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回忆

    如果说再回到过去之前,宸乐活着的目标,是为了再见宗次郎一面。那么在见过他以后的现在,他反而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哪怕理智上知道他还有好多事要做,本丸里好多刀剑等着被唤醒,时政那里有许多事情安排下来,时间溯行军需要被消灭,还得在打造一把可以使用的本体,还有……

    这么多的事情都需要他来完成,却……不知为什么就是没有心思去做。身边有人时他还能提起精神来,看上去貌似平静温和的与人交谈着。等一个人独出时,那种整个世界里仿佛只有自己的孤独感,放眼望去眼前所见皆是一片晦涩。景色再美他也觉得没有什么好看的,旁人的欢喜与难过仿佛都与他无关,只是遵循着习惯去安慰去附和而已。这样的自己令他不由得瑟缩的缩成了一团,仿佛这样就能减少一分孤独感。

    是啊,孤独……宸乐以前从没觉得孤独是这么难以忍受的一件事,在遇见宗次郎以前他也是这么过来的,为何那时却从不觉得难过呢。甚至有些嘲笑那些没法忍受孤独以至于陨落的妖怪,觉得自己绝对不会变成他们那样。现在看来他们反而比自己幸运的多,至少他们还可以选择死亡,而自己却……

    他现在根本无法去修炼,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宗次郎的身影。

    他战斗时的样子,开朗笑着的样子,生气时的样子,哭泣时的样子……所有的美好不美好的一面,都化作了一道道的身影出现在他脑海中。仔细想想宸乐都感觉很惊讶,原来不知不觉中,宗次郎在他心中留下了这么深刻的回忆。

    在他的记忆中,宗次郎一直都是笑着的,很少有悲伤哭泣的时候。唯一一次落泪是他亲手为山南敬助介错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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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他并没有在江户,而是在别的城镇中追杀一批即将化为恶鬼的人类,得知这个消息后连忙往回赶。绕是如此等他回来时,距离那件事也已经过去了几天。

    两人见面后一时无言,气氛安静的可怕。宸乐虽知道宗次郎很难过,却不善言辞。唯一能做到的也只有给他一个拥抱,然后干巴巴的说一句:“不要难过了,至少他没有白白的去世,你的队员们都很敬重他。”就再也说不出别的了,只好默默的陪着他。

    最后还是宗次郎一抹脸拉着他去酒肆买了许多酒,然后拿回了两人一贯去的地方喝起来。一向讨厌醉酒的他喝了个酩酊大醉,然后于半醉半醒之间哭了出来,事后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等再次醒来时就再也看不到他悲伤时的样子,他又重新挂上了以往温柔的笑容,状似头疼的说道:“完了,这次出来这么长时间,等回去后不知道近藤大哥他们又会说出什么奇怪的传言呢。”

    宸乐一边为他梳理着头发,一边不以为意的说道:“还能有什么,无非就是那老一套的‘总司被不知名的女子迷昏了头……’之类的吧。”

    宗次郎转过身捻起了他的一缕头发,笑着说道:“你不介意吗……”

    宸乐瞟了他一眼,手上使力将他的头扭回去:“别动,头发还没梳好呢。我有什么好介意的,且不说我现在的样子……”好吧,他还是与宗次郎相遇时的三头身呢。“单说,我作为武器最初其实是没有性别的,化形成这个样子不过是更便于战斗罢了。”

    用发带给他将头发松松的束起,宸乐走到他身前坐下,对他微微的笑了下:“如果我愿意的话,幻化成女子也不是不可以哦。”

    “哎?!”宗次郎有些吃惊,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怎么一副吃惊的样子,你又不是没听说过百鬼夜行的故事,那里面的妖怪也总会幻化成女子啊,难不成你以为他们都是女的吗。茨木童子的故事我不是也给你讲过吗。”

    “罗生门之鬼吗……”

    “啊,你们是这么称呼他的来着。”

    宗次郎一脸被打开新世界大门的表情:“我还以为他们真的都是女性……”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扫了眼宸乐,忽然扭头捂嘴笑了起来。

    “……?怎么了,干嘛突然那副表情。”

    宗次郎另一只手向他挥了挥,艰难的说道:“不,没什么。”如果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一直抖动身体的话,也许宸乐就信了。

    挑了下眉看着对面的人,宸乐拉长了声音说道:“宗次郎——”明明是稚童的声音却带着一种威胁感,使得宗次郎收回了笑容,转过来看着他,眼里犹带笑意的说:“真的没什么,就是想到你现在这样……”他伸手比划了下宸乐的身高:“即使变成了女子也不过是个小妹妹,在联想到传言中的样子……”

    “噗……对不起,我真的忍不住了……哈哈哈——”仿佛真的很好笑,他捂住肚子笑个不停。

    宸乐问他:“你是在嘲笑我吗?”

