怕了……
我懊恼于对书店的喜爱和刚刚那一瞬间的晃神,把头埋得埋得低低的,走得又快又急,低头只看脚前方的路,生怕被人再认出我是谁,恨不得全副武装戴上口罩。
就这么一路小跑,难免会撞到人。对方手里的书本和羊皮纸散落一地,也包括我手中外带的纸杯蛋糕,丰富的糖霜倒扣在《高等魔药制备》崭新的书皮上。
“天呐对不起!”
我捂住嘴,迅速蹲下来,低头挥手将食物和污渍清理干净,又不放心地用自己的袖子蹭了蹭。还有很多羊皮纸散落在地,我立刻跟对方一样飞快地捡起,这时我从未觉得我的长发如此碍事,我只好不厌其烦地将遮住视线的发向后挽了挽。
等等这种让人头晕目眩的勾勾绕绕是……
我盯着手里张扬到几乎快飞出纸面的斯宾塞体愣住了,长发再次耷拉下来,像是厚实细密的帘,我必须要撩开它,仰起脸才能看到对面是谁,尽管我不用如此费心费力也知晓他的身份。
但我还是这样做了,我忍不住想看他,哪怕就一眼,我今天还没见过他呢,一眼就行了。
他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握着羊皮纸和羽毛笔,静静地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凝视着我。灰蓝色的眼里盛满了伦敦雨后放晴阴霾不再的天空,利刃一般的鼻梁直挺挺地对着我,因着他比去年更加尖瘦的脸而更为凸显。
仿佛毫无意识般地,他伸出左手,让骨节分明的干瘦的手穿过我散落的长发,和发丝交织在一起,最后轻轻捏住发梢。他凑了上去,闭上眼细嗅片刻,整个人贴得更紧了。
而我却已经无法呼吸了。
他缓缓睁开眼,将发梢在手心里揉了揉,随后松手观察它们恣意滑落。头发蕾丝一样的触感撩得我痒痒的。
我心里一阵慌乱,哆嗦着将书和羊皮纸理好放在原地,连亲手交给他都不敢了,我不敢再多看他一眼了,这一眼已经足够长了,我不能这么贪心,贪心会出事的。
“对不起,下次我会小心看路,再见。”我迅速起身,在他眼前落荒而逃。
我一路跑到天文塔,将自己反锁在教室里才算告一段落。可我的心跳没有,我的呼吸没有,他今天奇怪得简直像是着魔,他怎么会对我做那种动作!天呐!德拉科怎么了,他以前也没有这样过啊……
我用颤抖的手握住羽毛笔,翻开书,强行打开宫殿的大门,将刚刚那段糟糕的记忆和情绪全部锁起来,锁起来就好了,锁起来我就忘了,不要的东西就该扔了,我要扔了它。
……好多了。
我深吸口气,重新归于平静。
好的,今天我还有三十页课程目标要自学,还要做一整夜的观测,加油夏莉,你现在是个学者了,要有工作起来的态度。我发现的彗星,就该由我来验算出来它到底是不是真的永远不会再回归了,哪怕魔法界的科学技术水平差到我必须人力计算好多年,我也要做到,毕竟我可是为了我这个人生中第一颗彗星填写了那么一大长篇的命名理由呢。
除了学习之外,每个深夜我几乎都在做这件事,观测其他星系,以及重复验算,严谨佐证,这对我这种年纪轻轻又没什么理论基础的人来说实在太困难了,好在我有辛尼斯塔教授的帮助,她非常以我为荣,而我在逻辑心算方面的学习速度相当快,半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能够掌握公式定理了。不过我知道这也只是第一步而已。
第二步……就是我的14岁生日到了。
我终于已经14岁了,家人离开我已经快两年了,不过我一直是个记忆力不错的孩子,我清楚地记得他们每个人的样子,每每回忆起来都会让我在痛心的同时又觉得可以提起勇气继续一个人走下去。
当然了,现在我也不仅仅是一个人了,我还有很多朋友和塞德里克。
塞德里克的状态好了很多,我也是,我们都在一起变好。尽管我仍然无法在正午时分去礼堂用餐,我甚至无法参加下午第一节课的学习,只能躲在地下厨房旁边的冷藏柜附近,赫伯在的时候我都可以被准许在那儿缓和一下那种灼热难耐感。不过我的魔法恢复不少,我又可以慢吞吞地用我的魔杖施展咒语了,尽管,是的,我越来越用不顺手魔杖了。
斯内普教授经常会以一种看怪物的目光看我,我刚开始非常受伤,特别是当他在第一节课的时候眯起眼仔细打量着我,问出“你的头发和眼睛怎么了,这可真是丑到家的颜色”时候,我吓得心脏都快停了。但好在他再也没提这些事,无论周围的孩子怎么发出疑惑的声音,这件事在他身边就像是翻篇了一样,可对我来说没有。
我只能习惯自己是个怪物,当你自己有了清醒的自我认知之后,你就不怕别人来抨击你的短处了,人都是这样的。
这花了我一点时间来建立自我认知和对那种目光的应对的心理建设。
而在那之后经常不在学校的邓布利多校长回来了,他派人叫我见面,这次的对话并没有上次那样尴尬且严肃,而就像普通的长辈对晚辈的关心,问的都是身体和学业的事情,当然也有大脑封闭术的学习进度,我至今仍然在跟随斯内普教授学习。教授自然一万个不愿意,可校长确实也没下令暂停,那谁也不能停,我和教授都不能停。
他同我分析了我和塞德里克目前的状态,并不像我那样担忧以后我们两个的能力和面貌再也恢复不过来,他相当乐观,开导我许多,最后在我临走前还附赠了我一枚更为强大的混淆咒。
来自全世界最伟大的男巫的魔法。我这下终于能开心地笑出来了,我估计这世界上再也没人知道现在的我是谁了。我一点也不希望别人知道我是谁,他们只要记住我原来是谁就可以了。
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了,我恭敬地向校长鞠了深深一躬便离开了。
*
生日那天一如既往我收到了很多礼物。没有来自德拉科的。
当然我也不指望从他那儿得到什么。他送过我三次礼物,我还清了,账结了,大家谁也不欠谁的不是吗?
