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虽早, 但天边的太阳已经逐渐西垂。
灯会尚未准备完毕, 可卢清河岸的人却是一点儿都不少,街巷的两边有不少商贩开始摆摊, 元宵的气氛高涨, 好不热闹。
迟穗以往都是跟着迟理来,被管东管西,什么都玩不好,头一次缺了约束,东跑跑西看看的, 开心的不得了。
沈燃对这些不感兴趣,本身就是因为迟穗才来, 所以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她的拎包小工, 没一会儿,手上就领了三四个袋子。
趁迟穗讨价还价的间隙, 沈燃低头看了一眼, 嗯, 还真都是些毫无实际用处, 华而不实的小玩意。
逛了半个小时,迟穗兴奋的心情渐趋平稳, 正欲拐进一处安静的小巷中休息时,路经一家便利店, 偷摸的进去打开冰柜,翻出一个甜筒来打算结账。
“大冬天的吃冰激凌,你蛮有创意的啊。”
沈燃幽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迟穗付款的手下意识的一抖,转回头就见他双手环胸的倚在店门口。
自期中考试那次迟穗疼到脸色发白开始,沈燃有意无意的计算起了迟穗的经期,每到那段时间便开始严格的把控迟穗进嘴的食物,管得久了也就发现,这丫头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作死类型,明明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体,却总不能关好自己的嘴。
迟穗舔舔嘴唇,心虚的冲他笑了笑,握着甜筒,不死心的辩解道:“这个甜筒也不大,你看,还没你手掌大呢。”赶着转身的时刻,迟穗不怕死的举起手机一晃,扫了付款码付了款。
“你看,真没你手掌大,吃这一点儿没事的,而且——我是真的很想尝试大冬天吃冰激凌的爽感。”
迟穗最后一段声音越来越小,低着脑袋只敢瞧瞧瞥两眼沈燃的表情,索性,他的心情看起来不差。
沈燃早就看穿了迟穗的动作,没明说,点了点头算是允了,但在她乐呵呵的拆开包装,打算吃第一口的时候,却突然被沈燃拉起胳膊,就着她的动作抢走了第一口。
沈燃不喜吃冰,更何况是一大口,甜腻又冰凉的触感在这种天气里猛地刺激食道,让他条件反射的蹙起了眉,可看着迟穗瞪大了圆眼的模样,嘴角还是不经意的向上勾起。
“现在这个大小可以了,你吃吧。”
“你……”
迟穗看着一下被咬了一半的雪糕,倒吸一口气,但敢怒不敢言。
抬头瞪了沈燃一眼,她捏着手里可怜巴巴的甜筒冷哼一声,快步走在了前头。
沈燃看着她的背影一笑,抬步跟上,却在转身的时刻瞥见一抹冷光,侧头看过去,只见一旁快速的冲来一人,手里正捏着那道寒光。
沈燃下意识的挡在迟穗身后,眼疾手快的握住了刀刃,面对面的仔细望去才意识到,这是刚才在公交车上的那人,不禁冷笑出声。
这人还真是没脑子。
迟穗闻声回头,抢先入眼的就是沈燃手中的那一抹红色,心中一惊,抬手就将手里的甜筒往那人眼上怼。
冰冷粘腻的触感刺激那人下意识的闭眼,迟穗见状抬腿揣向他的腹部,扯着沈燃的手臂就向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喊。
“来人了,抓小偷了,抓小偷了呀。”
迟穗的这个样子机智又可爱,沈燃坐在急诊室里想起这一幕时,嘴角浅浅的勾起了一丝微笑。
可他这没由来的一笑,却是让迟穗看的摸不清头脑,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轻声嘟囔了句:“这也没烧啊,人怎么就突然犯傻了呢。”
沈燃:“……”
不会说话你就少说点儿。
不过这也不怪迟穗。
沈燃的伤口虽说不深,只是很浅的一道,但那把割东西的小刀极其锋利,沈燃又是握在掌心,血肉模糊的样子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沈燃不怎么怕疼,对于这种小伤也应付的来,全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倒是迟穗,看着护士清理包扎伤口的动作,站在旁边嘶嘶的直眯着眼睛倒吸凉气,仿佛受伤的人不是沈燃而是她一样。直到医生说不严重,嘱咐沈燃最近几日注意伤口不要碰水之后,她才稍稍缓过神来,拿着单子弯腰向医生道谢。
她的动作和语气格外认真,沈燃看着好笑的同时心里不禁流露过一丝暖意。
起身出门,沈燃一边抬手,准备继续做拎包小工,一边开口准备说些什么时,就见迟穗极其自然的挡开了他的手,嘴里嘟囔着“幸好伤的不是右手。”,手上大有一副要扶他出门的架势。
沈燃:“……”
他他妈又不是腿残了。
默默的双手插兜避开迟穗的手,沈燃侧头看她调侃道:“怎么,我要伤的是右手你还打算伺候我吃饭不成?”
