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平稳地行驶在京城繁华热闹的大街上。
车内常令微微侧脸,听着外边的嘈杂,似乎在想着事情,玉珠耳铛随着马车行走微微晃动。小十九坐在旁边,原本想转头与皇姐说话的,谁知不知不觉就盯着那耳铛看了。
直到常令从思绪之中回神,转头看向他,问了句:“怎么了,车上坐累了?”
他立刻正襟危坐,想了想,才想起来自己本来要问的问题,“皇姐,我们去哪里?”
马车已经在街上走了一会儿了,还没停下来。他想起上次出宫的遭遇,没来由地有些紧张。又想起这次皇姐出宫,没有年长的皇兄护卫在旁,只带了两个宫女,若是遇到什么危险……他神色一肃,自觉地把护卫皇姐的责任往肩上扛。
常令根本不知道他心里弯弯绕绕那么多,答道:“快到了。”
果然没过多久,常令就扬声道:“停车罢。”
马车应声稳稳地停在一家首饰店前。今天虽然天晴,仍是冷得很,常令转身帮小十九掖了掖狐皮外衣的领子,确保寒气不会钻进他的脖子,又摸了摸他的手,发现是暖的,这才拉着他下了马车。
宝玉斋前人来人往,俱是富贵人家的女眷,乍一看到天仙似的少女拉着个漂亮的男孩下来,都不由得眼前一亮。瞬间,周围的富家小姐、店里的金银玉饰都黯然失色。
常玉也是刚到宝玉斋,正是倍受瞩目的时候,哪知大家的眼光突然被谁吸引去了,她有些不悦地转头看去,一瞬间以为自己眼花了!
随着那女子走进店来,她看得更清楚了些,立刻惊得瞪直了眼睛,后退两步,仿佛白日见到了鬼!
“小姐,那、那是……”
不仅常玉震惊地盯着常令,连常府的婢女都惊愕不已。主仆直勾勾地看着人家,神色震惊,在别人看来十分无礼。
宝玉斋对面一家茶楼上,临窗的位置正坐了两位年轻贵气的男子,一个俊美冰冷,一个温文雅致,正是秦王和靖王。
他们居高临下,把对街宝玉斋门口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常玉的神情里确定了什么。
宝玉斋门口,常令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常玉主仆,拉着小十九目不斜视地越过她们,走了进去。
常玉稳了稳心神,正要上前去。一个熟悉的声音却传过来,“常玉?怎么在这里都能看见你!”
苏若云从后面一辆马车下来,跟着公主正要走进去,抬眼便看见了常玉,顿时没好脸色。
这几个月来两个人已经结下了梁子,偏偏两个人身份相当,谁也不服谁。常玉一看见她,顿时也冷了脸:“本小姐要买首饰,怎么不能来?又不是你家的铺子!”
要看她们吵起来,掌柜站在一边,左右为难。这两位准王妃都是天大的贵客,来一位他欣喜若狂,来两位争锋,那就不妙了。正在他为难时,一名婢女问他:“掌柜的,楼上有没有小间,让我家小姐坐下慢慢挑选。”
掌柜一扭头,这才想起还有这对新来的玉女金童呢,瞧这穿着打扮、举手投足,也必是出身大富大贵之家的。他连忙点头,索性抛下那边两位,亲自引路道:“有的有的,请随我来。”
常令也不理旁边两人,拉着小十九上了楼。掌柜不敢怠慢,把人带去了炭火烘暖的雅间,叫伙计奉上最好的茶点,又欲把店里最好的头面首饰拿出来给贵客看。
却见那貌美惊人的少女摆摆手,轻声道:“不必拿那些,我是来给我家弟弟买玉佩的。”
掌柜顿时明白,让人把店里最上等的玉都拿出来,红绒托盘托着,在桌上一字儿排开,供贵客看赏挑选。一时,这小小雅间熠熠生光。
楼下,苏若云和常玉争锋相对地刺了两句,这才发现公主已经上楼了,便不欲纠缠,要上楼去陪公主。
只是她刚转身,就被常玉攒住了手臂,“你去哪里?”
苏若云厌烦地甩开她:“没看见我是跟别人一起来的吗?懒得和你废话,我要上楼去。”
常玉却不让她走,看着她脸色不好地问:“正要问你呢,刚来的那女子是谁?”
苏若云震惊了,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她:“你瞎了吗?那都不认识?”
常玉脸色一黑:“你怎么说话的!她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我非要认识她吗?!”
苏若云确定常玉真的没认出来,顿了下,跟看傻子一样地看她,“那当然是了不得的人物。”
见常玉犹趾高气扬的模样,苏若云都要骂她了,看了看周围的人群,她把人拉到一边,低声提醒她:“你疯了还是瞎了,那不就是长凌公主?八月宫宴你不是也在?这都不记得!”