而且他现在过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德拉科·马尔福在O.W.L考试中拿了七个O,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当别人向他投去或惊愕或羡慕或疑惑的目光时,他总是傲慢地用鼻孔看人,冷哼一声作为回应。厄尼被他的成绩气得发狂,我知道厄尼并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只是面对德拉科,一个五年来什么学习习惯和作业完成情况大家心知肚明的德拉科,一个从不把学习放在眼里的德拉科,能比一学年来每天苦学八小时以上的厄尼拿还要多的O,要是我我也生气。
每当我们在走廊相遇,或者在球场边的小路上碰面,他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态度,斜着眼瞧我,或者根本不瞧我。我真是后悔当时对那个着了魔见了鬼了的德拉科失了心智,乱了脚步,还胡思乱想了好多东西,那个与我目光交织在一起,会轻轻抚摸我的头发而不是狠狠扯断它的德拉科大概是中了夺魂咒……就像他那个爹一样,呵,真是笑死。
无论我走到哪里都能听见德拉科用比汉娜和厄尼两个人加起来还要大的嗓门,大声跟朋友嚷嚷着学习和考试有多无聊多简单,装作只要随便学一学,他闭眼就能考到相当于全年级前五的成绩,轻松加愉快。
——我看是愚蠢加幼稚。我觉得好气又好笑,他还真是会把别人的付出都当成是应该应分,合着全都是他脑袋瓜子好使的功劳咯?
可这也确实不关前女友什么事。我们分开之后,他应该也有确实发狠和努力,毕竟我的要求是那么苛刻又挑剔,他完全不用这样的,他不用的……我忍不住扭头望着他瘦削得尖细的背影,心里浓浓糊上一层又酸又甜的山楂酱。
算了,起码在我陪他的短暂的十四五个月里,我真真切切确确实实地让他变好了那么一点。
虽然只有这么一点点,但总比零分交卷要好多了。我本以为我会零分的。
该交卷放手了。
我交叉双手,在朋友们的欢呼声中吹灭蜡烛,虔诚地闭上眼许愿。
今年的愿望仍旧和去年一样,希望今年的我能天天开心,希望我所有关心和爱的人都天天开心。其他我都不要,我只要大家都开心。
天天开心真的很难。我已经……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真正开心过了。但我还是固执地希望能够祈求来大家和我的开心。
或者……或者如果再苛刻一点,如果我们之中必须要有人红了眼眶,必须要有人受委屈,那我希望那个人是我。除了我以外我所爱的所有家人朋友都过得开心,那也是可以的。
反正我已经都这副德行了,再继续这样,开不开心什么的,其实我觉得我也没太大问题。
*
斯内普教授的脾气秉性显然没有因为执掌黑魔法防御术的教鞭而有什么学生们所幻想的巨大改变,作业倒是变得巨多。他致力于教导我们各种实用咒语的同时,又想让我们写十英寸长的论文。
我的魔杖现在越来越不听我使唤了,导致我在斯内普教授的课堂上频频出丑,因着他无情的讽刺被同学嘲笑,可我又不能空手用我自己的魔法,这样太引人注目了,只能忍耐。
我揉着被埃莉诺的缴械咒打到酸痛的手腕,努力维持着微笑,反过来安慰担心我的埃莉诺,和原来的几个室友一起进入礼堂。
“噢瞧啊,我们的小学者在这里呢!达灵小姐!这里,达灵小姐!”
