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场的喧闹还未散场,不远处连接着中庭的那条我走了无数次的小石子路上,我与那位曾经与我并肩走过这条路无数次的男人不期而遇。几乎是前脚斯科皮和阿不思刚走,他便在拐角出现,不再遮掩,如此平静。
被晦暗的灰蓝色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我忽然涌上秘密被曝光的不适感,仿佛暴露在最讨厌的白炽灯光下。
我咧开嘴,干巴巴地傻笑了一下:“马……马尔福先生。”
他没说话。
我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再次不安地回望两个孩子已经模糊成小点的背影。今天真是糟透了,要是让马尔福知道他的宝贝儿子在跟死对头的儿子成为挚友后又对他最讨厌的那两个人的孩子产生情愫,我简直不敢想象斯科皮半个月后放假回家会过得多惨……
糟糕的想象使我打了个哆嗦。
“刚刚谢谢你。”
我疑惑地看向他,这才从他含蓄而温厚的眼神里后知后觉读取到他的指向,恍然间变得轻松。
“别放在心上,这是我应该做的。嘿,不是有句话说的好么,‘只要世上有不公之事,总会有仙女出现’,”安下心后我大胆而自然地朝他走去,与他并肩,挑起眉单手一摆,“没人能在我的领域打败我,没人。”
他因着我的玩笑不再紧绷,低低笑出声,头颅和额前的金发随着垂眼的动作降至一个温和的弧度。
“是,没错,总会有你出现,真好。”
我目不斜视,继续向前走,抿起唇,留给他轻巧的一声笑。
“客气了先生。”
身后传来稳健的脚步声,而熟悉的香气也再次紧随而来,同样地,还有他的言语:“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当作答谢。”
我再次疑惑地瞥了他一眼,抱歉地笑笑:“吃饭倒不必,我心领了,每周五晚我要给我的教子做早教课程,给他唱歌讲故事,锻炼五感开拓智能,下次有机会的吧。”
“好,那下次吧。”
“恩,下次吧。” 我点了点头。
“不如……下次还是你来选餐厅吧,”走了几步,他又提起这个话题,“我怕不合你的口味。”
“不,没关系,我不挑的,这些对我都差不多。选你喜欢的吧,你过得精致些。”
他瞥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也瞥了他一眼。
话题中断。
又走了一段,越走离球场越近,我知道我得回去找纳威说阿不思的事情了,而马尔福显然也有他该做的事,于是我委婉提议道:“你这次不和你父母一起回去吗?似乎单独出来太久不是很合适。”
他应了一声,而后脚步声渐弱,直至身边鸦雀无声。我以为他已经走了,直到他在几秒的沉寂后轻声念出我的名字,本该重读的开头辅音轻得像是露珠滚动的声音。
“达灵。”
露珠落地,碎裂氤氲,我不自觉心神一动,顿住脚步。
“什么事?”
他依旧用那种深邃的晦暗的眼神望着我,声音也依旧很轻:“他想试试看就去吧,看看结果会怎么样。这件事我会装作不知道,你也不用跟他提我,不过我估计他也不会顾及我的想法,就随他去吧。”
“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装作欣赏球场外的夕阳,轻快地说。
“斯科皮和萝丝,我不会反对的——如果他真的喜欢萝丝的话。你不用防贼似的防着我。”
这下被彻底抓包,我再也装不下去了:“你真的不会反对?那可是赫敏和罗恩的孩子,你讨厌赫敏,你讨厌和她相似的所有……麻瓜出身的人。”
我勉强冲他抿嘴哂笑。
“我……”
他皱起眉,垂下眼帘。
我在等。
他抬眼看了看我。
“我是讨厌格兰杰没错,我还讨厌韦斯莱,我讨厌他们那一大家子。但那是我,不是斯科皮,我们成年人之间的事不该影响到孩子,我不会让马尔福家上一代的错误再发生在下一代的身上。”
“天呐马尔福先生你真的认为错在这里吗?”我皱起眉,哭笑不得,也确确实实笑出了声,“如果我不是陈年旧事的另一位主人公我会觉得咱们俩经历的不是一件事。这是什么平行时空的梗之类的吗噢……对不起,我大概解释一下,就是说——”
“斯蒂芬·霍金提出来的理论,我懂,你不用解释。”
他说谁?
他懂?
他?
