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到你亲我, 还和我做那种事”她带着哭腔,又可怜又委屈,好像真被轻薄一样。
棠篱手一抖。
“做那种梦是不是不对的”这几日压下的惶惶不安全部爆发, 她绞着手指, 紧张得浑身发热, “我不知道我好奇怪”
棠篱还扣着她的手腕,脉搏突突跳动,从她的脉搏跳到他的脉搏,两个人都像病了。
“没没有。”他竟然语迟。棠篱顿了顿,吐出一口气,“没有病。”
他改扣为缠,握住她的手, 心跳声大得惊人。他哑声道,“这不是病,胭胭。”
梨胭盯着二人握在一起的手, 鼻子上冒出细小的汗珠, 脑子里乱哄哄,喘不过气来。
她感觉自己可能真的要死了, 只是棠篱医术浅薄脉不出来,她要抽回手,“你放开”
棠篱握得更紧,目光灼灼, 好像和梦里那个陌生的棠篱重合了。
梨胭往后一缩, 闭上眼, “我要死了”
棠篱一笑,悸动到紧张的情绪一下散开,心像是一下子泡进甜甜的温水里,水波荡漾,潋滟起伏,又暖又软。
“你不会死。”他说。
“这不叫病了。”他声音发颤,“这叫喜欢。”
“喜欢这么难受吗”她皱着眉头,“好像心不是我的了。”
棠篱拿出帕子,拭了拭她鼻尖上的小汗珠,“喜欢就是把心彼此交换。”
“我们不是已经交换了吗”梨胭颤巍巍睁眼。
“不,现在才算。”
他受不了地闭上眼。老天,她竟然懂了。不,不是懂了,是喜欢了。她喜欢上他。
棠篱不敢信。
狂妄如他,在此刻,也忍不住怀疑是真的吗
他的小狐狸开窍了。
下一瞬,梨胭的声音在他脸边响起,“你的心跳得也好快。”
他倏尔睁眼。
两个人咫尺相对。
扑通,扑通,扑通
棠篱和梨胭就这样望着。
电光火石间,梨胭一下子灵台清明,豁然开朗,晕乎乎的脑袋一下子明白了。
她“啊”一声,终于懂了棠篱的话,她恍然大悟,“原来我喜欢你。”
她直直看着他,“原来我是喜欢你。”
是棠篱一直没明说的“心跳加快才能亲”,是鄢月口中的男女之情,是她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她对棠篱的感觉。
不要他死,拼命保护,讨厌白狐,时刻亲近,患得患失,脸红心跳
所有所有,原来都是喜欢。
原来这就是喜欢。
“你也喜欢我。”梨胭说。
“对。”棠篱摩着她的手,“我喜欢。”
梨胭抿唇,脑子又开始晕乎乎,她飞快退回原处,一股羞涩从头蔓延到尾,“咻”地一下,她变回狐狸,拱在角落里,双爪捂脸,屁股朝他,毛茸茸的大尾巴翘起,直翘得贴背,愣是从狐狸变成了松鼠。
变身突然,棠篱一愣。
地面崎岖,马车轱轱行驶,小狐狸的尾巴随着马车一抖一抖。
她忍不住刨了刨坐垫,希望能刨出一个洞,刚好能把她发热的脑袋埋住。
棠篱坐到她身边,摸了摸她尾巴,心里阵阵发软,“胭胭。”
狐狸害羞地呜一声。
“变回来。”
他摸着它,从脑袋一把摸到尾巴,狐狸尾巴高高翘起,卷住他的手,又恋恋不舍放开。
他一下一下摸着,狐狸一下一下卷着,突然,手下毛绒绒的触感变成丝滑的衣物,棠篱一顿。
他的手正落在她腰上。
梨胭背对他,半侧身体,跪在坐垫上。她红着脸,尽管羞涩,然还是睁大眼睛看着他。
棠篱哑声道“你懂了,是不是”
梨胭点头。下一秒,她咬唇,委委屈屈“可是懂了有什么用。”
“嗯”
