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诗璃很周到地给萧瑟瑟点了一杯果汁,三人寒暄了几句,就开始切入正题。
卢祁十分专业地拿出一个文件夹,上面记录着白顾黔这段时间所有的信息。
“根据萧小姐的观察,和张特助的汇报,我这里汇总了白先生的心理状况,除去生理上的原因,白先生对于外界的抵触行为完全符合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症状。”他嗓音低磁悦耳,娓娓道来,白诗璃和萧瑟瑟都听得很认真。
“不过最近白先生似乎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卢祁忽然抬眼对着萧瑟瑟友好地笑了笑,“这还要多亏萧小姐的配合,在不接受专业治疗的情况下就能克服障碍,证明白先生的症状不算太严重。”
“嗯,白先生之前不愿意出门时,情绪也是十分稳定的,所以我一直觉得他应该能很快康复。”萧瑟瑟说。
卢祁点点头:“根据资料来看,白先生偶尔的几次情绪失控都是有原因的,其中最奇怪的一次却是因为和小二通话,他直接突然暴走然后砸烂的电话……后来呢?萧小姐用了什么方法让他平复情绪的?”
萧瑟瑟回想了一下:“他一直说自己头痛,我就给他揉了揉,没多久他就不再喊痛了,而且还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做过的事。”
卢祁蹙了蹙眉头,若有所思地看向白诗璃:“应该是小二的声音刺激到了他的记忆。”怕她们不理解,又补充。“失忆的人就像一个装有宝藏的房子,一旦有人往里试探,房子的警报系统就会响起,白先生的症状不轻,为了他的健康,我们还是不能太过激进。”
他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拿出钢笔在纸上写下几个龙飞凤舞的黑字,递到萧瑟瑟和白诗璃面前。
“脱敏治疗法?”两人同时将字念了出来。
“对。”卢祁肯定道,“我们采用这种心理治疗方式让白先生逐步地克服对熟悉人事的恐惧,等他学会接纳,才方便进行更深层次的治疗。”
萧瑟瑟不太懂这种专业术语,只点头表示自己会配合。
随后就见白诗璃从背包中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卢祁又开口解释:“这是小二收集到的白先生过去的照片,萧小姐拿回去后可以适当地让白先生看一看,如果他没有异常反应,就引导他尝试回忆一下关于照片的故事。如果他反应激烈,那么你就把照片收好,等下次有机会再试。”
白诗璃将相册递给她:“这是我大哥计划的治疗第一步,如果成功了,那么下次就可以带阿黔到心理治疗室面对面直接治疗了。”
“好的,我明白了。”
……
聊完正事,三人的心情都放松下来,萧瑟瑟看看手机,也快到白顾黔起床的时候了,她起身跟白诗璃和卢祁告别。
卢祁没说什么,白诗璃却表情带着深意地拍了拍萧瑟瑟的手:“萧小姐一定要尽力而为,把阿黔治好了,也关系到你将来的幸福。”
萧瑟瑟一怔,明白她的话外之音后,不自在地抽了抽嘴角。心想:且不说正常的白顾黔会不会看上她,就算真的治好了,白家这么高的门第难道能接受她这个儿媳妇?
心里虽这么想,面上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虽然现在的日子也挺好的,但以白顾黔的家室和能力,确实不该局限在一个小小的别墅里,如果治好了他,对双方都有好处。
萧瑟瑟没再停留,抱着相册走出店铺。
在她身后的白诗璃兄妹却并没有立刻起身离开,望着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纤细身影,白诗璃若有所思。
“大哥,你觉得萧瑟瑟这人怎么样?”
卢祁喝了一口咖啡,挑眉:“什么怎么样?挺好的啊,年轻、漂亮、善解人意,配你那个古怪的弟弟绰绰有余。”
白诗璃却摇头:“我不是问你这个,没回国前,张特助曾经在我这里报告过她的情况,说她没什么文化,为人也傲慢无礼,但是这几次交际下来,我却觉得她不像是那种人,难道是装的?你觉得呢?你们心理医生不是号称看人最准的吗?”
面对她接连几个问题,卢祁扬扬浓眉,不屑地冷哼:“心理医生看人准的话,凌詹那臭小子还敢跟我叫板?不该乖乖尊称一声大舅子吗!”
