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启叶和尚

    宸乐是在一个清晨中醒过来的，他靠在床上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虚空。虽说在沉睡之前他抱着想要梦见宗次郎的期待，却也知道那只是一个假想而已。虽然没有梦到想梦见的人，却梦到了一段久远的回忆。

    想到梦境中那个穿着一身褐色袈裟的光头和尚，宸乐不由得有些心情复杂。

    当初他本体刚刚碎掉，勉强聚拢了一丝神魂凭借着怨气杀掉了仇人。报完仇后神魂正直消散之际，好运的遇到了启叶和尚。对方见到他以后，不仅没有向一般见到妖怪的和尚那样将他杀灭，反而是救了自己，然后带在身边悉心教导。甚至不惜远渡重洋，带他去了当时繁荣的唐朝，只为了找人修复他的本体。

    人的一生是很短暂的，启叶和尚遇到他时明明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似乎转眼间就变成了个六十岁多岁的老头子，甚至很快就要去世了。

    他去世的那天宸乐就守在他身边，启叶用枯瘦的手紧紧的抓着宸乐，浑浊无神的眼担忧的盯着他，嘴里念着一些不放心的话：“……我走以后，你可不要胡乱去杀人，那样会遭报应的。可惜最后还是没能为你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你以后要继续寻找知道吗？找到以后就想办法回到我们的家乡……我们国家的付丧神很多的，他们会成为你的同伴，到时候你就不是孤单一人了。虽然尽我所能交给了你什么是人类的感情，可惜啊……”

    宸乐知道他想说什么，他在可惜自己没有人类的感情，这句话他早已说过不下千百次。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启叶和尚，忽的打断他的话问了一句：“你恨我吗？”

    “……？”

    “我说，你恨我吗？为了我放弃大好的前途，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家，一生都浪费在我身上，最后连死亡也没能回到家乡。”

    “……不，怎么会恨你呢，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我自愿的行为。你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人类的贪婪，我也是人类啊。能够为你做点什么，我也很开心。”

    “这样吗？我实在是不懂，阴阳师是阴阳师，你是你，你们两者之间并不一样，你无需为他赎罪的。”

    “不……那不是赎罪，或许这就是‘缘’吧，我在见到你的那刻，就明白你可能会有的宿命。你本来可以成为一名流传于世的付丧神，登上高天原成为高贵的神祗。如今却因为一届人类的贪婪之心，失去了这个资格。

    最初或许只是可惜于你的境遇，想要为你做点什么。可是随着相处时间越来越长，我也把你当成了真正的亲人来看待。作为亲人，我是只想让你好好度过属于你的人生。”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绕是非人类的宸也不得不凑近他身边才能听清楚他的话语：“我说的……这些你或许……都不懂，……但是在未来……你总会有明白……的那天，真是嫉妒啊……我守护了这么长时间的人，最后会……”被那个人给夺走全部的心神，为了他受那么多的痛苦。不过却也只有那个人，可以代替我接着守护你，这也就够了，谁让我……

    听他说话说到一半的宸有些茫然：“会什么？启叶和尚你倒是把话说完啊。”

    “……”

    启叶的气息越来越弱，却执着的不肯咽气，本来浑浊无神的眼睛爆出了骇人的亮光。死死的盯着他，喉咙里‘嗬嗬’的喘息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枯瘦的手抓着他的力道，让他感到了几分疼痛。

    宸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点头对他保证道：“知道了，我答应你，从此以后不在乱杀无辜的人类，不给自己造杀孽。我也会好好的保护自己，小心的与人类相处，不轻易相信人类。你放心的离开吧。启叶……师父大人。”

    听到了他的称呼，启叶枯瘦如柴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意，下一秒就没有了呼吸。宸乐将他的尸体火化后收起了骨灰，等着有朝一日回到了东瀛，再找个地方好好的安葬。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大概是将近千年？宸乐也没有想到会再次梦到他。对于启叶他无疑是感激的，只是在遇到宗次郎前他不懂得太多人类的感情。是以，对于他的离去并没有太多的实感。如今再去看，却又无端的多了一丝的惆怅。

    父亲大人，启叶和尚，宗次郎……人类的生命还真是短暂，不过也正是这样他们的一生才过的精彩无比吧，在短暂的生命中，尽情的绽放自己……

    摇了摇头甩掉泛在心头的涩意，借着室内仅有的微光，宸乐打量起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半晌只说了句：“啊……果然身体又变回了最初那样呢，看来要重新开始积攒力量了。”

    宸乐有些皱眉看了眼室内，他住着的卧室里安装的不是玻璃窗户，而是比较传统的木窗，用厚实的障子纸糊在外面。牢牢的挡住了亮起来的天空。这使得室内有些黑暗，隐隐绰绰的能够看到原本坐在床上的他，起身穿过屏风向窗户的位置走了过来，然后拿走插销一把推开了窗户。