“噢,霍金,对,”我意外到词穷,“噢。”
“《时间简史》,记得吗?后来他还写了其他的书。”
“真是意外没想到你竟然对麻瓜科学感兴趣,而且还是天体物理方面的科学。也许下次我可以帮你推荐几本书,当然鉴于你是门外汉我不会给你推荐那么难的——看你自己,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忽然发现马尔福和我终于有了那么一丁点的共同语言,饶有兴趣地挑起眉,好奇心猫抓线球似的拨弄着我那不合时宜的热心肠。
“当然,我确实需要一个书单,我太需要了,你的推荐可以省去好多冤枉路,非常感激,”他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对了,你有……呃,给人列书单的经验吗?”
“哈!可太有了,我给学生列过无数次,擅长在学术上逼疯那些不学无术的小机灵鬼,无一失手,就是我了,”我从裤袋掏出手机,头也不抬,在备忘录里记下这件事,“腾出空闲我就写,明天之前电邮发给你,记得查收一下。”
“谢谢。”
“客气了,不过我觉得斯科皮也需要一个书单,把经典爱情名著全看一遍,还有情诗,他的组织语言的能力和思维太差了,”我忍不住抬眼朝他抱怨,“在喜欢的女孩面前说她胖了,还说她像块面包,认真的吗?我作为外人听着都尴尬得想跳河。上次吃饭的时候跟我标榜玩浪漫很在行的那位先生,你对完美继承你的基因的儿子的行为作何表示?”
“呃……他的确需要一个书单,”他僵硬地将脖子转到另一边,活动了一下肩和脊背,点点头,“而我需要一些心理准备,面对未来可能会成为马尔福家女主人的一个韦斯莱,还有这样的斯科皮。”
“早着呢,在斯科皮停止评论女士的仪容体态,并不再将心爱的女孩比作面包之前,你还有充足的时间对这未到来的青少年初恋做心理准备,不用着急。何况初恋不一定都有结果,不是每个人都像汉娜和金妮那么幸运。别提什么女主人的,为时过早,还会吓到孩子,让他们自由发展吧。”我又想起刚刚那糟糕的一幕,拍着额头叹了口气。这小子真是一点都不懂得女孩的心思,又偏偏喜欢上韦斯莱家的萝丝,以后真是有得苦吃。
“我是一个严肃的关系型的人,可能我在这方面太过严肃了。”
“嗯是么,挺好的,”我瞥了他一眼,不敢恭维,于是随口敷衍,百无聊赖继续向前走,纳威在跟校长说着什么,我觉得这时候他们一定不介意我横插一脚,“我忽然想起校长——”
手机振动打断我的思路,本想忽略不理,但又怕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只好耐着性子看一眼。
事实证明这的确是重要的事,麦特龙综合医院的夜班护士卡特来电,我心里一沉。上次接到卡特小姐的来电时丹尼和他三个队友差点全死了,这次……我急匆匆接了电话,还没我将急迫的心情表达出来,卡特已经抢先一步表达她的急迫和不满了。
【终于,兰德小姐!终于!】背景音嘈杂一片,和她的声音一样尖锐,【我用你男朋友的手机给你打了四个电话,我十分好奇有什么事比他还重要,就算是吵架至少也该学会接别人的电话。】
我怔愣住了。
“男朋友?你说,雷?他……他怎么了?”
【电话里说不清楚,事态紧急,总之他需要手术,可手术一定需要紧急联系人在场,我用他的电话打不通你的,一翻通讯录大概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还有没有关系但作为紧急联系人你还是——】
“——我现在就来!我现在就来!”我用颤抖的声音打断她,“我离得很近,马上就到,求你了,先帮他做手术……先做手术,求你了,别让他死,他不会死对不对……”
在我抑制不住的哭泣声中,卡特小姐模模糊糊又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我觉得我整个人都开始发冷,我已经很久都没感受过那种寒冷了。
“达灵,出什么事了?”
我扔下手机,屏息凝神,习惯性转动手腕,回想医院所在,什么也没发生。
我骂了一句极其难听的脏话,懊恼地跺着脚,用不争气的手捶着自己的脑袋,我痛恨自己为什么该有能力做些什么的时候如此无力!
纳威,纳威……我想也不想便以最快速度向已经准备离席的校长一行人走去。
“纳威!纳威!送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拜托,雷受伤了,他需要手术,你带我过去好不好?”
