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芳铃愣了一下, 脑海中浮起当初二人结为夫妇时, 百里朝华同她说过的话。
七年了, 他还记得当初的话。
“选好了?”百里朝华出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虞芳铃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百里朝华,他捡回来的那个是西贝货。她想用冒牌货试探百里朝华对她的态度, 没想到百里朝华非但不恨她怨她,还想着送她礼物。
虞芳铃心头发酸的同时,又堆上几分愧疚,差点就对百里朝华全盘托出,她才是虞芳铃。
幸而她没有冲动。
她与百里朝华之间的缘分,就好像那草尖的露珠, 风一吹,太阳一晒,缘分就散了。短暂的欢愉过后, 难免留下无尽的痛楚和煎熬, 倒不如,借此机会断个干干净净。
“教主, 听闻您与夫人阔别已有七载, 当初您与夫人成婚时, 双眼有疾,直至二人分别,一直未曾目睹过夫人真正的模样,如何能确信,接回来的那个就是您的夫人呢?”虞芳铃心念电转, 婉转开口。
百里朝华并非昏庸无能,只是在虞芳铃一事上,因着个人私欲,会影响判断力。七年的时间,足以叫一个正常人理智全无,冒牌货用着虞芳铃的脸,百里朝华会认错,并不奇怪。
“我虽没见过她,阿岚却见过。我屋里有一幅画,画上的女子就是她,若你见过了,必定不会疑我找错人。”百里朝华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这就为难了。虞芳铃总不能对百里朝华说,您夫人马甲忒多,她要回来,肯定会换马甲。要真这样说的话,岂不是把自己暴露了?
“教主如今在江湖中树敌无数,还是小心为上。婉音从前就听说过,有些杀手组织专门训练一些美貌的女子刺杀他人,她们个个武功高强,十八般武艺无不精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比如易个容,换张脸,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虞芳铃提醒得已经很明显了,江湖上歪门邪道太多,只要稍加点拨,百里朝华应该能想到换脸一事上,对那个冒牌货稍加试探,就会发现,他接回来的那个是假的。
百里朝华一副沉迷“红颜祸水”的神情:“铃儿的神韵,她人模仿不来,是真是假,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虞芳铃气得眼前一黑。吹,可劲的吹,反正这年头吹牛皮不要钱,真一眼能看出来,怎么还会被一个冒牌货迷得团团转。
真是气煞她了!
“柳姑娘,明珠喜欢你,选你做夫子,我才敬你三分,铃儿是我的妻子,容不得别人诋毁,望你以后记住自己的身份,谨言慎行,下不为例。”百里朝华语气还是温温柔柔的,话里话外已经听出几分不客气了。
虞芳铃差点没把手中的镯子掰断。
“好了,既然你喜欢镯子,那就选镯子吧。”百里朝华的目光落在虞芳铃手中的镯子上,唇角隐隐弯了一下。
虞芳铃将镯子放回锦盒,站起身来,施了一礼:“教主若再无要事,婉音先行告退。”
揭发冒牌货一事,看来百里朝华这边是行不通了,百里朝华现在眼里心里都是那个冒牌货,谁敢说一句不是,多半要被他拿来祭剑。
虞芳铃心头压着火气,脚步凌乱地离开。
百里朝华望着她急匆匆的背影,不由得失笑。
***
一方清池内,流水潺潺,雾气氤氲。
百里朝华身着薄衫,全身被水浸透,透明的薄衫裹着他的身躯,精致性感的锁骨若隐若现。
他肤色极白,泛着冷意,一头乌黑的长发,一半束起,一半披在身后,发丝浸入水中,恍若水藻一般漫开。
眼角缀着的泪痣,泛着淡淡的绯红,如开在雪中的红梅,隔着朦胧的雾气,愈发美得惊心动魄。
虞芳铃仰着脑袋,看着百里朝华近在咫尺的脸,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他的眉眼间染上雾气,连带着眼神都温柔起来,俯身朝着她靠近。
虞芳铃的心跳变得急促起来,粉白的脸颊,一点点透出嫣红的色泽。
百里朝华唇角扬了扬,勾出一抹邪气的弧度,目光落在的她的唇上,垂下脑袋,缓缓逼近她的唇畔。
在他的唇即将印上虞芳铃的唇,耳边忽然响起明珠的声音:“姐姐,醒醒,别睡了,快迟到了。”
虞芳铃睁开眼睛,梦中旖旎的光影一瞬间散得干干净净。
烛光透入眼底,映入眼帘的是明珠粉嘟嘟的小脸。明珠抓着她的衣袖,摇了摇:“姐姐,今日是牡丹宴,不能迟到哦。”
“牡丹宴”三个字跌入耳中,虞芳铃彻底清醒了过来。
今日百里朝华设宴,宴请花神教上上下下有头有脸的人物,说是牡丹宴,饮酒赏花,寻欢作乐,犒赏有功之臣,实际上,也是教主夫人的接风洗尘宴。
虞芳铃是明珠的夫子,沾了明珠的光,这牡丹宴也有她的一席之地。宴会开始前,她陪明珠练了会琴,不小心打了个盹,居然做了这么个绮梦。
她用手揉了揉脸颊,脸颊犹泛着几分滚烫,梦中场景依稀历历在目,跟真的似的。
就连百里朝华抵着她的鼻尖,呼吸间尽是灼烫的气息,也跟真的似的。
都怪百里朝华,明知道她喜欢他的皮相,还整天在她面前晃来晃去。要不是那日撞见他沐浴,目睹了一幅美人出浴图,她也不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她是个正常的女人,有着正常的生理需求,百里朝华是她的夫君,里里外外都契合她的审美。她馋他的美貌,是正常的。虞芳铃这样安慰自己。
