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高调邀请,那个本该相当私人的圣诞晚宴却变成全校人尽皆知的事情,真是要多烦躁有多烦躁。我已经习惯汉娜总是八卦我的生活了,但不代表我有义务习惯照顾我的亲切前辈兼好友以外的人八卦,我一点也不想在临近考试的时候去想这些,什么邀请哪个男孩,什么会不会跟他一起出去,或者直接把关系确定下来……关他们什么事!我去不去圣诞晚会都还另说呢,我的十一月和十二月计划已经排满了。
学业上已经提前自学完五年级的课程不代表我就很闲了好吗,全地球都知道我忙得很,我要继续验算和证明迪戈里彗星的轨迹一如我所想,这可是大工程;我还要帮辛尼斯塔教授的忙当她的义务助教,从97年6月份这届普等巫测开始实行新题型和分数考核模式,各科以前的教案都不能用了,我得帮她归档,不然新一届的五年级生,也就是卢娜和金妮这届明年考试的时候就惨了;当然,即使我再怎么胸有成竹我还是不敢保证能当上全优生,拉文克劳好友佩内洛普作为级部第二名其实并不比我差很多,导致我每次都很有危机感。还是得适当复习的。
斯拉格霍恩教授对我的态度远比斯内普教授慷慨热情很多,他并不需要我额外完成多少义务劳动工作就准许我在获得他的许可后使用魔药教室做练习,他对我的魔药学天赋不敢恭维,但却很认可我的态度,一直在鼓励我。不过,关于要不要频繁使用魔药教室我也考虑了很久,毕竟我害怕遇到德拉科。以前这是他除了球场以外最常去的地方。尽管斯拉格霍恩教授对待他十分冷淡,更不会像斯内普教授那样给予他诸多特权,我也害怕万一在地牢或者哪里碰上,还是很尴尬的。
怀着忐忑的心态,我试着在十月份的时候去过几次,只是都没有遇到他,我心里当时一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害怕遇到他,还是在期待什么。这令我对自己十分唾弃,于是十一月都没有再去。
我将魔药上本该投入的时间省下来,排到十二月份,毕竟临近考试的时候再也不能拖了,而现在空缺下来的时间可以用来验算上,堪称完美,为此我还多出许多借口谢绝各种男生对我明示和暗示的邀请,虽然没有觊觎哈利的圣诞晚宴女伴的人数来得那么多,但□□个也够我烦的了,我希望降到零。
格兰芬多对斯莱特林的魁地奇赛我没有去,我……我不想看见德拉科的高光时刻,他打球的时候真的很有魅力,仅次于和我一起安静不语地进行八小时完美复习的样子,以及教我制作魔药的时候嘴角含笑的……噢老天爷我又开始犯病了对吗,我知道我又开始了。
我闭上眼,暗暗唾骂自己,重新梳理思路,笑着拒绝同学们一起去球场的邀请,目送他们一个又一个吃完早餐离开赫奇帕奇长桌。我将早餐吃得很慢,好吧,我吃不下了,一想到德拉科那张脸鬼才吃得下去,而且上次他和格兰芬多比赛的时候被揍成那样,让我真的很担心这次他会不会再去招惹哈利,我不想看见他再受伤了。
现在他有没有女朋友呢,如果没有的话,他正在和谁出去玩呢?那些和他有过接触的女孩们会不会及时拦住他不让他犯浑呢,还是会像我一样忍着心痛让他吃教训呢?我希望她们能拦住他,我做得不好,他不喜欢我那样,拦住他就好。我上次比赛的时候因为和德拉科负气,根本没机会和心情给他加油,全程都在给哈利和格兰芬多喝彩,我做得真的很差劲,也不怪德拉科觉得我是个差劲又冷血的女朋友,她们会做得比我好吗?我相信一定会的,至少我希望她们会。
一只修长的、指甲整齐的漂亮的右手将传单从旁推给我。
我盯着模糊视线里模糊的黄色长条羊皮纸,愣愣地眨着眼,豆大的泪珠滴落其上,晕染成赫奇帕奇院徽上深黄的泥土色。我仰起脸看向站在我身旁的人,眼角徘徊着的泪珠倒流,有一种过度的充实感,视线更模糊了。
“有兴趣品尝新品吗?”
我用手背反手抹了一把眼泪,看清了贾斯廷腼腆的笑脸,又是一愣:“是你,贾斯廷。你没去看球赛?”
“很多人都没去不是吗,不是自己学院的球赛感兴趣可以看看,不感兴趣就算了。今年格兰芬多队的球员名单真的不如以往。即使是哈利估计也要苦战一番了。不如出去走走,”他朝传单扬扬下巴,“蜂蜜公爵出的这三种新品我估计学校里还没人尝过呢,你可不能错过。”
我低头仔细阅读着,皱起眉:“可是霍格莫德村……”
“被封了,可谁说只有一条路可以去霍格莫德村的?弗雷德和乔治临走前可告诉了D.A.不少秘密。在这里喝麦片粥不如去当全校第一个品尝新品的人,别装了我知道你拒绝不了蜂蜜公爵的诱惑。”他微微侧着脸,眯起眼,故作调侃的口吻成功使我破涕为笑。
“你知道吗贾斯廷,从来霍格沃兹到现在我还没违反过费尔奇先生的禁令呢,”我笑着笑着,将最后剩余的一点眼泪和心痛轻轻抹去,“这太冒险了,你以前也有这么冒险过吗?”
“有过,D.A.本身就是在有求必应屋里不断冒险啊,不过我从来没和你一起冒险过,”说着,他挑挑眉,笑的更灿烂了,“所以,要试试冒险一次吗?”
我垂眸看向他伸出的那只修长白皙的手。
这是他第一次单独找我出去,在这种时刻,我知道他已经在冒险了,非常冒险,却不是为他自己。
忽然感觉有什么像是冲破阻隔缓缓流出的蜂蜜,浓浓地糊在心头。不自觉地,我搭上他温温热热的手,借力起身,有些释然地笑了:“走吧,要是被抓住大不了就关禁闭,反正有个伴。”
“我不会让你被关禁闭的,这条路绝对安全,走着。”
他拉住我的手大步跑起来,不时回头笑得像个孩子,我见他这个样子也忍不住咯咯地笑出声,随之快跑在走廊上。我不知道方向在哪里,全凭他指引,我现在有点能体会为什么周围人都跟我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该和别人出去试一试,这种感觉确实不一样,虽然和纳威、卢娜、佩内洛普出去下棋也很快乐,但好像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至于哪里不一样,我还得再细细品一品。
不过我不是很怪德拉科先走出这一步了,早晚都得如此,只是先后问题,而且我们身边总有那么一两个让我们觉得在一起很舒服的人,对他而言可能是潘西或者达芙妮或者其他的我不认识的谁,对我而言是贾斯廷,面对这样的人我们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的。
在走廊狂奔的次数不多,每次体验感都超爽的,感觉烦恼和心痛都被甩在身后,只留下一串开心的甜笑的声音。
至于偷溜出去吃新品甜点更是美妙无极,我现在心情好到不得了!这三款当中有一款简直是我的心头好,不过贾斯廷不太喜欢新品,他更喜欢经典的蜂蜜滋滋糖。我们吃了好多,又各买了些,装袋带回去给朋友们分享。
等我们有说有笑地返校时比赛早就结束了,大家都在礼堂兴奋讨论着罗恩的表现。格兰芬多桌子空了,估计是去庆祝胜利的,也是奇怪了听说这次斯莱特林队就像中邪一样,临时少了好多球员,追球手和找球手都不在,哈珀又被哈利戏耍,直接大比分取胜得很轻松。
听到厄尼一边嚼着甘草棒一边跟贾斯廷和我补之前错过的精彩,我愣了一下。
德拉科虽然球技远不如哈利,离塞德里克也有些距离,并不那么出彩,但他真的是斯莱特林现在能找到的最优秀的找球手了,我看过他们上学期的选拔赛和队训,哈珀太差了,他的水平就和他那张嘴一样都是下三滥。而且我不认为一句生病了就能让他放弃比赛,连带病都坚持训练,即使低年级的时候伤了手臂,即使队长出马也没能把他从比赛阵容里按下去,最后只好调换时间比赛。德拉科对打球近乎病态的热情与执着、过往粗鲁竞技的历史,还有对哈利的嫉妒心我全都知道,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不会把这个位置让给别人,除非对方踩着他的尸体过去。
他是怎么了……
我忽然感到心慌,我好害怕他得了什么很严重的病。
我又好后悔这次没能去看球赛,如果去了我还能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和其他人一样状似不经意地询问身边的人看看有谁知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事情都发生好久了,难以再单独找人开口。我不能开口,我没资格,这样也很让人不齿。全校都知道他在把我当成垃圾一样扔了之后很快就走出来了,我不能自取其辱。
我不能。
我吃不下外带回来的甜点了,草草打包离席回寝室……我本来是这样想的。但我还是没控制住自己,脚步虚飘,幽魂似的走到了我熟悉的校医室门口,又面临了我熟悉的纠结和懊悔,以相同的理由熟悉地唾弃着自己。
来回踱步吸引了出门的庞弗雷夫人,她直接叫住我,令我有一种秘密被曝光的恐惧感。面对她的疑惑,我吞吞吐吐连半句话都说不上来。
她撇撇嘴,愤愤地叹了口气:“唉!你快回去吧,那个小恶棍他这次没被球队里的人送进来!”
