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想家的第六十四天

    高挂的太阳泛着殷红冷光,洁白的云也变为冷色,令人全身寒意。被血河覆盖的大地死气沉沉,作呕的腐烂味四处弥漫,流失殆尽的生命与血水交融,融入地面的罅隙。

    毁坏的城镇一片狼藉,撞碎的瓦砾石块堆积成群,破碎的门窗玻璃掉落在地,布满划痕的透明物体上倒影着天际的红日与周边的火光。

    黑色的赤瞳怪物仰头嘶吼,蝠翼扇动造成的巨风卷碎建筑,空气里多了几分泥土的味道。可即使如此,也无法掩盖让人颤栗惶恐的血腥。

    惨叫连绵的求助声在身体被獠牙咬断的那刻戛然而止,断裂的躯体被怪物重重摔在地上。

    躲在废墟中、吓得不敢出声的男人眼看那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近。瘆白的面容恐惧致瞪大瞳眸,他死死用手捂着嘴,生理性的厌恶空气里弥漫的血味。

    奈何造化弄人,怪物还是发现了他,布满血迹的巨爪探出,径直轻松刺进那人的皮肉。仿佛有着像镰刀一般的锯齿,男人感觉自己的皮肉被硬生生的割烂,如今身体的痛处远比不上即将死亡所带来的恐惧,被咬出血的嘴角泛白。他死死护着脑袋,怪物赤瞳微眯,探出第二根巨爪。

    ‘啊啊啊啊!!!!!’

    怪物轻易碾断男人的左手。

    救命……

    谁来救救我……

    我……

    我、我……不想死……

    全身多处骨折,左手断肢,失血过多的麻木与所带来的痛苦让男人撑不下去了,悲愤交加的无力感让他意识到人真的是很脆弱的生物。

    我明明什么也没做,为什么……

    为什么神不愿拯救他的子民呢?

    ‘攻击!!’

    ‘在王的带领下,我等必将驱逐这些怪物,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不要怕,圣空星的王是强大的、所向披靡的!’

    高大威猛的男人站在众军之首,瞥见担架上浑身是血的子民,半蹲低头。

    ‘你想跟着本王?’

    ‘好家伙,行啊。’

    最后军队赶走了怪物,那个城镇唯一生还的人成了圣空星的研究员。

    ·

    时光流逝,往日的王将皇冠传给了子嗣,如今带领圣空星的人和他的父亲一样,极高天赋和后天性的血汗努力造就强盛、致国家繁荣。父亲离去前将一本书交付于他,说一定要解开这本书的秘密,还有……

    找到给予光明的人。

    那时候他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日夜操劳政务、整治国家要事的年轻的王铭记父亲的嘱托。为了效率与结果,王把书刻印成三份,吩咐下属解析,原案随身不离。

    研究过程历经磨难,古老语言所带来的知识空缺令所有人手无对策,期间,圣空星也遭受大小不一的侵略,但在王的领导下,他们一次又一次获得胜利。

    年轻的王实力强盛、指导有方、爱民如子,是一位贤君之帝。

    每次见到那些魔物,他都会想起父亲的话,他也问过书从哪来的,为什么父亲会知道一类问题。老国王说这是在自己年轻的时候有个旅人给他的,那人有只亮丽的琥珀瞳。

    所以他在想,给予父亲书物的会不会是前代的特异点。

    百年时光的流逝预示新的轮回,也正巧被他碰到,年轻的王派人寻找过,宇宙遨游无数星球,都一无所获。

    侵略一直进行着,某天,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王……

    失败了。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被那些凶恶的魔物屠杀,对方的行为伴随宛如戏谑的嘶吼践踏生命。

    鲜血淋漓的伤疤刻印在心口,怒意与痛苦油然而生。

    作为一国之君,他不能抛弃子民。

    在次数愈发频繁的战争年代,疲劳与无措压迫着王的精神,不断失去子民的王开始迷茫,要到何时才能结束战役,让国家回归原本的和谐美好。

    那一刻,王由衷期望神的祝福,即便破译不了知识、找不到特异点,当下,对他来说,子民才是最重要的。

    他渴望力量,渴望拥有能保护国家、人民的力量。

    或许是神可怜自己的孩子,回应了他,与此同时,跟随先王的老研究员提出了意见。

    当时他并没有怀疑这件事是否正确,于他而言,危急时刻只要是能被称为救命稻草的东西,都是值得一试。

    他不能让圣空星在自己手里泯灭。

    ·

    ‘为什么对神如此执着?’一个同僚对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开口,对方左绣飘动,苦笑放下手里的文件。

    ‘因为我要让神知道,无论有没有神,世界依旧流逝,圣空星也会一直繁荣昌盛!’