    “不……请相信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宗次郎连忙解释道:“就是想近藤大哥他们如果见到你的样子,那场面一定很好笑。”

    “好笑?”宸乐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吗……”他站起身说:“宗次郎,看着我——”

    “嗯?”宗次郎看过去,却见宸乐的身形开始变化……

    先是身高逐渐拉长,最后固定在了1米5左右(原来大概只有1米2,可以类比小夜左文字……),与此同时样貌也从孩童向少年转变。本就齐肩的长发长到了腰间,如同往常一般松散着。本来还有些圆润的脸庞也变得瘦削起来,成了鹅蛋脸。

    小巧的鼻子,浅色的薄唇,如同黑夜星子般的眼睛,静静的盯着宗次郎,眼里满满都是他的样子。孩童样貌时穿起来显得素淡的宽松白色和服,此时倒是很趁他的气质。

    宗次郎有些惊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长大后的宸乐长的很是……俊美。没错,用俊美来形容他的容貌正合适。他自己也是被人称赞拥有一副俊秀容貌的人,甚至还被同伴吐槽过长的像女人。后来被他教训过一顿,让他们见识了一番自己剑术后,这种说法才渐渐消失了。

    而宸乐的话……只能说他不愧是身为神明的一员,除了出色的容貌外,他本身的气质也很冷然。虽然拥有一副好相貌,不说话时却是一副冷漠的模样。许是因为作为刀剑的付丧神,他的身上还萦绕着一种莫名的危险感,使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不会误会他的性别,甚至还会下意识的远离他。

    宗次郎伸手按了下宸乐的肩膀,下意识为他将落到脸旁的一缕头发掖到耳后:“宸乐,你这是……”

    宸乐伸手挥了下宽松的袖子,略微有些不适应的说道:“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喽,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笑,不过总归和我的身高脱不了干系。鉴于你之前总是遗憾我不能长大,如今……这个惊喜满意吗?”

    “哈哈,满意,太满意了。”宗次郎笑了出来,半晌是感慨是惆怅的说道:“你也长大了呢。”

    宸乐说了一句:“哼……还不是某人每次见到我都要感叹一番我的身高……”

    宗次郎也站起身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服,看着屋子外面说道:“天色不早,我就先回去了,等以后有时间在来找你待着。”

    “等下,我和你一起回去。”

    “?你不是不愿意被别人知道你的存在吗?”

    “没关系,我就送你到屯所附近,顺便……再帮你解个围。总是这么突然消失不见,让别人找不到,总会被人怀疑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快走吧,不然一会天黑也到不了。”宸乐推了他一把,率先走了出去。

    这座木屋是在郊外的一处森林中,离在京都中心处的屯所有点远,不过胜在清静没什么人打扰,两个人闲暇之时就会来这里待着。渐渐的这里就变成了一个‘秘密基地’,宸乐不杀人时就一直住在这里,有时候会去看看宗次郎在干嘛,他也不出现在人前,只是默默的注视着而已。

    宗次郎看着宸乐走在前面的背影无奈的笑了下。伸手打量了下手中的剑面色有一瞬的沉重,转瞬即逝。将剑挂在腰间,很快就追了上去:“等等我啊,宸乐。”

    走在前面的人顿了顿,步伐缓慢了下来,宗次郎跑到他身边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好奇的问道:“你要怎么帮我解围啊。土方大哥可是很厉害的哦,如果说谎的话……他会看出来的。”

    宸乐侧头对他神秘的笑了下:“这个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哎~?这还要瞒着我吗。”

    “是啊,我怕会吓到你……”