“什么……她是长凌公主。”常玉惊了下。
中秋宫宴那次,她远远看见,自然知道那新封的公主是何等受宠美貌。不过当时离得远,看得并不是十分清楚。方才近距离一看,她竟仿佛看到了死去的常玲……
她回神,又拦下了要上楼的苏若云。苏若云不耐烦了,“你到底想干嘛!”
常玉抬脸,冷声道:“公主深居宫中,锦衣玉食,一切用物都有内务府操办,哪用得着出宫来买首饰?你怕不是骗我?”
苏若云没好气:“骗你有银子?爱信不信!”
常玉皱眉想了想,说不定刚才是她看错了,不如上去再仔细瞧瞧,于是转口道:“既然公主来了,我少不得要上去拜见请安,我跟你一起上去!”
苏若云想起常家大小姐的事儿,厌恶道:“你要拜见,公主还不乐意见你呢。”话虽如此,她也拦不了,常玉还是跟着上了楼。
她们争吵的这会儿功夫,楼上常令已经选出了两块玉,暂时挥退了掌柜伙计,只有她和小十九,并两名随身宫女。
苏若云先进去行了礼,又有些忐忑,“公主,那常玉死皮赖脸地要跟上来。”公主这次出来得很随性,人都没多带,万一被冲撞了,她也要承担责任的。
常令正与小十九说话,“你要哪一块儿?”
小十九挨着她:“皇姐喜欢哪块儿?”
“我都行。不过这块墨玉色泽较为好看。”
“那墨玉给皇姐。”
“傻,当然是给你了。”
桌上是他们选出来的,一块白玉,一块墨玉,样式也有所不同,但成色都不错。常令说完,就拿起黑色的要给他佩戴试试。这才才看向苏若云,随口道:“让她进来罢。”
苏若云心道公主果然不喜欢那常玉,当然了,谁也不喜欢那蛇蝎心肠的女人……一边想着一边冷脸开了门,“公主让你进来。”
常玉没管她,一进去就直接盯着那长凌公主看。
却见她正侧身坐在椅上,垂眸给站在她跟前的男孩腰间戴着什么,如此一来,那柔美动人的侧颜、安静温婉的神态,越看越让常玉有种熟悉的感觉,熟悉地让她心惊!
她确定了,这、这就是常玲,那个贱人……
她一时僵立当场,浑身冰凉,不知该如何反应。
宫女青芸眼看这人如此无礼,立刻呵斥:“大胆,还不快给公主行礼!”
常玉被喝地回神,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瞪着常令,“公主?怎么可能,你……”
她这副样子实在无礼,苏若云都不敢对公主这样呢,赶紧打断她道:“你不是说要来拜见请安的吗?你这是什么表情?敢对公主无礼,你不要命了!”
十九皇子看着那对皇姐无礼的人,神色也冷冷的。
常玉却不管他们,只直直瞪着前面的人,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明明、明明已经……”
“已经什么?”
终于,常玉眼中那熟悉的女子帮那男孩带好玉佩,直起腰身,抬眼看来,淡淡地问了她一句。
顿时,常玉只觉得方才那个熟悉的、低眉顺眼的样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迎面而来的天家贵气,不怒自威。
这一抬眼一句话,与之前便是判若两人。
常玉一惊,脑子顿时清醒了些。感受着别人的怒目而视,不敢再说别的,只是惊疑不定地问:“您是长凌殿下?”
“不然呢,常家二小姐认为本宫是谁?”常令语气淡淡,一双眼睛带着审视和冷漠。
这样高贵大气、从容不迫的气质,根本不可能是那个没娘养的可以有的,那人早就被养得唯唯诺诺,低眉顺眼,一股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
苏若云看公主已经不高兴了,赶紧瞪向常玉:“你疯了,还不快跪下!”
常玉顿时腿软了,扑通一下跪下,冷汗都冒出来:“奴婢一时无礼,殿下赎罪……”
她紧张地回想着,自己好像也没有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应该不至于把她得罪了吧?要是她怪罪的话……常玉想起这位公主的得宠程度,脸色便是一白。
她赶紧磕头,找借口为自己开罪:“奴婢见殿下天姿国色,一时失神无礼,殿下莫怪……”
等她说了半晌,长凌殿下才随意地挥了挥手,像挥赶苍蝇一样,“行了,你退下吧。”竟是正眼都没瞧她。
常玉心里又是松了一口气,又是难堪,还不得不再磕头感谢殿下大度宽恕。
她也没有心情买首饰了,匆匆出了宝玉斋,擦着冷汗心中仍是惊疑不定,咬牙问婢女:“你说,这位长凌公主像不像……”她顿住。
婢女在常府多年,自然明白,小心地答:“样貌很像,但那股子神态气势,不像。”
常玉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儿,冷着脸道:“走,回府去!”她急需把这件事情跟她娘说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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