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餐员恭恭敬敬摆盘离开，中式西式的菜样混了一桌，褚总监可能把附近的餐饮店都点了一遍。
起初人人都拿了餐具，但是没人下筷子，互相大眼瞪小眼。中午饭点刚过去，他们都是吃饱了过来的，不是很饿。再说褚总监突然的行为匪夷所思，就算饭已经摆到跟前了，他们还在疯狂思考是不是最近的工作出了什么错，吃了这顿饭会不会死的更快。
项目经理快哭了，战战兢兢地望着褚临修。
只有褚临修心安理得地吃饭，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模样让人看出一点点微妙的幽怨。
褚临修也不问他们为什么不动筷子，吃完象征性地问了他们一句，就让人收走了餐具。
“继续开会。”褚临修抬起眼眸。
项目经理很紧张，但爬到这个位置的人多少具备一点临危不惧的淡定，他大脑空白讲完了提案。褚临修与往常无异，提了几点意见，又跟着说了一下最近的问题，宣布散会。
等褚临修离开会议室，会议室彻底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我刚刚都不敢大口吃！”
“你还吃了！真的能吃吗？我早上踩点到的！昨晚没加班！我真的好慌！”
项目经理站起来，一脸空白：“我还活着吗？
”
助理回来帮褚临修拿他落下的笔，对一会议厅的同事哭笑不得：“想什么呢，这是尚小少爷给老板点的外卖，不小心点多了吧，不然你们想在会议厅吃东西？”
助理说完拿着笔走了，殊不知会议厅的氛围更凝重了。良久才有人小心翼翼地问：“刚刚杨助是说，谁给总监点外卖？”
“老板，你的笔。”杨助把笔放到桌上，望着办公桌后面沉迷于聊天软件的某老板，忍不住道：“老板，我按你说的说了。”
褚临修放下手机，沉着声：“怎么让他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杨助：“……”
杨助对褚临修这段时间不同寻常的举动有些麻木，甚至很想提醒老板他这样的行为很绿茶。杨助忍了忍，刚要开口，褚临修又拿起手机自己琢磨去了。
助理很无助，还有点淡淡的忧伤。
他的老板就在他面前，直接复制粘贴了一份早餐谱发给了他。
“老板，豆花还要买吗？”
“嗯。”
杨助挠挠头，尚楠都没有动过豆花。
正想着，备注小陈的对话框弹了出来。
小陈的陈述密密麻麻事无巨细，像极了古代记载皇帝起居的史官。
小陈：今天林缺跟尚楠说他想吃拔丝地瓜，糖醋鲤鱼……
这菜单看着莫名眼熟，杨助嘴角一抽。
小杨：别告诉老板。
他无比庆幸自己提前让小陈什么事都先给他说一遍。
小陈：？
小陈：我刚刚发给老板。
杨助：“……”
他看向褚临修，老板长腿交叠，轻抿着唇，忽然抬眸：“我记得孙浩约的是明天下午？”
杨助：“……”
他怎么不知道？
-
资料归档整理是个枯燥恼人的工作。
本该分给两个组人整理的资料这次全压在了两个新人身上，项目开始到现在两个月，这些资料发到尚楠和陈远洋手上的时候仅仅整理了十分之一。
尚楠起初还存着认真翻资料的心思，发现上级敷衍了事什么资料都往里面塞直接扔下来之后就没有心思了。
他重新起档，上下参与人员的资料重新搜集，仅仅加班的一个小时，上面堆积了两个月的资料就归档整理完了，同时还收到了陈远洋传过来的资料。
公司下班点到，办公室的人少了很多，陈远洋从办公桌那边过来，说：“采购的材料和他们本来需要的材料账目都不对。”
“我回去看看。”尚楠点了下头，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拿起外套跟陈远洋一起下楼。
尚楠：“整理完的事暂时别报上去。”
陈远洋一愣。
尚楠眨了下眼：“他们整理了两个月都没有整理完，我们一个下午弄完了，你觉得他们会把功劳归给我们吗？”
不会，他们本身就顶着新人的头衔，这时候完成了他们两个月的工作量，好处捞不到，说不定还会被认为故意给组长找麻烦的。