    ‘你很讨厌神。’

    ‘不——’

    ‘喜欢着呢。’

    我恨。

    它害我失去了亲人、家族、故乡。

    包括尊严和梦想。

    从小被教导信仰神,所做的事问心无愧,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自己的父亲被獠牙穿透身躯、母亲死于兽群践踏、妹妹于火化烬,他眼睁睁看着亲人消失在自己面前。

    自己却无能为力。

    几十年后的今天,那时的惨烈记忆与痛苦叫吼历历在目,流转脑海,融于血肉。每当他回忆、思念亲人与故乡时,像是被烈火刀割行刑一般,入眠总会被惊醒,吓得冷汗淋漓。

    在他见到先王子嗣头一次露出愤懑不甘、迷茫的神态时,内心的感想愈发强烈。

    人造人。

    在他提出这个建议时,王妥协了,因为他知道,要想在这绝望的战乱中活下来,力量是必须的。

    我要用王托付于我的心血击败神。

    证明没有神,人依旧能靠自己活下去。

    神,只是个自私自利的伪君子!

    轮椅停止前进,男人看着眼前那个培养罐,被营养液充斥的器皿里是一个婴儿。

    ·

    岁月如梭,由于人的寿命短暂,那时的知识有限,一项研究历经数个国王,即便被众多困难阻碍,也没有让他们止步于此。年代流逝,技术与科技与日俱增,实力逐渐强盛的圣空星已是宇宙知名的强国,国王的选拔也不止限制血脉子嗣。大概是祖先教导、遗留的托付以及王的引领,弱肉强食这条定律铭记在心。

    ‘魔物来了!快跑!!’

    ‘你想让我们的研究毁于一旦吗!?’

    ‘研究还可以继续,命没了什么也没了!!’

    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腿!!!’

    ‘带上资料!离开这里!’

    ‘老师和我走!我怎么能把您留下!’

    ‘一定要完成这个项目!’

    白色的建筑被烈火与岩弹烧的尽数崩坏,高温融化了玻璃,金属液体滚烫的吓人。瓦砾和钢筋接二连三的从天花坠落,陶瓷的装饰品哗哗的摔碎在地,男人眼看着培养罐消失在火海之中。

    这一次,圣空星和周边众多星球遭到剧烈打击,好在实力强劲、高傲独尊的王引领诸军才没有被毁灭,也就是在这一年,在位的王意识到——

    或许神是必须的。

    这个念头在血日来临的那天加深,数以万计的黑色怪物驰骋大地、翱翔于空,它们发出干扰磁场的叫声,使仪器分析的设备全然报废。

    但王不比以前,他老了,再也无法与众将协身作战,如今只能仰卧在床,病魔不断撕裂他曾经充满力量的身躯,吸食他的生命。

    那个时候他明白了,父亲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父亲……’

    年迈的国王看着自己的孩子半跪在床边,窗外是殷红的天际,血腥味流淌世间。

    ‘书和实验就交给你了,我的孩子。’

    ‘请放心。’

    ‘无论神是否爱着他的子民,在这个时代,实力才是凌驾所有之上的东西。国家不能没有人民,子民不能没有归宿,你要带领这个星球站立顶端,倘若遇到了书里的那个人,告诉他——’

    我们一直等待着。

    ·

    王位再一次轮转,历经数代人的思念与愿望交托在新的王手里。他要背负先祖和父亲的教导嘱托,带领国家前进。

    圣空星是强大的,换代上位数之不清,期间也经历不少政变,遇到过不同性格与做事方式的主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研究院也和国家一样换代重生,丰厚的数据让他们不断迈进,最终,完成了目标。

    拥有庞大知识的圣空星为了让继承人愈发优秀,减少成长时间,利用科技和禁忌神血研造出许多试验品,充满营养液的培养皿里全是拥有神血的人造人。

    …………

    ……

    ‘都知道了?’

