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哈哈哈哈天呐,你可真行啊燕凉。”
“我的大兄弟,你真就那么说了?”
“昂,说了。”燕凉从床上翻下来,去卸妆了。
“哎哟我的老天爷,你真穿着女装跟那男的说你鸡儿十五点五厘米啊,哈哈哈哈哈哈,妈呀,还精确到零点五,我的天燕子你是要笑死我吗?”
“我们都不知道的机密数据,你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告诉了别的男人,嘤嘤嘤,燕燕你太过分了……噗哈哈哈哈哈哈!”
燕凉翘着二郎腿,理都懒理手机里的那俩此起彼伏瞎叫唤的骚狗,一边对着镜子第二次卸妆。
这回买的这卸妆水真是劣质到不行,一个眼线擦了两遍都没擦掉,垃圾货。说好的是国外代购呢?这他妈还不如三十块的国货洗面奶好用。
燕凉拿那假卸妆水马马虎虎卸了两遍妆,没耐心地把皱成一团的化妆棉往堆得满是各种劣质瓶瓶罐罐的桌上一扔,给桌面垃圾堆添砖加瓦后,对着手机里那两个笑得差点颠过去的损友说:“我洗脸去了。”
“先等等啊!把后续说完!”狗子深情呼唤。
燕凉一把脱了上衣,露出并不算太瘦弱的上半身,皮肤是有些白了,遗传的没办法。
脱了衣服后,他一手熟练地解着高腰裙上复杂的装饰束腰带,一手把桌上的手机拿起来,对着镜头左看看右看看,确认自己就算卸了妆也是个高质量美男以后,才漫不经心地抽空搭理起那两个疯子。
“后续?”
“对啊后续!”
“想知道?”裙子脱了。
“别瞎几把卖关子,赶紧的,后续!”
内裤脱了,进了浴室。燕凉把手机反扣到洗手台上,在吵吵嚷嚷的骂娘声中从洗漱台柜子里摸了个皮筋儿给头发圈上。
为了搞个直播,他把头发给留长了,这一把子头发可比他那一堆瓶瓶罐罐值钱,这可是他的饭票——他的直播间名字就叫“待我长发及腰”。
“狗燕子,燕狗子,人呢?吭声!”
“后续等着呢!赶紧说完我还去赶一场炮呢!”
这俩人嘴上都没个把门儿的,虽然个个儿也就才二十出头,但社会大学上得早,羞涩内敛等于个鸟。一个赶一个流氓,一个赛一个无耻。
赶炮的那个叫庄飞,网吧打游戏认识的,才不过大燕凉两岁,高中肄业,刚刚买了个名牌大学的学位证,在家族企业里混日子,是个家里有钱脸长得好看的废物。
平日里看着只是个打扮潮流时尚喜欢在社交网络上晒自己珍藏名鞋,笑起来一排白牙的阳光暖男,实则是靠名鞋吊妹子,不以打炮为耻、反以把妹为荣的大渣男。
“哎飞哥,你还赶炮啊,一起啊,我今晚刚好也闲得蛋疼,开开荤。”另一个视频里头的戴帽子的张晓丸也跟着凑热闹。
这张晓丸是个街舞社的领舞,虽然也没读几天书,但是胜在脸皮厚脑子活,会来事儿,当初跟庄飞认识是因为酒吧把妹不小心给把到同一个头上了。
一个芯子里头肮脏,一个外头脸厚无耻,两人臭味相投,二见如故。提酒瓶干了一架以后,不打不相识,给打成了兄弟。
当然了,用张晓丸醉酒的话来说就是:妹子一抓一把,但有钱脑子又不好使的兄弟可不好找。
燕凉把淋浴开开放水,这破房子的热水器垃圾,放个热水都要两分钟才能出来。他拿了个脚盆接前面的凉水,可以拿来冲马桶。
手机里还在吵吵嚷嚷着:“呼叫狗燕子,狗燕子,狗燕子听到请回答!”
燕凉拿起手机:“然后,那女人跟她男人说‘比比’。”
猛地来这么一句,那头两个傻子还没反应过来。
“比什么?”