陈远洋沉默地点点头。
这时外面林缺从外面小跑进来，经过他们两的时候留下一句：“等我一下！”
林缺忙到现在，跑回楼上收拾了东西下来，急匆匆地追上他们两。
“工厂那边的材料已经准备好了，一直在催债！老天，这次展厅用的都是金丝银线啊，都准备参赛拿奖的吗？”
尚楠扭头：“准备好了？”
“是啊！”林缺说：“订单下去那么久了！”
林缺压低声说了个数字，饶是尚楠也微微诧异了一下。
尚楠眼皮轻轻一动：“他们还真敢下单。”
-
尚楠晚上回去，尚井回来的比他还晚，第二天出门的也早，尚楠猜他应该或多或少知道了些什么。
早上再次看到了杨助的脸，杨助在褚氏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如今每天早上偷偷避开所有的尚家人，赶在那位小少爷上班之前给他送一份早餐，因为他们老板怕小孩忙昏头不吃早餐，会缺营养。
尚小少爷这张脸还能不能养白胖不知道，反正自个儿可能要彻底转行间谍了。
杨助把泡过枸杞的保温杯放到尚楠手里，问：“小楠，是不是不喜欢吃豆花？”
尚楠没想太多：“怎么这么说？”
杨助心里骂自己多管闲事，面上一派淡定：“哦，没事。”
尚楠动作顿了下，不动声色地瞥了豆花一眼。
小时候住的寺庙山下每天早上都有人扛着担子卖豆花，他和师兄就喜欢追着人家走两条街，走到人家桶里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底了，再跟人家买三碗豆花，他和师兄一人一碗，剩下那一碗留给卖豆花的老奶奶。
小孩子都天真。
他们搬走之后没过多久师兄就出师了，尚楠长大一些还回去找过卖豆花的奶奶怀旧，现在过去那么多年，没了那种追着奶奶走街的单纯乐趣之后才发现自己其实也没那么喜欢吃豆花。
杨助就看尚楠突然走神，还以为尚楠怀疑起什么，慌慌忙忙把东西塞给尚楠就走了，快回到公司底下才想起来他忘了“悄无声息”地把老板喜欢吃的口味告诉尚楠。
杨助很心塞。
-
尚楠今天挑了豆花出来吃，把包子留给了林缺和陈远洋。
林缺今天跟着自己的组长出去，尚楠和陈远洋还是归纳整理资料的任务。
他们两都已经做完了，装模做样地在桌前坐了一会，就出去在公司里乱晃。
这一晃，就晃到了孙经理面前。
今天孙经理和黄经理都在，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孙经理和黄经理一人分站一端吵得面红耳赤。
黄经理：“这个项目谁他妈能搞给谁搞！上行下效全跟你这副德行！我们给出的设计稿一张批三五天，批完回来改需不需要时间？现在十二月马上过去了我告诉你孙浩！十二月成品不出来年后所有人卷铺盖完蛋！”
“你以为你自己能够兜的住全部？总监要是倒了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孙经理：“你空口白牙胡说八道！谁不知道我孙浩每天忙里忙外就为了把项目兜回来！难道你在办公室坐着工作了叫工作，我在外面跑客户就不算工作？整组人跟我一起风水日晒，你这么说也不怕寒了大家的心！”
黄经理拍桌而起：“跑客户！你跑的客户留住了几个！你昨天是不是去跟吴小姐谈？吴小姐呢？她撤资半个月你就跟她谈了半个月！人呢？客户呢？业绩呢？”
孙经理：“我就要谈拢了！“
黄经理：“你放屁！”
黄经理对外一直是严肃刻板的形象，这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破口大骂，可见气得不轻。
尚楠和陈远洋在门口站了一会，也不用刻意偷听，就能把里面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
资料组的组长先挨不住，和门越靠越近，然后悄悄推开门，猝不及防和自己组里两个新来的同事打照面。
组长：“……你们怎么在这里？”
陈远洋：“……路过。”
尚楠：“交资料。”
陈远洋愕然扭头，不是说现在先不上交吗？