“唔……”迟穗眨巴眨巴眼,“其实也不是不行。”
“这样吧,你伤好的这两天,要不就直接住我家吧。”
沈燃:“……”
你还越来越离谱了是怎么的。
……
但最终,沈燃还是拗不过,收拾着东西,搬到了迟家。
这倒不是说沈燃态度有多么不坚定,只是因为迟穗把方覃这尊大佛请了出来。
其实很多时候,沈燃根本没办法对方覃作出反驳,一是因为她是长辈,二是因为她总给沈燃一种,自己年幼时的姜帆的感觉,热切又温暖。
所以很多时候他能意识得到,他不是不能反驳,而是打心底里不想反驳。
他喜欢那个地方,那里会给他一种家的感觉。
沈燃东西不多,但迫于迟穗的死缠烂打,还是按照返校的标准打包了两小包的东西,打车去了迟家。
自接了迟穗的电话之后,方覃就期待的守在家门口,第一时间热情的打开房门,嘘寒问暖的问这一路怎么样,沈燃的手怎么样,没有什么大碍吧。
迟兆钦倒是一如既往的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但是莫名的,就让人觉得他的情绪不高,也不知是不是和方覃反差太大的缘故。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下来,迟穗陪着沈燃收拾完东西,一下楼就被方覃拉进厨房嘱咐,“沈燃手伤了,不能碰水,不能提重物,你住在他隔壁,要多照顾他,多帮他,知道了吗?”
迟穗端着菜,难得的没有反驳,乖巧的应下,让方覃高兴的不得了,捏了把她肉嘟嘟的脸蛋,朗声道:“行,那你快去吃饭吧。”
厨房内气氛愉快,而厨房外,沈燃和迟兆钦之间气氛正诡异着。
这算是沈燃头一次和迟兆钦单独坐在一起,再加上他莫名冷淡的态度,两人之间总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尴尬。
“听迟穗她妈说,你的手是替小穗挡刀而受的伤?”迟兆钦抬起下巴朝他左手的方向点了一下,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不过没事,伤的也不重。”
“哦。”迟兆钦点了两下头,重新恢复了沉默。
迟穗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面,不过她一向粗神经,也察觉不到这有什么奇怪,放下最后一盘菜,肚子饿咕咕的就开始夹菜。
虽说医院里那句伺候沈燃吃饭算是玩笑话,但垫了两口菜,就开始鞍前马后的给沈燃夹菜端水,态度动作极其体贴入微。
迟兆钦看着不悦,顿了吃饭的动作,沉下声音黑着脸道:“你长这么大我怎么就没见你给我夹过菜端过水啊。”
“哦。”迟穗抬了下头,“爸那给你块青菜,有助于中年人身体好。”末了转头,“沈燃给你红烧排骨补补。”
迟兆钦:“……”
哼,他不吃了!
方覃端着汤出来时就见迟兆钦这副气鼓鼓的样子。
两人结婚多年,她哪能不知道迟兆钦这模样是为何,笑着给他盛了碗汤,又给他夹了块排骨,低声哄了几句,他才算是心情转好。
方覃瞧着他那副依旧有些不忿,斜着眼往迟穗和沈燃那边看的眼,不禁心里笑他。
都多大的人了,现在反倒吃起了孩子们的醋。
一顿饭就在这种轻松愉快的氛围中结束。
免费住下还被伺候这种事情沈燃接受不来,看着还有时间,在洗漱睡前拿着课本给迟穗又划了重点内容讲解。
迟穗听得认真,以致于抱着笔记守在沈燃的浴室门口问,“沈燃,那个北印度洋的洋流是夏顺冬逆来着对吧,唉你那手注意用水啊,要是纱布湿了就赶紧出来,我带你去楼下找我妈包扎哦。”
说完,一顿,“那南印度洋的洋流呢?”
沈燃很感动迟穗突然这么热爱学习,但他听得实在头疼,关了蓬头,一边擦着头发出来,一边举着自己被迟穗用塑料袋裹成个球的左手,无奈的开口道:“你都把我手包成这样了,还怎么可能湿水啊。”
“那可不一定,凡事都有万一呢。”迟穗扔了笔记凑过去,窝在他的面前给他解开被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塑料袋。“再说了,你这伤是替我挡的,我理应照顾你。”
迟穗刚洗过澡,身上还有沐浴露的淡淡清香,完全吹干的短发特别蓬松,跟着她说话的语气一晃一晃的,像是个毛茸茸的小动物。
沈燃强忍着想要伸手摸摸她脑袋的冲动,低头看着她,情不自禁的开口道:“没关系,为了你我挡什么都行,更别说是一把小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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