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泰九是连环杀人犯的事实,冲击到了原本就由于公交车事故而引发动荡的成运运输,毛基范也因成运运输背后的问题而遭到警方和检方的调查。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毛基范这些年来在成运一手遮天,自是不可能一朝落败。
虞玥做过好几个世界的检察官,像毛基范这样的财团会长,哪怕证据确凿被起诉,也多有逃脱的办法。
但这已不在虞玥考虑范围内,她既不负责毛泰九的案件,也不检控毛基范的案子。
自毛泰九被逮捕的那天,她去录完口供后,在接下来的日子只是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警方把毛泰九移交给检方,并正式起诉毛泰九,虞玥在法庭宣判时去旁听了。姜劝酒跟武镇赫却没有到场,或许对他们来说,作为警察与被害者家属的他们,将毛泰九逮捕归案就已经是终点。
毛泰九是精神病态者,当然还有精神科医生的鉴定报告可以证明,他最后被判入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虞玥在法庭听审的时候,看到坐在被告席的毛泰九,他眉眼微垂,仿佛在走着神,面上也没什么光彩。
他听了自己的审判结果后,依旧毫无反应。只在起身要被庭警带走之际,终于将目光移至旁听席,并发现了虞玥,与她对视的那一刻,他的眼神有了些变化。
可那变化转瞬即逝,虞玥深究不及。毛泰九很快就收回了视线,神色像是瞥见一个陌生人般冷淡平静。
直至毛泰九的身影消失,虞玥才迈步出了法庭。
她不后悔报警逮捕毛泰九,也不后悔跟他相处的那些时光。这段日子以来,她一想起毛泰九,就有两种矛盾的念头在她的脑中互相撕扯。
虞玥觉着这大概是正常的,她没有去纠结太多,只一贯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她没料到的是,毛泰九进了精神病院不到一个月,就被精神病人杀死。因着她时有关注精神病院那边的动态,所以很快收到了这消息。
虞玥在这一个月里,并未去看望过毛泰九,她不喜欢那地方,上个世界的她去过精神病院很多次。
她从相熟的刑警那里确认毛泰九被杀的事实,还听说他被砍得面目全非,认不出原本的相貌,而他的父亲已经托人将他入殓,等她知道后,毛泰九的葬礼早就低调仓促地举办完了。
对虞玥来说,这下子真的有了确切的分割感,她和毛泰九之间的联系,好似因为他的死亡而彻底终结。
待姜劝酒得知毛泰九在精神病院被杀,是在很久很久以后,那时,武镇赫已经带着儿子在美国进行治疗,虞玥也辞了检察官的工作出国旅游。
不过,在虞玥还未辞职出国旅游前,金木正幸又因为学术交流来到了韩国。
他一来,就先联系了虞玥,他们二人已经是许久未见,虞玥当然一口答应他的邀约。两人碰了面,聊着聊着便提起了对方的近况。
“……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吗?那位毛代表居然是连环杀人犯,幸好他没有对伊瑟你下手。”金木正幸听说了毛泰九的案件,有些讶异又庆幸地道。
“就像你猜测的那样,他真的在我身边……可是他没有杀我,甚至还救过我。”虞玥的神色自若,或许有一些真相,她永远都不会得到答案,但她其实并非是想寻根究底的人。
“伊瑟,你不害怕他吗。”金木正幸望着她此刻的表情,似乎颇为不解。
虞玥静默片刻,才回答他的问题,“我不否认,我看到他杀人的视频后,对他有了戒备,只是他已经得到制裁,又被人杀害……一切都结束了。”
她的眼光坚定,面上还带着轻松之态。