燕凉想到之前那女人的做法,弯着眼睛笑了:“比鸡儿长度。”
洗澡洗到一半突然没热水了,冷水出来把燕凉冰了个颤。身上是洗完了,但习惯了最后洗头的他头发还没来得及冲。
他裹了张浴巾跑去厨房去看,没气了。
操。
虽然还没有入冬,但是这天气也并不暖和,早晚温差得有十度的样子。顶着头带泡儿的湿头发,说不上冷,但是还是凉。
燕凉试图打了下灶上的火,意料之中的打不燃。又去看了看暖水瓶,两天前烧的水,早冷了。
早知道会有今天,之前就不应该为了省钱不买电热水壶的。要是让庄飞张晓丸知道他现在穷得连买个几十块的电热水壶都要三思一番的话,估计大牙都要笑掉了。
他叹了口气。那个劣质卸妆水,还是将就着用吧。
瞪了几秒水龙头后,他深吸一口气,把头塞进了水池子里。
“嘶。”这水可真冷啊。
他之前肯定是脑子抽抽了,才颠颠儿地跑去给燕安平送钱,还一送就送了五十万。就算燕小喜的宝贝儿新肾值个三十万,后续治疗十万,那也还有十万是不该给的。
他辛辛苦苦一天十来个小时搞直播,又是扮女人又是唱歌跳舞的,赚了整整两年才赚来的钱,说给人就给人了。就算那些人是他的亲人,说实话,也没这个理儿。
燕安平和赵秀芹养他的钱,可没花到这么多。也算还清了吧,以后……算了,没有以后了。
三年没个电话,来电话就是问他能不能给燕小喜给个肾。这种爸妈要不要也没差了。
“哔呷啦哔呷啦,啪啪啪啦啪,哔呷啦哔呷啦,啪啪啪啦哩啦……”
欢快的小女生声音响起,有人来电话了。
燕凉没理。这个时间点打电话不是神经病就是脑残。
电话来了三遍,都是打到自动挂断。
他皱着一张脸弄他的头发,他的头发又长又多,洗起来麻烦的要死,冷水冲得头皮都疼了仍然有泡沫,他本想差不多算了,又怕洗不干净长头皮屑,硬忍着又拿冷水冲了一遍。
好不容易把头发洗完了,脑壳也差不多冻成冰疙瘩了。
凉意是渗进头皮里的,不管拿毛巾怎么擦都擦不掉,有种不好的预感。
“啊……啊……啊……”
喷嚏没打出来,给蓄了一鼻子鼻水。
燕凉赶紧地拿吹风开暖风吹头,也不管什么吹风吹头会让头发毛躁之类的了,这要感冒了明天不能直播,损失的可更大。
吹了一会儿好了一点,长头发要吹好半天,他闲着也没事干,把手机拿起来看刚刚是哪个神经病给他半夜来电话。
未接来电1:燕安平。
未接来电2和3:谢菲娜。
他给谢菲娜拨了个电话回去,对面立马接通了:“喂凉哥……”
手机被他放到了一边,他继续吹头。电话通着,但是他吹着头根本听不见里面在说什么,也不在意谢菲娜在说什么。
等着悠闲地吹完了,瞥一眼过去,谢菲娜还没挂电话。他把手机拿起来准备挂断,却听到谢菲娜一边哭一边吼:“你要是敢挂电话我明天就去你家堵你,找人把你家的门砸烂!”
燕凉权衡了一下这个利弊关系,想了想自己现在的经济条件应该是赔不起房东门也跟谢菲娜这种富二代打不起官司,于是接起电话。
“你想怎么样?”
谢菲娜是庄飞的表妹,高富帅的妹妹白富美。自从饭局上见了燕凉一次,就对他的美貌念念不忘,开始了狂热的追求,死缠烂打。
只可惜燕凉并不喜欢这一款的,有钱也不好使。
谢菲娜在那头哭:“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这么、这么喜欢你,我做错什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啊你告诉我,我哪里不好你告诉我啊,我改啊。”
燕凉昧着良心安慰她:“你哪儿都挺好的。”
谢菲娜一听哭得更厉害了:“我哪儿都好,但是你不喜欢有什么用啊,你喜欢什么样你跟我说啊,我改成那样行不行啊?”
庄飞跟燕凉认识了三年,谢菲娜就追了燕凉三年,追得人尽皆知,还挨了不少家里人的收拾,也没把她这念想给断成了。后来她家里人看燕凉比他们还要烦谢菲娜,把燕凉找出去谈了一次后,也就懒得再说了。
都是社会上混了几十年的人,聊一聊就知道这个燕凉是个识相的。
“你不用改。”燕凉说。
“不,我要改,你跟我说好不好,好不好啊燕凉,我真的喜欢你,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燕凉无动于衷,靠着浴室门,看着镜子里披头散发脸色不太好的自己,听着话筒里一直在央求他的谢菲娜哭,听了好一会儿,等着话筒那边不再说话,只有啜泣声时,他才开口。
“娜娜,我最后跟你说一遍,我不可能像恋人那样喜欢你,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燕凉打了个寒颤,背心有点凉。摸了摸头,感觉不出来温度。
还是去买点药吧,以防万一。
“你说啊,你喜欢什么样的你说啊混蛋燕凉!”