    外面的景色皆映入他的眼中，天空刚刚退去了最后一丝的夜色变得明亮起来，冷清的月依旧还挂在空中，太阳也未从东方升起。只是有片片暖色的霞光从天际染了过来，那光芒有些像是傍晚的夕阳，带着一层橘红色。依稀还能看到在月亮周围，有一颗星星也闪烁着自己的光芒。

    “天狼星……？”这么说了一句，宸乐很快反应了过来，那应该是启明星。

    他收回了视线，看向了下方的景色，御神木万叶樱依旧绽放着花朵，大片的梨树也毫不相让的盛放着。斜对面的神社没有了结界的守护，却也看的出来有好好的被打理。拱桥下面的湖泊中之前洒下的莲花种子，已经开出了摇曳的莲花。以他的视力看去，路边的小草上甚至还凝结着晶莹的露珠。

    看到这样的景色宸乐不由得又想起了宗次郎……

    他总是起的很早，然后踏着微熹的晨色去练习剑术。等练习完以后，往往是太阳初升的时候，他再带着木刀静悄悄的从原路返回。因为怕打扰到别人，他特意去外面空旷的田地里，行动之间难免会踩到路边的野草，上面的露珠带湿了鞋裤。他又是个爱干净的，回去后还要清洗一番才能出门见人。

    世人总说他是一名天才，他也的确是一名天才。可纵使再是天才，也脱离不了艰苦的锻炼。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从未有一天的懈怠，抓住了一切的时间去联系剑术，这才是造就他年纪轻轻就成为一代剑客的真正原因。即使后来加入了新选组他也是这样，完成队务以后休息之余，他也会先练习一番剑术才会去放松一下。

    宸乐的目光不由得柔和下来，和别人不同，宗次郎不爱去那些吉原屋，茶水屋一类的地方，除了去逛逛集市买点甜食，就是陪壬生寺附近的孩子玩耍。

    偶尔自己在的时候，他也会拉着自己去一些有趣的地方玩耍一番。当然更多的时候两人则会找个安静的地方，互相练习一番剑术，然后下下棋，聊聊天什么的。因为他讨厌被人类看到，宗次郎很体贴的一直都没有要求过他出现在别人面前，就连近藤勇他们也只是知道他的存在，却也从未见过他。

    无声的苦笑了下，宸乐有这样无奈的想道：‘说好了不去想他的，现在却……’

    看了眼已经升起来的太阳，他沉思了下，起身回到卧室去换了身衣服，打算去封印室那里走一遭。他的力量都被拿来修补了时空漏洞，现在只能勉强维持化形的样子，急需力量的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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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距离宸乐归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虽然大家也很担心他一直在屋子里不出来，可碍于禁令也不敢去屋子里找他，只得一天几次的问狐之助审神者的身体情况，得到平安无事的回答后才稍微放点心。

    乱看着眼前依旧蹲在那里的背影，靠近之后从对方身上传来的灵力气息，使他清晰得知道这就是宸大人。

    ‘不怪他一开始认不出来，虽然和宸大人签订的是不完整的契约。但是因为深厚的实力，大家隔很远就能感觉到他的灵力。那种冰凉锋锐的力量在遇到时就会一窝蜂的缠上来，霸道的很。只是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都走这么近了，才只能感到一丝极其微弱的灵力气息，也许是宸大人的伤还没好吧。’

    这般想着，也不妨碍他略带撒娇的说道：“宸大人～人家都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不搭理我呢，是在怪我没有认出你来吗，我向你道歉好不好？”说着他真的双手合十，也不管宸乐看不看的见，对他拜了拜：“我错了嘛，宸大人原谅我好不好。我有好多的话想对你说呢，搭理我下嘛。”他歪着头看着宸乐，带着一脸甜美的笑容，期待着他的反应，蓝色的眼睛在阳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乱兀自在那边撒娇卖痴想要宸乐搭理他下，殊不知宸乐这边也是有些发愁。并不是他不想搭理身后的乱，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是不好让乱看见，说不定会吓到他。看着湖水中倒映出来的布满了斑驳裂痕的脸，宸乐平静的洗了洗手，指间触碰到水面引起了阵阵的涟漪，连带着他的倒影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他本来的确是打算去封印室的，只是刚到封印室不远处，他就感应到那里有着好几个付丧神的灵力光团。隐约能够辨别出是来自谁的后，他就停住了向前进的脚步，转而走向一旁的湖泊，打算采几朵莲花带回屋子里。

    谁知却遇到了乱藤四郎，这把短刀给他的印象实在不坏，那种迫切想要获得实力的样子，仿佛让他看到了千年前的自己。不过也许是因为化形的样子比较接近女孩，他的性格也有点娇气，他实在无法想象……？！

    乱藤四郎同时尖叫了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