对,没什么可丢脸的,她馋的是自己的夫君,又不是外面的野男人。
“姐姐,你的脸有点红。”明珠摸了一下她的脸颊。
“姐姐今天擦胭脂了。”虞芳铃面不改色地说道。
牡丹宴,自然少不了牡丹,整个花神教开得最好的牡丹,几乎都派上用场了。如果扶鸾知道自己心爱的牡丹,被百里朝华拿出来设宴,供他们这些个俗人饮酒作乐,恐怕要气得吐血三升。
虞芳铃牵着明珠的手,穿过大片的牡丹丛,找到自己的席位。
宴会还未开始,虞芳铃到的时候人影寥落,等她找到座位坐下,再次抬起头时,宴席坐满了一大半。
就连百里朝露和百里朝夕都来了。
这对姐妹坐在一起,半分不熟的样子,从头到尾,居然一句话都不说。
过了一会儿,百里岚也来了。百里岚如今风华正茂,一身锦绣青衣,腰悬宝剑地走过来,一下子就吸引了百里朝夕的目光。
百里岚似有所感,看向百里朝夕,百里朝夕受了惊般地撇开自己的目光,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百里岚到了,说明百里朝华也快到了。众人看到百里岚的瞬间,自发地收了谈笑声。
宴会上的声音渐渐隐去,显出几分静谧。
百里朝华就是在这安静的气氛中,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他一现身,整个宴席变得鸦雀无声,只余夜风缓缓拂过花枝,发出轻微的飒飒声。
黑夜是底色,天地是画框,花海的尽头,年轻的公子一身红衣艳烈如霞,好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浩瀚长空一轮皎皎明月,月色如霜,洒落在他的周身,为他的红衣镀上一层银光。那一瞬间,头顶的明月,满地的牡丹,都仿佛黯然失了颜色,不及眼前这位公子千万分之一。
跟在他身后的女子同样身着红衣,那女子生得明艳照人,与百里朝华站在一处,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神仙眷侣。
在场的众人,无不在看他二人,除了明珠。
明珠拿起一块糕点,递到虞芳铃唇畔:“姐姐,这个好吃,你尝尝。”
虞芳铃恍然回神,张开唇,咬住明珠递来的糕点,眼睛还在盯着百里朝华看。
百里朝华鲜少穿红衣,他不知道,她最喜欢看他穿红衣了。红衣过于艳烈,很少有人穿红衣,也很少有人能将红衣穿出百里朝华的风情来。
虞芳铃喜欢看百里朝华穿红衣,不仅是因为他穿起红衣来艳色无双,无人能及,更是因为一身红衣的他,叫她轻易地想起,他是她的夫君,这辈子他只为她一人穿过红衣。
他今日带着那冒牌货现身牡丹宴,还穿这样一身红衣,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是当着花神教上下,坐实那冒牌货教主夫人的名分。
百里朝华穿过牡丹花丛,衣袂飘飘,行至主位坐下。经过虞芳铃身边的时候,风拂起他的袖摆,从虞芳铃的眼前滑过,留下一片艳红的残影。
虞芳铃端起桌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浇灭心头那些酸酸涩涩的滋味。
“今日是家宴,诸位不必拘束。”百里朝华坐下后,端起面前的酒盏,用手托着杯底,率先饮了一杯。
当年百里朝华攻破花神教,放出百里氏族人,虽已堕魔,成了花神教的教主,百里氏有大半的族人愿意追随于他,今日坐在这牡丹宴上的,有大半都姓百里,说是家宴,并不为过。
百里朝华饮完杯中酒后,其他人也端起桌上的酒盏,举杯一饮而尽。
之后就是论功行赏。
赏的都是这次平乱中有功之人,金银珠宝,娇妻美妾,武功秘籍,权势地位,他已经懂得如何去收买人心。得了奖赏的,无不是红光满面,千恩万谢的。
琴师和舞姬从花海的尽头走了出来,朝百里朝华微微欠身,施了一礼后,琴师奏乐,舞姬起舞。
有了琴声和舞姿的牡丹宴,一下子热闹起来,众人也不再拘束,纷纷谈笑起来,饮着美酒赏起牡丹。
虞芳铃闷闷地喝着酒,眼角余光盯着坐席上的百里朝华。那冒牌货坐在百里朝华的身边,双目含着爱慕之情,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有人前来敬酒,百里朝华优雅地端起酒盏,眼角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浅浅啜了一口。
冒牌货夹起一筷子菜,搁在百里朝华面前的碗碟里,低声说了句什么。
百里朝华看她一眼,眼角的泪痣似浸透了血色,不经意间的一瞥,仿佛能勾魂摄魄。
“七叔和狐狸精坐在一起,好看得像幅画。”明珠感叹。
虞芳铃看着二人,月光溶溶,就连灯笼散发出来的光芒也是温温柔柔的,她却觉得很是刺目。
“开屏的花孔雀。”虞芳铃低声气哼哼地说了一句。
“姐姐,花孔雀为什么要开屏?”明珠不解地问道。
“因为要求偶。”
“七叔为什么是开屏的花孔雀?”
“你看他今天穿的多好看。”
明珠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七叔这么好看的衣裳,是穿给心上人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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