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难产
怀璧沦陷于回忆的汪洋，耻笑的热浪，一浪更比一浪高。他感觉到窒息，热到几乎无法呼吸。正挣扎无地，突然间，头顶猛地覆下一股冰凉的浪涛。冷热相激之下，他微微清醒。
抬头而望，只见白柔娇容沁汗，双手端着一只好大木盆，盆内水渍犹存。
“谢谢！”怀璧由衷感谢她，“给我更多的水，越冰越好。”
白柔闻言急去，甚至搬来大木澡桶，一桶桶的井水捞上来，往怀璧发顶淋下。这似乎有效缓解了怀璧内里的煎熬，但也只是缓解，不能根除。
怀璧坐在木桶里，捂住脸，浑身颤抖。刚刚的幻觉，恍若将自己前一世的所有负能量聚集，回忆里的黑暗面，一帧赛一帧，要将他逼疯。
冰凉的井水，让他稍微找回自己。可刚刚找回的自己，也像是被侵染了黑渍，仿佛是从黑泥沼泽里钻出来，浑身裹满了肮脏粘腻的藻泥，没有一处干净舒适的地方。
他颤抖着双手，却仍竭力将湿透的衣衫除下，仿佛这样就能将裹身的记忆淤泥洗褪干净。
白柔浑不知累地又提了一桶水来，进来却见到一脊白皙有力的男人颈背，以及沿着脊椎骨蔓爬的花纹。
花纹隐约龙形，见首隐尾。
白柔眨了眨眼，一桶水再次淋下，细长的龙纹遇水又现，水过即隐，长仅三寸。
脊处纹龙，触目惊心！她差点握不住手里的空桶。
怎么办？光是怀璧公子，已是麻烦，若再加上龙纹身，明智如她就该立刻抽身而退，离得再远都不过分。
可是……
望着桶中隐忍至深、竭力自控的人，她的脚却愣是迈不开。
“芷馨！”桶中的人像是在噩梦中惊醒，抬眼望向内室，却听不到里面一丁点喊叫。生孩子的人不总是叫得惨绝人寰么？为什么芷馨竟一声不吭？
怀璧心里发沉，周身原觉不够凉的水霎时却冷得让人如坠冰窖。他凝神细听，却听到内室里有闷哼连连。
“芷馨！”怀璧从桶中一跃而起，直奔内室。心急如焚至此，竟浑不觉身无寸缕，还是白柔情急之下，将椅背上的白袍飞罩而去。
稳婆赵婶满脸大汗，正将产妇摆成奇怪样子，自己跪在床上推压揉挤，她的脸上更是一副狰狞恶状，看得怀璧目眦欲裂，怒吼道：“你干什么？”
赵婶见了他，跟见了凶神恶煞似的浑身哆嗦了一下，颤巍巍道：“娘子难产了，我、我在给她调整产位……”
“难产？！”怀璧惊恐地望向芷馨，只见芷馨见了自己，却朝自己露齿一笑。她不知道自己满口鲜血，想必是咬牙忍痛所致，稳婆情急之下根本不记得给她嘴里衔些东西。
“继续！”怀璧忍不住朝赵婶吼，须臾又请求她，“赵婶，请你一定要救她，保芷馨平安！”
赵婶望着之前发狂发癫，刚刚还凶神恶煞，现在却眼含热泪的、要求保住大人的男人，她突然就不怕他了，双手就又按上芷馨隆起的腹部，边推边劝慰上了：“只是胎头稍有不正，因是产中进行，所以才看起来惨烈些……”
随着她的动作，芷馨的疼痛惨状令怀璧都不忍目睹。
“这么疼，你为什么不喊出来？”怀璧看她牙都快咬碎，不禁喃喃问了一句自己明白芷，心里却恍惚明白芷馨不喊不叫的原因，这种心知令他心中的疼意更甚。
握住芷馨无意识抓着床单的一只手，怀璧给她鼓劲儿。
可是，床上的血会不会太多了些，正汇聚成流，往床沿边上流淌下来。
怀璧瞪着那血，屏住了呼吸，恍惚中，他希望这血流得越多越好，他想要看见更多的血，那猩红粘腻的鲜血啊……
怀璧猛地甩了下自己的头。
一定是幻觉！他怎么可能会希望芷馨流更多血？再这么流下去，芷馨会不会死？
“芷馨，加油啊芷馨……”
怀璧给她打气，却觉得自己的声音似乎很遥远，身上又是一阵火热，似有火龙缠身，要烧干他的躯体，最后只剩一腔心血残留，可是火龙钻进他的脊背，灼热的龙牙撕咬进来，疼到锥心。
他渴望，渴望着什么东西来扑灭这火。无论什么都好，只要能浇灭这火，水也好，血也行……
“快放手！你烫到她了——”
是谁？谁在他耳边尖叫？
他感觉到手上一阵尖锐的疼痛，不由放开了手。一股大力袭来，他整个人似被踢了一脚，跌坐在内室墙边。
怀璧神智有些呆滞，晃了晃头，狠狠地眨了眨眼，才听到芷馨在惨叫，看到芷馨的一只手上掌心通红，一个个水泡正在可怕地慢慢鼓起。
“怎么回事？”怀璧惊痛交加地望着。
“你还问怎么回事？”一旁的白柔怒不可遏的样子，“你打算烫死她吗？”
怀璧茫然抬起自己的手。他的手像是热能的源头，却毫发无伤。而芷馨的手，却完全是被自己烫伤了。
为什么会这样？他只是想给她打气，却给她带来更多的伤痛。他只是想带给她幸福，却害她早产。
怀璧心痛难当。自己的存在，对她而言，毫无益处，只会带来伤害。
怀璧呆望着芷馨。芷馨在受苦，可他却一点也帮不了她，更可怕的是那“火龙”又往他□□钻，然后盘踞不去。怀璧捂住它，它却倏地从下面窜到心脏去。他去捂心脏，它却上下乱窜，无有宁时。
怀璧的心被烧得干渴难耐。他想要……他好想要……
他瞪着芷馨疼痛的脸，却恍惚如见到妖娆的天仙。
“我不是男人！”怀璧朝自己低吼，拼命克制自己可耻的欲望。可是，眼里的美女是那样极具性感，男女都不可抗拒。
白柔的眼睛瞪得老大，难以置信地望着怀璧的眼睛。
那双眼睛，竟充满了□□，正紧盯着床上的产妇。
丧心病狂！白柔的脑海里崩出这四个字时，她仍难以置信。难道真的要她去干切男人命根子的荒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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