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星尘的故事情节其实算不上多么跌宕起伏, 但是非常特殊的一点是, 这本小说是通过第三方叶知回忆的视角,讲述了在他十三岁那年, 关于他小叔叔叶星在生命最后一段时光里的故事。

    故事的灵魂主角叶星, 是一位刚在画坛崭露头角却被查出长了脑瘤的年轻画家, 他的视力开始受到影响而没办法作画。叶星的的经纪人见他命不久矣又陷入了创作瓶颈, 便干脆卷款卷画逃跑, 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剩下的亲人就只有亲姐姐叶溪。

    父母离世之后, 姐弟俩被分别送往两个不同的远房亲戚家。收养叶星的那家亲戚嫌弃他说话结巴又耗口粮,一段时间后就直接把他送去了福利院, 此后成长的十几年, 叶星从没见过自己的姐姐。

    时日无多, 叶星的律师便联系了叶溪,希望对方能在最后的日子里照顾叶星并陪他走完最后一程。可是叶溪的家庭状况并不好,有一个十三岁的儿子,偏偏丈夫还是个酗酒无度的游手好闲之人, 养活全家的重担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

    更糟糕的是,向来低产的叶星,现在的财务情况也特别差。之前卖出的画作所得, 绝大部份都被他捐给了慈善机构,仅剩下的资产就是经纪人唯一给他留下的一副完稿画, 拍卖掉之后也只够暂时解燃眉之急。

    叶溪的丈夫本来死活不同意接人过来, 可是听说叶星去世后他们可以拥有画的继承权便立刻改了口, 并且怂恿妻子, 让她到时候跟着一起逼迫叶星画画,好让他多留下几幅画拿来卖钱。

    十三岁的叶知在一旁把家庭中围绕着叶星的大小争吵全部听了进去。从他父亲的言语用词中,他想象出的叶星,是个脾性异常古怪,笨得要命,说话结巴,生活不能自理的重症病人,甚至还可能因为得病化疗掉光了全部头发。

    第一印象中,叶知觉得自己这个小叔叔是个又丑又瘦的邋遢鬼,他不喜欢他。

    可是没想到,当正式见面的那天,叶知站在爸妈的身后,看见那个从街口汽车上下来的,却是个异常斯文纤细的漂亮男人。

    白衣服白裤子,身上背着画架,左手捧着一盆小小仙人球,右手中拉着一个白色行李箱。微长的额发遮住了眼睛,扑面而来的满身艺术家气息,一点都不像个病人。

    他站在光影里,叶知看不清他的五官,一瞬间只觉得他美得透明。

    从这个时候开始,小少年无法控制自己地开始偷偷观察这位住进家里来的小叔叔。

    虽然结巴,但叶星还是会努力开口说话,卡壳很久,手背和脖颈都会因为用力过度而青筋绷起。

    白天,除了三餐吃饭,叶星被要求呆在房间里画画,叶知第一次借着送衣服的理由进去,看见了挂满墙,铺满地板的画和照片,大片大片的色彩令人惊叹,而叶星坐在房间中央,一笔一笔认认真真地画,可脚边却都是废弃的稿子。

    到了晚上,就会变得有些奇怪。他会搬着一张椅子坐在院子里,什么都不干,就是把仙人掌放在腿上,仰头看星星。

    叶知对叶星越来越好奇,想尽办法想和小叔叔呆在一起,就算是不说话他画画他写作业也可以。

    可另一边,叶溪丈夫却耐不住性子了。

    尽管叶星每天花十几个小时在画画上,却怎么都画不出一幅成品画。大半个月下来,他终于忍不住在一次醉酒后爆发了,押着叶星在画板前逼他画,画不出就不让他吃饭。

    叶溪到底念着点血缘亲情,偷偷送了点东西进去却被丈夫发现,两人爆发争吵推搡,之前一直不做声的叶星想阻止,却在混乱中为了保护姐姐被姐夫失手推下了楼梯,摔到脑袋,当场就昏了过去。

    医生告诉叶家三口,叶星的脑瘤情况恶化加剧。原本还能稍微视物的他,在这次事故之后,基本上完全失明,什么都要看不见了,生命更是已经进入倒计时。

    他们付不起天价化疗费,本以为叶星会就此彻底消沉下去,可是出院之后,他却偷偷给叶知塞了个红包,问小叶知愿不愿意当一天他的眼睛。

    故事的前半段就在这种压抑中展开,尽管少年人的视角为其中添加了不少好奇探究,甚至是搞怪的轻松元素,而叶星也淡然从容尽量表现得与正常人无异,但这个人物的经历却是自带悲伤基调的。

    他没办法流利说话,个性腼腆甚至有点轻微自闭,却很努力很认真地在生活,很用心地在养仙人掌;他是个有天赋的画家,却在刚变成炙手可热的画坛新星时失去了自己的视力;而在外形方面,则是苍白纤细,甚至可以称得上瘦弱,用原文的话来说,就是“站在阳光下,像是随时会被风吹散成四逸的光点”。

