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出师很突然，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走，留下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断腿的黑猫布偶算一个，这个戒指算一个，那时候尚楠小，早上起得晚，起来时候师兄已经不在了，他不清楚师兄出师这个概念，干脆就把师兄留下的东西收拾起来，布偶猫和戒指都是师兄的手工，他干脆就带在身边。
戒指是师兄自己打造的，丑的不行。小时候尚楠有点儿崇拜师兄，人小话甜，好听的话从早说到晚，夸得师兄飘飘然，真以为自己的手工好看的不行，特别宝贝这个戒指，走的时候可能粗心大意才忘记拿了。
尚楠乱七八糟的思绪一段段飘，回过神时几个人已经在梅公府落座了，林缺坐在他旁边，看尚楠发呆，就拿过尚楠的餐具帮他简单烫了下。
尚楠回过神，小声道：“谢谢。”
林缺大咧咧笑了下，凑过来低声问：“是不是睹物思人，想起你的白月光了？”
尚楠神色复杂地望他，虽然这家伙嘴皮子贱，不过还真说对了一半，后半句不知道什么意思，白月光是什么新词，尚楠迟钝地嗯了声，他联系前后猜是在比喻什么人，师兄勉强算吧？
他没注意到林缺边上陈远洋忽然愣住，诧异地看了过来。
林缺后面的声音就听不清楚了，他凑过去跟尚楠小声八卦，两个脑袋碰在一起。
褚临修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两个背影。杨助快速往桌上人头扫了一圈，偷偷看一眼褚临修，低下头眼观鼻观心。
他们和孙经理约好的今天下午吃饭，或者说是吴婉跟孙经理约好今天下午吃饭，褚临修强行把自己加了进来，还反客为主，仿佛他才是本来该赴约的人。
助理本来莫名其妙的，早上收到小陈的信息才恍然。紧接着，看到小陈说尚楠饿了，褚老板毫无原则地强行更改约定的时间。
林缺的名字在信息里出现的次数特别多，导致褚临修一进来就把他人和名字对应上了。
尚楠正在跟林缺解释他说的白月光不是什么初恋对象，余光瞥见旁边有人走过，又听服务员询问的声音，顺势抬起头。
褚临修就看着这边呢，对他轻轻挑眉。
尚楠：“……好巧。”
褚临修点了下头：“是挺巧的。”
褚临修旁边有个女人，精干高挑，正是吴婉。吴婉看到尚楠也是一惊：“你都进公司了？”
尚楠：“嗯，刚入职。”
吴婉就带了一个经理，那经理安安静静的也不怎么说话，带着个小本子，就过来记事情的。黄经理和林缺反应了一会，起身依次跟褚临修和吴婉握手，等握完手，纷纷看向尚楠，以“你居然认识吴婉，还认识褚临修”的眼神震惊地凌迟他。
尚楠无动于衷，他现在也懵懵的。因为褚临修在他对面坐下了。
他以为褚临修就是恰巧出现在这，毕竟很多人都喜欢挑梅公府吃饭。
黄经理他们已经点了一部分菜，把点菜用的平板电脑递给褚临修，还激动地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褚临修啊，褚家年轻有为的准继承人，说话顶褚氏半边天，不是尚井能比的。再说尚家放到褚家面前，本来也是没法比的，现在他和吴婉一起过来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褚临修手指长，指甲修的干净，很漂亮。他划一下屏幕看一眼尚楠，一眼比一眼幽怨。
尚楠面上安如泰山，实则心里已经秋风萧瑟。
林缺就一个职场新人，进尚家都是靠着非常时期和狗屎运，此刻突然跟某商业奇才同桌，非常近距离，他禁不住扯了下尚楠：“楠楠，我有点紧张。”
尚楠正好扭头躲开褚临修的视线，用气音问：“怎么了？”
林缺一紧张就抖机灵：“我总觉得褚总监在看我，他是不是看出我的潜质想要挖墙脚，那我要不要答应呢？”
“……”尚楠略微沉思，拍了拍林缺的肩膀，鼓励道：“我也觉得，他应该看出了你的优秀。”
林缺：“那怎么办？”
尚楠：“你觉得你在褚氏适合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林缺也沉默了一会：“那我还是待在尚氏吧。”
“吃辣的吗？”褚临修冷不丁开口。
尚楠和林缺同时看过去，褚临修微微抬着下巴，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两个人的脸。
林缺下意识说：“啊，吃吧。”
尚楠没吭声，抿着唇淡淡笑着。
他就觉得褚临修整个人带着股幽怨，果然，现在更幽怨了。
褚临修点了下头，转向尚楠。
尚楠正要开口，褚临修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你最近长痘，还是少吃点辣。”
尚楠一僵。
褚临修又说：“嗯？已经消了？还挺快的，可能我最近都没见到你，所以没注意到吧。”
旁边的杨助：“……”来了，褚绿茶又来了。
尚楠松了口气，心里的石子落地，人也跟着轻松了。
尚楠：“那就点几个不辣的，吴小姐也不能吃辣，是吗？”
这少年认认真真的模样乖巧得让人想捏，偏偏他本人还全然不知。
吴婉有些受宠若惊，点点头：“是的，谢谢。”