    “我胆子可是很大的,怎么会被吓到。”

    “那可说不定……”

    “……”

    “……”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光芒笼罩在壬生寺旁的新选组屯所,使得大门处的几个人也带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近藤勇,土方岁三,冲田总司以及宸乐此时站在门口说着什么,周围不时的有几个队员远远的看着这里,被人发现后拉走。

    宗次郎尴尬的笑着听着近藤勇的念叨,心里则是无奈极了:‘结果居然是以这种方式帮我解围吗……果然还是对我之前说的话生气了啊。不过这个样子的他还真是……’他偷偷的看向了一旁——

    宸乐变成了女子的模样,身着一袭樱色的振袖,外套一件白底蓝纹的羽织,整个人显得素雅而清冷。长发被一根红色发带束了起来(是他给束起来的),水润的杏眼看着近藤两人,专注的倾听着对方的话语,浅粉的唇始终向上勾着一抹浅笑。许是感受到了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他……不,是她微颦眉头看了自己一眼,展开手中的纸扇遮住了大半的脸。

    一举一动无不显示出作为女子的柔美,若不是早就与宸乐相识,宗次郎真的会以为他本来就是一名女子了。他不由得有些皱眉,宸乐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就好,变成这样的他……‘她’太过显眼了,容易被人觊觎……

    “……喂!我说总司——”近藤大声吆喝他了一下。

    宗次郎回过神来看着近藤勇和土方岁三:“啊?啊,怎么了近藤大哥。”

    那边近藤和土方用眼神沟通了一瞬,近藤哈哈笑着对宸乐说了句:“抱歉,栎(yue)子小姐,我和总司说几句话,一会就让他来送你。”

    ‘栎子’微微一笑,眉目含情的看了一眼宗次郎:“没有关系,近藤大人请自便,妾(注1)在这里等候就好。”她的声音如同百灵鸟般婉转动听,使得本来面带一些怒气的近藤勇也不自觉放松了眉头。尴尬的对‘她’笑了下,就拉着宗次郎跑到一边的角落里聊了起来。

    被留下的土方岁三抱着胳膊对‘栎子’点了点头,站在那里闭目养神了起来。徒留‘她’一人站在那里,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不知在想什么。周围的人越来越明目张胆,甚至还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

    队员A:“那女的是谁?长的真美……”

    队员B:“这我怎么知道,不过‘她’确实很美……比吉原屋里的XX小姐也不差了,那可是吉原屋里的头牌!”

    队员A:“说的没错,我也见过那位小姐,在我看来这位……比她还美……”

    队员C:“说什么呢你们,再美也不是你能瞎想的,那可是和冲田队长一起回来的人,没准将来会……你们懂吗?”

    队员A恍然:“原来是冲田队长的人吗?怪不得以前一起去吉原屋的时候他没什么兴趣呢……”

    队员B一脸可惜:“哎……原来有主了,不然我还真想试着追求一番……”

    队员C是冲田的崇拜者,听到他这番话,狠狠的打了他一下:“蠢货,你说话的声音太大了,最好祈祷冲田队长没听到,否则有你好受的。”

    “blablabla……”众人说起来没完没了,土方眉毛抽动了几下,猛地睁开眼冲着身后咆哮:“我说——你们几个是太闲了吗?别以为我没看到,你,你,还有

    你!”土方指出了几个人,等着他们说道:“回去给我挥刀五百次,一会儿我去检查……简直太失礼了。”

    “啊,是——”大家仓惶的跑走了。

    那边近藤勇也和宗次郎谈完了,向这边走过来时看了一眼跑走的队员,近藤勇笑着说道:“实在抱歉,我家的队员有些失礼了,请多包涵。回去后我就惩罚他们——”

    ‘栎子’摇了下头,轻声说道:“不必如此,妾身从未来过这里,新选组的诸位有些好奇心也是常事。”

    “哈哈哈……”近藤挠了挠头,掐腰笑了一通说道:“虽说是如此,可是该罚的还是要罚得。嘛,时间不早了,天色将黑,就让总司送您一番吧。”

    “这个……有些不妥吧,妾身自己回去就好。”

    这是土方开口说话了,他低沉的声音回响在众人耳边:“夜晚的京都不安全,尤其是对女子来说,更是如此。”