金木正幸微微垂眸,笑了笑,温声说:“伊瑟不会受到影响就好,你要记着,无论是方济秀,还是毛泰九,他们的结局如何都与你无关,所以你不要有什么负担。”
虞玥听着他的话,他大概是在担忧她曾经与毛泰九和方济秀的关系,而他们都是被她送进警局。她自己也没想到,方济秀便罢了,她原就知晓,毛泰九却是一个意外。
金木正幸从前分析过,那杀害孙护民的人有可能在她身边,她竟然从未怀疑过毛泰九。在差点被方济秀杀死,而毛泰九救了她之后,毛泰九却提醒她小心金木正幸。
思及此,虞玥回过神,她注视着眼前这个温和儒雅的男人,心道是自己想太多了,倘若金木正幸也如毛泰九那般,她只能自认倒霉。可目前为止,她不会无缘无故去怀疑朋友。
“我准备辞职去旅游了。”虞玥扬起脸上的笑容,她先前就考虑过这念头。
金木正幸先是略显诧异,随即,他便含笑道:“这样也不错,欢迎你到时候来日本找我。”
虞玥自是莞尔点头,两人做了约定,又继续谈论了其他话题。
这之后,虞玥将检察官的工作都整理交接完,便正式辞职了。金木正幸在韩国逗留了一个月,恰好他离开的时间和虞玥计划出国的日期差不多,他就叫虞玥干脆先跟他一起去日本游玩,虞玥答应了。
两人到了日本后,金木正幸还给虞玥介绍了他的妻子金木由纪子,虞玥曾听他提过,金木由纪子是个画家,虞玥和对方见了一面。
金木由纪子寡言少语,可她好像很喜欢观察周围,她盯着虞玥看时,一不小心跟虞玥对视上,就怔了怔。
虞玥则对她笑了起来,她这才缓缓移开目光。
金木正幸察觉到虞玥同金木由纪子的眼神交流,却并未开口,只静静一笑。
之后的两天,金木正幸陪虞玥去逛了几个景点,再接下来的行程,虞玥便只是自己去游玩,她也不好总叫金木正幸一直陪着她。
虞玥在日本待了一个多月,就同金木正幸道别,去往下一个国家。在她临走前,金木正幸还去机场送行。
“再见。”金木正幸这话是平常的,虞玥哪里预料得到这次居然是最后一面。
虞玥和他告别后,就进了登机口,她瞧不到金木正幸的视线从她的背影,转移到不远处一道黑色人影上,他的神情依旧隐着浅薄的笑意,目光却幽深得看不透。
那黑色人影似乎有一瞬与金木正幸对视,又很快就踏入了登机口。
虞玥在机舱里找到位置坐下后不久,便有个人穿着一身黑色连帽衫,戴着黑口罩,从她身旁路过,他微垂着头,她不经意扫了一眼,只能瞥见对方的眉梢,她并未放在心上。
等过了近两年的时间,虞玥才准备回韩国,在此之前,她又去了一趟日本。
她先前和金木正幸联络过,方得知金木由纪子在前些天被人杀害,她虽与金木由纪子只有一面之缘,但对方毕竟是金木正幸的妻子,金木正幸同虞玥通话时的声音听起来也掩饰不住难过和疲倦。
虞玥想了想,便决定先去日本探望一下金木正幸,再回韩国。
怎知,待虞玥抵达日本后,才发现金木正幸拜托了助理来接她,而他却由于妻子的案件去了韩国。
助理告诉她,金木正幸很快就会回来,他嘱咐过,如果虞玥等不及的话,可以回韩国再和他见面。
虞玥总觉得有点奇怪,金木正幸只交代了助理,可没有亲自与她通话,连邮件与信息都未曾发过。她跟助理说了一声,就从日本回到了韩国,上飞机前,她给金木正幸打了电话,他没有接,她只好发了邮件给他。
而虞玥最终依旧没有见到金木正幸,或者说,她没有见到他的最后一面,只去停尸间看了他的遗体。
是姜劝酒陪她去的,她不在的这两年,姜劝酒经历了许多,其中包括与方济秀还有金木正幸相关的连环杀人案。
离开停尸间后,姜劝酒带虞玥去了警局。
姜劝酒将金木正幸跟方济秀的案件都告诉虞玥,方济秀在一年前重新出现,并不断地制造杀人案,但警方一直没有抓到他,而金木正幸同方济秀的连环杀人案有关,他们是共犯,也各自犯下不同的连环杀人案。
