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时候了!
虞芳铃射出早已握在手中的簪子, 秦浩然倒也警觉, 耳后听到簪子破空的声音, 身形一转,飞快地掠向一边。
虞芳铃抽出腰间短刀,翻窗而入, 刀光直袭他身上的要害。
秦浩然连忙以手中的匕首来挡。
虞芳铃将短刀灌满内力,震落他手中的匕首。“啪”的一声,匕首落在百里朝华的脚边。
百里朝华垂着脑袋,目光在匕首上凝了一瞬。
秦浩然失了武器,慌忙去拔腰间长剑,虞芳铃自然不会给他拔剑的机会, 短刀的刀刃闪着寒冽的光芒,瞬间就到了他的眼前。
秦浩然双眼瞪大,抬起手掌, 掌中内力吞吐, 劈向虞芳铃。
到底是碧山派的首席大弟子,虞芳铃纵有楚瑶兮的功力, 又占了出手的先机, 竟也一时无法将他拿下。
秦浩然不敢直面虞芳铃的刀刃, 连连后退,忽然,他的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地向身后倒去。
他尚未将身体稳住,一只苍白的手, 握着一把匕首,干净利落地自他颈侧划过,登时血雾喷溅,染红了他的视线。
秦浩然瞳孔骤然放大,他想转过脑袋,看向身后的人,然而未等他看清那人的表情,他的身体轰然一声倒在了地上,铺天盖地的黑暗吞没他所有的意识。
直到最后一丝气息断绝,秦浩然都没有闭上眼睛。
虞芳铃握着短刀,僵立在原地。
百里朝华出手太快,不说秦浩然,就连她也没有反应过来。
秦浩然的血溅了她满身,她的面具也未能幸免,她的眼前尽是喷洒的血雾,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那满目鲜艳颓废的血色中回过神来。
百里朝华那一刀,用尽他所有的力气,“咣当”一声,匕首自他手中滑落,他的身体因失力缓缓跌坐在了地上。
虞芳铃如梦初醒,奔向百里朝华,疾声唤道:“七公子!”
百里朝华微微掀了一下眼皮,俊秀的面颊失去往日的风采,铺满霜雪般的惨白,漆黑的眸子也变得黯淡无光。
他的胸腔小幅度地起伏着,呼吸已然十分微弱。
虞芳铃抓住他的手,惊觉他的手冰冷得厉害,她撩起他的袖子,映入她眼底的是一截布满鞭痕和刀伤的肌肤。
这些伤痕都是新添的,始作俑者是谁不言而喻。
四年前的试剑大会,百里朝华因“陆曼青”的欺骗,逞一时意气,在台上出尽风头,却为今日埋下祸根。
虞芳铃回头看了一眼地上死不瞑目的秦浩然。就这样死了,真是白白便宜他了。
她握住百里朝华的手,掌心相抵,渡了一点内力给他。
百里朝华的神志清醒几分,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极其虚弱:“你回来了。”
“对不起,七公子,是我欠考虑了,才害得你落得如此境地。”
“人心难测,此事怪不得你,我也不知,原来有人恨我至此。”百里朝华自嘲一笑。
“我这就带你离开。”虞芳铃扶着百里朝华起身。
百里朝华伸出手摸索着,将地上染血的匕首捡起,插回刀鞘中,别在腰间。
虞芳铃的目光自屋中扫了一遍,找到他的拐杖,拿过来递给他。
百里朝华拄着拐杖,走到床畔,俯身自床头将虞芳铃之前交给他的木匣子拿起,背在身上。
多亏秦浩然他们并未注意到这个木匣子。
很奇怪,这三日他们只顾着拷打他,逼问《无双剑谱》的下落,居然对这个木匣子视而不见。
这个木匣子的确不起眼了点,但也没有不起眼到直接忽略它的存在。
百里朝华心中疑惑不已。
实际上,这是虞芳铃故意的,她将灵犀剑交给百里朝华,考虑过以百里朝华目前的情况,神兵在手,恐引起觊觎,反而招来杀身之祸。
所以,这个木匣子是特别定制的,具有“隐身”属性。
隐身并非看不到,而是百里朝华认为的“不起眼”。除了百里朝华和虞芳铃,任何人看到这个木匣子,都会下意识地将其忽略掉。
这个“隐身”属性,足足花费了她2%的穿越进度,能保住灵犀剑,不亏。
虞芳铃推开屋门,这间屋子偏僻,大抵是秦浩然平时拷打百里朝华的动静很大,方才他们在屋里的打斗并未引起注意。
虞芳铃回头看向百里朝华:“七公子,趁着他们没有发现,我们快走。”
百里朝华颔首。
二人踏出屋子,走到墙角下,虞芳铃伸手揽住百里朝华,纵身而起。
她来之前就已经将这个客栈的地形打探清楚,隔壁有个马厩,百里朝华行动不便,必须找一匹马代步。
虞芳铃从马厩里牵出来一匹强壮的黑骏,扶着百里朝华上马,就在此时,隔壁传来一声惊呼:“来人啊!杀人了!大师兄被人杀了——”
虞芳铃面色微变,翻身上了马背,坐在百里朝华的怀中,握住百里朝华的手,搭在自己的腰间:“七公子,抓紧我。”
“你们是谁!”隔壁的呼声引起碧山派门人的注意,有弟子从院外走进来,看见马背上的虞芳铃和百里朝华,不由得大吃一惊。
虞芳铃抬腕,掷出方才随手抓的一把石子,大喝一声:“看暗器!”
