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自杀？”齐木又问了一遍。
“不是。”小泉唯下意识想瞒过去。
“你常去的那条河。”他继续说道，“今年一共有11个人在里面失去生命。”
“两个失足落水，三个游泳溺水，剩下六个是自杀。”
“第一个是23岁女人，因为心爱的男朋友重病去世后殉情。”
“第二个是11岁男孩，因父母离婚跳河自杀。”
……
“第六个是78岁老人，子女不愿赡养，被人教唆自杀。”
当去掉薄膜手套触碰河水，连这样的信息都会出现在齐木脑中。
如果有人问齐木，超能力给他带来了什么，他绝对会回答是灾难。
超能力是灾难，因为拥有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总共多少种的超能力，齐木的生活里没有期待，没有惊喜。
他能看到整个世界，包含着光鲜亮丽的美好，跟不堪的丑陋。
校园相比社会，已经算上是象牙塔，而这里依然有霸凌，有歧视，有勾心斗角。
知悉世间这一切的齐木也没有了哀伤，跟愤怒。
“对有些人来说，活着是煎熬，对有的人来说，那个槛只要有人拉一把，就能跨过。”齐木继续说着，他转头看向她，“你是哪一种？为什么想要自杀？如果能说服我的话，我不会再拦你。”
小泉唯这一天对眼前的齐木楠雄有了新的认知。
她仔仔细细听他说了刚才那一番话，原本想问他怎么知道那条河，想问他是怎么救了她，这些问题都被她咽了回去。
这些都不重要了。
太宰曾问过一次她为什么要自杀，但是对小泉唯来说，齐木这一问才是第一次有人问她，是在问她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跟人讲讲也好。
她回忆了一下，组织了语言之后开口：“大概有些长，这要从我失去了恐惧这种感情开始说起。”
【一个有些意外的开端。】
小泉唯见齐木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在不到一年前，我发现自己失去了恐惧这种感情——看恐怖片的时候不再害怕，路过醉酒大叔的时候不会躲开。”
【？】
“好吧之前也不会啦。”小泉唯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放轻松点，开个玩笑，让气氛不要那么紧张。”
【容我直言，小泉同学，这并不好笑。】
齐木在心里实时吐槽。
“再说回来，我确实失去恐惧这种感情了，一般有东西飞过来、或者有车撞过来的时候会躲开对吧，但是我那个时候突然不会躲了，就站在原地，幸亏被朋友拉开。”
“在天台上吃饭的时候，偶尔会站在上面的边缘，再往前迈一步就会掉下去，那时不知道为什么就站上去了，还把朋友吓哭了。”
“不过这种情况很快消失了，就像是个单纯的预警。接下来是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别看我现在不怎么运动，小学的时候我运动还挺强的，可是初三第二学期开始，我的身体就很不好用。”
“跨栏的时候，我知道该从哪个地方起跳，我以往也能成功跨过，可是真的开跑时，腿像是被人压住一样抬不起来，一下碰在栏杆上。投球的时候，原本想把手举过头顶，可刚举到肩膀时，手臂怎么也动不了——这样身体不停使唤的情况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然后消失了。”
“再后来是突然对一切食物失去食欲，吃下一口饭就有吃撑的感觉，想吐出来，有时候两三天不吃饭都没有饥饿的感觉，但身体却没有力气。”
“之后有一次，我被鬼压床——应该是这样叫的吧，是周末，躺在床上一整天，都没能起来，就好像身体完全不听我控制了，灵魂怎么都撼动不了它。”
“所以我觉得我得了绝症，类似渐冻症之类的。”
齐木：“……你去医院检查了吗？”
“没有！”小泉唯说得掷地有声，“我百度了。”
【不，遇到这种事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请立刻把百度关掉。】
“不过这只能说是起因——你知道穿上不舒服衣服的感受吗？”
“穿上里面沾满苍耳的衣服，一碰到皮肤肯定就想立刻脱掉对吧？”
【嗯……】
“对我来说，我的身体就像这么一件衣服，跟其他人相处的时候还好，自己一个人放空的时候，就越来越无法忽视刺刺的感觉，总想把这件‘衣服’脱掉，但是想也不可能嘛。”
齐木问：“所以你选择用自杀这种方式？”
“其实也是个意外。”小泉唯摸了下自己的口袋，问齐木：“你有小刀之类的东西吗？”
齐木听到她想做什么，从口袋里以物换物换来一把小刀，他递给她，看着她在食指上划出一道伤。
殷红的血从伤口里流出，不过几秒钟时间，她用手擦掉血，去用海水洗了洗手，走回来给齐木看她的手指，原本划伤的地方已经完全愈合，连一道白色疤痕都没有留。
【……难道你也是超能力者啊，小泉同学。】
【不、并不是，是体质原因吗？】
“还是做饭的时候身体突然僵硬划到手，我才发现我体质这么奇特的，伤口愈合地太快了，我试过割腕——好吧别这样看着我，只是稍微试那么一下，那个伤口也一下子好了。”小泉唯挠了挠脸颊，“那个时候脑海里出现一个念头，如果死掉不就是把这件“衣服”脱掉了吗，所以我就开始试其他方式了。”
【我明白了。】
【比想象中的原因更糟糕，但从另个方面来看，又比想象中要好。】
齐木站起来，朝小泉唯伸出手，“跟我来。”
他把小泉唯拉起来，带着她搭上出租车，在一栋陌生的大楼前下车，他拉着她七拐八拐，走进一个房间，里面有着几位穿着白大褂的外国医生。
“这是？”
“你不是觉得你得绝症了吗，我带你来检查一下身体。”齐木轻推了一下小泉唯。
她被护士拉着去做了各种检查，检查结果几乎立刻都出来了，那几位外国医生，都讲着流利的日语，虽然总感觉他们说话的口型不太对，彼此叽里咕噜一堆之后，对他们两个说小泉唯的身体很健康。
然后齐木又把她带到了另一个房间，同是一位外国医生，小泉唯进门前还瞄到外面挂的牌子是外文，这位外国医生同样说着流利的日语，跟她聊了一会儿，得出结论：她的身体变化不是因为心理因素造成的。
他们又去了几个地方，见了不同的医生，得出各种结果后齐木带着小泉唯回去，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
不对吧，我记得刚才进去的时候外面不长这样啊，小泉唯心里嘀咕。
“我们走得是后门。”齐木好似能听见她心里在想什么一样，“现在结果出来了，你的生理跟心理都没有问题——或者说他们没能找出问题。”
小泉唯鼓着嘴巴，扭头看他，“所以？”
“所以只是因为你身体出现问题，你觉得解决办法是去死，如果那些问题消失了，你愿意好好活着对吗？”齐木双手环胸，表情严肃地看着她。
他刚才带着小泉唯游了遍全球，找到各领域最著名的专家检查，也没能查出来有什么问题，但是没关系，只要知道确实出现了问题，他们不行，他可以。
她想了想，觉得没毛病，于是点头。
“给我……半年时间，半年之内不准自杀，我会找出来你身体的问题所在。”
“半年有点长……一个月？”
【大妈砍价都没有像你这么砍的啊小泉同学。】
“四个月。”
“一个月零一周。”
“三个月。”
“一个月零一周零一天。”
“……50天。”
“成交。”小泉唯朝他伸出小拇指，“我们拉个勾，齐木同学，我很感谢你今天这样帮我，之后的50天也要麻烦你，我会努力控制好自己。”
齐木心情有些复杂，他伸出手，勾住她的小拇指，两人的大拇指紧紧摁在一起，许下50天的诺言。
【只是没想到，跟小泉同学“不要死”承诺的人会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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