这下我是真的被人曝光了秘密,吓得跳了起来。
“我……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是想看看……呃……”我左顾右盼着,想不到一个好的借口。
“你想来看看我最近过得好不好是吧,谢谢你,我很好,你男朋友他也很好,我没见到他,下次有空再聊,哦对了记得照顾好你自己的身体,你太让我操心了谢丽尔。”
庞弗雷夫人潇洒地说完这一连串,弄得我再次傻眼,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目送她去走廊尽头的仓库取药。
……糟透了。
我挫败地原地蹲下,将头埋在膝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我多少放心了些,起码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我等晚上再找家人在圣芒戈工作的同学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学生被送进去……对,就以凯蒂的名义,假装问上次项链事件的后续,再转移话题,完美。
做好充分准备,打好腹稿,平复心情,我重新起身离开校医室,准备下楼回公共休息室。
说巧不巧,我腹稿的男主人公,这位当事人,总是能在不同的情况境遇之下打乱我的计划,这次也不例外。我在走廊和楼梯间拐角正好与他相遇,他比我先一步走下楼梯,却因着空旷走廊上高跟鞋的声响无比警惕地停住脚步,迅速靠墙,眯起眼睛看着离得不远的我。
我被他敏捷的反射神经惊到,也不由自主僵在原地,不敢妄动,生怕他就这么草木皆兵地抽出魔杖。
“达灵?”
他的双肩放松地塌下来,驼着背,靠着墙,轻声念出我的名字,勾起我心里一阵涟漪。
“德拉科,”这一阵危险的涟漪推动着更遥远的、被藏得好好的情绪涌上了岸,我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你哪里不舒服,到底要不要紧啊我真的——”
觉察到他投射向我的视线猛地凌厉起来,我下意识闭上了嘴。
换条路走吧,又不是只有这一座楼梯。
我将头深深埋在围巾里,转身朝侧楼梯快步走去,努力忽略乱无章法的心跳和脸上灼烧的热度。
身后幽灵般飘忽的声音随着风和气流还是没能逃脱过去。
“我没事。”
我被柔和低沉的声线化作的藤蔓绊住脚步,缠住心脏,它勒得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最近事情太多,有点累,我没事,你……”
他的迟疑给了我充足的逃跑时间,不等他再多说些其他让我更加窒息的话语,我见缝插针,跑得更快了。我怕我再不快点逃,会脑子想不开地去邀请他陪我参加圣诞晚会,我害怕被他以各种方式拒绝,我拿不准他的态度。
注定无疾而终的事情,还是不说比较好。
*
十二月终于来了。
女生盥洗室里热情的讨论到了白热化,该怎么骗到救世主哈利波特的一个吻或者邀请函,实在是个让人苦恼的问题。现在最流行的方法是用迷情剂,来自韦斯莱魔法把戏商店,那个给我留下深刻记忆的坏东西。我每次听见都得强行忍住举报或者管闲事提醒她们不合规矩的冲动,毕竟这不关我的事。我所能做的只能跟哈利的其他女性朋友一样不断地提醒他要小心,顺便也提醒纳威要小心——谁知道呢,也许他总有一天会变得很很优秀很有名,到时候他会需要防备这些女生的小心机的。
我也默默提醒了我自己,切断和男生对话的同时也要提防吃喝。我得提防糖果,我对糖没什么抵抗力。
不过如果是贾斯廷和厄尼抛给我的糖果,我还是会美滋滋地吃下去。
贾斯廷和我偷溜出去的事情传得跟回来的时候大家一起瓜分糖果的速度一样快,赫奇帕奇内部已经没有男生再来打扰我了,似乎更多人坚信我会邀请贾斯廷去参加舞会?关于这个我真的有很强烈地动摇过,如果非要拖一个男伴的话,贾斯廷是我最能接受的,也是最优解。没有任何一个男孩从我刚入学开始就对我那样关注那样好,除了塞德里克,但他不能算,他是家里人,就像金妮不可能拖着罗恩去一样。
至于德拉科……我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
我已经有四天没见过他一面了,现在我们见面的频率最多是一天一次,最少四五天一次也不为过。六年级课不多但是作业多得要命,他们忙,我也忙。尽管德拉科这样的调皮捣蛋分子不能跟乖学生相提并论,可我还是觉得既然他吹出来什么轻松学习闭眼拿证也该有个态度。
可我发现这个人总能刷新我对他的认知。
当我和朋友们在走廊上热切讨论的时候,我便听见从远处格兰芬多院长办公室里传来的麦格教授忍无可忍的怒吼,模模糊糊,但威力不减。而就在一声声母狮子般的咆哮中,高高瘦瘦的歪脖子树瑟缩着被人从门那边推搡了出来,金发一抖一抖的,蓬松柔软。
“这已经是你这学期第五次没有完成一整周的变形术作业了马尔福先生!数数看一个学期总共有多少周!”敞开的门后露出麦格教授苍老却严厉的脸,“十月份你连续两周犯浑,我念在这学期第一次上高等课程你可能不适应的份上,本以为用禁闭替代你的霍格莫德村周末能让你引以为戒,结果呢?扣分、禁闭、劳动服务,屡教不改!你太差劲了!”
她尖刻的嗓门吸引来很多学生驻足,我们也是如此。
众多投射而来的各异的目光一定给德拉科带来很多压力,我现如今的绝佳视力使我清晰看见他不安乱瞟的双眼,不过,似乎也仅此而已,他站姿随意,衣冠不整,神情淡漠得就好像是局外人。
“O.W.L成绩突出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吗?高等课程是全新难度,在班里你什么也不是,你骄傲什么!就你这个样子N.E.W.T.要怎么办?退学不念了?可以!出了校门你还能做什么,就凭现在的你能做些什么!”
“我能做的事情很多,教授!”他忍无可忍地低吼。
麦格教授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反驳,怔住了。
“我能做的,比你想象中还要多得多,”他咬着牙,绷着脸,似在努力克制情绪,“你会知道的,教授,这只是时间问题。”说完,他根本不理睬教授和周遭人的惊讶,直接转身离开。
“斯莱特林扣三十分!马尔福先生你从今晚开始继续给我关禁闭!”