尚楠眼睛一眨：“不客气。”
褚临修微微一笑，牙痒痒。
他就不该想着突然出现给这家伙惊喜什么的，结果尚楠把吴婉的喜好了解清楚了，他这个正儿八经带着钱来的他反而不热衷。
可能褚临修点菜的时间太长了，几人的视线纷纷投过来，褚临修很快地点完把订单提交上去。
吴婉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们来谈什么。”
黄经理和林缺忙正经危坐。
尚楠扬起下巴，若有似无地瞥了眼褚临修。
吴婉：“老实说，我撤资之后马上就投给俞氏了，现在资金他们已经全部投到项目里了。”
黄经理其实早猜到吴婉最后也不会投资，但总归抱着一点希望，现在订单刚下，吴婉就直接给这个合作判了死刑，让黄经理失望之余更多的是愤怒。
听吴婉的话，意思是一开始吴婉就已经投资给俞家了。俞家和尚家同样负责沙龙的一部分，两者不相冲，但还是有些暗地里的竞争，俞家已经开始项目，而他们还卡在资金。
黄经理艰涩道：“你这话，跟孙经理说了吗？”
吴婉很坦然：“说了。”
她顿了下，有些许歉意，但很快被冷漠取代，客观道：“俞家给了我创业的第一桶金，所以知道两边竞争关系之后我会支持那边的项目，俞家项目开的很保密，这个事还是孙经理告诉我的。”
话音未落，黄经理险些拍案站起来，饶是屁股还在椅子上，人也快飞到对面去：“孙经理让你撤资？他疯了吗搅黄自己的公司？”
吴婉耸肩：“你觉得呢？”
林缺一脸懵逼：“什么意思？孙经理自己要你撤资，然后再花半个月时间跟你谈投资？”
陈远洋嗤了一声：“你到底凭什么渡过面试的？”
他一句话怼了两个人，黄经理是面试林缺让林缺进公司的，不过这个时候他们两谁都没在意陈远洋说什么。
黄经理顺着吴婉的话想，越想骨头越冷，越发明白为什么尚井一直也算勤恳，偏偏这次的项目遭遇滑铁卢，一个活动都推不下去。
“孙经理反水了。”尚楠冷静道，他毕竟早就猜到了：“孙经理和俞家搭上伙了？”
吴婉喝了口茶，算是默认。
尚楠漫不经心似的看了眼褚临修，后者注意力似乎一直在他脸上，尚楠赶紧看着吴婉：“所以吴小姐这次赴约又说出来，是为什么？”
总不能是良心发现，商人是吃利益的。
吴婉虽然坐在褚临修旁边，但两人中间隔着挺宽的距离。闻言吴婉大约是想看褚临修，深深克制住了：“我的公司出了点问题，褚总监出手帮我，要求我把知道的如实告诉你们。”
“……哦。”话题绕回褚临修了。
尚楠看着褚临修。
褚临修勾起唇，坐下来这么久，尚楠终于正眼看他了。
黄经理又惊又气还很错愕，憋出一句：“谢谢褚总监！”
褚临修淡然道：“不用。”
褚临修在等尚楠开口，尚楠沉默半天，忽然碰了下林缺：“哎，今天上菜是不是有点慢？”
林缺还在巨大的信息量当中错乱呢，啊了一声：“那我帮你催一下。”
然后按下桌子边缘招服务员来的铃。
这是把主场丢给黄经理处理的意思。
黄经理就是怕尚楠经验不足才跟过来的，看尚楠这样还以为尚楠还不会聊投资，自然而然地接上：“那褚总监了解过我们这个项目吗”
褚临修：“了解过。”
声音凉凉的，不悦漫上了眉梢。
黄经理：“您了解了多少？意下如何？”
黄经理不自觉用上了敬词，说话也边得小心翼翼起来。
可是这一次褚临修没有马上回答。
吴婉和黄经理一起，跟着褚临修的视线，默默看向尚楠。
尚楠似乎打定主意浑水摸鱼，前边还游刃有余的样子，现在伏在桌面画小鱼。
周围有点安静，黄经理福至心灵，桌子底下的手拍了拍尚楠。
尚楠抬头，对上褚临修幽幽的眼神。
褚临修嘴唇一动：“都是楠楠告诉我的，我了解的不多。”
尚楠：“……”我告诉你个鬼。
黄经理：“……”他莫名想起爱扯皮的组员嚷得那句“出卖色相”，他看看褚临修英挺的脸，再看看自己亲手招进来的普通平凡的小孩，感觉有些迷幻。
杨助面色淡定，低头在公司组员没有褚临修的小群里疯狂发信息。
杨助：没错，老板在和尚小少爷吃饭。
杨助：哦，没有，不是单独，我不是人吗？还有其他人。
杨助：为什么吃饭？
杨助：哦，老板说是给尚小少爷送钱。
杨助：不过尚小少爷好像不想要。
是的。尚楠猜到褚临修是来投资的，但是不想收。
投资谁都可以给，褚临修不行。尚家这个项目跟褚氏完全不沾边，褚临修投资纯粹是为了帮他的话那一点必要都没有。尚楠不想欠褚临修人情，再说没必要。
尚楠说完，褚临修闷声笑了笑：“谁说跟我们没关系？”
尚楠不为所动：“我记得褚家是做娱乐文化的。”
褚临修点点头：“你们的服装做出来不需要模特吗？”
黄经理瞪大了眼。
尚家做服装品牌，当然自己公司也有长久签约的模特，但总比不上褚家培养的有名气和好用，褚临修这跟白送有什么区别。
本以为这场饭局注定什么收获都没有，现在天上砸了个大馅饼，黄经理晕乎乎的有些反应迟缓。
尚楠皱着眉更不想要了。
褚临修搭在桌上的手忽然伸直，轻轻碰上尚楠的指尖：“是我欠你的，不要你还人情。”
尚楠收回手，耳尖痒痒的。
褚临修盯着指尖：“实在觉得我亏了，下次请我吃饭还回来？”
尚楠揉着耳朵，闭着眼点点头。
他反应迟缓，其他人心里全翻起浪花。
这是什么鬼？谁家这样谈正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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