    “是啊,就让总司去送你吧,不然他也不会放心你一个人离开的。”

    ‘栎子’看了宗次郎一眼低下了头轻声说道:“那好吧……”

    宸乐表现的真地像是一名少女,在得知自己要被心仪之人送回家时那般羞涩,没有被纸扇遮住的脸颊羞红了起来。

    “……”宗次郎看着他的样子没法言语,只是挂着温柔的笑配合的看了他一眼。

    “那就好,快去吧。”近藤推了一把宗次郎,对他使眼色说道:“记得我说的,总司。务必要将‘栎子’小姐安全的送回家,知道吗?”

    “是是~我知道了……”

    “那还不快去。”

    两个人在离去前,宸乐还不忘做戏做全套的对着近藤两人行了个蹲身礼(注2),这才慢慢离去。

    等离开有一段路程了,确保那些偷偷跟在他们身后的家伙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宗次郎才开口说道:“我是真没想到你会用这样的方法来帮我解围……”

    宸乐看了他一眼有些得意的笑道:“流言有时候也是很管用的,比如现在……你突然的消失不见也不会被人怀疑什么,谁让你有我这么好看的一个情人呢。”虽然声音依旧还是那般婉转动听,却全然没有了之前刻意,在近藤两人表现出来的温柔善良的样子,反而多了些活泼。

    宗次郎有些无奈的笑了下,帮他理了理头发:“头发又乱了,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去哪,真的把你送回家?”

    “不用,一会儿我放几个式神出来,他们会伪装成我的家人来接我,你把我送到集市外面就可以了。”

    “那好……”

    集市离这里不远很快就到了,宸乐放出去的式神也赶了过来。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宸乐率先说道:“那我就先离开了,你有时间了就来找我吧,最近没什么事,我会一直住在那里……”

    宗次郎应了下来:“嗯,我们这里最近也不忙,很快就会去找你的。”

    宸乐点了点头转身欲要离去,他背对着宗次郎问了最后一句话:“宗次郎……”

    “怎么了,还有别的事吗?”他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些疑惑的意味。

    “如果哪天我死了,你会怎么做,会难过吗……”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或许是有些羡慕那个能够死在宗次郎手里的人吧,因为他知道,宗次郎会一直记得那个人。

    宗次郎没有回答他,一阵沉默后宸乐打破了寂静:“抱歉,我不应该问这个问题的。那我先离开了……”

    “宸乐!”宗次郎将他的身体扳了,面容严肃的看着他,眼角似有些红意:“如果哪天你……我会很伤心,很难过,心里会空掉一块。”宗次郎看着他笑道:“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呀,不然我会难过到自己也会跟着你死去的。”

    “那你会记得我吗?在我死了以后。”

    “当然,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你,无论你活着还是……都一样。”

    宸乐笑了起来那么纯粹,那么开心。他拥抱住宗次郎将头埋在他胸口,依稀能够听到一些人的惊呼声。

    “我很开心,宗次郎。我也会这么做的,你也不要轻易的死去啊,否则我到时候一定也很伤心的。”

    宗次郎当时怎么回答来着?

    哦,对了,他回抱住自己,轻声说了一句:“我会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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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个狡猾的回答呢……宗次郎。”宸乐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起身从桌上倒了一杯茶,茶水依旧是温热的,渺渺雾气飘散在空中,模糊了眼前的景象。

    将茶杯捧在手中端详了半晌,直到茶水变的温凉他才一饮而尽,熟悉的味道是前田泡出来的。

    目光看向窗外的一角,那是他为宗次郎建立的神社——

    “本丸里的人对我很好呢,宗次郎。我也要学着回报他们这份关爱之心呢。”

    雪白的障子门忽然被敲响:“那个,宸大人您在吗,加州清光与大和守安定有事求见。”外面响起了今天近侍的声音。

    山姥切国广披着一个和平时不一样的藤黄色斗蓬,垂着头听着审神者的回应。不远处的两位打刀手里端着一些食物,担忧的看着这里。那目光都快把他的后背给烧化了,仿佛这样就能透过他看到在屋子里的审神者似的。

    所幸,很快里面就传来了审神者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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