“随你怎么处置吧!”他头也不回,双手插在裤袋里,大喇喇地敞着怀的巫师袍被寒风吹起,连带他的轻描淡写也被风吹散,“随你高兴。”
他大步流星从周围人身边略过,不时和一些格兰芬多男孩狠狠相撞,这些人里自然也包括纳威,饶是纳威人高马大,也被他撞得摇晃了两下。纳威气得脸通红,汉娜直接对着德拉科的背影开始发飙,不过后者全然不理。
我和围观的人群一样惊愕,默默注视着他的侧脸,他的背影……德拉科到底怎么了……
他有严重的拖延症,所有作业都乐意拖到最后一天最后一秒以至于常常生死时速赶工却还是写不完,被教授惩罚是家常便饭;他学习习惯相当差劲,也常常抄别人的作业,被发现之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得不乖乖重写;以前他讨厌的科目的作业也偶尔不太想写,这种偶尔在我的督促下几乎已经没有,他想做到的时候还是能做到的,只是大部分时间他懒得要命根本不想做。
但他从来没这样过。
我更担心他了,他是不是因为父亲入狱的事影响过深了,像我以前那样,在外人面前假装自己没事,实际上崩溃得时候全反弹出来了。
我决定跟上他。
德拉科走得真的很快,我一路上气不接下气才面前看见他消失在拐角的影子。
“德拉科!德拉科!等等!”
我顾不得那么多,放声大喊他的名字,我要跟他谈谈,这种情绪只有我才懂,没人比我懂了,我得在他身边开导他,当时我这样犯浑的时候身边有迪戈里一家,有院长,有很多人,可他谁都没有。他谁都……
他只剩下我了!
这种念头一闪而过的时候我的心猛地和脑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无数的回忆潮水般涌上来,令我不能呼吸。
我想要更快追上他,喊得声音更大了,脚步也加快些,可他看见我了,他上楼的时候明明耷拉着眼皮往下面扫了好几眼,他上楼的时候一直在看我,却根本没有停。等我追上去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不见了。我听不见他继续上楼的声音,他的脚步声融入学生周遭的嘈杂之中,无论是上一层还是再上一层都没有他的踪迹。
筋疲力尽却一无所获,我真的快累得喘不上气了。
德拉科这个坏习惯从我认识他开始就没变过,他从来都不等人,他不愿意带上我,我怎么追都追不上。他走出来了,向前看了,他走了好远,怀揣着他自己的想法,我很确信。
我真的很确信他看见我了,只是不想见我而已。
就像我现在更确信他不需要我的帮助一样,他不再需要我了。
*
“说真的,今晚的宴会,一个半月的时间准备,你们竟然连个伴都没有!晚会里听说还会有业界名流,你们难道打算还没步入社会就先因为要命的孤僻不合群而被他们笑死吗?醒醒,算我求你们了!”
汉娜夹在我和纳威中间,用厚厚的教材给我们两个一人脑袋上敲了一下,她比我们还急,消息也比我们灵通,我都不知道宴会要来哪些人,她一个局外人竟然全都打听到了。
“我不敢去……这太难了!我宁愿去上斯内普教授的课。”
纳威抱怨着,脑袋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女孩子难道是怪兽吗,而且卢娜也只是疯——”
“——你最好不要这么形容她,汉娜,”纳威浅笑着的脸随着她的话语变得严肃,“她只是和别人不一样,这不是坏事。这让她变得与众不同。”
汉娜张张口,有些尴尬地左右瞟了瞟,未说完的尾音变成一个破碎的小气泡。
“那你更应该把你的这份感觉告诉她,告诉她你有多欣赏多迷恋她的与众不同。她会很开心的。而且据我所知从她入学开始没有任何人邀请过她参加宴会,你的邀请也会让你在她心里变得与众不同,纳威,你必须去,死也得去。”她的神情也变得十分严肃,脚步随之而停。
我和纳威也停下来齐齐望着她。汉娜很少这么严肃,我是说,不带上激昂腔调和情绪的严肃。
“你说得对,我……”
正在纳威踌躇着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从远处一路吊着嗓子发出咯咯咯笑声的皮皮鬼便带着强烈的气流俯冲而来,他尖叫的声音完全盖过了纳威的说话声。
“傻宝宝波特邀请了疯姑娘!傻宝宝爱上疯姑娘!傻宝宝波特爱上了疯姑娘!”
噢不……我捂住脸,完蛋了,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想要的舞伴先人一步被抢走了。
纳威那点好不容易被汉娜连续一周以来提起的自信心被击得粉碎,他面如死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已经褪去婴儿肥的脸颤抖着,似乎在努力抑制情绪。
“哈利不会喜欢卢娜的,你是他朋友,我们都知道卢娜这款女孩不是他的菜。”汉娜连忙安慰他。
“可他还是选了卢娜,而且她答应了,我……我不想去了……我只想一个人呆着……”
“不行你必须去,你怎么能放过接近她的好时机!”我完全不赞同他的退缩,汉娜附和点头,“只要你去了就会和她说上话的,相信我,在一个好多陌生人的场合,她会愿意跟熟人聊天的。”
“可我还是得带个女伴不是吗?我该怎么带一个完全不会让人产生误解的、而且也能彼此接受的女孩呢?我……我从来都只有第一选择!”
这我帮不上忙,我的第一选择从来都派不上用场。事实上我也在苦恼要不要去请贾斯廷,但这样真的不太好,全校都会知道我拒绝了所有男孩子唯独去请了贾斯廷,他们会议论我们之间真的有什么,而我还不打算和一个男孩真的出去约会,我喜欢严肃正式的感情关系,不到那一步我是不会这样做的。
“咳咳……谁说你没有其他选择的,”汉娜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她微微抬起头,给了纳威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笑容狡黠又可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纳威和我都愣了一下。
“你说什么远在天边……噢!”他从胸口真心地发出一声豁然的喟叹,“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谢丽尔!”
“啊?”
“什么?”
我和汉娜同时发出疑惑的声音,怔愣地注视着纳威迅速绕过中间的汉娜,一个跨步到我身边,紧紧抓住我的胳膊:“你不是也没有邀请别人吗?干脆我们两个一起去好了,你知道的,以朋友的身份,没人会误会我们两个有什么的毕竟大家都知道你……呃,我们特别适合搭个伴一起去,你是我身边唯一合适的女性朋友了!这样我们都不用费心去拒绝或者邀请别人了。本来也是多亏你,我才能加入到鼻涕虫俱乐部的。”
纳威差一点就脱口而出的话我比谁都清楚,他刹车得很快,离刺痛我的心就差一点点,但我还是隐约觉得有些酸涩难安。我不知道该不该这样做,我是说,我当然很乐意跟纳威一起去,我只是……只是……
“对,谢丽尔,这很好,你终于……终于意识到了,我就是在说这个。”
汉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对劲,我皱起眉望着她,她正不断眨着眼,慌张地左顾右盼,碧色的大眼睛像是荡漾着涟漪的湖水,在和我的目光对上后她更慌张了。
“你们赶紧商量一下晚上的事情吧,时间可不多了,我……”她挤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即使是她也很少笑得这么灿烂而夸张过,“我还有事要回寝室一趟,晚餐再见。”说着,她拍了拍我和纳威的胳膊,转身离开。
纳威对这忽然发生的一切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注视着她越走越快的消瘦的影子,疑惑地问:“她这是怎么了?忽然怪怪的,刚才不是还说大家一起去图书馆借书吗?”