热情慷慨的苍老声音从相当远的地方传来,真的很远,斯拉格霍恩教授原本是站在扎比尼和潘西附近跟他们聊着什么的。我不由得停住脚步原地等待,注视着教授捻着海象一样的胡须末梢礼貌地拍了拍扎比尼的肩膀,噙着微笑,径自绕过扎比尼身边已然站起来试图跟自己搭话的德拉科,朝向最远的赫奇帕奇长桌走来,距离实在太远,他只好小跑起来,巨大的肚子像只被海象把玩的皮球。
让教授来迎请学生十分无礼,我也赶忙小跑着迎上去。他示意我们到门口那儿单独说。
“谢谢,达灵小姐,我真是年纪大了……”他气喘吁吁地用胸兜里的方巾擦着光亮秃顶上的汗,朝我绽开宽厚的笑,“我有在学生中做过打听,你露面在除了天文塔之外的地点可不多。总之,今晚来到我房间里吃点东西如何?我准备了个晚餐后的小聚会,就请了你们几个未来的希望之星——扎比尼,迷人的梅琳达·柏宾……噢——麦克拉根!麦克拉根!过来一下可以吗?”
麦克拉根,从我身后经过的高年级格兰芬多,上次我在车厢里见过他,一个有些傲慢的男孩,身形极其魁梧,像是一堵墙,他也被教授叫了过来,站在我和我的几个朋友中间。
他皱着眉不明所以,目光落到我身上时,饶有兴趣地笑了一下。
我朝他礼貌地回赠了一个微笑。
于是教授又将刚刚的邀请复述了一遍,继续念叨着他心仪的参加者:“……我已经邀请了韦斯莱小姐,她可真是热情又有魅力,她很赏光,就差哈利一个了,我没看到他,也许等会他会来,如果格兰杰小姐在那就更好了。大概就是这样,晚上八点,可以吗?”
在麦克拉根爽快答应之后,我犹豫着问道:“您是不是把纳威·隆巴顿先生给漏了?在包厢见面的时候您见过他的,有名的傲罗弗兰克和爱丽丝·隆巴顿夫妇的儿子。”我特地强调了这对夫妇的大名。
“噢,隆巴顿先生,噢,”教授明显愣了一下,他露出了一个不是那么自然的笑容,“这次派对比较私人,我有些话想单独对你们说,也许下次我们再举办一个盛大一些的更公开的聚会场合的时候会叫上更多的人。”
“原来如此,可我喜欢热闹一些的场合,您知道的,越热闹越好的那种,像是万圣节晚会或者圣诞节晚会,”我皱皱鼻子,惋惜地笑了,“也许下次吧,教授,我很抱歉,麻瓜那边的皇家天文学会和魔法界的天文协会都在等着我现在手头的结果,我最近每个午夜都很忙。”
他张大嘴,一脸了然,缓缓点点头:“好吧,好吧亲爱的,那么就等下次吧,达灵小姐。麦克拉根,八点见别忘了。恕我失陪了,各位女士先生。”
我勾起嘴角,勉强笑笑,为教授让出一条路来,他走到格兰芬多餐桌前,一副死等到底的表情,我知道哈利是他最为执着的一个,我们其他人相比之下都可有可无,纳威应该是最可有可无的一个了。他该看看纳威草药学的O再做定论,而不是单凭有点傻乎乎的外表或者糟糕的魔药学表现,其实这两点我也有,我估计要不是因为那张报纸和众所周知的发现,我也会是被他舍弃的那一个。
不过这对我一点起不到什么影响,我只是担心纳威心里不舒服,他所有出现在包厢里的朋友都被邀请了,除了他,这真不公平。我不能这么做。
“哈利!哈利!我就等着见你呢!”
斯拉格霍恩教授热情慷慨的声音再次响起,就在格兰芬多餐桌所有人的面前,纳威跟在刚刚下课的几个格兰芬多后走入礼堂大门,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回头看被叫住的哈利三人,一脸茫然。
麦克拉根朝我凑近了些,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不去?”
“下次再说,麦克拉根,我现在有急事!”
我没心情理他,随便应付过去,给了我几个朋友安心的眼神,示意她们先回长桌。
“你不是之前也单独去见老鼻涕虫了吗?为什么他不找你?”哈利的其中一个室友,金妮现任男朋友迪恩奇怪地看向纳威。
身旁西莫的附和也很让纳威不解,他本来就很茫然,现在更茫然了。
“别傻了,他只是在乎哈利一个人而已,他喜欢他自己认为的那些有价值的人,我也没被邀请,这无所谓。”我赶紧小跑着凑过去,不屑地摆摆手,跟迪恩和西莫解释道。
西莫的眼睛瞬间睁得圆圆的:“你也没被邀请?”