“……其实,我之前在查方济秀的案件时,知道他和伊瑟你曾经有过接触,不过你一直在国外,而且你之前接受证人询问也说得很清楚,我就没有联系你。”
至于虞玥跟金木正幸,姜劝酒是在前不久才知晓他们之间有联系,只是她不确定虞玥究竟清不清楚金木正幸的情况,便准备调查完再说。
姜劝酒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她一时没有精力投注在虞玥身上,而之后的情形又在意料之外,金木正幸和他的弟弟都强优死了。
“我认为还有人在背后,或许那个人就是方济秀。”姜劝酒眉头深锁,她紧盯着虞玥,神情十分认真地说道。
“那你现在有方济秀的消息吗?”虞玥只问她。
姜劝酒默然地摇了摇头,她注视着眼前的虞玥,心绪百转。她让下属查了虞玥的过往,发现对方不止和毛泰九的关系亲近,还跟方济秀与金木正幸相识许久。而虞玥更亲自将方济秀同毛泰九送进警局,如今,金木正幸死去,且他也是个连环杀手。
何止姜劝酒的思绪复杂,虞玥自己的心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般,除了方济秀,她早有心理准备,毛泰九跟金木正幸都是她真心交往的朋友,偏偏他们都是精神病态和连环杀人犯,而且现在都已不在人世。
虞玥忖度着,究竟是她太过松懈,判断力不行,还是他们伪装得太好,亦或是她其实根本分不清正常人与精神病态者的区别。
“总之……你既然回了韩国,就小心一些,毕竟方济秀还没有抓到。”姜劝酒倒不怀疑虞玥了,只怕对方的心情也不会太好,她认识的朋友接连如此,想来还需要时间去修整。
“谢谢你,姜警官。”虞玥明白她的关怀之意。
随即,虞玥出了警局,便去了酒店,她之前一下飞机,就把行李带去预订好房间的酒店。两年前的房子,她已经退租,眼下她还没想好之后的行程,就准备先住在酒店。
夜色幽深,虞玥在酒店房间里望着窗外的景物,却并未将其真正看在眼里,她的心思还在姜劝酒今日所说的事情上。
毛泰九所牵涉的案件,她在确认之前,好歹还有姜劝酒的提醒和南相泰的视频,而金木正幸的案子,她只在他死后才得知,便仿佛没了真实感。
是这些事太过突然,还是她因毛泰九的缘故而习惯了。
虞玥左思右想,都无法理解毛泰九跟金木正幸的心态,明明他们都会像正常人那样生活,还可以拥有正常的交际关系,偏偏却能在背地里杀害无辜之人,甚至是自己所熟识的人。
连续两个世界都接触着不同的精神病态者,虞玥不能否认自己的情感,她并不后悔那些与他们相处的时光,但她不愿再见到身边的人如毛泰九和金木正幸那般了。
即便如此,她也不会因为这几次的经历而拒人千里,只要她回忆起更早的那些世界,就仍然觉得温暖与心软,她不能因此丢失曾经的那些温柔与善意。
虞玥花了一晚的时间整理好心情与思绪,在次日,她便先去看房子。一天下来,她终于找到一间满意的公寓,直接就去签了约,傍晚时,她回了酒店。
她倒不曾料到,姜劝酒所说的叫她小心方济秀的话,居然会那么快就应验。
时隔数年,她终于再次见到了方济秀,她知道他是来向她复仇的,因为她的阻碍,他才会在初次犯罪未遂时就被逮捕,又因为毛泰九的出现,他才没能在逃跑后杀掉她。
只不过,令虞玥深感震惊的另一件事是,毛泰九竟然还活着。
夜深之际,虞玥本已入睡,却蓦地听到了极轻的声响,她很快就清醒过来,摸向床边的柜台,拿到上面的手机,再打开了电灯,从门外传来的声音似乎已经消失。
她并未放松警惕,而是一边拨了报警电话,一边下了床。
行至拐角处,她瞬间察觉到迎面而来的拳风,连忙弯身一躲,再出脚反击。借助灯光,她瞧清了来人的脸孔——方济秀。
他好像和前几年并没有多大的差别,依旧是那样轻易欺骗世人的外表。
“伊瑟,你终于回来了。”他低声含笑说着,语气阴沉得在这夜里有些森冷,“我以为你已经忘记我了。”