我惊恐地看向纳威,简直不敢相信。我的天呐,男孩子都这么迟钝的吗,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忽然也想到有点事,先走了,等晚餐咱们再聊晚上聚会的事。”我匆匆撂下一句便开始在走廊狂奔,追赶汉娜,希望能赶上,可汉娜跑得实在太快了,我只能一路追着她的影子,瞥见她金色的脑袋消失在拐角。
女生盥洗室,是的,我该想到的,女生唯一一个可以放声哭泣又不被嘲笑的地方。
我还没走进去便听见狂奔的水流声和被其掩盖的几不可闻的啜泣。我知道这是属于谁的,但我真的不想往这方面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到底都对这个一直照顾着我的大姐头做了什么啊……天呐,高年级生的感情世界可真复杂。
汉娜金色的发辫随着脑部动作一摇一晃的,泛着漂亮的光泽。她双手撑在洗手池边,低着脑袋,肩膀一抖一抖的。
“汉娜……你没事吧?”
我走近了些,试图用手去轻拍她的背。但她却迅速抹了把眼睛,带着鼻音委委屈屈地说:“我没事。我就是……我就是……”
“你是不是喜欢……”
她猛地转向我,愤怒地大喊,整个人都跳起来了:“我没有!我只是对他有点感兴趣,我没有喜欢他,没到那个程度!没有!”
她的激烈反应令我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继续拍着背,安抚她的情绪。
“他喜欢谁我一点都不反对,那是别人的自由。我就是生气你知道吗!他平时明明一直把我当成女孩子看,可是关键时候却连跟朋友一起去的机会都不给我,我也是他很要好的女性朋友啊!为什么他只想到你没想到我呢,为什么就觉得只有你适合我就不行呢……”她说着说着,眼泪又开始肆虐,原本就已经泛红的眼睛现在看起来红得吓人,“我不嫉妒你的,真的,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他不把我当成合适的朋友人选……为什么我就不行……”
“不是你的原因,是他太蠢了,都是他的错……别哭了……”
我忍住鼻酸的冲动,上前抱住她,她弓着腰,趴在我的肩膀上哭得更厉害了。
我默默叹了口气。我感觉自己搅合进了不得了的事情里,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使力。但无论往哪个方向,我该做还是要做点什么的。
送双眼红得像兔子一样的汉娜回寝室之后,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敲开了贾斯廷的房门。开门的是室友马尔科姆,厄尼也溜过来串门了,五个男孩正在打牌,见我出现,鬼哭狼嚎般的嬉笑怒骂悄然停止,齐齐望向门口。
“我找贾斯廷,”我探头往贾斯廷的座位瞟了一眼,冲他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可以跟我出来聊一下吗?”
“Yoooo——”厄尼露出暧昧的笑容,带头发出揶揄,声音随着其他男孩的加入愈演愈烈,我的脸也越来越红。
贾斯廷关上房门时转身朝他们比了个中指,随后走出房间,站在我面前。
“什么事?”
“呃我……那个……”被那群男孩一闹,我忽然不太好意思起来,低着头不敢看他,“我是想问你今晚有没有空,我……我缺一个男伴跟我参加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圣诞晚会。”
对面没有任何声音,只能听见忽然急促的呼吸声。我疑惑地抬起眼,正对上他不敢置信的眼神。
“我?确定是我吗?我没有……没有……”
“没有空吗?”
“不是!我有空!我我我我很乐意!只是我没……呃,没想到你会选择我一起去,”他磕磕巴巴的样子我还从来没见过,这让我觉得有点想笑,我没忍住笑出声,他的脸因此开始涨得有点红了,“让你来邀请我真真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是不是应该早点主动跟你表示一下我想要陪你的意愿,你知道的,呃……就……就像其他男生那样?”
我努力在憋笑,刚刚的紧张和窘迫完全消失无踪了。
“也许是这样的吧。你知道除了你我也没其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那我现在就准备一下,到时候见,我……我知道不该把这件事看得很严肃毕竟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我可不可以在这之后约你出去?就是……正式的那种,而不是像上次偷偷钻密道的。”
他紧张的神情感染了我,原本放松下来的身体再度紧绷起来。
我低下头,胡乱点了点头,感觉脸上有些发烫。
不远处,门被什么人强力拉开,男孩迸发出的掌声和欢呼吓了我一大跳。
“天呐五百年了!你终于把她约出去了!”
“你为什么不主动找人家,还得人家来请你,菜鸡!”
贾斯廷的脸更红了,他用我从未听过的高音量朝朋友们吼:“闭嘴!别说了!”
我惊惶地抬起脸,瞪着那群和贾斯廷开始互嘲的大男孩,以及因着走廊上的骚动逐渐打开房门的其他赫奇帕奇的男生,不想再在这里多待一秒钟,几乎是落荒而逃,直至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所以我就说我讨厌参加宴会!!!我讨厌死了!
而后一切都很顺利,晚餐时我“无比遗憾”地告诉纳威,我差点忘记早就答应贾斯廷和自己一起去了,不过他还有其他选择,比如汉娜,她最仗义了,一定很乐意“勉为其难”地帮朋友的忙。
懒散地支着脑袋背对着我们啃汉堡肉的汉娜闻言一颤,整个人都转了过来,不敢置信地望着我们。
从隔壁格兰芬多长桌转身和我聊天的纳威也看向汉娜,可他没有露出惊喜,反而皱起眉,一脸迷惑和担忧。
“汉娜?不不不,恐怕行不通吧……”正当我为他的危险言论而捏一把冷汗的时候,他迟疑着继续说下去,“你不是最讨厌那种装腔作势的人聚在一起虚与委蛇了吗?你说过的,那会让你难受得想杀人。我干嘛要叫你去陪我遭这个罪,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我愣了,汉娜也愣了。
我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她瞪大了眼朝我微微摇摇头。我有点懂了。
“咳……其实,也没那么夸张,”她不太自在地捋了捋长发,昂着下巴,忍着笑,颇为得意地翘起脚,也不顾穿着短裙形象不佳,“为了朋友嘛,我勉为其难牺牲一下也是应该的,你随后补偿我就好咯,以后对我要感恩一点知道了吗?”
“你不用牺牲的,我又没让你牺牲。我自己可以——”
“——我说让你感恩一点没听见啊!闭嘴!就这么定了!”