“那又怎么样,谁在乎啊,”我耸耸肩,努力装作气定神闲的样子看向纳威,“你也不在乎对吧纳威,这真的很无聊。”
纳威想了想,有着尖尖下颌的娃娃脸释然地舒缓开,他咧嘴笑了:“是挺无聊的,我也不在乎。”
“等会要不要一起去拉文克劳休息室下象棋?好多人一起呢,一定很好玩,”我用肩膀碰了碰他,“来吧,别想了,益智游戏真的很解压,放心,我会故意输给你哦!”
原本听到下棋满脸都是拒绝的纳威不知怎么地眼睛倏地亮了起来:“你们要去拉文克劳休息室玩?”
“噢,当然,我在拉文克劳的朋友佩内洛普请我——”
“——去!我要去!什么时候?”
我被他忽然抓住我的双肩兴奋难耐的模样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挤出几个字:“九……九点……”
“太好了!谢丽尔谢谢你请我去,这比那什么聚会好多了!真棒!”
然后一向少言寡语又木讷的大男孩忽然在我眼前像个小女孩一样兴奋开心地原地转了个圈,对周围男孩子们放肆的笑声置若罔闻。
我又傻了。
好的现在我身边这些高年级的男孩子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不在发神经的了。
*
德拉科·马尔福和同年级的达芙妮·格林格拉斯出去约会了。
在被吹得神乎其神的“马尔福轻松学习闭眼拿证”和“得到被选中的救世主哈利·波特的吻就可以抵抗黑魔法”之类的传言闹起来之后,这个消息又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八卦。
我闭着眼都能知道这个消息是斯莱特林内部先吹起来的,就和什么轻松学习闭眼拿证一样,毕竟德拉科几斤几两,怎可能拿来跟哈利的传言相提并论?只有吹起来之后为什么真的能在学校里流行起来,我估计多半和他也没什么关系,而是他那个作恶多端的爹和我上过报纸的名气有关。他只是沾了个光。
几乎所有人都等着看我是什么反应。
当厄尼犹豫着,还是将小道消息告诉我的时候,他的声音就变成了打开上锁房间的一把锁,牵动了诸多记忆和情绪,那些东西拼拼凑凑就像是残破的拼图,但我还是能依稀组合成原来的模样的。
我意识到我其实比他们更早知道这个消息。
九月最后一个周末,我和埃莉诺一起去霍格莫德村买东西,结束购买后正打算四处闲逛,埃莉诺在路上走着走着忽然停住脚步,再也走不动了。而当我疑惑地转头喊她的名字时,她的神情变得很为难又很气愤,勾起了我不该有的好奇心。我真的不该有的,她阻拦得对,我不该凑过去看的。
我确实是看见了,德拉科和达芙妮·格林格拉斯两个人坐在咖啡厅最里面的位置谈笑风生。德拉科笑得挺开心的,即使是我也很少见他笑得如此开心,一般这种笑容都出现在他恶整过哈利之后,现在他面对另一个女孩,不是我,我就觉得……心里有一种用冰锥一点点凿开的感觉。
不过凿开的不是冰砖,窟窿眼还会透亮,它凿开的是冬天冰封的湖,下面全都是深黑不见底的冰冷的水,即使想要弥补,轻轻一按也只能涌上更多冰冷的水。
我没办法止住涌上来的眼泪。
他是说过霍格莫德村有很多适合情侣来的地方,不过我没想到他已经跟别人先来了。也许以前他也背着我跟别人来过也说不定,我是说,你很难相信一个惯犯会金盆洗手,毕竟达芙妮一直跟潘西还有德拉科关系很好。父母长辈有来往,她和她的妹妹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德拉科,西奥多·诺特也是他们这个圈子的。我不知道,可能他们以后会订婚,魔法界经常有这种传统,我在书里读过。
我哭着跑开,到尖叫屋玩了一会,那样我可以装成是被吓哭的。我成功了,一群认识我的高年级都指着我狂笑不停,说我是他们认识的最胆小的人,被吓得整个人双腿发软坐在地上起不来,哭得不像人样。但其实我心里是知道的,尖叫屋真的特别可怕没错,只是德拉科这个人对我来说更可怕也更害人不浅。
然后我便将这些全都锁起来了,我不需要记住它们,或者记住这些情绪。
可是总有人逼我想起来,他总是逼我让我不像我自己。
无奈的是我不能再封锁这段了,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会提起无数次,我没办法了。
“你……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第一时间告诉你,对不起谢丽尔……”厄尼忽然变得十分小心和拘谨。
我这才意识到那些我想按住的窟窿又开始泛滥出不该有的东西了,于是我抹了一把眼睛,又抹了一把,又一把……
我没事。我很想这么说,我非常想,但我连止住眼泪都做不到。
可能我能做的只有拎着包离开这里,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我没顾忌任何人,一路哭着跑回寝室,将自己埋在枕头里崩溃大哭了一场。我能感受到一只冰冷的手跨上我的肩,轻轻拍着安抚我,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但我仍然不好受。
早知道即使德拉科没有塞德里克和哈利那样的名气和脸蛋,他也多少有那么四五个追求者,谁都有的,我也有。我也有接棒给他下一任,目送他们重新开始的心理建设,只是没料到他这么快就找人接棒了,他可真能骗人,以前明明说就算没有我也不会有别人,还说只剩下我,还说……都是骗人的!男孩子在谈恋爱的时候说的话都是骗人的!