燕凉随便套了衣服裤子,穿了件冬天才穿的大衣,踩了双运动鞋就披头散发地出了门。楼道有些黑,楼灯也坏了几个,他不得不把手机电筒打起来小心地下楼。
这个小区是多少年的旧房区了,一共四栋筒子楼,不久也要拆了。
小区旁边是森林公园,森林公园里有一个富人小区,听说最近要扩建,他们那片小区已经被人买了,最迟后年就要开始拆迁重建,归到富人小区里头去。
刚刚在路上吵得不可开交的那两人,应该就是住在富人小区里头的,他看见那男人最后愤然离去后就进了那个小区。他也不是故意尾随,谁让他就住在街头的穷人一条街。
这就是他为什么不跟谢菲娜在一起的原因:明明只隔着一条街,却像隔着两个世界。
如果谢菲娜只是想跟他玩一玩,他当然乐意出卖肉|体享受几天好日子,但谢菲娜要跟他谈感情。
手机里谢菲娜又在哭了,估计是被他有一句没一句给气到了。
他经常这样,就是想让谢菲娜知难而退,不过这姑娘跟一般人不一样,她知难而上,非常让人困扰。
“喂。”燕凉叹了口气。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我、我在呢。”谢菲娜一边哭一边立马回他。
“娜娜,你以后不要给我打电话了。”燕凉走进二十四小时药店,叫醒趴在桌打盹的药剂师,问他要了个感冒药,在药剂师打着哈欠去拿药的时候,他对着电话里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晴天霹雳。
手机传出尖叫的声音,燕凉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滴,二十七,微信还是现金?”
他这才想起来,一摸口袋,没带钱。只能微信了,微信里还有一百多块钱。
“娜娜,我……”
他正要说等一会儿再说时,药店的门铃响了,进来一个精神状态也不怎么好的女人。那女人还穿着单薄的衬衣西装,西裤上还印着脚印,公文包还提在手里。
她不是跟那男人回家了吗?
没回去?
“取个感冒药。”女人的声音已经有些发哑了,说着还咳嗽了两声。
药剂师一问症状,拿了个跟燕凉手里一样的冲剂过来给她:“吃这个,一天三次,冲服,一次两包,二十七。”
女人摸遍包里所有袋子,也没摸出来一块钱。她说:“微信吧。”
药剂师说:“你俩都微信?”
女人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人,抬头看了燕凉一眼。看到燕凉头上那头与众不同的长头发和漂亮得不像个普通男生的相貌时,愣了愣,但很快就挪开眼神:“您扫我吗?”
“对,我扫你。”
女人付了钱,拿了药准备走,走前也不知为什么回头看了一眼燕凉,犹豫了两秒,问道:“这位先……您有什么事吗?”
燕凉一下子回过神:“嗯?”
女人问他:“我看您从我进来到现在一直在看我,请问您是有什么事吗?”
燕凉这才知道自己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看这个女人,连忙回过头:“没、没事。”
“没事吗?”
“嗯。”燕凉低头扫码。
女人好奇地打量了他两眼,似乎是没见过这么“奇特”的男生:“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燕凉连忙回头看她,只见她就像刚开始来得那么突然一样,消失得也突然,突然就没了影子。他连忙跨到门外左右看,看到她往右边走了。
“那个,先、先生,您的药。”药剂师也醒了,被燕凉那头长发和算得上是漂亮的长相惊了个呆。
“谢谢。”
燕凉拿了药连忙追出去,跟着那女人走了好一截路。他们回家是一个方向,要是被问起来倒是不怕被说是尾随。
尾随至那女人进了富人小区,他在门口看了两眼,门口的保安也看了他两眼,对他挥了两下手。并不是给他打招呼,而是让他赶紧滚。
走前他又朝着门里面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见。
快到家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谢菲娜的存在,连忙把手机拿起来看,通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了,不知道是他不小心挂的还是谢菲娜挂的。
他皱了皱眉,还没想好要不要打过去把最后该说的话说完时,对面把电话打过来了。
“燕凉你这个大混蛋!!!”
接着,就是噼里啪啦一通骂,看来气得不轻。
燕凉很淡定,他静静地等对面发泄完了,这才停下脚步开口:“娜娜,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不想听!你不要说!”
燕凉:“……”她不想听,其实他也没想好要怎么编。
应该编好了再打电话的。
想着想着,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刚刚那个穿职业装的老女人,能因为房子跟男人吵架的女人,黑眼圈还那么重,应该年纪不小了。
燕凉摸了摸下巴,想好了谎言。
“娜娜,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喜欢的是比我大的女人,我觉得这样会特别有安全感,只有成熟的女人才能让我一直漂泊的心安定下来,把我的孤独全部用爱填满。”燕凉瞎编乱造起来除了句子非主流一点以外,一点不卡壳不说给人的感觉还有点真实。
最真实的是,在手机对面已经震惊到连哭都忘了的时候,他还演戏演全套,用相当认真的口吻,为难又羞涩地吐出几个字。
“娜娜,其实,我恋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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