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芳铃脸色白了一白。完蛋, 又要换号了!
“别怕, 我自是不会这般残忍对你。”百里朝华唇角扬了扬, 露出一个极清浅的笑意,缀在他眼角的泪痣,仿佛一滴血泪, 衬得他这个笑容,透出几分阴森森的怪异。
“告诉我,你是如何得知死了的这个是替身?”他轻笑着问道。
“我……”虞芳铃双唇翕动,心念电转间,语速飞快地答道,“因为他贪生怕死!真正的扶鸾绝对不会是贪生怕死之辈, 我提出以牡丹面具作为交换,保他的性命,他居然答应了, 所以我才怀疑, 他不是真的扶鸾,于是就那么一试, 真的试出来了。”
虞芳铃试着朝百里朝华走近了几步, 抓住他的袖摆, 见他没有反对,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神色:“我并不知道你是将计就计,引蛇出洞,我以为……以为你重伤不醒, 推测此次叛乱多半与扶鸾旧部有关,这才想着用扶鸾保你性命,若是抓了个假货,功亏一篑,反而置你于险境,随口一试,竟试出真假,可见我此举并非多余。朝华,我没骗你,如若我说的有半句假话,就罚我……”
虞芳铃的毒誓还未说出口,手腕猛地被一只手抓住,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将她拽入了一个宽阔又温柔的怀抱中。
百里朝华双臂锁住她的腰身,将她拥入怀中,微微俯身,抵着她的耳畔,温声道:“好了,铃儿,在我的面前就不必发那些毒誓了,你知道,我舍不得的。”
虞芳铃突然被百里朝华这样抱住,愣了一下。百里朝华力道大的惊人,叫她生出一种几乎被他勒进骨血中的错觉。
百里朝华抱着虞芳铃,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那具替身上。扶鸾有很多替身,这些替身经多年培养,一举一动都刻意模仿着扶鸾,像他的影子一样存在着,如果不是那张牡丹面具,根本无法察觉面前这个是假的。
虞芳铃说的那些话,他是信的。
他相信,虞芳铃是为了拿扶鸾来牵制此次的幕后主使。但他也知道,虞芳铃的那些话只说出了一半,她诱哄着百里朝露来找扶鸾,是一箭双雕,扶鸾是她的目标,牡丹面具也是她的目标。
她化身柳婉音,千里迢迢来到花神教,费尽心机进入暗狱,是为了牡丹面具。百里朝华一直疑惑的,终于在此刻水落石出。
可惜连百里朝露都没有料到,虞芳铃会识破这个假货。
扶鸾被关在暗狱的这三年来,除了每日送饭的哑奴,只有百里朝华、百里朝歌和百里朝露三人能接触到扶鸾,能做到不动声色偷天换日的,除了百里朝露,没有旁人。这是百里朝华方才要杀了百里朝露的原因。
换句话说,百里朝露在他的眼皮底子下,用替身将扶鸾换了出去。
这次百里朝夕联合四大堂主叛变,是百里朝露始料未及的,情急之下,她被虞芳铃说动了,拿这个冒牌货瞒天过海,是因她笃定,没有人可以分辨出这个替身是假的。
如果不是百里朝露换掉了真正的扶鸾,他的铃儿此刻恐怕已经拿着牡丹面具,飞升而去。百里朝华生气之余,又十分庆幸。
虞芳铃想一箭双雕,百里朝华又何尝不是一箭双雕。他故意假装重伤昏迷,不仅是为了引出百里朝夕背后那个人,更是为了找个借口,将虞芳铃送进暗狱,想看看她进暗狱究竟是为了什么。
虞芳铃要找的那个东西,是悬在百里朝华头上的一把刀,百里朝华既要弄清楚这把“刀”究竟为何物,又要防备着虞芳铃拿到这把“刀”,彻底斩断他们之间的情缘。
“朝华?”虞芳铃困在百里朝华怀中,半天见他没动静,不由得疑惑地唤了一声。
百里朝华终于松开了她。
虞芳铃得了自由,第一反应是去看百里朝华胸前的伤。那日她揭开过百里朝华的衣襟,他胸前的伤口不像是伪装的。
百里朝华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轻伤,为了取信于人,才做了些伪装。”
“为什么连我一起瞒着?看到你受伤,我会心疼的。”虞芳铃握住拳头,惩罚性的锤了一下他的肩膀。她特意避开了他身上的伤口,若说之前那些话是忽悠百里朝华的,这句话是真的。
她已经越来越无法将百里朝华当做一个普通的纸片人。在她面前的百里朝华是活生生的,会受伤,会流血,也会死亡。
“事发突然,没来得及与你商量。”百里朝华低头,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蜻蜓点水般地啄了一下,“就当你我之间扯平一次,下次不会了。”
虞芳铃当然是不信的。
百里朝华做事周全,这次遇刺分明全在他的掌控中,所以才将她送入骷髅地宫,赠她藏有毒钉的暗器教她自保,又将明珠送回唐门,以护她周全,是百里朝夕太过莽撞,没有察觉。
虞芳铃并未戳破百里朝华的谎话,她假装信了,颊边笑意漫开:“说好了,下次不许再瞒我。”
心底却是一凉。
百里朝华明明可以像对待明珠一样,将她留在骷髅地宫,却命百里岚将她接了出来,借百里朝夕的手送她进了暗狱,又一路尾随至此处。
恐怕他已经猜出,她这次是为了牡丹面具而来。
想到此处,虞芳铃脸上的笑意几乎快要绷不住了。
两人各怀心事,离开了关押扶鸾的暗室。百里朝华牵着虞芳铃的手,穿过密道,忽然一道人影疾奔而来。
虞芳铃心生警惕,以为是百里朝夕的人破解了机关,直到那人影疾行至二人身前,昏暗的光芒映出一张老实普通的面容。
虞芳铃认得这张脸,是给扶鸾送饭的哑奴。
那哑奴到了二人身前,冲百里朝华行了一礼后,面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张开双唇打着手语。
百里朝华微微颔首,同样打着手语。
虞芳铃不懂手语,站在一旁看着二人,在百里朝华回应过后,哑奴脸上的焦灼缓缓褪去,向百里朝华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
虞芳铃问道:“他在说什么?”
