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醉吐真言痴不知(修)

    “快些擦呀。”提水回来的小丫鬟看见柳绵一动不动的,着急催促。

    柳绵回过神来,发现正厅早没了人影。擦地时,在水里拧帕子拧出血水来,她手指哆嗦着擦完,世子这是在警告自己吗?

    回到倒座儿收拾了一下,丫鬟们聚在一起吃饭。一个个胃口都不好,尤其是柳绵,看见肉都想吐。

    “世子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有个小丫鬟声音小小的,“好可怕,芳芷竟活活被打死了。”

    “还说,不怕死了吗?没听管事妈妈说,今日的事一点风声都不能往外提?你作死,可别拉上我们。”

    小丫鬟们安静了下来。

    柳绵食之无味地往嘴巴里赶饭,旁边的木槿凑到她耳边,“你说以前也没见世子发这么大的火,芳芷肯定不仅仅是爬床这么简单。”

    柳绵怔了一下,低声道:“真的吗?”

    “刚才听管事妈妈说,芳芷的尸体都没叫她家人来领,扔乱葬岗去了。”木槿一向心思多,猜测道,“你说会不会是芳芷有什么问题,比如什么人派来的奸细?”

    但刚刚芳芷的辩解,分明就是替自己爬床作解释。

    “别瞎说,世子四岁时,芳芷就在府上了。”旁边听到的小丫鬟特想捂住木槿那该死的嘴,“人原本是太太房里,家生子,最是干净不过的身份,你这么说是怀疑太太在设计世子爷?不要命了?”

    木槿呐呐道:“不可能呀,她怎么会是太太房里出来的。若是太太房里的,太太怎么又要派珠翠玉泷过来?不是多此一举吗?”

    “世子要真喜欢芳芷汀州,早两年前就该收了她们了。怎么会拖到她们年纪都大了,要发配人了,也不收房?珠翠玉泷看着就是太太□□好的,专门留给世子做房里人的,估摸着是要接替芳芷汀州。”

    木槿不太相信,却又不得不信,“难不成世子是真的因为爬床要打死芳芷……”她冷不丁地打个哆嗦,手肘碰了碰柳绵,“柳绵啊,芳芷姐姐好歹是服侍世子长大的,怎的说打死,就打死了呢。就她那样的体面,世子说打死就打死,我们这些小丫鬟哪里还敢多行一步,多说一句。”

    柳绵夹了一块肉放在木槿的碗里,真心实意道:“吃饭吧,少说点,早晚你这爱说话的毛病,得害死你。”

    竟不知,一语成谶。

    白日里因大家受了惊吓,干活都利落了许多。柳绵看天色晚了正想回倒座,忽想起世子的话,抱着自己的被子到了茅屋。

    点了一盏油灯,细细地擦拭裙子上沾染的一滴血,半晌,气馁地扔了裙摆,缩在角落铺着的垫子上,裹紧被子。

    往日在这时,她都有早早歇了,偏今日睡不着。目光定在那张床上,想起那又羞又吓人的场景,柳绵就有些不敢过去暖床。

    她觉得世子很多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那日清晨后,世子就有些怪怪的。白日发生的事情让柳绵越发忧心,她与刘骏的事情究竟该怎么办,若不早早说清楚,只怕世子恼了,刘骏无权无势的,岂不是要被整治死?

    世子又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柳绵瑟缩了一下,听着那脚步声渐渐近了,她情不自禁地捂住嘴巴,好像不发出声音,世子就不会注意到角落里的自己。

    灯光落在那高大的身影上,后面拉长的阴影笼罩在篾竹屏风上,光影晃荡,那阴影也隐隐绰绰地晃动。

    裴明衍将手里的箱子放在柜子上,随手拂了拂落在上面的一瓣梨花,梨花飘落,他淡淡微笑,落在那里缩成一团的小茆茆身上。

    “茆茆,过来。”

    这语气就像白日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一样,他甚至有些轻松愉悦。今夜裴明衍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裳,长发只用一根系带系住尾端,看起来出奇的温柔。

    柳绵一步一迟疑地走了过去,箱子里装着几匹布,剪刀,针线以及尺头。柳绵方记起世子说完让她做贴身物件,柳绵表情僵硬地被世子揽入怀中,看他玉削似的手指指着一匹昂贵的的雪白真丝,“这与给你做亵衣,天气热些的时候,穿着轻薄凉爽。”

    而另一匹是细棉麻的,“我时常穿这贴身的,就用这料子给我做,随意绣些亦可。”

    柳绵慢吞吞地拿出尺头,“奴婢给您量量尺寸。”

    世子今夜简直温柔又腻歪。柳绵踮着脚给他量颈围时,世子就低头微笑着看着她,偶尔扶着她的腰,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为他量胸围的时候,他就张开手方便她量,无比配合。

    柳绵被这氛围弄得轻松了许多,甚至有胆子问了一句,“主子今晚好像很开心。”

    世子眼眸低下看着她的动作,“很明显?”

