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芳铃又叹了口气,要想拿到《无双剑谱》,到头来还得从百里朝华身上下手。想起百里朝华的伤势,虞芳铃一跃而起,跳下了床。
如果她没记错,楚瑶兮那几剑直接划断了百里朝华的经脉。
习武之人,一旦四肢经脉断裂,就等于一身绝世武功尽废。虞芳铃心底一寒,百里朝华何等高傲,如今又身负血海深仇,如何能接受自己成了废人的事实。
她急忙朝着门口走去,想去看看百里朝华的伤势,双手刚握上门栓,猛地反应过来。
不,她暂时不能去看百里朝华,尤其是以楚瑶兮的身份。
虞芳铃又躺回床上,掐着下巴,蹙眉思考解决的办法。
为今之计,是先将百里朝华从花神教救出去。
正在虞芳铃苦思冥想,如何不动声色将百里朝华带出花神教,屋外响起“笃笃笃”的敲门声。
“谁?”虞芳铃自床上坐起来,脸上划过一丝警惕。
“是我。”门外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
祝兰若。
虞芳铃接收了楚瑶兮的记忆,自然识得祝兰若的声音。祝兰若与楚瑶兮同为花神教护法,二人虽是同门,这么多年来关系却一直不冷不热,尤其是二人对教主扶鸾都存了那么点心思。
她们不仅是死对头,更是情敌。
这个祝兰若表面看起来温柔可人,实则城府极深,她武功不及楚瑶兮,心机却远胜过楚瑶兮,楚瑶兮自知论计谋比不上祝兰若,鲜少与祝兰若打交道。
从前楚瑶兮负伤,祝兰若从未探望,这次破天荒地来瞧她,多半是因为“楚瑶兮”未死,她来一探究竟。
实际上,她那一针不偏不倚,时机刚刚好,真正的楚瑶兮已经死在百里朝华的剑下,现在用着楚瑶兮身体的是虞芳铃,落在祝兰若眼中,楚瑶兮被一剑穿心必死无疑,结果她却活下来了,她自然是满腹疑团。
虞芳铃眼珠子转了转,低声道:“进来。”
屋门被人推开,泻进来一地的琉璃月色,月色中立着一道窈窕的身影,女子身着淡色裙裳,衣摆下方绣着清新雅致的兰花纹。
她站在门口,遥遥朝虞芳铃的方向望过来,床上锦帐半垂,明灭不定的光影里,依稀映出一个模糊的轮廓,那轮廓半倚着软枕。
祝兰若定了定神,向着虞芳铃走近,自始至终,她的目光都紧紧盯着虞芳铃的脸,眼底透着惊疑。
虞芳铃扬起脸来,唇畔翘出一抹讥讽的弧度,“啧”了一声:“原来是左护法,可真是稀客。”
祝兰若停在床畔,自袖中取出一只巴掌大的红檀木盒:“这‘回元丹’是教主特意命我送过来的。”
“瑶兮多谢教主赐药。”虞芳铃抬手,手指搭上木盒。
木盒的另一端传来力道,祝兰若握住木盒的手指肉眼可见地泛起惨白之色,足见她用了多大的力道。
虞芳铃一怔,垂下眼睑,不动声色地运转着内力,将木盒从祝兰若手中抢了过来。
祝兰若面色变了变。
“天色已晚,左护法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虞芳铃心中记挂着百里朝华,懒得与祝兰若周旋,便下了逐客令。
祝兰若本是来打探楚瑶兮的伤势,见她如此,心中不禁生疑,她那一针到底是否刺中。
祝兰若走后,虞芳铃将木盒打开,取出里面的回元丹看了一眼。
回元丹可是好宝贝,整个花神教内,只有教主扶鸾才有资格服用,这次他能赐给楚瑶兮,倒是令虞芳铃挺意外的。
看来这个楚瑶兮在扶鸾心目中有几分地位,难怪祝兰若把回元丹给她时,眼中的嫉恨都快溢出来了。
虞芳铃不怕祝兰若给回元丹下毒,回元丹是扶鸾命她亲手交给虞芳铃的,若是虞芳铃出事,岂不是明晃晃地告诉扶鸾,是祝兰若害了她。
虞芳铃将回元丹塞进锦囊里,挂在腰间。
这个时候,大多数人还没有就寝,她得等人都睡下了,才能去找百里朝华。
虞芳铃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
一个时辰后。
虞芳铃睁开眼睛,下了床,找了件不那么显眼的衣裳套上,出门前,她想起什么,又回到屋中,凭借着记忆一阵翻箱倒柜,找出不少瓶瓶罐罐。
她将这些瓶瓶罐罐都打包好,拎在手里,离开了屋子。
百里朝华被关押在花神教的暗狱,暗狱分为两大区域,分别关押教内待处决的叛徒,以及百里朝华这般从教外抓回来的俘虏。
提取犯人需要教主扶鸾亲批的手令,楚瑶兮手上刚好有扶鸾的手令。虞芳铃递出手令,两名守卫看了一眼,便取出钥匙,打开铁门,对着她抱了一拳:“右护法大人,请进。”
虞芳铃将双手背在身后,微微颔首,踏了进去。
这间牢狱建在地底,阶梯蜿蜒而下,直通阴森森的黑暗深处,好在两壁之间都有火把照明,勉强映出路面。
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将火把的焰火吹得不停跳跃,这风阴嗖嗖的,吹在身上难受得紧。空气里散发着湿哒哒的霉味,吸一口头昏脑涨的,即便不受酷刑,在这里关上一段时间,只怕是个正常人都受不了。
虞芳铃一下牢狱就有人来接引,他早已识得虞芳铃,脸上堆着笑意:“右护法大人深夜来此,可是要提审百里朝华?”