骗子!骗子!!
他可以重新开始我也可以,我比他的异性缘好不知道多少倍!他以为我就不可以吗?我还不是……还不是……
我的心理建设简直都是狗屁,它们还不够坚强……我真没用。
*
我还是在不断客气地拒绝别人约我出去的请求,渐渐也没有人再约我了。
人都是这样的,垂涎得不到的东西,却又讨厌过于难得到,就是那种若即若离的、距离尚可的最好,太简单和太难都失去了可行的必要。对德拉科来说我应该是个过于简单的攻略游戏,都不用他开始攻城略地我就已经扔下巫师棋的王冠投降了。可别人也不要以为我真的就是个等级5就能突破的练手游戏软体,或者是招摇悠闲的大肥羊。对他们来说,我不是他们可以碰到的星星。
但我还是没办法那么轻易地拒绝贾斯廷,他本性就是个腼腆的绅士,平时日常几乎不打扰我,也不给我带来困扰,而且他什么都不提,我不是很适应两个人单独出去的时候他看在眼里,每次都是叫上很多人一起,既能让我放松,又不胡乱释放一些有暗示性的信号,可所有人又都清楚他对我很认真。我没办法……他太好了,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连赶他走或者劝他去喜欢别人的资格都没有,因为我不知道现在这样或者赶走他哪一种对他更残忍。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我很久。但我也没时间为别人操心那么多,平时我真的很忙,我演算纸已经用了快小半个蛇皮袋了。天文学真的太难了,我为什么会对这么深奥的学科感兴趣……太难了。
*
万圣节,在霍格沃兹我除了情人节之外第二讨厌的节日到了。
每年一到这个时候我就会被来自不同院系的高年级生吓得魂不附体,不夸张地说,学校的每个角落都曾留下我含着泪花的尖叫。他们都觉得吓唬我特别好玩,平时碍于礼节不方便下手的,今天全都补上,令我觉得我真的是一只大肥羊,人人见了都想吓我一跳,薅下来点羊毛。
一群打扮成僵尸的队伍中,还有一个断头皇后,浑身血淋淋不说……她真的是没有头的啊啊啊啊!!
“啊!!!!!!”
我用颤抖的双手抱住脑袋扯着嗓子尖叫,双腿发软,心里只有一个意念那就是跑。我将断头皇后那大嗓门发出来的笑声远远甩在身后,没命地往反方向跑,谁知道眼前忽然窜出来一群摄魂怪,堵住我的去路,还朝我呜呜地叫着,张开双手扑过来。
即使我知道摄魂怪□□是斯莱特林学院每年的保留项目,还是德拉科先开这个先河的——他的那点小聪明从来都不放在正道上——即使我知道如此,但是恐怖这种事情是多少遍也熟悉不了的!难道你看一千遍恶魔扭断人的脖子你就不怕了吗,不可能啊!我真的没办法跟这群欺负我胆子小的人相处了,我还不能对他们用魔法,我能对血淋淋的汉娜用魔法吗?我不能!
我只能逃。
楼梯上又冲下来一群折纸和校服斗篷做的飞天蝙蝠,不知道这是谁的杰作,我慌慌张张爬楼梯爬到一半差点被那股俯冲的力道掀翻滚下楼梯,还好从我身后伸出了一双冰冷的臂膀,它们穿过我的腰际稳稳抱住了我,可我没踩稳高跟鞋,一晃神,脚踝以一种看着就痛的诡异角度狠狠拧了一下,痛得我惊叫出声,彻底失了重心瘫倒在对方怀里。
一股熟悉的香气瞬间包围了我。
“不呆在天文塔当书呆子谁让你乱跑,明知道今天会被人捉弄,布丁脑袋。”
背后传来的声纹共鸣低沉得像是被撩拨的大提琴,还带着些鄙夷。
我一阵心悸,又更加恐慌,想要逃离,可他的手抱得死死的,我想要重新站起来,脚踝却痛得要命。
“我……我……”也不知道是委屈还是疼痛,还是其他什么情绪,我抑制不住哭出了声,“我今天有三节课,你以为我想出门吗……我……我不想啊……”
没想到我越发委屈地哭诉着,他却越发笑得开心,抱着我的整个身躯都在发抖。
“你笑什么笑!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是低劣行为!快放开我!”我更生气了。
“放开你就滚下去了,傻子,我抱你去医务室。”
“不用,我说了不用……喂!你干嘛别这样!一个咒语就能解决的事情,喂!”