    ‘是的。’

    ‘那你先回去吧,有什么问题再说。’

    小小的王储趴在窗边望着外景,对于王要他熟记的圣空星历史以及使命的问题他不悦咂嘴。生来就有的知识再怎么记也没用,还是那么多。

    无聊。

    干嘛要一直重复做同件事。

    思来想去都是那些东西,建国这么久都没遇到书里那个人,战役也在很久前停止。如今也算得上和平时代,至此,为什么还要寻找那个人?

    不排除是否再次出现的战役,从小到大被父亲告知的魔物究竟是什么样的?

    不是不信任父亲,只能说对于未知存在的争议性。嘉德罗斯知道那些玩意存在,身体里的血是这样告诉他的,它在提醒自己,真正的战争还没有开始。

    啧,好烦。

    碍事。

    既然告诉他事情的危机性为何不自己出手,反而要他代替自己?

    自以为是的家伙。

    嘉德罗斯很讨厌这种感觉。

    他不喜欢神,他想做什么事别人管不着,也没资格。圣空星的圣王一族是高傲的,绝不会对谁低头。

    既然如此,那就打败神,拥有相同起点的存在谁赢了,那谁就是神。

    ·

    金发男生视线一直盯着眼下的花园,附近的仆从一如既往的照料,鸟语花香的叶丛里布满异色骨朵。无论是玫瑰还是郁金香应有尽有,除开能让嘉德罗斯生来满意的金玫瑰外,基本没有能让他抬眼一视的存在。

    嗯?

    嘉德罗斯蹙眉紧盯,金色瞳孔倒影着瑰海里刺眼的存在。

    那群虫子是不想活了?

    谁允许他种那些杂碎的?!

    他抬腿一个翻身从窗跃出,稳稳落地朝那走去,一旁浇水的仆从被王储的气场吓得不敢动弹,他匍匐在地。

    ‘你种的?’他指了指瑰海里的异物。

    ‘不、不敢,属下也是才发现的。’

    ‘这是什么?’

    ‘殿下,这是沃瑞特鸟,很珍稀的植物,据说只有元力充沛的地方才会自主生长。’

    ‘给我除掉。’

    ‘好的殿下。’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玩意他很不高兴,和讨厌神的感觉一样。

    待到仆从抱着一束沃瑞特鸟离开,嘉德罗斯才哼了哼,抱臂注视瑰海。

    由于皇宫建造的格局是环形的,花圃对着的是面围墙,精致的装饰表明此处的主人身份尊贵。平时也是重兵把守,但嘉德罗斯讨厌被一群虫子围堆,守卫自然也没那么多,但即使数量稀少,实力也不差,平时连只鸟都进不来。

    眼前石子滚落的声音引起他的注意,嘉德罗斯不悦抬眸,金色瞳孔平淡如常。他看着趴在围墙上的人影,对方背对自己落下。

    ‘刺客?’

    那人没说话,缓慢转身看着面前的人,斗篷遮蔽身形导致嘉德罗斯不知对方是男是女。小小王储见那人布满血迹的衣着挑了挑眉。

    作为继承人被暗杀什么的他早习以为常,杀他的人数之不清。在嘉德罗斯眼里都是虫子存在,轻轻一碾就死了,所以对于来送死的人他不仅没生气,反倒是兴趣十足。

    因为这个人,居然能在他眼皮底下悄无声息的出现。

    迈步的一瞬,一阵大风刮掉那人的披风,至此,嘉德罗斯看清了那张脸,他愣了一下。

    ‘你……’

    小小的王储第一次为其他存在停留视线。

    那是一双亮丽、右眼戴着眼罩、充满疲惫的琥珀瞳。

    …………

    ……

    回忆戛然而止。

    伽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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