“什么?雷受伤了?你稍等一下,校长找我和泰瑞有话要谈,我跟她说一声,然后马上带你去。”
我用力点头,吸着鼻子:“好……好……我等,你稍微快点,谢谢。”
“你先放开我,谢丽尔,先放手,你不放手这样更耽误时间,我又不会跑。”
他拍着我紧攥住他胳膊不放的手苦笑着挣扎了一下。
“对不起,我……我……对不起。”
还没等我学会如何放手,我的手便被一只枯瘦苍白的大手直接从纳威的胳膊上拔了回去,被它牢牢控制在手心里。
我慌慌张张回眸,模糊的泪眼里出现黑漆漆的人影。
“听我说,达灵,我让你听我说!你冷静一点!”他的手将我的手攥得很紧,疼痛唤回了我的理智,“我说我带你去,别浪费时间,我们现在就走。”
说着他看向纳威:“你忙去吧,校长在等,把她交给我。”
“谢谢你马尔福,我……我要去这个地方,诶,我的手机?”谁都好,我现在只想赶快到雷那里去,我本想将记忆传过去,但我做不到,想要找网上的图片给马尔福看,又发现手机不知道被我丢到哪里去了,今天简直糟透了,所有人事物全都在跟我过不去,所有都超出了我的掌控,我讨厌这样。
我哭得更厉害了。
“手机在我这儿,你不用找,我知道在哪儿,”他将冰凉的东西塞进我另一只手里,“抓紧我。”
我下意识反手握住他塞手机给我的手,攀上那只臂膀。视野天旋地转,又经过了飞路网络和壁炉,幻影移形几经辗转,我们终于来到美国纽约市麦特龙综合医院门口。场景落定的第一时间我便不管不顾地冲进医院,坐上电梯,直奔卡特的所在。
握着签字笔的手不听使唤,我的心跳和乱七八糟的脑海不听使唤,我盯着手术事项中可能死亡的风险,连勉强活动手指都很艰难。我当然清楚这只是手术的必要程序,不一定会死亡的,我当然清楚,可一想到即使有百分之一的风险会超出我的掌控,我便抑制不住流泪的冲动。
“短效甲状腺激素降到82,肺换气不足,给我氧气包,脉搏超过每分140下,心脏收缩压降到78。”
“插管,送到手术室,立刻马上!等会继续加压看看有没有起色。”
“莱恩,100单位的利多卡因①骨头注射准备。罗伯特,电击准备,充电360。”
一阵慌乱地推动床位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不是已经手术结束了吗!不是枪伤吗!只是个枪伤而已!” 我瞥见那张苍白的脸更慌了。
“肠腔穿过腹部的子弹牵扯到他以前的旧伤,而且还有空洞穿孔,恐怕比我们想象得都严重。术后他状态急转直下,即使缝合时持续给动脉加压也没用,心率下降得厉害还出现了心室颤动,病人一直陷入昏迷状态,术后创口也没止住血……”
我向后踉跄两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如果他坚持住的话,会是什么结果,昏迷吗?”
她的沉默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使我的眼泪更汹涌了。
“最乐观的情况会昏迷多久?”
“现在他勉强在三级格拉斯哥昏迷状态,情况不容乐观。他需要一些运气和时间。”
我整个人呆呆地站在走廊上,任由眼泪无声流淌。身旁护士站人来人往,有医务人员也有病患,交谈声、电视上新闻快讯的声音,还有床位推车和急促的脚步声都和我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并没有很安静,都是人的气息,我却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有一点点耳鸣,还有一点点脱力。
“达灵。”
露珠滚动的声音在耳朵的不适中显得那么渺小,但总归让我好受些。
我看向马尔福,他在叫我,他冰冷的手覆上我满是汗的滚烫的手心。我像只提线木偶,牵一发而动全身,被他轻轻拉近了些,与他面对面。
“达灵,”他低下头,寻找着我的眼睛,与我对视,“他会没事的。”
笃定的语气。
可能他的声音有一股魔力还是什么我不知道,他的手收紧了些,我的心里却觉得松快了些。我很想感谢他,或者冲他笑笑,可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无声地落下眼泪。
他再次轻轻一拉,近在咫尺的距离被浓郁的皮革香气填满,粗粝触感的冰冷怀抱将我好好地接住。
“他会没事的,他不会离开,”胸腔共振的传导如此之快,牵动着我心房一阵震颤,像是被他牵引的弦,“而且我在这里呢,有我在你身边。(I'm with you.)”
我哭得更厉害了,我知道我不应该在他面前这样的,我知道我本不该和他多说什么,他不是纳威也不是汉娜也不是迪莉娅或者厄尼或者别的谁……但我控制不住。
“我害怕,德拉科,”我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失声痛哭,双手紧紧揪扯他腰间的大衣呢料不肯放手,“我不能再失去了……我害怕……”
“我知道,我在这里呢,别害怕,一切都会好的,我不会走。”
他扶着我在长椅上坐下,任由我静静地哭了一会,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握住我的手,用另一只手帮我顺气或者整理黏在脸上和打结了的头发。我们从太阳快落山一直坐到黑夜,我逐渐平静下来,双手也逐渐恢复知觉,勉强也能跟他笑一笑,或者说些简单的话,只是心里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焦虑。
手术室的灯熄灭,等待终于有了结果。医生摘下口罩,目光无需寻找便定格在长廊中孤独的我们:“病人家属吗?”