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白诗璃不好意思地笑笑:“哎呀,大哥不要介意啦,他那人就是个幼稚鬼。”
“哼……”卢祁薄唇轻翘,倒是没再跟她追究。
回想起白诗璃刚才的话题,他正了脸色:“不像装的,萧小姐目光澄澈,和我们说话时也不会躲避对视,而且她言语很有逻辑、气质从容淡雅,不像是个傲慢俗气的人。”说到此处,表情忽然变得玩味起来,“说实在的,如果你那个弟弟恢复不了,可真是耽误了一个好姑娘的大好青春。”
白诗璃撇撇嘴:“阿黔肯定能好起来的。”
“哦?这么有信心?”卢祁抬起脸,黑眸变化莫测,“其实我还挺奇怪的,你和白顾黔的姐弟感情并不深厚,你刚回白家时,他甚至还想对付你。现在人撞傻了不是更好吗,正好除掉一个别有用心的敌人,干嘛还要去帮他恢复记忆。”
白诗璃表情忽然变得复杂:“他……毕竟还是我弟弟。”
“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唉,你不懂就别问了,反正治好他就行。”
“……”
……
萧瑟瑟回到别墅里时,白顾黔还没醒来,她便坐在客厅沙发上开始翻看那本相册。
第一张照片就是白顾黔小时候和白诗璃的合影,看起来不过五六岁,还没有白诗璃肩膀高。
头发颜色偏浅,比起现在,小时候的白顾黔的混血特征更加明显,小脸白生生地像个糯米团子。
但是他表情却出奇地成熟,对比白诗璃灿烂的笑容,他则是把脸拉得老长,脸颊边雪白的婴儿肥微微鼓起,像个河豚。
“好奇怪,阿黔小时候居然不喜欢笑?”萧瑟瑟连连翻了几张,全是那个时期的照片,而无一例外地,白顾黔都板着个脸,老气横秋的样子活像个小老头……
不过从照片就能看出来,他的确不太喜欢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每次照相都离她老远,像被人强迫来拍照似的。
萧瑟瑟看得正入神,没注意到白顾黔已经下了楼,悄悄走到她身后,长臂一伸圈住她的肩膀,在沙发坐下来。
“哎?你醒了?”萧瑟瑟并没有立即收好相册,侧头看向他。
白顾黔过长的头发有些自然卷曲,但却十分柔软,扫在她颈间带来一阵酥痒。侧过脸正好挨着他轮廓凌厉的下颌。
萧瑟瑟忍不住往旁退了退,将相册摆在两人中间。
“你看这是谁。”她拿的是一张白顾黔的单人照,照片里的小团子终于有了一些笑容,穿着一身小黑西装,看起来分外可爱。
白顾黔慵懒地眯了眯眼,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照片上的小人,默了片刻后,浓眉微微挑起。
“认出来了?是不是你自己。”
“……”白顾黔没说话,伸出手指在照片上摩挲了一下,很感兴趣的样子。
想起卢祁的叮嘱,萧瑟瑟又继续问:“阿黔还记得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吗?为什么你要穿西装呀?”
她说完就耐心等待着白顾黔回答,一边悄悄观察他的表情。
白顾黔并没有对此很抵触,似乎在陷入一种沉思,忽然歪了歪头看向她。
给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葬礼。”
“啊?”萧瑟瑟没反应过来。
“葬礼,要穿黑色。”他忽然吐字流畅地说出一句话。
“谁的葬礼?”
“……”白顾黔张了张嘴,突然哑了声音,瞳孔微缩,似乎陷入回忆之中。
看他脸色越来越苍白,萧瑟瑟有点担心地捏了捏他的手:“阿黔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你可以跟我说说……”
她话音未落,白顾黔却忽然盯住她,眸中寒光乍现,被她牵着的手也忽然一转钳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好像能把人捏碎。
萧瑟瑟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阿黔……你怎么了,快放手!我好疼……”
白顾黔却低下头,额头与她相抵,眼中晦暗不明地哑声道:“别问了。”
这样的白顾黔让萧瑟瑟感到害怕,连忙点头:“好,我不问了。”
直到说出这句话,白顾黔才像松了口气一般,松开她的手,靠向沙发望着天花板发呆。
萧瑟瑟连忙把照片收好,回到楼上卧室,将门关上才有些后怕地揉了揉自己被捏疼的手腕。
她之前虽然有过心理准备,怕白顾黔会被刺激到又暴走,可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终结话题。
照片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能让平时温顺听话的白顾黔忽然对她厉色相向。
萧瑟瑟直觉这次的任务比她想象中更艰难,要想治好白顾黔,似乎势必要先了解他的过去才行。
白顾黔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下午的呆,到了吃晚饭时,见萧瑟瑟特地做了他最喜欢的菜,又眉开眼笑,一边吃饭一边不停夸赞好吃。
看着他这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萧瑟瑟心有余悸的同时,不禁深思起来,她和白诗璃这样费尽心思想让他恢复正常,是否真的对他有好处呢。
白顾黔既然如此抵触过去,就让他一辈子当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是不是更好一点?
萧瑟瑟这样想着,决定等下一次和白诗璃通话的时候,就把自己的想法委婉地在她面前表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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