    柳绵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蹲在地上给他量腿长。温热的大手放在她脑袋上,把她的头发都揉乱了,“想到以后那些人一个个死在我手里,我当然很开心。”

    柳绵僵在原地,又听世子笑了一声,“你在怕我吗?”

    柳绵低着头不敢抬起来,连连摇头否认。世子却道:“你知道怕就好。会怕的人,就不容易背叛。往往是那些不知道怕的人,才有胆子去做蠢事。”

    明明世子语气跟刚刚一样,柳绵却再也轻松不起来,心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该不该站起来,该不该回话。

    “茆茆,你说如果有一天,你跟芳芷一样,背叛我,我该怎么做呢?”世子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她的脑袋,“我肯定是舍不得别人动手的。你不一样,你跟芳芷不一样。我一口,一口,要把你咬碎了,吞进肚子里,才能安心一些。”

    柳绵浑身发抖,眼泪落下来,忙跪在地上,“柳绵不敢。”

    世子温柔地把她扶起来,“我是挺喜欢看你像只小狗一样跪在我的脚边,摇着你的小尾巴。不过,我发现我更希望有一天,你是能够像凤凰一样陪我共枕山河的人。以色侍人,终究不为别人所容。”

    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话,柳绵眼泪都不敢流了,她,她,她听到了什么?

    柳绵忽然察觉到酒味儿从世子身上传来,刚刚她太紧张了竟然没注意到。再看世子,他的眼神亮晶晶的,一点也不像喝醉的人,“过来,茆茆,衣服明天再做。”

    她被推倒在床上,金钩上床帘落下,世子连鞋子都没有脱,就压在了她身上。他的气息在耳侧呼得柳绵整片皮肤又热又痒,“茆茆,你可好多了?我想要你。”

    “……”柳绵脸涨得通红,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偏偏世子还动手动脚的,她着急得都要哭了。

    “我今日一整天都在想你,想昨天的你,想得天都黑了。”

    柳绵羞极了,又害怕疼,情急之下喊道:“主子,奴婢不,不行的……”

    “有我在,你怎么会不行?不行,我也会让你行。”世子鼻尖蹭着柳绵的脸颊,意味不明,“你为什么非要刘骏?他文比不上我,武亦远逊于我,相貌泯于众人,还古板无趣,能有我英伟?”

    “……主子,你喝多了……”这个时候,突然提起刘骏,还这样自夸自擂,虽然说的都是事实,柳绵呐呐回道。

    “我比他英伟,还比他能干,你不许想着他,不然我就惩罚你一直呆在床上。”世子像个小孩子一样说着赌气的话,“那么多女人想要我,可我只给你,茆茆,弗及只给你。谁碰你的东西,我要她死。”

    柳绵说不出话来,偏偏世子那喝醉了撒酒疯的家伙不仅说着叫人羞愤欲死的话,还比昨日还要兴奋,柳绵哪里还能说得出来。

    “茆茆,我看了许多书,你会喜欢的。”

    看书就是看的这种书吗?!若叫刘太傅知道了怕是胡子都要气飞了。

    “茆茆,你哭得我好想欺负你。”

    明明是你欺负哭的!柳绵委屈极了。

    “柳絮随雨沾衣袖,曲径深处冶游郎。梨花带雨笑靥羞,点点斑红染一行。”世子揉着她的脸颊,嗓音沙哑,“诗可好?”

    柳绵已经嗓音早已经哭哑了,无法回答世子,听了也听不懂。只听他低笑一声,“黄粱一梦醉轮回,试将天下拟棋盘。”

    复又笑,“世人惧吾鬼中王,名副其实又何妨?”

    “茆茆,你说有何妨呢?”

    “不过是,俗人一世,娇妻在怀。天下我手,命运我主。欺我者死不足惜,杀我者失去所有。一报还一报,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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