方济秀的身手较之几年前好了许多,虞玥当然也没有松懈,只要别被他寻到破绽,两人自是能暂时牵制对方。所幸他没像上次那般持枪或携带毒素,不知是因为被警方追查,还是他不想引起注意。
虞玥本不欲同他讲太多,可她已经拨通了报警电话,她不确定是不是姜劝酒接听,只能先喊出方济秀的名字,提醒警方。
然后,她继续专注他的动作,与他不分上下地对抗着。可他们僵持得越久,越是对她不利。
虞玥只好用言语转移他的注意力,“方济秀,你和金木正幸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们两人在她面前,不隐瞒师生关系,但或许他们的联系其实更深。
“他死了,还剩下你……和那个叫毛泰九的男人。”方济秀不回答虞玥的问题,反而抛出了让她惊讶的话。
“毛泰九明明已经……”
虞玥有些分心,方济秀发觉这一点,便接着道:“金木正幸和毛家父子合伙欺骗了所有人,警方高层跟他们一起伪造了毛泰九死亡的证据,不过被我发现了。
“毛泰九和你一样,一直在国外,可我终于查到他的行踪,原来他现在也回来了,或许他跟我的想法相同,都准备解决你,再彻底地结束这一切。”
他说得越多,虞玥的招数越乱,终被他用力打退了几步,她这才强逼着自己重聚心神,方济秀却趁着她后退的空挡,毫不停歇地攻击。
虞玥防御不及,连中了数招,嘴里都涌起了血味。再次被压制,她被抵在床边,双手被钳住,她只能利用这空隙,使脚踢向他的腹部。
方济秀遭她的膝盖骨狠击,不由得松了手里的力道,她再一出劲,便挣脱了他的掌控。
虞玥连忙扯来床边的台灯砸向他,他闪躲之际,她卷起被褥,遮盖他的视线,他的手脚伸展不得,她就在这时冲出房外。
电梯刚巧在这楼层停留,虞玥犹豫了一秒,却没有选择电梯,而是跑去了逃生楼梯。
她是往下去了,可才走了几步,她就不得不转身往上迈步。因为,她正在被人用枪指着,那人戴着帽子和口罩,她看不清对方的容貌,只以为是方济秀的同伙。
他叫她一直往上走,去顶层的天台解决一切。这话一出,便更像是方济秀的同伙了。
虞玥这时候居然还有闲心思考,究竟是警方来得快,还是她死在方济秀手里比较快。
这个世界,还真是太多出乎意料的事与人了。
虞玥就这样被人从背后拿枪指着,一路上了顶楼,没过多久,方济秀也来了。
“毛泰九,是你吧。”方济秀的语气颇为笃定,他盯着持枪指住虞玥的男人,虽然他瞧不见对方的面孔,但他的直觉那就是毛泰九。只有毛泰九,才会在这种时候现身,因为对方不可能让她死在自己手中。
而虞玥听到方济秀喊出毛泰九的名字,心下震惊,他先前说过毛泰九未死,她半信半疑,却没想到毛泰九会这么快就出现。
她身后的人闻言,倏地轻笑出声,他拉下自己的口罩,露出了真实面目,同时行至她的眼前,教她认清了他的脸。
果然是毛泰九,纵使他的面上多了几道伤疤。
“伊瑟,好久没见了。”毛泰九的神情带笑,话语很平和自然,好像他们真的只是几年未见的朋友重逢般。
其实对毛泰九而言,倒不能说是好久未见,因为他一直跟着她,她去过哪个国家,他也随后就到,未免她察觉他的踪迹,他总是保持着一个她无法发现,却依旧能清晰观察她的距离。
他是想杀她的,就如方济秀所说的那样,但他却迟迟不下手,只一路跟在她的后面,看她游遍世界各地,与人谈笑,观赏美景时的轻松欢愉姿态。
她似乎完全放下那些过往,忘记他,失了他这个所谓的朋友,她还是那么自由自在。
随着时间的流逝,毛泰九渐渐地消弭对她的杀意,是她的笑容,还是沿途好景的影响,他无法明确。
许是他希望知道,能按捺住自己的杀人欲望,又能令她试图去了解的那个男人,在她身边时,究竟是怎样的感受。
可让他日日夜夜忍着自己的杀念,他便难受,是由于他已经杀过太多人的缘故吗?
