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刚薛玉娇被送往祠堂的路上时,薛湛正大步流星地往绮兰院方向赶去。
而在此之前,孟霖帆刚吃上口热乎饭,突然瞧见谨娘气喘吁吁地跑来说,她家姑娘被荆氏带走了,话音未落,只见他家将军将筷子一丢,魂都没了似的径直往外走。他瞧着脸色不对,嘴里嚼了两口的馒头也来不及咽下去,赶紧追了上去。
前面之人步伐极快,或者已经算不上是“走”了,俨然运气跑起来。纵然孟霖帆在军中号称“小旋风”,身手敏捷,但在薛湛这个高手面前,也只能剩望洋兴叹,自惭形秽的份了。
两人前后脚赶到了绮兰院,时下男女之间虽不大防,但薛湛碍于身份不便,还是选择避讳一些,连门都不曾进,站在院中,直接让院里的下人去敲门送话。
荆氏未被扶正,到底只是个妾室,身份卑微,按照礼制尊卑,真追论起来,也是要忌惮薛湛这个二当家的几分的。所以当下不敢怠慢,听到声音,赶紧开门出来笑面相迎:“不知二叔深夜到访,是为何事?”
声音落地,她抬眼只见面前之人凛若冰霜的站在门口,冰寒面容上散发着怒气,登时心尖一颤。
“她人呢?”
薛湛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发问道。声语如冰,寒意彻骨。
此话一出,荆氏当即就猜出来这是为谁而来的了。一瞬间,心思百转。
少顷,她假装豁然明白过来道:“您指的是三姑娘啊。”说着目露无奈,轻声叹了一口气,柔声道,“这孩子一向乖张听话,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动手打了玉芳一巴掌。贱妾寻思着如今侯爷不在了,婆母那边也不管事,总得有人出面管管才是,否则放任着不管的话,这府里的规矩岂不都坏了?于是便罚她去祠堂跪着了。”说话时,被他一双凌锐的凤目盯得浑身发毛,始终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听到这里,薛湛眸色深深,眼底仿佛瞬间染上了一层寒霜,侧过脸,沉声问:“那二叔问你一句,你罚她跪多久。”
“十,十二个时辰。”
被他周身的气场震得,说话间,荆氏连舌头都不利索了。
他继续咄咄逼问道:“那么,你可有仔细查清楚她动手的前因后果,以及来龙去脉?”
荆氏被问得一愣,摇摇头,旋即又赶紧点头,急声解释道:“玉芳院子里的好几个下人都亲眼看见了,她们都可以作证,贱妾不敢随便冤枉她。”
此时,谨娘刚上气不接下气地追过来。薛湛命人将薛玉芳院里的几个下人传唤过来,等人齐了,适才道:“现在人都齐了。谨娘,你说,期间都发生了什么。”
谨娘定了定心,接着,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讲了出来。薛湛问了当时在场的这几个人有没有不同的声音,结果没有人站出来反对。于是他沉思了片刻,凝色道:“大家都听到了,是二姑娘欺人打人在先,三姑娘一时情急才失了手。只是,三姑娘到底是嫡女,罚跪十二个时辰未免太过分,我作为这府里的二当家,公平一点,改定为两个时辰,此事就此作罢。”
荆氏刚要说话,被他立时打断,“如有异议,私下找我谈。”
到了嘴边的话被堵了回去,荆氏也算是彻底看清楚了,这办事向来雷厉风行的小叔子,是打算要为薛玉娇那死丫头强出头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一次,她只得悻悻作罢。
即便是两个时辰,但对于薛湛而言,还是为她担心。不加多想,转眼便又起步前往祠堂。
彼时薛玉娇正身姿端正的跪在冰凉的地上,突然,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渐近,接着是和守门的家仆对话声。来人进屋的一刹那,回头看去,只见门口帘子一挑,一个修长的身影赫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叔父,您怎么来了?”
薛玉娇微微惊讶,但又似乎有所料到的问道。再看他身后,一路跟来的谨娘和孟霖帆被他留在外面等候,屋内只有她们两个人,不由感到一丝局促和紧张。
薛湛站在她身后,凝望着她她纤弱的身影,目中满是心疼。少顷,定了定神,方才气息沉稳的缓缓说道:“我刚从荆氏那里过来,改了罚跪的时长,你跪完两个时辰后就可以走了。”
在军中一向军纪严明的他,对待下边犯了错的士兵从来不见手软,甚至是从重惩罚,可此时,他竟然为了她公然驳回荆氏的命令,为她减轻责罚。薛玉娇诧异了一下,有些受宠若惊。
他对自己这般好,反倒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似是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她转过头去,手捏着身前的衣角,语气略显迟疑道:“其实,您没必要为我这样做。”
薛湛眸色微动。略显紧张的看着她,好似担心内心深处的秘密被她窥到。
接着,听她幽幽叹道,“我打了她,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我受罚也是理所当然的,并不觉得有什么委屈。”
听到这里,薛湛面上的那丝紧色渐渐舒缓开来,旋即长眉轻舒,移步到她的正前方,低着头,目色深深地望着她,一脸认真地道:“或许对于你来说,叔父这么做多此一举,但是对于叔父而言……”说到这里嘎然而停,后面那句“不想看到你受一丝委屈”最终没有说出来。
即便没有说完整,但薛玉娇基本也猜的八九不离十。每一个字落在她的心上,都令她感动不已。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此刻,薛湛就站在她面前,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然而他心里想说的话还有很多很多,刚刚却只说了不到万分之一。
被他目光盯得面热,薛玉娇假装若无其事的移开眼睛。
同一时间,薛湛也意识到此时自己有些逾越了,于是转移视线,略一沉吟,又道:“我留下来陪你。”
薛玉娇刚想要开口说不用,不知怎么的,说出口的前一刻,突然心里默默接受了下来。于是,没有作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这里不像自己的卧房暖和,一室冰冷,寒风肆无忌惮透过门缝钻进来。薛湛不假思索,脱下外面的黑色大氅,将其轻轻披在她的身上。
感觉到后背一热,薛玉娇浑身一僵,紧接惊了一跳,忙要脱下来还给他:“叔父使不得,您的风寒刚刚才好,快穿上。”
薛湛一把按住她的手,倏然,又触电般一把松开。为她仔细裹好道:“叔父没事。你是女子,身娇体弱,比不得叔父身体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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