那些弟子俱下意识地往一旁闪避,虞芳铃抓紧机会,驱马朝着院口狂奔而去。
虞芳铃眼光不错,挑的这匹黑骏膘肥体壮,奔跑起来犹如四蹄生风,不过眨眼间,便跑出了客栈。
夜风扑面而来,刮得虞芳铃几乎睁不开眼睛。
从前她拍戏时演的都是“英雄救美”的桥段,男主骑着神驹,带着她踏遍天涯海角,谁料真轮到她了,反而总是“美救英雄”。
这四处奔波的疲累,一点儿也没有剧中的潇洒。
虞芳铃叹了口气,认命地驾着马,这次祸事是她闯下的,如果不是她轻信碧山派,也不会害得百里朝华再次重伤。
算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待到彻底甩开碧山派弟子,已经是后半夜了,再厉害的神驹,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更何况马背上的百里朝华还是个病人。
虞芳铃将马停在了树林中的小河边。
万里无云,只有一轮皎月挂在天幕上,流动的水面上映着细碎的月影。皓月极亮,月色一泻千里,宛若寒霜满地。
虞芳铃小心翼翼地扶着百里朝华翻下马背。
河边有一块平整的石头,百里朝华在石头上坐下。
虞芳铃走到一旁,摘下一片绿叶,盛着清水递给百里朝华:“七公子,喝点水。”
“多谢。”百里朝华低声道。
“七公子,先处理一下伤势吧。”虞芳铃担忧地看着他。
百里朝华喝水的时候,袖子从腕间滑落,露出布满伤痕的手臂。手臂尚且如此,更何况身上,不知道他全身又添了多少道新伤疤。
“我这里有药。”虞芳铃解下腰间的三个锦囊,一一打开,“这个是治外伤的,这个是内服的。”
百里朝华失笑:“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些东西?”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贴身照顾七公子,习惯了。”虞芳铃取出治外伤的药粉,这一个锦囊装了不少药。
“七公子,请宽衣。”虞芳铃抬起眼睛。
百里朝华愣了一下。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七公子无需顾虑,小虞发誓,纵使看见了什么,也只当没看见,明日一早起来就什么都忘了。”虞芳铃以为百里朝华是担心名节,毕竟这里是古代世界,民风再开放,在男女之事上也不会开放到哪里去。
百里朝华心情复杂地抬手解了衣襟,转过身去,背对着虞芳铃。皎洁的月色从头顶洒落下来,将他的后背照得一览无余。
虞芳铃猜得没错,这具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又添了很多新的伤疤,鲜红的伤口触目惊心地盘踞着他的整个后背,叫人看着鼻头一酸。
虞芳铃取出手帕,汲了水,坐在百里朝华的身后,替他将后背上的伤口清理了一遍,而后,打开药包,将药粉仔细地撒在伤口上。
百里朝华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却忍住没有从喉中发出一声闷哼。
他向来能忍痛,虞芳铃记得,当初在百里山庄受鞭刑时,他也是这般,咬紧牙关默默承受着所有痛楚。
当年留下的鞭痕已经淡了,被这些新的伤疤掩去,几乎找不出原来的痕迹。
虞芳铃替百里朝华上完了药,抬手替百里朝华将衣裳套上,她打开另一个锦囊,取出一支白色的瓷瓶,倒出一粒丹丸,抵在百里朝华的唇边:“七公子,张嘴。”
百里朝华额上覆着细密的汗珠,是方才上药的痛楚带来的,他无奈地看了虞芳铃一眼,张开唇。
丹丸一入口,便有苦涩滋味蔓延开来。
虞芳铃打开第三个锦囊,取出一物,送到百里朝华唇边:“七公子,再张嘴。”
百里朝华张开含住,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蜜饯?”
虞芳铃点头:“还要一颗吗?”
她记得百里朝华怕苦,受鞭刑的那次宁愿自己咬牙扛着,也不肯请大夫,为了哄他喝药,她买了不少蜜饯。少年嗜甜,她买的那些蜜饯大多数都进了他的肚子。
百里朝华自打从花神教出来后,一直都是靠汤药度日,虞芳铃担心他“怕苦”的毛病发作,特意在身上备了蜜饯。
四年后的百里朝华长大了不少,不再如十六岁时那般嗜甜,大碗的苦药入口,未曾皱一下眉头,倒是让她精心准备的蜜饯没派上用场。
百里朝华吃下那颗蜜饯后,怔怔地看着虞芳铃,眼底隐隐翻滚着惊涛骇浪。
“怎么了,七公子?”虞芳铃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没什么。”百里朝华回神,脸上显出几分狼狈,扭过脑袋,不再看虞芳铃。
他怎么会觉得她像一个人,明明那个人已经死了,被他亲手所杀,死在灵犀剑下,她的尸体就葬在花神教后山的那一片竹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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