“他说,朝夕他们攻陷牡丹苑后,将他抓来逼问关押扶鸾的所在,他假意带着众人下狱,趁他们不注意,利用机关逃了,现在他们正在气急败坏的到处找他。”
虞芳铃忍不住笑了:“这个哑奴倒是机灵。”
百里朝华眉目间难得泛起几分得意:“自然,他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
虞芳铃一怔,忽然庆幸当初她没有打哑奴的主意。
两人说话间,绕过密道,行至一间石室内。这间石室是个密室,除了壁上的油灯,室内空无一物,空间狭窄得只能容下三个人。
“朝华,这是……”虞芳铃疑惑。
“看戏。”百里朝华走到墙壁前,抬手在墙上按了按,接着,墙壁上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孔,橘黄色的光从孔内透了进来。
虞芳铃惊讶地走到百里朝华身边。
她想起之前与百里朝露在暗道中行走时,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她,看来并不是她的错觉。
百里朝华见虞芳铃走过来,稍稍往旁边让了让。
虞芳铃将眼睛凑到孔前,眼前所见是一间四四方方的屋子,屋子里只有一张木桌和一张石床,桌上点着油灯。
石床上坐着一道人影,那人双手被绑缚于身后,看背影能认出来是百里岚。他将百里朝露带走后,为了防止露馅,就把替身换了,自己回了牢房。
百里岚身上穿着的还是之前被关进来时的那件血衣,看起来有几分吓人,为了效果逼真,他身上的那些伤都是真的。
虞芳铃正在好奇,百里朝华带她过来是看什么戏。“咣当”一声,铁门被人打开,百里朝夕踏进牢内,行至百里岚身前,目光落在他身上:“听说你不肯配合疗伤。”
“我是生是死,与朝夕小姐无关,不必劳烦牵挂。”百里岚面无表情地说道。
百里朝夕噎了一噎,半晌才道:“你不管自己的生死,也不管朝华的生死了吗?”
百里岚猛地抬起头来,眼中腾起厉色:“朝夕小姐,就算你不顾念你们之间的姐弟之情,教主他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百里朝夕嘲讽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冷冷地笑了,“那本就是他该做的,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
她举起左手,袖摆从腕间滑落,露出断了一截的尾指:“看见这根断指了吗?这根断指就是拜他所赐!他明明可以阻止,他心中要是真的有我这个姐姐,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扶鸾将我的手指切下来。但是他自始至终都是冷眼旁观,看我痛哭嚎叫,鲜血染红了整只袖子也无动于衷。”
“只要他肯交出无双剑谱,不单能保住我的手指,还能保全整个百里氏,整个百里氏七年的牢狱之灾,都是因他而起!我们姐弟四人才是主母所生,他不过是个卑贱的侍妾之子,父亲偏心,只将无双剑法三十六式传给他一人。你所谓的姐弟之情,在他的眼里根本比不上一本冷冰冰的剑谱。”百里朝夕悲愤地闭上双眼,将汹涌的泪意逼回眼底。
百里岚默然片刻,哑声道:“这件事不能全然怪教主,教主他……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被人划断四肢的经脉,险些武功尽废。况且,当日教主若真的交出无双剑谱,以扶鸾狠辣的性子,定会将整个百里氏灭口,教主他扛下所有酷刑,也不肯交出剑谱,才是真正地保全百里氏。朝夕小姐,就算教主亏欠于你,教主将你从暗狱中接回后,对你一向以礼相待,也算是对你的补偿,你不该联合外人背叛教主。”
“什么以礼相待,只是仰人鼻息罢了,要杀要剐,皆由他一句话。我堂堂百里山庄的五小姐,何时需要看他人的脸色过日子,他百里朝华一个庶子,又凭什么可以对我指手画脚,就连朝露这样的妓子之女,也能爬到我的头上作威作福,从前在百里山庄,她连给我提鞋都不配!”百里朝夕拔高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愤怒和不平。
虞芳铃看着百里朝夕狰狞的表情,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百里朝华。其实,在百里朝华的心底还是渴望亲情的,哪怕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
可惜,命运偏偏要和他作对,他所求的,一样都求不到。朝夕看不起他,朝露欺骗了他,剩下一个百里朝歌更不用提了,百里朝歌从未将自己当做是百里氏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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