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廷之上。
庭院里的百合花开了, 一丛一丛地长在湿漉漉的石块边。
从下面的台阶上来,也能瞧见那些长在砂砾和圆石边上的花,安静、蓬勃、幼弱。
刚开始的时候只有花茎每天都在拔高,后来青涩含蓄的花苞像是金鱼的泡泡一样, 噗噜噗噜地一个个冒出来。不到小半个月, 花苞吐露,一夜之间灿灿烂烂地舒展开来。
赏花的最佳位置是主教的窗台, 这一方有别于教廷之上端肃庄严的小世界是一位父亲为他心爱的孩子开辟出的乐园。
这里也被称为“花篮子”,这个名字是主教大人亲自取的, 带着点幼稚天真的童趣。
相比于居高临下地观赏, 多伊尔更喜欢走到那个平台上去, 去亲自嗅闻、抚摸那些洁白的精灵。
这天早上,当多伊尔拨弄着花瓣的时候他又想起了神父,他看着那朵露湿的百合花发呆。
不知道神父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有想起这里还有人在等他吗?
山下的镇子这样热闹, 有商铺,有马戏, 有各色各样的人, 他是不是把自己忘记了呢?
神父答应每个月都会来看他。可是这里这样冷清沉闷, 就连飞鸟也不喜欢在他的窗台停歇,神父当然也不会喜欢。
就在多伊尔起身准备回去的时候,圣修告诉他,神父来了。
神父刚进入庭院就被多伊尔扑了个满怀,他没有站稳,一下子被多伊尔带到了花丛中。
多伊尔一声短促的“啊”, 他们就像两只相拥的白蝶一样坠落。
花丛泛出一阵涟漪,里面传出了兵荒马乱的声音。
“神父,您还好吗?” 多伊尔把自己垫在了下面,却着急地问着神父的安危。
神父叹息道:“我没事,倒是您。”
神父的气息近在咫尺。
多伊尔的心突然跳得很快,但是他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向来随心所欲,不知遮掩,于是他顺从自己的心意圈住了神父的脖子将他拉近,并且在神父困惑的目光里不得章法地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吻,“对不起。您摔疼了吗?”
这是多伊尔所知道的最亲密的接触。
幼时高烧的梦里,一个带着女人体香的冰凉的吻缓解了他的痛苦,现在他想要用同样的办法来安慰神父。
“您先起来吧。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神父道,“这里都是石子。”
多伊尔在神父的帮助下站了起来,他并没有什么大碍,除了弄脏了衣袍。
“您的衣服湿了。” 多伊尔道,“您也去换一下衣服吧。”
神父用手卷起自己的衣角,那里不仅潮湿,还洇上了苔藓的绿色汁液。
“好吧。” 神父道,他等会儿可不能这样回去。
“您今天怎么来了?” 多伊尔问道。
神父回答道:“因为我觉得这个时候您大概会想念我。”
多伊尔坦诚道:“我刚才的确在想念您。我想您或许会喜欢这些新开的花。”
可惜那一小片花因为神父和多伊尔的不小心被压折了,大概没等花期过去,它们就会被这里打理庭院的人拔去。
“它们很美。” 神父注意到多伊尔一直在偷笑,“您在笑什么?”
多伊尔道,“您的眼角沾到了花粉。”
神父微微垂下了眼睛,他的语气里带着点羞恼:“您居然只顾着笑话我。”
多伊尔解释道:“您别生气,我没有在笑话您。我只是觉得您这个样子很少见。”
神父笑道:“这样狼狈的样子?您难道不知道我是因为谁才会这样的吗?”
神父和多伊尔穿梭在庭院中,上午的阳光照在那些圆柱和景观之间,光影在这片地方交错,当他们走动的时候,风勾起他们柔软的衣服布料。
远处的人听不到神父和多伊尔在微笑着说些什么,他只能看见神父和多伊尔在花丛里的亲密相拥,那一个神父在清醒时分接受的吻,以及神父脸上那熟悉的纵容的笑容。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他的心里却滋生着阴暗疯狂的嫉妒。
神父似乎察觉到了来自上方的视线,他顿下了脚步,抬头往斜上方看。
可是那里空无一人。
“怎么了?” 多伊尔也停了下来。
“没什么。” 神父转头道,“我是在想,今天真是一个好天气。”
多伊尔看着洒在建筑上的阳光,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什么事情,他拉起了神父的手开始小跑起来:“我上周捡到了一只受伤的鸽子,我带您去看看它。”
神父道:“鸽子?”