他能听懂人话就见鬼了。我被他打横抱起,直接上楼,无论我怎么叫喊,捶他的胸口,他都做不出除了摆出恶劣的笑容以外的任何反应,步幅稳健,连气都不喘一下,就算我再怎么轻,其实也很难相信一个这么瘦的男孩会如此有力量。
挣扎了两下我便放弃了。能被德拉科抱着的时候可不多,好像只有我喝醉的那一次,那次他把我抱到了……我的脸瞬间红了,下意识就像找个地方埋起来不要见人。
“怎么了?”
我连连摇头,继续埋在他胸口,根本不敢出声,也不想去看他,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襟,脸更烫了。
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无论是香水味,还是德拉科本身的气息,还是和香水同调、带点苦橙花的须后水的味道……咦?我猛地抬起头,眨巴着眼:“你用了我送你的须后水?”
他耷拉下眼皮,讥诮地反问:“不然呢?”
我被噎住,瞪着眼气鼓鼓地眨了眨,有些尴尬地看向别处,皱着眉冷声说:“用前女友送的东西对现在的女朋友不公平,也不合适。”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你在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明明刚才也没磕到脑子。”
我撇撇嘴,既然他想要装傻,我就配合他好了。
“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走了。”
“少骗人了,穿着这么高的高跟鞋崴成那样骨头没事我都不信。”
“我没骗人,我又不是你,”我挑挑眉,理直气壮地说,“你知道我是受不了伤的,我现在身体是从未有过的巅峰健康状态。”
他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他冷哼一声,咬着牙根阴阳怪气地说:“你还真把老骷髅留下来的那些东西当回事啊。你现在觉得自己可了不起了,是不是?还有朝思暮想的男人陪着,人生圆满了,是不是?别人都是垃圾,你就可以——”
“——我从没这么想过!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我高声打断他,愤愤不平,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我用力挣扎着,勉强用右手摸到了右脚脚踝,迅速催动魔法治愈自己,这个过程还真的挺疼的,可能像德拉科说的伤到骨头也未可知。但对于我来说这只是小事,我痊愈得如此之快,令德拉科惊讶得眉毛都跳起来了。
而后他抱住我大腿和腰间的力量真的就减轻许多,我可以很轻松脱离他的怀抱轻飘飘地腾空,转身,护住有些散乱飞扬的裙摆,重新落地。
还好我们走的是教学楼侧面的楼梯间,少有人走,这个时候大家又多半聚在礼堂还没有完全散场,没有人注意到我和德拉科的拉拉扯扯,或者是我施展魔法腾空的模样,不然我真的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临走前我还是有必要跟他把话说清楚的。
“我从没这么想过,而且也请你不要再这样继续对我和塞德里克进行侮辱,把别人当成垃圾是你的作风,不是我的,”我扶住楼梯扶手,以俯视的姿态平静地望着他眯起眼仄歪着脑袋冷笑的神色,“看到你已经这么快走出来了我很高兴,我本来很担心你因为你父亲的事情会觉得孤独和难过,现在有人陪着你就很好。我们都不是孤独一个人就很好。”
他翻起眼皮冷冷扫了我一眼,迅速昂起下颌,深吸口气,以倨傲的态度作回应:“我家里发生什么事似乎和我有没有人陪着一样,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想多和几个女孩出去看看,不只是达芙妮,我得选一个更适合我的,免得像有的人一样完全接受不了真实的我,一天到晚想着要改变我扭曲我,不是吗?”