我努力憋笑,还是没憋住,只能转回去靠埋头吃东西来掩饰,笑得浑身发抖。
不知怎么地,我感觉到好像附近有一股视线在看着我……
我扬起脸,疑惑地左右张望着,还是没见到人,正准备继续吃东西时,却发现贾斯廷正笑意盈盈地望着我,他和朋友们刚从休息室赶来,理我不远。
我也朝他点点头腼腆地笑了。
一切都很顺利。
*
我一向习惯准时,贾斯廷也是,我们提前了二十分钟就已经从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出发了。
我选择穿了一件很清凉的纯白的吊带短裙,搭配一双银光闪闪的高跟鞋,披散着的头发用卷发棒烫了一下,没有搭配其他配饰,只在脑后别了个蝴蝶形状的白色珐琅和银丝边勾芡的发夹。而贾斯廷穿着麻瓜那边十分常见的燕尾服,漂亮的领结黑底印着暗纹,十分有质感。自从他去年做了下颌的正畸之后,感觉整个人更英俊了,搭配西装简直让人挪不开眼。他很适合穿西装,个头高大魁梧,撑得起来。
就是这样的一位绅士夸我今天光彩照人,想不让人脸红都难。我一路都不太好意思去回应他,只是挽着他的臂弯走在楼梯和走廊上,跟每一个对我们的出现感到惊讶的人腼腆礼貌地点头。
路过二楼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在楼梯口我碰上了德拉科。他今天没课,又绝不可能是去图书馆,怎么不呆在公共休息室里呢?我感到很疑惑,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他身边今天没有女孩子,我以为我能看到第四个还是第五个跟他一起出去的女孩。真是奇怪。我这才意识到他最近都好像没再跟女孩一起出去。
冰冷晦暗的灰蓝色眼睛机械性地朝我这儿转了转,与我四目相对。
我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他的目光逐渐下移,来回打量着我,就像是在挑选一件商品,我觉得更加不舒服了,挽着贾斯廷的手臂也收紧了些。
“我们快点走吧。”我扬起头,努力凑近贾斯廷耳边低声说。
贾斯廷朝我身后的影子瞥了一眼,笑了一下:“好。”
我们顺着楼梯一路小跑,远远地将所有人甩在身后,不安定的心跳才有了些许平和的趋势。我不必在意德拉科的,我不必的,他也没在意过我,指不定他已经相中那四五个和他一起出去的某一个,打算跟对方试试呢,我只是跟贾斯廷参加个宴会,我没对不起任何人,我没有。
笑声、音乐声和吵闹谈话唤回我的思绪,贾斯廷为我推开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办公室,我知道聚会差不多很快要开始了。
屋子里现在人还很少,只有同样早到了些的赫敏和麦克拉根,还有教授和一些年长的男士女士,看样子应该是他以前教过的“希望之星”。深红色、翠色、金色的帷幔装点着天花板和墙壁,我几乎都认不出办公室原来的模样来,忍不住松开贾斯廷的胳膊,四处走走停停地打量着。
天花板中央的一盏金质吊灯投射出红色的灯光中,一小块一小块跳跃的光斑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扬起脸眯起眼,惊奇地发现这其中蕴含着的竟然是一群真正的仙子!他们沐浴在旖旎的红光中,像是舞台上的知名演员,飞舞着,嬉笑着,唱着歌,漂亮的翅膀有的是蝴蝶形状的,有的是蜻蜓形状的,忍不住让人想去伸手触碰。
可能我的动作吓到了它们,它们迅速聚集于灯光最远处一隅,警惕地朝我张开双手,似乎是在防御着什么。但很快他们便松了口气,由领头的男仙子率先朝我深深弯腰行礼,而后七八只也同样照做。
“原来是潘阁下,您可真是吓到我了。”
这下换我惊讶了:“你们认识我?”
“我们在岛上见过面,不过当时你已经累得睡着了,被你身后那个人类男孩子抱走了,还有一群……对,那个红头发的漂亮姑娘当时也在,还有那个,那个和那个……”
这个健谈的男仙子给我的感觉有点像老骷髅,我忍不住笑出声,循着那小小的手的指向朝我身后看去。果不其然他说的是贾斯廷,原来是贾斯廷抱我回来的吗……我和他疑惑的目光相遇,忍不住脸又有点发烫。我宁愿让纳威把我扛花盆一样扛回来,也不要这么尴尬。
“你好啊谢丽尔,”卢娜的声音轻飘飘落在我耳边,她今天穿了一身银色亮闪闪的袍子,漂亮得像是天上的星星,她仰起脸,冲仙子们笑了笑,“你们也晚上好。”
“你看起来很漂亮。”
“谢谢,你也是。这些仙子很酷对不对,他们会自由选择形态大小,还会和交好的人类一起玩,这一群显然很喜欢聚会。上次霍格沃兹办晚会的时候我也见到这个小家伙了,还有这个,瞧,它们认识我。”
我笑了。和卢娜聊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一点也不无聊,我觉得她比我这个正牌仙子知道的都多,只不过半真半假罢了,但我愿意相信她说的都是真的……呃,除了现任魔法部部长是吸血鬼这一条外。
“也许你该换个名字了,彼得潘听起来真的很男孩子,派特拉潘会更好些,不过这都不如你的本名,真是可惜,人本来就该用自己的名字。”
我心里一颤,有一股难以遏制的悲伤撞开冰闸涌上来。
我无法接话,只能冲她勉强挤出微笑。不过她一点也不在意我是怎么回应她的,她就好像自说自话一样,我知道她是无意的,但我,是的,我不是人类了,所以,就这样吧。
斯拉格霍恩教授叫上我和贾斯廷,哈利和卢娜,以及刚进门的扎比尼和潘西,向我们介绍起与会的得意门生。远处赫敏和金妮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我们,显然她们也经历了一遭。
我听得兴致缺缺,只能维持礼貌微笑,时不时和贾斯廷、哈利对视,交换了彼此脸上的白眼或者苦笑。比尼就很酷了,他连装都不装,还是一如既往一张扑克脸。是了,教授巴结他着呢,他不用装。
见我看向他,扎比尼斜挑着眼角,又开始用那种近乎评价的苛刻眼光冷冷地打量我了。
我觉得有些不舒服,匆忙看向别处。
他讥讽地笑了一声。
我有些羡慕纳威和汉娜了,他们被教授无视掉了,但这也是种幸福不是吗?
而后教授将我们引荐给他其中一位学生,《结拜兄弟:我和吸血鬼的生活》的作者和……他的朋友丧鬼尼。
又高又瘦的男人显然对哈利或者教授或者对那些兴奋又好奇地围在他身边的女孩子都没什么兴趣,带着下眼睑深深地阴影的有些憔悴的苍白的脸猛地转向我,漆黑的眼里闪过一道红光。
我忽然从心底产生出一种恐惧……生理性恐惧,就像蛇害怕猫鼬,麻雀害怕老鹰,直觉和穆迪教授曾经慷慨激昂的授课告诉我,眼前的处境对我来说很危险。
“你身上的味道……和——”他缓缓开了口,伸出修长的食指,指向天花板。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连连后退好几步。
“你不用怕,我不是那种吸血鬼,喂,我说……”
理智上我清楚他应该不是,不然灯罩里那些仙子就不会活蹦乱跳的,他也许是好的一方,就像卢平先生是好的狼人一样。但感情上我不相信,谁让他总是对着那些围在他身边的女孩露出饥饿的神情!我才不信呢!
我毫不犹豫拔腿就跑。
无视身后不断传来的大家的呼唤,我拼命朝大门的方向跑去,用尽全力去拉那扇沉得要命的大铁门,凭借着天生的瘦小一头扎进缝里,强行挤了出去。
“嘣”——
像是软木塞从酒瓶里跳了出来,我撞上了个什么有点硬又冰冷的东西,胳膊也被铁门夹了一下疼得要命。我控制不住自己向前跌了两步,像是溺水的旅人,我拼命想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下意识抱住面前的人。而对方也迅速伸出手臂回抱住了我,和我一起踉跄着撞到走廊的墙上。
我没感觉到痛。这才后知后觉,熟悉的气息和香味不知什么时候笼罩了我。
一阵心悸使我红了脸颊,呼吸急促。
带着些不敢相信,我迟疑着抬起头。
灰蓝色的大眼睛,苍白没有血色的尖瘦的脸,刀刃似的鼻梁勾勒出极其冷酷深邃的轮廓,头顶火把的光照亮了一大片走廊的空间却唯独没有照到它底下的我们,他的大半张脸几乎都被笼罩在黑暗中,映衬得那双眼特别明亮,闪烁着光芒,像是一双蕴藏在湖底、波光粼粼的月亮。
寂静的走廊上除了火把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就是我们零距离紧贴的身体之间清晰的心跳声。我分不清那是我的还是他的,总之我们之中有个人的心脏真的吵得要命,像是战鼓在敲,又急又嘹亮。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他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被他这么抱着了,我……
我好想他。
“你怎么在这里?”
心里的呐喊脱口而出时,却变成颤抖着声音的疑问。
他没有回答,仍是这样静静地凝视着我。
我在等。
又急又嘹亮的鼓声更吵了,吵得我心也开始慌了,我的心也开始随之调整了频率,弄得我有些缺氧和晕眩。
鬼使神差地,我侧过脸,耳朵贴向他的胸口——这很方便,我比他矮好多,几乎只要再抱紧他一些就能做到。
“果然是你,你的心跳吵死了。”
我感受到他在我腰际的双臂又收紧了些,忽然的动作令我心更慌了。
“你是不是又喝醉了?又在跟我说这种胡话。”
他皱起眉,声音冷得像是块冰。这样的发问令我摸不着头脑:“啊?”