毛泰九不得而知,他一次次地压制自己的冲动,到了后来,他吃药无效,又开始自残。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可笑,连他都不明白,他究竟在坚持什么,只要杀人就可以解放自己,不再那么痛苦,他偏偏一直克制。
他唯一清楚的是,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而最好的时机终于来临。金木正幸已死,方济秀在离开韩国前,一定会想要杀死已经回来的她。
长久以来躲在金木正幸和方济秀背后的那个女人,暗中联络过他,那人叫方济秀解决了金木正幸和都强优,又想让他杀了方济秀,消除所有蛛丝马迹。他应下了,这不过也正合他的心意。
眼下,他重新出现在虞玥的面前,瞥见她脸上的诧异,她已没有表露出两年前的那么多复杂情绪。
“毛泰九……”虞玥轻声念着他的名字,她没有问他这两年在哪里,也不问他这时的目的。
就在此刻,楼下传来警铃声。毛泰九和方济秀当然都听见了,他们看似松懈地盯着对方。
“在警方找上来之前,先解决我们的事吧。”毛泰九并不担心被警方知道他还活着。
方济秀微微敛眸,目光巡过虞玥,又再次凝注着毛泰九,他咧嘴一笑。
“毛泰九,我和你都曾被金伊瑟亲自送进警局,我们都不是能忍受背叛的人,你想杀她,我也想。”
方济秀已然猜到毛泰九或许跟那个幕后的女人有所联系,那女人本答应从此与他毫无瓜葛,结果她竟和毛泰九合起来对付他,她交给他的那把枪有问题,他临到头,在酒店里碰到保安想开枪之际才觉察,否则他不会空手便去制服虞玥。他欲速战速决,杀掉虞玥后,就直接离开韩国。
毛泰九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转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手铐,他指着虞玥,叫她铐上一只手,再把另一边铐在旁边的栏杆上。虞玥只得照做,毛泰九望着她铐住自己,还不放心,又检验了一下手铐有没有锁好。随即,他才丢下虞玥,往方济秀那边走去。
虞玥本想趁机解开手铐,而毛泰九根本不给方济秀和他对决的机会,不过刹那,她就听到了一声枪响,接连又是好几声枪响。
毛泰九方才做的都是为了迷惑方济秀,他只走了两步,便干脆迅速地按动扳机,他连发数弹,方济秀反应极快地躲开他的子弹,依然中了两弹。他又接着开枪,方济秀继续躲,又无法靠近他制服他。方济秀的动作已经慢下来,毛泰九仍旧不放松警惕,不停地射了一发又一发。
终于,方济秀整个人倒在血泊中,毫无动静。毛泰九又上前几步,对准他的脑袋最后开了一枪。
虞玥是真的被毛泰九的举动震惊到了,他竟然像追赶着猎物的猎手般,最终还不松懈地给了致命一击。
她的手铐已经解开,但毛泰九又转身走向了她。她不能保证自己的速度能比子弹快,只好先眼睁睁看着毛泰九再次靠近她,奇怪的是,他没有立即对她开枪,而是莫名其妙地重新铐上她的手。
“毛泰九,你要是想杀我就干脆点。”虞玥猜不透他目下的心思,只好激他。她颇感恼怒,他和方济秀两个人要杀她,总是不直接一些,偏要折腾一番。
毛泰九稍稍弯下脑袋,对上她的视线,他拿着枪指住她的头,偏又温柔低缓地开口,他唇畔含笑,一如从前与她相处那样。
“别着急,姜劝酒快到了。”
原来他还准备解决姜劝酒。
“……伊瑟,你知道吗……控制自己的杀人欲望真的很难,我试着去做了,现在也到了该终结的时候。”
虞玥越听越觉惊奇,回想他刚才的行为,他分明可以直接杀了她的。他的枪没有消.音.器,又连续开了那么多枪,警方肯定都听得见。
果不其然,在毛泰九低语之际,警方就已经悄悄上来。
虞玥都觑到了毛泰九后边的姜劝酒和刑警,他们瞥见地上的方济秀,就派了刑警上去查看,然后确定了方济秀已死亡。
毛泰九仿佛没有察觉警方的到来,警方不能暗中偷袭他,尤其他还持有武器,于是,警方先出声警告他了。
姜劝酒见到回头现出面容的毛泰九,自是瞿然。但目前的情况,由不得她问太多。
“毛泰九,快放下手中的枪,把双手举起来!”姜劝酒持着枪对住毛泰九,紧盯着他的动作。
毛泰九对姜劝酒的警告置若罔闻,他没有扔掉手里的枪,只稍微拉开和虞玥的距离,却依然用枪指着她的脑袋。
“毛泰九——”姜劝酒大喊制止他。
虞玥的心跳越来越快,她刚才有些疑心毛泰九或许并不想杀她,现下又是这般场景。
“我本来真的想杀了你,但后来,我发现比起让你痛苦地死去,我更想让你记住我,就像……你一直记得那个想让你理解他的精神病态者一样。”毛泰九朝虞玥露出了一个释然愉悦的笑容,他握住枪的手正准备按下扳机。
他不愿她背叛他后,还能那么轻松自在,至少他不许她忘记他。因此,他以这种惨烈决绝的方式死在她面前,叫她刻骨铭心,终生难忘。他知道,她是个心软的人,这一次,她再也无法轻易抹消对他的记忆和情感。