现在我真的生气了,我本来不生气的!他怎么可以这么说!如果我接受不了真实的他鬼才跟他在一起,希望一个人变得更好就叫扭曲他改变他?难道让他放任自流,随便怎么做自己都可以,我在旁边作壁上观,就真的叫爱吗?爱是责任,爱是想要帮对方处理好一切困难的决心,爱是可以让步和牺牲的精神。
他什么都不懂。
但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懂爱的人,竟然在以前跟我说他爱我。太可笑了……笑得我都流眼泪了。
“你什么都不懂,德拉科,明明你已经成年了,却还是幼稚得像是六七岁的小孩子,”我用食指抹去眼角渗出来的几滴眼泪,止住笑,好容易才压住心里的怒火,重新面对他,“ 用你特殊的略带狄更斯的味道的话来说,我还是以前醉酒时跟你说的那句,‘我爱你,德拉科,但你太差劲了’。”
说完,我便忍住所有不该存在的怒气和悲伤与德拉科擦身而过,径自下楼,我需要一个更大的房间,将更多关于德拉科的事情存起来,如果以后能跟他永远不见面或者是再也想不起来和他的事情那是最好的,真的没必要,爱他太痛苦了。
我该庆幸的,我们不在同一个年级,减少很多碰面的机会,我中午也不再出门吃饭,独自在冷藏柜忍受灼热,晚上又把自己关在天文塔里和辛尼斯塔教授在一起,半离群索居的状态真的给我很多不必要和他碰面的机会,我独处得也很好。
真的很好。
*
斯拉格霍恩教授不厌其烦地邀请我却又不邀请纳威,这令我非常,无比,相当地生气!我见不得我的朋友遭受歧视和不公平的待遇,因此前三次晚会我一次也没去。
我骗他说我在天文塔工作,但实际上我都在跟纳威,以及和我同年级的拉文克劳好友也是一位全优生佩内洛普·迪亚斯在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下象棋。我喜欢拉文克劳休息室,只要能答出问题,它欢迎所有学院的学生,而且氛围也很好,和我们公共休息室的氛围很像,喝茶聊天,看书复习。
我成功叫出来卢娜两次。第一次佩内洛普有点不太自在,我听说过拉文克劳学院里面疯姑娘的绰号,卢娜的思维确实是飘着的,这让她看起来不在乎任何人也不关心任何事,有时候你很难跟上她的思维,特别是像我这样的慢郎中。但她心地很好,从当时三强争霸赛最后一场的时候我被人绊倒,我就知道这点了。当时那么多人在场,大家都在关心勇士和比赛,只有她最先注意到我,帮我治好伤口,她关注的东西真的和别人不太一样。
我总是偶尔故意输给纳威让他高兴一下,而他比我还笨拙,根本就没发现我是故意的。佩内洛普一直在忍笑。不过卢娜就不会故意这样做,她常常将纳威和佩内洛普杀得片甲不留,最后就剩下我们两个人比,黑白棋子的尸体碎裂满桌,常常状况十分惨烈。我输她的次数多一些,但也没有完全一边倒惨败,四六开的胜率常常激起我的斗志。
不过第四次,斯拉格霍恩教授改变了打法,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因为不光是我,哈利也没去,于是他将纳威的名字也加了上去。当他把系着紫色缎带的羊皮纸递给正在霍格莫德村的三把扫帚里下象棋的我们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脸色十分差劲,嘟嘟囔囔着说什么哈利一点面子也不给他,没想到人齐了还这么对待他,真是太让人难过了之类的。我正为此感到疑惑而晃了神,他又有些负气地瞪圆眼睛,将羊皮纸强硬地往我和纳威的手上塞了塞,像是只被惹恼了的海象。
我知道这次我是真的拒绝不了了,无论那种宴会再无聊我也得去,不然可能他会比不给他面子的哈利还要记恨我,噢,他不会记恨哈利的,他只会记恨我这种小角色一直不给面子。
好在纳威得到了公正的待遇,这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纳威怔怔地盯着手里的邀请信,抬头看向我的时候嘴唇在颤,他朝我努力挤出一个开心的笑。我知道这下我再也瞒不过去了,可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尴尬地笑笑,指了指他和卢娜未完成的棋局,催促他们继续。卢娜已经走完了,该他了。
今天风雪很大,我们四个人谁都不打算出去玩,偶尔有男孩来跟我和佩内洛普打招呼,让我们两个不要围着纳威和卢娜两个“怪胎”,出去走走,都被我们以下棋为借口无视掉了。他们只好或闷闷地坐在离我们不远处的地方看我们,或沮丧地转身走出酒吧,被厚重的风雪掩盖住身形和脚步。
我害怕没有任何人的陪伴来到霍格莫德村,也害怕从这里走出去,因为我不确定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在某个店铺里面看到德拉科和别的女孩坐在同一桌谈笑风生。跟朋友们一起玩真的好很多,真的,外面风雪那么大,挺吓人的。
第二天更吓人的事情便在城堡里面传来了,格兰芬多七年级生凯蒂,球队里一个高挑机灵的得分高手,在霍格莫德村遭遇袭击,被送往圣芒戈。
简直骇人听闻!
我和纳威听见都吓懵了!因为我们是亲眼看见凯蒂和朋友一起来三把扫帚的!她们就坐在门口那边,那时候她们两个还好好的,正在和卢娜下棋的纳威跟凯蒂的朋友——好像叫琳恩——打了个招呼,对方的脸有点红。我猜她应该有点在意纳威,毕竟纳威现在也是个跟随救世主出生入死的D.A.重要成员,还和奶奶一样上过报纸对此发表过评论,他最近很红,外加上瘦了不少,个子又高,外形变得干净清瘦,已经没人再嘲笑他或者霸凌他了。
佩内洛普和我还揶揄他,他当时反应出奇地大,连声否认让我们不要乱说,他不喜欢琳恩那种类型,也不想要变得受欢迎。不远处的琳恩应该也听见了他的大声发言,露出挫败的表情,又被凯蒂嘲笑了什么,我听不清。
一切明明都很好!