“他伤势如何?”
“回禀大人的话,还昏着,他刺伤大人后,教主命小人又赏了他三十鞭,小人估摸着是熬不到明早了。”
虞芳铃心里咯噔一下,怒骂道:“混蛋,谁叫你打死他了!”
很快她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补了一句:“难道你不知道剑谱还在他手里,打死了他,如何再拿到剑谱。”
“这……”那人脑袋一缩,一脸惊惧,抬手擦着额上的冷汗,“听闻大人被刺伤后,教主勃然大怒,言道此子冥顽不灵,竟胆敢刺杀右护法大人,执行鞭刑时无需再有顾忌,生死不论,小人……小人也只是想替大人出一口气。”
虞芳铃怔住,寒意直冲着脚底而去。
扶鸾留着百里朝华是为了剑谱,这次居然说出生死不论,看来,扶鸾自知从百里朝华这里拿不到剑谱,秉着“本座得不到他人也休想得到”的心理,打算将百里朝华斩草除根。
刀已经悬在百里朝华的脑袋上,她必须快点将百里朝华救出去了。
关押百里朝华的牢房就在过道的尽头,二人停在一处铁门前,铁门打开后,虞芳铃丢下一句:“不许进来。”便弯身走了进去。
牢内点着一盏油灯,灯油快要耗尽,火焰逐渐微弱。屋内一半漆黑,一半明亮,光影的深处,一道人影躺在干草上。
干草下方是潮湿的地面,偶尔可见蟑螂老鼠一掠而过,甚至有大胆的,直接踩着百里朝华的身体逃走。
虞芳铃呆呆的,朝着百里朝华走近,随着她的脚步声响起,蟑螂和老鼠受了惊,四下散去。
虞芳铃停在百里朝华的身前,缓缓蹲了下去,抬手拂开他面颊上的乱发。
百里朝华已经陷入深度的昏迷,双眸紧紧闭着,唇角不自觉地绷直。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容,虞芳铃心头一窒,有些呼吸不过来。
四年了。
分别不过短短数日,时间却在百里朝华的身上流逝了四载。这里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游戏世界,对于百里朝华来说,却是真实存在的,他所承受的那些伤害,也都是真的。
曾经稚气未脱的少年面容,已经褪去往昔的青涩,有了成年男人的轮廓,这面容和虞芳铃曾经见到的那张青年时期的立绘有七八分相似。
区别大概就是,这张脸因为连日来的酷刑凹陷下去,面色惨白得如同覆上了一层霜雪,如若不是青年心口微弱的呼吸,几乎叫虞芳铃以为,躺在她面前的不过是具冰冷苍白的尸体。
“朝华,朝华……”虞芳铃试着唤他的名字。
如她所料,没有任何回应。
虞芳铃托起他的胳膊,撩开衣袖,手腕上一道深红色的伤疤触目惊心,映入她眼底。
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但这道剑伤出手毫不留情,已经划断了他的经脉。除了这条胳膊,他的另一只手腕,以及两只脚腕,都是这样的伤口。
楚瑶兮恨透了百里朝华,又怎么会手下留情。
百里朝华穿的是一件白衣,如今这衣裳上面布满血迹,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衣服上都是鞭子留下来的痕迹,已经破损得无法蔽体,不用扒开衣裳,也能将衣服下方那具身体上的伤痕瞧得清清楚楚。
百里朝华身上不止有剑伤、鞭伤,还有灼伤、淤伤、针孔……
他才二十岁,刚刚长成一个大人,就要背负这么沉重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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