姜劝酒在审讯他的时候,曾对他说过,如果他不想成为像父亲那样的人,就不该靠近如怪物般的人身边,而是应该靠近爱他的人。可是爱他的母亲早已去世,父亲的爱可能并不是爱。然后,他想起了她,她或许是可以给予他爱的人,只是他没有机会去确认。
“毛泰九,你究竟……”
虞玥的后半句话消失在骤然响起的枪声里,她的动作比话语更快,明明以为自己的速度无法比得过射出的子弹,在自身可能遭遇死亡之际,她都未曾尝试去以卵击石,然而,她却在毛泰九准备扣动扳机的那一个瞬间,直接伸出一脚踹了他。
她一时间没弄清在这一刻,她究竟是因为瞟到狙击手瞄准了他,还是因为她自己胆怯怕死,才把毛泰九踢开。
虞玥忽然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溅到她的脸颊上,而她面前的人已经猛地倒下。她觉着自己的心有须臾的停顿,而后才恢复跳动,却是跳得无法平静的快。
姜劝酒忙不迭跑过来解开虞玥的手铐,见她还望着被打中头部的毛泰九,好似还没回过神来。其他的刑警上前来检查毛泰九的状况,发现他还活着,便赶紧让人叫救护车。
虞玥这才松了口气,毛泰九最后对她说的话,她根本不理解,他就这么丢出那些话,还叫她要一直记得他。
她在大多数时候的确习惯糊涂,可今夜的情景,她偏偏想难得清醒一回。
她先前只以为毛泰九的死是结束,不曾想,他猝不及防地重新出现,又企图以这样的方式终结一切。
姜劝酒和虞玥坐上警车,跟着救护车一起到了医院,等毛泰九抢救。在手术室外,姜劝酒欲言又止地看了虞玥好几眼,终究还是开口问她在酒店发生的事情。
虞玥并未隐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你觉得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虞玥不理解毛泰九的做法,姜劝酒或许会知道,她便问了。
闻言,姜劝酒的神色颇复杂,她静默良久,才说:“可能就像他说的那样,希望你能记住他。”
她没有同虞玥分析更多,因为她不愿意让虞玥为了毛泰九的话而纠结困惑。
从姜劝酒这里得不出答案,虞玥没有再追问下去,便继续等着手术完成。
终于,手术室的灯光灭了,主刀医生走了出来,姜劝酒和虞玥上前询问,主刀医生只说虽然手术成功,但子弹穿过患者的头部,导致脑损伤严重,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这样的结果,姜劝酒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她谢过医生后,便联络其他警员来这里守住毛泰九的病房。
“伊瑟,你想留在这里吗?”姜劝酒还要去处理这起案件的后续,她注视着虞玥道。
虞玥只说:“我先和你去警局做笔录。”
姜劝酒和同事交接之后,就带着虞玥回了警局。待虞玥录完口供,天已经亮了,她又再次回到了医院,打听完毛泰九的病房后,便去了。
毛泰九在重症病房里,她在病房外瞧见了坐着轮椅的毛基范,对方与她印象中的模样差别有些大,可能是苍老疲惫了很多,身上已完全丧失了从前的精神和气势。
虞玥没有直接出现在毛基范面前,而是等到对方离开,才行至毛泰九的病房前,门口还有两个便衣警员在看守,他们见到虞玥,问清了她的身份,才允许她在病房外望一会儿。
这样的毛泰九,使虞玥突然记起两年前,他谋杀未遂的那个警员沈大植,似乎亦是如他现在这般,至今仍未苏醒,而且还是毛基范在补偿性地垫付沈大植的所有治疗费用。
毛泰九想死在警方手里,还要死在她眼前,希望她能像记得柳泰武那样地记住他。
或许,他的愿望终究成功了一半。
她难得有一次想要弄清楚一件事,他却不让她如意。
这之后,毛基范因毛泰九的案件重新被调查一番,他此次是真的患了病,偏为了毛泰九而强撑着。
待一年过去,毛泰九依旧没有恢复意识,而是在某一天骤然死亡,他的死讯传出不久,毛基范便在家中开枪自尽。
毛泰九和毛基范都已去世,且毛家这边没有其他亲戚,所以警方那边联络了毛泰九的小姨,对方考虑了一阵,便从国外回来,帮忙办了毛泰九跟毛基范的葬礼。
虞玥只去过摆放毛泰九牌位的灵堂,她在他的灵位前静静地站着,除了她,并未有其他人来过的痕迹。
良久,她才动了,旋身离去。若是边上有人,便能清晰瞥见放置在骨灰盒旁的那张合影,照片里的其中一个人就是此刻迈步走出灵堂的虞玥。
灵堂外,正是春光明媚,微风习习。
虞玥迎着日头离开,阳光映照在她白皙的脸庞上,她没有闪躲这稍微耀眼的光芒,反倒还继续行自己的路。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