“我是,我是他的女朋友。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为什么一颗子弹会引起这么多事情?”
“病人的胸腔进了颗子弹,本来没什么,结果子弹被反弹到腹腔,之前病人好像腹腔有一个很可怕的穿孔,旧伤再次发作,失血过多,术后情况一度失控,但我们已经把他抢救回来了。你放心吧。”
我松了口气,喜极而泣:“您的意思是他没事了吗?”
“再往上两英寸事情就大了,那里是他的心脏。好在没有,过几天他便能出院。我得说这真是个小小的奇迹,你们可以现在先看他一眼,不过只能一小会,幸运的家伙需要休息,明早你们再来看他。”
我们相继和医生道谢,又跟卡特小姐了解了些情况,跟她道谢,顺便道别。我拜托她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我,我会第一时间赶过来。对此她愣了一下:“你不去看他一眼吗?医生没跟你说么,他已经迷迷糊糊能睁开眼了。他可真是个强悍的男人,我本以为他会昏迷很久。他一定很高兴你在。”
“不,不……不用了我……”我左顾右盼,莫名感到狼狈,“我还有别的事得先走了,我下次再来,也请你答应我别告诉他我来过可以吗?”
“没问题是没问题,可是……”
“谢谢你卡特小姐。回头我们电话联系。”
不等她用那种为难又正义的神情多说些什么,我赶紧扯着马尔福的胳膊逃也似的离开。
我们离开医院,为了避人耳目特地走了很远。可当马尔福开口,我就好像又回到了刚刚的难受之中,他总是如此,深谙此道。
“不看一眼?”
我严厉地瞪了他一眼:“不用了,没死就行。请你带我回去,今天谢谢你了,占用你的时间非常抱歉。”
“你还好吗达灵,你真的还好吗?”
我停住脚步望着他,有点意外。我没料到马尔福会这样问。我是说,他经常这样问我没错,不过我没料到这句话会出现在这个时候。
如果是以前我会告诉他还好。
“我不好,糟透了,”我机械性地吐字,努力想维持住表面的木然而不让眼眶继续泛酸,“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想……摒弃一切就此放弃,全都抛弃?我说真的。”
他转身,定定地凝视着我,晦暗的眼在并不算明亮的路灯下无法泛起一丝波澜,像是死物。我想要从他那双不太漂亮的眼睛里寻找到一些证据,一些蛛丝马迹,可是,没有。
他走近我,向我伸出手,带着不由分说的强硬:“把手机给我。”
“为什么?”
“给我就是了。”他皱起眉,加强语气。
我顺从地从手包里掏出因着下午的慌乱摔碎屏幕的手机,放在他的掌心,可他仍然维持着那个姿势,不依不饶。
“还有你的其他手机。”
我瞪大眼惊叫出声:“骗人!你怎么知道我还有其他手机?”
“少废话给我就是了。”他的眉皱得更深了,语气专/制得像是旧社会的爵士。
我撇撇嘴。有时候我真庆幸马尔福并不熟知我的一切,因为光是想到他所熟知的那一部分就够要命的了。
比如现在。
我不情不愿地将与朋友联络的私人手机和丹尼联络的紧急发信手机从衣服内兜里掏出来,上交。
“很好。”
见他低下头左右端详着手机,还试图解锁 ,我禁不住得意起来,我的保密工作做得可是很好。
然而下一秒,就仿佛他知道我心中所想,他抬头朝我勾起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那么一下,迅速按下四位数字。在“咔哒”一声中,我的惊讶已经趋于无声。
研究各种功能和侧面按键花了他十几秒,鉴于我的手机都长得一样,他手又灵巧,很容易就摸透了。他像戴花镜的老年人一样眯起眼,用食指缓慢地戳着细小的字母方块,用我的工作用手机发了什么短信,最后按下关机。
“我已经让隆巴顿帮你请一晚上假和通知学生调课。今晚,你来我家,我们听托尼·班尼特和你最喜欢的格什温的唱片,还有路易十四可以品尝。走吧。”
“你知道我不喝白兰地。”我有些为难。
但他很坚持,眉也皱得很紧。
“喝就是了。”
我低下头,认命地胡乱捣了捣,认命地接受了这注定与世隔绝的一晚。但我知道马尔福是为我好。
“谢谢。”
“不客气,”他握住我的手,“那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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