什么样的鸽子能飞得这样高?
多伊尔道:“没错,它很聪明呢。”
神父很快就见到了那只误入歧途的鸽子,它被关在一个人高的笼子里,羽毛刷洗得干干净净,一听到开门的声音就“咕咕”地跳跃着往人的方向过来。
多伊尔将饲料放在手里,那只鸽子就偏着脑袋,“咕”一声啄一下,看起来的确很乖巧。
很显然,只是这么几天,这只鸽子就已经沦为了物质的奴隶,心甘情愿地成为了多伊尔的宠物。
神父看见了那只鸽子脚上的脚环,他道:“这是您给它带上的吗?”
多伊尔问道:“是这个小环吗?这是它原本戴着的。我怕摘下来会伤到它的脚,所以没有让人把它去除。”
神父道:“这恐怕是一只信鸽。那个脚环就是他主人的标记。”
多伊尔摸了摸鸽子的头:“你的主人是谁呢?”
鸽子歪头:“咕?”
神父有办法知道鸽子的主人,他用墨水洇湿鸽子脚上的铜环,纸张包裹一圈,很快那张纸上就出现了一个名字。
“汉弗莱·西尔”
多伊尔问道:“您认识它的主人吗?”
神父道,“我倒是知道德罗斯第几个叫这个名字的先生,但是恐怕还是要询问过才能知道。”
多伊尔收回了喂食的手:“它的翅膀看起来已经完全好了,您可以将它带去给它的主人吗?”
神父道:“当然。”
此时,这只蹦蹦跳跳的的鸽子还不知道自己身为位高权重者的宠物生涯即将结束,它也即将从这个豪华住所被带回到那个兄弟姐妹挨挨挤挤、吵吵闹闹的狭小宿舍了。
傍晚的时候,神父提着鸽子就回来了。
伊斯塔看见了神父,她走上来接过了神父手里的笼子,她微微掀开了黑布的一角看了一眼:“需要我交给厨房吗?”
“咕?”
神父笑道:“不,它是别人的鸽子。明天我会将它送回去。”
伊斯塔点头。
“安德里回来了吗?” 神父问道。
伊斯塔道:“安德里大人中午就回来了。”
神父想要问问安德里油画长廊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他走上楼去,却没有看到人。
“安德里你在吗?” 神父问道。
黑暗里无人回应。
神父转身打算离开,这个时候他却突然从背后被人抱住了。
“神父。” 安德里将脑袋搁在神父的肩膀上,在他耳边应道,“我在这里。”
神父看不见安德里的脸,但是他能感觉到安德里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脖子上。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神父没有挣扎,就着这个姿势问他。
“事情处理完了。” 安德里道。
神父有心问问安德里是怎么处理的,但是安德里此刻似乎并不想谈这个。
“您今天去哪儿了?” 安德里问道。
真是恃宠而骄。
神父回答:“我去了一趟教廷之上。”
安德里道:“噢,早上我也去了那里。”
神父道:“我们没有遇上。”
安德里轻笑:“对,毕竟教廷之上这样大。”
他紧接着问道:“您去见主教了?”
神父道:“是的。我还带回来了一只鸽子呢。你想去瞧瞧吗?”
“不,我不想看。” 安德里低声道。
神父似乎有些察觉了今天安德里的异常,他问道:“怎么了吗,安德里?”
“您的身体还没有好,为什么不过两天再去呢?”安德里问道,“您就这样等不及吗?”
神父似乎对安德里过度的关心感到无奈,他道:“我感觉已经好多了。”
安德里知道神父完全没察觉到他的真实情绪。
他是该后悔自己隐藏得太好,还是该责怪这个神父的迟钝呢?安德里悲哀地想到。
“您每个月都要去一趟教廷之上,以前我以为您是来看我的,但是常常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您。” 安德里道,“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您是去陪伴主教了。”
神父笑道:“我们不是每周都能见面吗?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安德里的表情隐藏在黑暗里,他语气轻松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您同我相遇好像也是因为主教的命令。”
神父曾经为了那个人的一句话奔波北境。而安德里自己也是在那一次被神父带回来的。
多伊尔主教这么喜欢神父,一直以来他都信任、维护着神父,那个时候又为什么要让神父去北境呢?
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对于神父给予的特殊惴惴不安,在想方设法地验证神父对自己的感情呢?
他,又得到了什么答案呢?
安德里几乎要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作者有话要说:陈年老醋也翻出来吃,唉,这个没出息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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