    有才华有天赋也有缺陷,敏感细腻脆弱却也坚韧,而最后甚至不到三十就因病去世,这就是为什么季斐说演这个角色会很辛苦的原因。而许琛要想演,首先要做的,就是起码减重三十斤,在他的身高上达到瘦弱标准。

    “辛苦算什么。” 许琛坐直身体,正经道“能为这么个好故事辛苦,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会太瘦” 季斐思考问题的角度明显和许琛不在一个维度上。

    许琛不以为意“一下就养回来了,我的身体你就放心好了。”

    “而且,这本小说,你肯定是喜欢才会亲自跑去国外谈版权,我也是纯粹因为喜欢才想演的。”见季斐还是蹙着眉不松口,许琛又换了种劝法。

    “”

    季斐垂下眸静了几秒,不知道想了什么,才又抬眼,拨了拨许琛的头发,“嗯”了一声。

    完成李尔王的话剧巡演后,许琛终于有空下来的时间去参加试镜,地点直接约在了博华传媒大楼附近的一家影视工作室。

    星尘是博华要拿来冲奖的重点电影项目,导演接洽的是国内最擅长拍这种类型,也是圈内顶级导演之一的林卫。

    由于剧本的出色,双方一拍即合。

    只不过林卫这个人的性飘乎乎的很难琢磨,于是试镜内容也就跟着飘乎乎的没有一个标准,连薛云之都说,明明已经试镜了好几千人,可是她还是不知道等会林卫会怎么试戏。

    事实也果然是这样,摄影棚里只有好几台摄影机,林卫拿着个苹果坐在监视器后,咬了一口后问和许琛打招呼“嗨。”

    许琛也跟着“嗨”了一声“林导。”

    林卫打量几眼许琛,说“你退到门那里去,走过来,我们先试试镜头。”

    “好,过来,朝前走两步侧点身,好,再侧一点转回去走到门那再走回来。”

    林卫微眯着眼看着监视器里十分上镜的身形,很明显地感觉到许琛的气质有了点微妙的变化,每次走路的时候会先抬眼看一眼,再垂着眼走几步。

    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遍,林卫才喊停,说“行,现在来试演叶星来到叶家第一次看星星的那段。” 又朝一旁的助理说“给他拿一盆小仙人球。”

    没给剧本,没设限制,没说从哪里开始演,也没说演到哪里才算结束,更是直接默认了许琛读过原著,确实是极其随心所欲的风。许琛接过仙人球放在左手上,沉下心来开始回忆书里的描写。

    叶星第一次看星星往前的情景是他看见了在窗台边打量他的叶知,但是由于怕生紧张,嘴巴开开合合最后还是没能说话的窘迫场景

    如果直接演看星星的部分难免突兀而没有对比,那就稍稍往前一点,以这个情绪为为切入点吧。

    许琛垂了垂眼,感受到还停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嘴角试着牵动了两下,准备好了之后才抬起来冲叶知很快地笑了一下。

    那是一个很温和很浅的笑容,眼神灰扑扑的,像某种刚认领回家的小动物,因自己没办法交流而紧张局促,想示好却又不得要领。

    他没期待什么回应,收回视线在椅子上坐下,天色全部暗下来了,这里的星空和以前在画室看到的不一样,是全新的角度。

    眼睛忽然就亮起来了。很开心,捧着仙人掌的左手就不自觉动了动,却不小心碰到了一根刺,浅浅地扎进手心里。

    叶星很轻地皱了皱眉,却没移开视线,眼睛依旧盯着夜空星河。

    “故意去碰仙人掌来突出专注的” 林卫忽然出声。

    许琛“啊”了一声从状态中抽离,回神道“哦没有,就是刚好,不小心碰到的。”

    “扎到不疼吗怎么不停下来。”

    “忘了。”

    林卫高深莫测地盯着许琛看了几秒,又靠回去看监视器上的回放。

    电影荧幕会放大脸上所有的细节,不仅是皮肤,骨相,甚至眨眼时睫毛的弧度,任何一丁点的不自然会被捕捉到。因此,他用了一个镜头专门去抓许琛脸上的特写。

    大导没给评价,许琛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达标,正低着头打量小仙人球时,忽然听见林卫说“到时候前面的头发要留长,你的眼睛太漂亮了一点。”

    许琛微愕。

    “先别高兴得太早,你应该也知道。” 林卫耸了耸肩给许琛泼凉水,“我这里不是最难的,你还得去过了宋先生那关。”

    拿到林卫这儿的通行票,许琛信心满满地就去拜访了原著作者宋冉,后者因为星尘项目的启动,从国外回到华城,这段时间来一直把控着最终主角的敲定。

    “我觉得你不适合。”

    这是宋冉看见许琛之后的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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