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弗莱的死亡在教廷之上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 一方面是因为用刑的尺度的确很难把握,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另一方面是因为安德里已经从那位先生那里得到了足够多的信息。
教廷一向把星光社视作跳蚤一般的存在,无处不在, 但无关痛痒——至少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 他们是这么以为的。
汉弗莱的死亡留下了更多的疑问,他们为什么费尽心思将人安插到教廷?那些消息最终又为谁服务?那个十几年前就启动的计划究竟代表什么?
汉弗莱就像是一个巨大机器里的一个齿轮, 他很重要,但是却并不了解整个机器运转的目的。
安德里现在无法从那些零星的信息里拼凑出一个真相, 况且他也不想触碰什么蒙尘的秘密和往事。同汉弗莱一样, 他也不过是教廷意志的一小部分, 在他变得足够强大之前,他愿意暂时做一颗沉默的齿轮。
而教廷意志的头部,那个常年深居简出, 经常叫人怀疑是不是已经蒙神召唤的教皇大人,不知为何竟然过问了这次的风波。
安德里面见了教皇, 那位老人同半年前安德里上一次见他时相比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苍老无损于他的威严, 他的眼睛里透着睿智和洞察的光芒。真不知道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被年轻女人的肉|体所迷惑。
安德里向他汇报了前因后果, 但是那位教皇显然对汉弗莱提供的名单更感兴趣。
“这就是完整的名单吗?” 教皇道。
“这是那位汉弗莱先生能为我们提供的全部信息,我尽力了,冕下。” 安德里道。
“我当然信任你的能力,安德里。” 那位老人道,“刑问这一方面,教廷之上找不到比你更加出色的人。正是因为如此, 我才会把这样重要的事情交到你的手上。”
“那您为何......?” 安德里有些疑惑。
“我只是在奇怪老鼠们的消息为什么这样灵通。” 教皇道,“名单上的人在圣修出动的当晚就已经离开了德罗斯第。他们好像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也太快了,不是吗?”
安德里道:“您是怀疑教廷内部的消息外泄?”
教皇的眼皮耷拉着,“或许吧。毕竟一个忠于教廷多年的大修女都会叛变,那么也没有谁是值得信任的了。”
“当然,除了你们。” 教皇道,“你们如同我的孩子一样,在我的注视下长大,你们的忠诚毋庸置疑。尤其是你,安德里。”
安德里道:“您的信任叫我受宠若惊。”
教皇看着下面那个年轻人:“你跟从前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曾经有什么遮住了这个年轻人的锋芒,叫他甘愿沉沦平庸。
安德里欠身,他看起来极其谦卑:“我在不断长进,冕下。”
安德里离开后,教皇一个人独自坐了很久。
教廷是一个空旷沉闷的盒子,而他坐在这个盒子的中央,手握权杖,身体却被吊着木偶的丝线。
安德里从教皇那里离开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他走在长廊上,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竟然连巴特先生站在他的面前都不知道。
“嘿!请不要踩到巴特!” 巴特先生大声喊道。
安德里低头就看见了这个暴躁的小矮人,他气鼓鼓的模样像是一只青蛙。
“抱歉,巴特。我没有瞧见你。” 安德里道。
巴特闻言嘟嘟囔囔地说道:“巴特要长高,跟主教大人一样高。”
安德里道:“你是特地在这里等我吗?”
如果他是走过来的话,那么安德里一定会听见他鞋子的声音。
“没错,安德里大人,巴特,巴特,呱!” 巴特先生紧张的时候就会发出奇怪的声音,“想要您,呱!带巴特下山!”
这个可怜的小矮人今天央求了一整天,其他人都没有理会他,只有安德里停下了脚步听他说话,因此这个笨蛋先生想要把握好这个机会——可是他越这么想就越紧张。
安德里不明白巴特为什么突发奇想地要下山。他看起来还为此特地打扮了一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彩色羽毛被他歪歪扭扭地装饰在帽子上。
“巴特要去看烟花集市!呱!” 巴特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手都挥舞了起来,“主教大人不能下山,巴特去看,然后讲给大人听!”
安德里很愿意捎这位先生一程,“主教大人不会找不到您吗?”
“不会,巴特会在天黑之前回来!” 巴特先生看起来信心满满的样子。
“可是烟花集市要到晚上才会开启。” 安德里笑道。
巴特一愣,“白天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安德里道。
巴特先生一下子低落下来,他灰心丧气的样子非常有趣——脑袋垂到了胸口,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砸到光洁的地面上。
安德里蹲下来安慰这位先生:“为什么非得去山下看烟花呢?晚上的时候,教廷之上,甚至整个德罗斯第都能......”
安德里顿住了。
“您为什么不继续说了?” 巴特先生问道。
“没什么。” 安德里笑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另外一种解释的方法。”
巴特在不知不觉中竟然立了一功。
* *
奥利弗先生此刻像是每一个无业游民一样,在太阳出来的日子里在街上闲逛。这个自由的灵魂跟着人群去到了最热闹的地方,就在斗兽场靠近第四大道的地方。
这里摆满了兜售商品的帐篷,人群挨挨挤挤,奥利弗先生的鞋跟被踩掉了好几次,到最后他干脆把鞋子脱下拎在了手里。
可是很快新的问题出现了,他的鞋子因为拥挤在他唯一一套体面的衣服上留下了两个足印。
看来今天不好再去拜访神父了,这位先生想到。
“这里为什么这样多的人。”这位先生小声地自言自语。
“因为晚上有烟花集市。” 旁边的一个女孩道,“您是第一次参加吗?”
奥利弗先生显然不太擅长处理这种搭讪,“嗯......我想是的。”
“这里每周都会举办一场集市。有时候是画市,有时候是活物交易,但是最受欢迎的还是烟花集市。” 那个女孩笑道,“希望您今晚能够享受到。”
奥利弗先生道:“噢,谢谢您。”
“您需要一个向导吗?” 女孩笑着露出漂亮的牙齿,“这样的集市很难得,如果没有一个有经验的人带领的话,很难在一个晚上逛完。而且这里的摊主都喜欢把东西用更高的价格卖给外乡人。我可以带您去便宜的地方。”
大概是奥利弗先生的穿着叫女孩有了什么可以从他身上赚到钱的误会。
他们聊天的间隙,一个男人慌张地扒开细细密密的人群,当所有人往一个方向走的时候,这样逆行者最容易叫大家把目光放到他的身上。
有人认出了他,甚至并且喊出了他的名字,“罗德尼,你发什么疯!不管你的烟火摊子了吗?”
奥利弗先生毫无防备地被那个男人推了个趔趄,幸好边上的那个女孩拉了他一把。
那个男人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奥利弗先生一眼,然后愣了一下。
圣修紧随其后。
在意识到游走在人群里的这个人正在被追捕以后,周围的人都纷纷避开,毕竟谁都不想被走到绝路的恶人当作人质。
人群已经这样拥挤了,但是他们还是给圣修和那个逃犯留出了一条不算宽敞的路。
有个人伸脚绊了罗德尼一下,叫他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圣修很快上来将他制服。
罗德尼摔得很惨,他的鼻子似乎摔断了,流出了很多血,连衣服上都是血迹。在被圣修带走的时候,罗德尼又往奥利弗先生这里看了一眼。
圣修们没有察觉到,但是站在奥利弗先生身边的那个女孩却看得很清楚,那一眼带着求救的意味。
这样一场闹剧后,人群哄哄闹闹的。
那个女孩问奥利弗先生:“您认识他吗?”
奥利弗先生摇头道:“不,从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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