他提起肩,又忿忿地呼出这口气,下一秒直接低头吻住我。
我完全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就已经被他撬开唇齿侵入内部了,他的舌像是一条灵活的绳索缠绕着我的,在我的口腔里横行霸道,不断汲取着更多,很快我就眼冒金星,有些缺氧了。
缓缓地,他离开我的唇,拖出一条旖旎的银丝还不算,又在我的唇边舔了两下。
“还行,算你识相,我本以为你又打算玩喝醉了去勾引男人这套,”他眯起眼,攥紧我腰上的肉,“那个肮脏的泥巴种碰没碰过你?”
“注意言辞!别这么侮辱别人行不行!”
他怪腔怪调地笑了一声:“好啊,开始维护他了是吧?你们是不是在榭寄生下已经接吻了?老鼻涕虫这个死变态的办公室里全他妈都是榭寄生……你们刚才有在哪个角落里接吻吗?进展挺快啊。”
“关你什么事!你自己还不是跟女生打得火热,有什么资格管我?我们已经分手了!”我有些生气了。神经病吧上来就吻我,还用这种口气质问我,他凭什么啊!“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所以就是有咯?”
“对!我被他吻得天旋地转,他吻技特别好,我感到很舒服,成年以后我还打算让他碰我——满意了吗?你不就想听这些吗?不够我还可以给你多说几段!”我气得差点咬碎牙,眼里直泛酸。
他被我吼得一愣,脸色越来越差,几乎浑身都在发抖,双手仿佛要掐断我的腰。
疼痛刺激到得我的理智越来越崩溃,我学着他的样子假笑,掐着甜甜的嗓音说:“不过不是现在,现在我要回到宴会上了,我出来太久了我的男孩会担心呢,而且我还打算再在榭寄生下跟他亲热一会,我不能浪费时间。回头见马尔福。”
说完我真的解气了许多,不就是往别人心口插刀么,他以为我不会?我只是不想这样而已。他逼我的!
“你刚刚叫我什么?!”
“放手!放手!你叫我达灵,我叫你马尔福有什么不对的,你想听我还可以叫你级长先生来彰显你的与众不同!放手!”
我不管不顾地想要挣脱他的怀抱,眼泪不受控制起来。
“你还需要挣扎什么?放弃吧!跟那种废物在一起你真是越来越不上道了,他能带给你什么!一捧烂泥?再想想我能带给你什么,你这个蠢货!”
“你能带给我什么!失望,心碎,新的女朋友新的刺激,挖苦,冷漠,欺骗?我不需要这些!你根本就不珍惜也不在乎已经拥有的东西,你不会在乎我的,你只是不甘心!你不甘心我先离开你所以你必须先作出声明是你甩了我,你不甘心我们分开之后我身边还有别人喜欢我,所以想缠着我让我不得安宁,你都已经走出来了就别妨碍我走出来了行不行!别这么自私!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你在乎的只有你自己的感受!”
我的泣不成声,我的歇斯底里他从来都不听!无论我怎么跟他讲道理他都不听。他不在乎这些。他就是不肯放手!他不放过我,却也不愿意好好对待我。
幸好,上帝终于听见了我绝望的呼唤,他将费尔奇先生带来我身边。显然我们刚刚的争吵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你们在吵什么!知不知道斯拉格霍恩教授在这里正在办宴会,走廊大声喧哗,擅自违反教师规定指令,现在跟我过来去见你们的院长并领惩罚。”
“我没有!我是被邀请来的!是他一直在缠着我,他……他……”我实在是不愿意指证他,但我必须实话实说,我不能包庇纵容他继续犯浑,“德拉科·马尔福没有被邀请却在这里逗留,并故意跟我发生争吵,蓄意滋事,拖延我参加宴会的脚步,先生。他该受到教训,最近他的成绩下滑得很厉害,我觉得他的心思没用到正地方。”
德拉科摇摇头,眯着眼冷笑了一声。
“每次你都不站在我这边,达灵,我怎么就不意外呢。”
我装作听不见的样子,努力忍住眼泪,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
不过他调整得很快,立刻面向费尔奇先生解释道:“你别相信她,她是个有名的撒谎骗人精,跟我分手了之后现在缠着我被我发现了怀恨在心反咬一口而已。我也是受邀参加只是我出发时耽搁了。”
我举报,他反咬,我也怎么就不意外呢。
我转向他,示威般地转了转手腕,将邀请函变了出来:“那你有这个吗?”
他微微变了脸色:“我……我没带过来。”
费尔奇先生一把夺过我的邀请函,看完后神情缓和了些:“那你还不快点进去,在这里磨磨蹭蹭的,大声喧哗,真是太不像话了!”
“对不起,先生,我现在就进去。”我收起邀请函,最后瞥了德拉科一眼,心里涌上一股名为“你自作自受”的快感,重新拉开大门,走了进去。
“至于你……那个小姑娘是不是有名的撒谎骗人精我倒是不清楚,你我倒是很清楚……”
大门缓缓合上,隔绝了走廊的昏暗和嘈杂的言语。就像我缓缓地合上宫殿里某一扇房间的门,隔绝了其中骚动不安的情绪和破碎的记忆。
3,2,1——
我深吸一口气,不太放心地重新抹了一把眼睛。
好了,我可以开始享受宴会了。
贾斯廷迟疑了好久才重新走到我身边:“你刚刚哭了吗?发生什么事了?是因为害怕吗?那个吸血鬼他有作家先生在控制,真的不会伤害你的,我们所有人也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的。我更是不会。”
我朝他平静地笑笑,摇了摇头:“我知道,我现在好多了,没事了。去找朋友们吧。”
他点点头,和我一起向前漫无目的地闲晃着。冷不防地从房间的角落传来大笑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原来是哈利,哈利真的笑得好厉害,还把蜂蜜酒呛到鼻子里,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明明卢娜一脸严肃,而周围人也都挺尴尬的。
“他们在干嘛?好像挺有意思的,要不要过去看看。”贾斯廷笑了起来。
我点点头,和他一起朝哈利走去。
“你没事吧?”我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哈利,又朝他伸出另一只空余的手,示意他将高脚杯交给我,好好缓一缓,“那个给我吧,我帮你换一杯新的。”
“不……不好……咳咳,不好意思,谢谢你……咳咳。”他一边咳嗽着一边照做了。他全身都被蜂蜜酒浸湿了,可他仍然咧嘴笑着,用我的手帕满不在乎地擦拭着,时不时朝卢娜笑一笑。
“斯拉格霍恩教授,我发现这个男孩鬼鬼祟祟地藏在外面——”
一道突兀的声音再次吸引全场注意,原来是费尔奇先生拽着德拉科的耳朵正朝我们走来。
我愣住了,这真是一个粗鲁的动作,这一定很疼。
哈利又开始发出不合时宜的笑声了,他看到德拉科这样应该特别高兴。
“他声称是受邀来参加您的宴会,只是出发时耽搁了,您给他发过邀请吗?”
德拉科挣脱了费尔奇先生,狠狠瞪着我,愤怒地吼道:“好吧,我没有被邀请!我不请自来,你高兴了吧!”