纳威后来将从哈利那儿听来的东西转告给我,说很诡异的是她从我们那儿离开之后就出事了,哈利三人是见证者,亲眼看见那个东西,那个被诅咒了的项链是怎么发挥影响的。不过哈利对纳威说凯蒂应该不是目标,只是偶然。
纳威和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如此肯定,他显然知道更多,只是不方便透露给纳威而已,而纳威的一头雾水又感染到了我。
还是喝东西吧。
我们以茶代酒,默默用红茶碰了个杯,继续下棋。
周日的我们仍然在霍格莫德村闲晃——我也不想的!我怕死了!可谁让我是出来以后才听说这件事的,都怪纳威慢吞吞的!在校门口碰面时不跟我说清楚,非要到帕笛芙夫人茶馆里等卢娜她们一起之后再说,结果等了一大顿只等到一个来传消息的格兰芬多女生,代为转告我们拉文克劳的学生们都不想傻乎乎地冒着恶劣天气出门,于是去听院长弗立维教授做魔咒学选修读物讲座去了,约下次再见。
而后纳威便沮丧得像一只缩起来的蒲绒绒,跟我提起消息的时候也闷声不乐的。
我很快联想到了什么,帕笛芙夫人茶馆的邀请,在这个满是撒糖果的小天使和漂亮纸屑的茶馆,对完全不在行的象棋莫名的执着,还有提到一个特殊的名字才有的反应。
噢老天,纳威这颗榆木脑袋终于迎来了第一段初恋。
我捧着心爱的香橙肉桂红茶透过氤氲的热气望着他,笑呵呵地。
很快他便察觉到我的笑,疑惑地皱起眉:“你笑什么?”
“我笑你想约女孩出去就大胆点,不用随时都拖着另外两个女孩当电灯泡,这样人家根本就察觉不到你的心思好吗?”
他的脸随着我的话迅速涨成粉红色,提起一口气想要辩驳什么,说出口的却是破碎的词句:“你你你你别……我……不是……”
“那我下次不找你下棋了,反正你其实也不喜欢这种益智游戏。我走了,回见。”我说着,装作要离开的样子。
“哎你别——”
他还真急了,倏地起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到我想喊痛。
我忍着疼,皱着眉,含着笑定定地望着他。
他的手无力地松开,脑袋耷拉下来,口鼻都被鲜红的围巾遮盖,映衬得脸更红了。他整个人向后一仰,跌坐进软软的卡座里,发出挫败的叹息。
“……帮帮我,谢丽尔,”半晌,从厚厚的金红色格兰芬多围巾后传来高大健壮男孩细若蚊蝇的颤抖的声音,“我有点……有点喜欢她……”
小天使们好像对于这种情情爱爱的形容词特别敏感,纷纷凑过来一边弹奏着迷你里拉琴,一边洒糖果雨和金色纸屑。纳威承受不住这种氛围,脸彻底变成酱红色。
我绽放出一个无声的微笑。
“Now we're talking.”
我重新在他对面落座,在小天使的吟唱和糖果雨中听着纳威磕磕巴巴的讲述。
时间过得很快,整个下午我一直在帮他想办法,我还掏出纸笔罗列出一系列可行的方案,让他可以一点点去试试看,攻略她喜欢的地方,说不定可以打动她的芳心。我对好朋友的恋爱一直是不遗余力支持的,毕竟在我沉浸在那段……糟糕透顶的恋爱里的时候,他也没有干涉和阻止我不是吗?我为纳威做什么都不嫌多,所以难免显得比他还要热切,弄得他更腼腆了。
但我发现我根本不必如此,因为,当一个人真正想去做某事的时候,当一个人真正沉浸在爱河的时候,连老天爷都会帮你。
晚上纳威和我参加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那个无聊的、充满吹捧与互相吹捧的晚宴的时候,总算从那些对麦克拉根的奉承和对以往学生的夸耀中找到了个有用的信息——教授要举办圣诞晚宴!而且可以邀请男伴或女伴共同前往!
我拼命扯着纳威的袖袍摇晃着,激动得快要尖叫起来了,我实在是太激动了,以至于所有学生和教授都朝我投射来不解的目光,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我一个初次参与聚会且全程寡言少语的半透明人为什么突然这么散发存在感,弄得我有些尴尬。
但我不在乎,我为纳威高兴,真心地为他高兴!起码我的朋友真的有机会获得爱情,而且是纯粹的美好的爱情,他们会开心的,我的生日愿望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开始实现了,这简直就像是对着流星许愿!
他呆呆地被我摇晃了半天才缓过神,大大的褐色眼睛闪过明亮的光,像是拖着桔红色尾巴的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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