尚楠没看他，从兜里摸出两个U盘：“我和远洋发现资料有很多不属实的部分，觉得奇怪，想过来先问问。”
他声音不大不小，里面争吵短暂的空隙就让他把话给传了进去。
孙经理是不太在乎来的小新人，他只是下意识往这边看了一眼，眼神变得阴冷阴骘。
他记得这个小孩，那天尚井跟他说了两句话。
资料组组长满头大汗：“什么不属实？不是让你们整理完再过来吗？算了现在没空下次再说你们先回去！”
他怀疑把人送到他们组的人就是存心跟他们作对，怎么送了两个耿直天真的傻子过来。
黄经理大步走了过来：“什么资料不属实？你进来说清楚。”
黄经理看着尚楠的时候语气其实很好，面试那天尚楠对这个项目的了解就超过了项目组的其他很多人，只是他昨天太忙了一直没回来，也就没找尚楠，没想到一天过去，尚楠被分到了资料组。
资料组组长还不知道黄经理亲自面试的尚楠，转过身讪笑道：“没有什么资料不属实，大家都是整理了很久才放给两个新人做最后的收尾工作的，可能他们自己还没弄清楚什么资料重要什么资料不重要……”
尚楠看也不看组长一眼，眼神含笑，直接把两个U盘都交给黄经理了：“我用颜色做了标记，经理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陈远洋嘲弄似的瞥了瞥组长。
自己敷衍了事还要给新人推锅。
组长：“经理这个……”
黄经理打断他，冷冷道：“是不是属实我自己会判断。”
“……好的。”组长怕得要死，不敢再应，却侧脸在黄经理看不见的角度恶狠狠地瞪尚楠和陈远洋。
尚楠回望，佛性地笑了笑。
孙经理在屋里冷笑：“黄经理信不过合作多年的同事，倒是信得过一个没毕业的毛头小孩。”
黄经理头也不回：“信你哪天尸骨无存我找谁哭去？”
一个挖空心思地离间对方和同事的关系，一个一身傲骨宁折不屈。
尚楠若有所思，冲黄经理轻轻摇了摇头。
孙经理故作恼羞成怒，话里心机很深：“既然你信不过我，那吴小姐交给你跑得了！”
黄经理被他的不要脸震惊了：“你终于把路走绝了开始甩烂摊子了吗？”
这么明显啃不下的骨头被人越推越远，早在吴婉刚撤资的时候黄经理就说过不能在她身上浪费时间。现在时间紧急，能拉的投资都错过了最佳时期，再能拉的其他人都比不得吴婉钱多，再跟吴婉谈，被吴婉借机咬下一块带血的肉都是轻的。
到时候拿不下投资，项目完蛋，拿下了投资，尚井也要看他不顺眼。
孙经理打的一手好牌。
孙经理假装听不懂，赖皮道：“你不是说了不信任我么？再说你在办公室坐了多长时间我就在外面跑了多长时间，怎么了换你出去吃一次饭你就不愿意了？还是你根本没勇气跟投资人吃饭？”
黄经理气血上涌：“孙浩你他妈真是畜生！坐办公室，你留下的烂屎你以为是谁给你擦的屁股！”
孙经理继续激他，手上的文件夹当作扇子扇风：“不敢接就算了，我又不是强迫你……”
他说着语气越发流里流气，和黄经理统一战线的人纷纷气得站起来要帮黄经理说话，站孙经理一列的也警惕地冒出来。
谁都没留神，一只手探过去，抽走了孙经理手上的文件夹。
少年声清净，眼眸子干干净净：“我去吧。”
众人诧异地瞪眼，资料组组长急忙撇清关系：“是他自己接，跟我们组无关！”
就连黄经理也皱起了眉。
孙经理怔愣过后忽然大笑：“老黄你真给自己找了个宝贝。”
他看着尚楠：“小孩，找靠山的时候眼睛擦亮一点，不是什么人的屁股都能摸的。”
尚楠也淡淡一笑：“谢谢提醒。孙经理也把屁股擦亮一点，一把年纪了，马上也卖不出去了。”
起初没人反应过来尚楠说了什么，反应过来之后脸都红了。一半被臊的，一半是憋着笑，孙经理是被气的。
一个新人，有胆子暗里嘲讽他？
孙经理气极，关键时候看到尚楠手里的文件，逼着自己迅速冷静下来，阴着脸看看黄经理又盯着尚楠，冷嗤：“你最好能牛气到最后，拿不下投资，项目的损失你来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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