我被他怨愤的目光看得发毛,下意识躲闪过去。
“我们去别人那儿看看吧,这里……这里有点乱。”
我轻轻拉了一下贾斯廷的手,他下意识地收拢手掌,我的指尖就这么被他包覆进去。
似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低头看向我们的手的时候耳朵有些红了。
“对不起,我……”
在他想要松手的时候我缓缓扣住他的大掌,努力平息着脑海里两个我的激烈斗争,我知道这样做很可耻,但我今天还真的就想这么做。
“没事,去找纳威玩吧。”我冲他宽慰地抿嘴一笑,贾斯廷瞬间晃了神,微微张开了口。
我瞥了德拉科一眼,故意拉着贾斯廷从他面前离开。
“刚刚你出门是遇到马尔福了吗?”等走远些,贾斯廷才在我身后悄声问。
我下意识想要松开他的手,却被他握得紧紧的。他的手又温又软,和德拉科的手完全不一样,虽然只握过几次,但每次感觉都很好。
我不想骗他,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小声说:“刚刚在门口吵了一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我觉得他是冲着你来的。只不过可能用的方式不对,反而把你弄哭了。”
我惊愕地望着他。
似乎被我的神情逗笑了,贾斯廷笑弯了眼:“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觉得我评价得应该很客观吧。”
就是因为你评价得太客观了……我张张口,但还是觉得没必要说了。
“等他用对方法的时候你再原谅他吧,现在该让他着急一会,这是他的报应,”他冲我狡黠地眨眨眼,语气中的恶劣几乎让我忘了他对我一直都有很深的好感,“当然你要是之后觉得还是我更好,噢虽然我觉得我肯定更好,但……无论如何记得跟我说一声。”
我的眼眶再次泛酸了。
“你不用这样的,贾斯廷,你可以去喜欢别人的。跟别人试一试吧,我知道有女孩一直喜欢你。”我哽咽着低下头,眼泪砸在自己的脚尖上。
“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就别强迫别人去做了,这样很双重标准,知道吗?总之你就当尊重我吧,反正感情这个东西得不到回应总是有一天会耗光的,耗光就结束了,我们都知道这个道理。现在就看是你的先耗光还是我的先耗光了。”他的话勾起我心里最深、最痛的伤疤,轻轻一挑,血肉模糊。我知道在他心里也是一样。
“不过,在耗光之前……”
他轻轻用另一只手包覆住我的手,双手捧到自己胸前,我也不由得被他向前拉近了些。
“我们都必须竭尽全力去努力。”
我皱着眉闭上眼痛哭出声。
他轻轻抱住我,将我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我可以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就像是轻轻给还未愈合好的手术伤口拆线,一阵一阵的刺痛和战栗。
*
辛尼斯塔教授桌上,天文学高等选修的期末小测扑克牌一样散乱不堪,我在帮教授整理时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想看三年级里我是不是最高分,想看自己的朋友们考了多少分……就这么一边扒拉,一边理顺次序,我看到了一张意料之外的考卷,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
德拉科·马尔福。
字母末尾潦草的勾勾绕绕,像把名字画了个椭圆圈似的。而卷面上他的红圈可没有他字迹里那些勾勾绕绕要多。
他没及格。差很多分没及格。
我心里泛上一股……极其、极其难受的感觉。他明明讨厌天文讨厌得要死,高等课程又难,为什么还为难自己,要知道德拉科作为一个极其溺爱自己人在这世界上最后能做的一件事就是为难他自己。他为什么……是为我吗?
平时统一指令的大脑也开始分庭抗礼了,一个小小的我在欢呼欣喜,一个小小的我又在自我贬低。我不知道该支持哪一边,这个决定很重要,只要我支持其中一方,她就赢了。
我想要哪一边赢,似乎是一个经历过无数噩梦和生命疼痛挣扎边缘验证过的真理——不是推论,不是定理,而是真理。
可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再继续努力……我已经失去自己了,不能再失去所有心血和精力。
*
斯莱特林学院只有德拉科一个人选修了天文学高等课程,这让我想要把试卷交给其他学生都没办法。
我坐在辛尼斯塔教授经常坐着的讲桌前,紧张地等着一个又一个学生来领取自己的试卷和成绩单,并在名单上签字。这项工作本来不该由我做,但教授从17号就开始重感冒,到现在仍然身体不适,坚持给全校七个年级出期末试卷和监考已然将她好不容易恢复的精力又给拖垮了,后来试卷只能交由我来批改和分发。
六年级只有十个人,现在只剩下德拉科一个人没来了。我不知道我还要等多久,明明今天是离校日的,他该不会领完其他学科的试卷就直接走了不来领了吧?依他的脾气也不是没可能的。
我从早上七点多等到中午,一到五年级各个学院的同学代表已经将试卷领走了,六七年级里只剩下一个躺在圣芒戈的凯蒂和他自己。我不认为我有必要继续等下去。
我将天文教室和顶层的观测台全部收拾整齐,关上台灯,锁好门,正准备下楼,却发现德拉科静静站在下一层仰起脸注视着我。
我的脚步一滞。
“你迟到了。”
“对不起,我只想单独跟你聊一聊。”
“不好意思,我现在没什么时间。”
“你有很多时间,大把大把的时间,就不能分我一点吗?”
我垂下眼帘,没有回答,努力做到平静才敢继续下楼。
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我踌躇着还是停了下来,决定不要那么随意地像上次那样放在地上让他自己去捡。毕竟是我最爱的天文学的试卷,而不是魔药学课本,还是得正式点。
“看完没有问题之后在名单上签个字,然后自己塞进教室门缝里就好了。你的成绩太差了,没有任何一个高级班的学生成绩像你一样差。辛尼斯塔教授让我转告你,如果到学年末你的测试成绩还这样的话,就不准你再修七年级的课程也不准你参加N.E.W.T,并将缘由列入学生档案里,”我装作低头阅读试卷的模样,阅读这份不知道我已经读了多少遍的属于他的试卷,“问题挺严重的,所以……呃,你……你自己抓点紧吧,我知道你能做到,你可以的。”
我将试卷和名单塞进他的怀里,却被他一把攥住我正要抽回来的手。
我的手隔着厚厚的书和羊皮纸,却仿佛紧贴在他冰冷的胸口那般,带给我一如既往的脸红心跳。他的手也是一如既往地凉,带着股力量。我不敢看他,只能盯着地板。
他什么也没说,攥着的那只手松开了些,缓缓下移,直至能够牵引住我的小臂才再次用力。
我知道我自己是可以闪开的,他动作很慢,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脚动不了了,我没有动。
他抱住了我。
我能感受到他将头埋在我的长发之间深深地呼吸着,我能感受到他每一丝热乎乎的气息和胸口每一声响得要命的心跳,我能感受到他身体和我的每一丝触碰。
我知道我自己是可以推开的,他没有用力,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动不了了,我没有动。
“我做不到,我一个人什么也做不到,什么都不可以,”他在我发间闷声低语,“关于你以前跟我说的……月亮的事情,以前没觉得什么,但现在忽然我也觉得,偶数要比单数要好,两个人要比一个人好。没有你我什么都不行。”
我眼眶已然泛酸,却仍试图维持平静的假象:“我敢肯定那些和你出去的女孩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一定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人。”
“我没跟别的女孩出去过!那都是谣传!”他猛地离开我,双手紧紧捏着我的双肩,紧迫地盯着我。
“那你和达芙妮是怎么回事?我亲眼见到的,在霍格莫德村。还有好几次我在走廊见到你跟别的女孩在一起,这也全是谣传?”
“不是谣传可是我……我……”
我在等。
他皱起眉,灰蓝色的眼里瞳仁不断跳动着,像是一根即将崩裂的弦。
但他没有给我任何解释,只是垂下头,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双手反而将我的肩膀捏得更痛了。
“这样啊,不能跟我说吗?”我叹了口气,“我很久以前就明白你的眼神了,有什么事在你心里,你最近表现得很奇怪,我很担心你。我希望能帮你分担一些,而不是一直听你……”
听你敷衍我或者说什么对不起。
“算了,”我眨眨眼,再次叹了口气,“我先回寝室了,你记得圣诞假的时候回家好好复习,放开我吧。”
“你能陪我复习吗?”他没有放手,反而这样问我。
我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随后苦笑:“我不认为我有这个义务,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女朋友了。”
“可在我心里你一直是!只有你才是!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选这门课,我有一百个理由撕了这本书但我只有一个理由翻开它那就是你,达灵,”他动了动喉结,哽咽着轻声说,“只有这样每周两个午夜我才能看到你从这儿离开的背影。”
眼泪断线了的珠子一样降落,我的心里传来一阵冰锥穿凿的痛,它又开始了。
“我考了七个O,差点没废掉半条命,每天只睡四个小时,不停在补以前的内容,因为我记得我欠你的东西,你……把账销了吧,达灵,一笔勾销,重新来好不好?哪怕从一起学习开始,我知道你最喜欢跟我一起学习,一坐就是七个小时不挪窝那种,虽然这每次都会逼疯我让我每次回寝室之后都压力崩溃到把所有书和本全都撕了,但我还是每次都把它们全还原了第二天继续……”
我被他的讲述猝不及防地逗笑了,伸手抹了一把眼睛,有些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我还不都是为你好,你能不能感恩一点?”
他也笑了,尽管黑眼圈深陷的双眼看起来是如此悲伤。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他颤声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父母,只有你是真心实意向着我,事事都为我的未来考虑的……只有你,只有你一个……”
一行清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我惊愕地睁大了眼,有些不知所措。
“我做了很多错事,可能以后也还会继续做错事,但我真的、真的不能失去你。我是个混蛋,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好不好,我……我以后会很感恩的,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我真的都快疯了。我最近压力真的很大,我很难受,拜托你,达灵,拜托了……”
他说到最后整个人几近崩溃地垂下头,又将额头撞在我的肩胛骨和锁骨上,整个人像是一只迷失方向的小兽,颀长的身形蜷缩着,瑟瑟发抖。
我没有多想,立刻制止他在我怀里无意义的横冲直撞,忧心地望着他,双手捧起他的脸,迫切地用拇指为他抹去眼泪,心都要被他撞碎了。
“德拉科,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呢?你要拜托我什么,我……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我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他抬起灰扑扑的眼,半透明的睫毛挂着残存的泪珠,是我前所未见的无助。他的眉皱了起来,他的鼻皱了起来,他张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紧紧地咬住牙,流露出极度痛苦和想要争辩的表情。
我哭出了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仿佛神迹降临,我听到德拉科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那样迫切,那样痛苦。
「你帮不上我,你什么都帮不上我。可我又需要你胜过这世界上的任何东西,即使我知道你不会想要留在我身边。」
我缓缓眯起眼,牵动了蹙眉的动作,迟疑地试探道:“德拉科?告诉我,我该做什么?”
他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双唇紧抿,不由分说地抱住了我,让他那吵闹的心跳和我的重合。
我在等脑海中再次响起他的声音,来确认我的猜想。他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果然再度响起了,不过这次是在我的耳畔,热乎乎的,带着前所未有的恳求。
“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要站在我身边就可以了。你只要陪着我就足以拯救我的生活了因为我……我没办法生活在一个没有你的世界里。”
我怔愣了一下,下意识想推开他去看他的眼睛,我想要通过他的眼神来确定他现在的真心,这句话真的太重了。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认真的,因为我真的会当真,我向来是个很严肃的人。
而他的眼神告诉我他现在也无比严肃。
“从未在一起和最后没能在一起,哪个结果更让人难以接受?虽然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但我还是想再确认一遍。”
意外的是德拉科今天也有想要跟我确认的事,只是,他明明知道我的答案还这样偏执,实在令我不忍心再次说出口。
我犹豫了很久,感受着他的目光越来越焦灼越来越痛苦,终于闭上眼认命一般地说出口。
“……从未在一起。”
“不对!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对!无论哪一种我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发生在我们两个人身上的!消除你这种想法!不然我就对你用一忘皆空!”一如我所料也一如既往,他被我的回答刺激得不轻,怒吼着,紧迫地盯着我,像是在反复念叨着什么咒语般确认着,“我们会在一起的,你一定要在我身边等我一下,只要等一下就好了,你相信我对不对达灵!我没办法生活在一个没有你的世界里,我知道你也没办法离开我,不管我做了什么我绝对不会害你的,你要相信我,我再也不会害你了。我们会在一起的!”
“德拉科……你冷静冷静,别怕!德拉科别怕……现在我在你身边呢,以后的事先别想那么多好不好,恩?”
我轻轻抚着他的脊背,忍住鼻酸和汹涌的眼泪,努力做好我该做的事,努力去让他变得和我一样冷静。我们总得面临这一天的,面对一个没有彼此的世界,或者是有着对方的婚礼和独立未来的世界,在那到来之前只是谁受伤多少的问题。我也早说过了,关于这点,如果必须要有人红了眼眶,我希望那个人是我。这是我的生日愿望。所以到现在为止就挺好的了。
可他忽然这样,我忽然产生了强烈的后悔的欲望。我后悔这么早结束了,就像德拉科说得,这样太让人难以接受了,我们最后没能在一起简直……还不如杀了我。
这种欲望和意识令我觉得惊恐又痛苦,像是将我扔进冬天结冰了的深不见底的黑湖。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很懂得知足的一个人,生活中的一切都井井有条,学习也不是难事,因为我坚持永远不做没有把握的决定,我从来都对未来将发生的一切都有应对的心理建设。但自从和德拉科以后我突然变得贪心和不计后果起来。人的私欲突然开始在我的身体里野蛮生长。
如果今天拥有一个微笑明天我就开始期待一个拥抱,希望每天起床面对的新的一天都有你,希望今天能比昨天离你的距离更近一些,希望每一天都能比过去一天更爱你一点。
而就在此时我又真切地听见了仿佛是我内心呐喊的回音响应在我的脑中,只是换了个诉说的对象。
「我喜欢你,我非常喜欢你,我爱你,我非常爱你。」
我无声地落下眼泪,缓缓将他抱紧,绝望地闭上眼睛。
我完了。
那句“你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到了嘴边却变成了“那我们……再试一次看看吧。”
仿佛是等待了一个隆冬终于绽放的花苞,终于用尽了全力爬上藤蔓,开出了漂亮的花。每一瓣花都涌动着心悸和喜不自胜。
“你……你说什么……”
“嘘——别说了,”我轻声打断他,顺便在他肩膀上恶劣地抹了两下眼泪,“你的心跳声太吵啦!好烦,别再说了。”说着,我更用力地抱住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来证明我的态度。
“而且我还没原谅你呢。”
他开心地笑出声,那吵人的心跳声更甚了,我听见他吸了吸鼻子,从喉间发出又像是呜咽又像是快活的低语的声音,不过完全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算了,他现在还在一时的情绪里,以后总会跟我说的。而且就算他以后不跟我说,我想我也有办法知道。
如果能听到最爱的人的心跳和心声,我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去贪这个心。
再试一次吧,做人偶尔也要贪婪一点。
感受到环在我腰际的双手逐渐松弛,转而抚上我的脸颊,他手心难得的微热令我舒服地眯起眼。下一秒那股熟悉的香气再次逼近,积久的皮革,焚烧的檀香,透着些青涩的树苔和泛着清新的苦橙将我包围,钻进我的心里,钻进每一个漆黑的、苛刻的锁孔里,就像他的舌头一样那么轻易地就撬开了紧闭的秘密,长期以来不被准许存在的所有的一切,记忆、情绪、情感破门而出,洪水般淹没了我。
仿佛再次被睡梦中深不可测的海彻底吞噬,他始终是我濒临溺亡前最后想见的人。
永远都是。
我心甘情愿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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