“我的心跳还是那么快。”
棠篱一笑,收回手,“没关系我的也很快。”
“你离我远点。”她手指纤纤,往对面一指,“你坐那里去。”
棠篱没想到她懂了以后,对他的第一个要求是这个。
“好。”
棠篱坐回原处。
两个人一时无话。
半晌。
梨胭的手指蹭啊蹭,蹭啊蹭,一步一步蹭到他袖子旁边,轻轻拽了拽。
棠篱顺着她粉嫩嫩的手指瞧过去美人侧着头,睫毛卷翘,面上飞霞,粉唇如蜜,“你亲我。”
要他坐远点,理直气壮;要他亲,理直气壮娇憨可人,棠篱甘之如饴。
一个吻落在她额头上。
梨胭睫毛一颤,微微仰头,嘟了嘟嘴。
棠篱目光一深。
车外,马鞭狠狠一抽,马车蓦地加快。
车内二人,狠狠撞到一起,四唇相贴,两个人同时闭上眼。
东山微不可闻一笑。
一柱香后,梨胭钻在他怀里,满面通红,揪着棠篱衣服,哼哧哼哧呼气。
棠篱的喉结狠狠动了动。
她愣愣地想原来亲了也不会变慢呀
棠篱的心跳咚、咚、咚她听着,一股隐秘的欢喜渐渐漫至四肢百骸,梨胭蹭了蹭,棠篱的心跳又快了一点。
她抿唇,深深吸了一口气,无边的快乐包裹了她。她感受着她任何微妙的动作都能引起他微妙变化的感觉,仿佛他的心真的就是她的,时时刻刻被他关注着,爱护着,他的心是为她而跳的。
妙不可言。
天渐渐黑下去,一行人在小镇落脚。
马车一停下,一道白光就蓦地飞出去,转眼消失在山林间。
东山一愣。
棠篱掀帘下车,咳嗽了两声,“让她去。”小狐狸心跳失常一下午,再不跑跑,大概要心竭。
“今天煎药吗”东山问。
棠篱点头,“去远一点,尽快回来。”
“是。”
梨胭在外乱跑了一个时辰,心跳渐渐平复,她钻回来。棠篱道“回来了”
她一见棠篱,捂住胸口,作势一倒,靠在门上,气鼓鼓道“白跑了。”
娇憨直率,令人莞尔。
她鼻子动了动,闻到熟悉的药味,下一瞬身形一闪,出现在棠篱身后,问“今天也制丸吗”
棠篱点头,“工具都带着。”
“还没成功吗”
“没有这么快。”
梨胭深信不疑,“哦”一声,“我去找乌锋打架。”眨眼又不见了。
梨胭一下子明白自己感情,欢喜是欢喜,甜蜜是甜蜜,然面对棠篱的时候,总忍不住羞赧,反没有之前放得开。
棠篱见她如此,也不逼她。再者,梨胭生性坦率直接,小女儿姿态难得,棠篱甚怜之。
二人心照不宣,一路上虽表面如常,但暗地里小动作不断,亦多有情不自禁之时。二人俱心神荡漾,愈发忍不住恋恋之心。
十日后,一行人悄悄抵达楚都。
楚都守卫森严,一行人在城门处被暗部拦下。
梨胭瞬间化作狐狸,被棠篱抱在怀中。
暗部上前,欲拉开帘子,东山一挡,一腰牌放进那人手里。
那人一顿。
东山拱手“门主不欲声张。”
那人收回手,退回原位。
城门放行。
马车咕噜噜驶进楚都。
梨胭知道悬月势力已渗透京都,但没想过短短两月,已经渗透到如此地步。
连暗部都有悬月的人。
棠篱道“每个人都有弱点。”
梨胭若有所思,道“是利用他人弱点进行攻击吗”
棠篱摇头,“敌对永远是下策。对弱点进行攻击,短时间内收益最明显,然极易反弹,恐害自身。”
“为什么”
“因为人因弱点变强。”
梨胭想了想,道“那就用弱点引诱他。爱财者施财,好色者赠色,困于情者予情。”
“不仅仅如此。”棠篱道,“爱财者,你能施财,别人也能,他能因财投奔你,也能因财投奔他人。你要给他别人给不了的财。”
“若我没有呢”
“那就让他以为你有。”
梨胭想了半天,没有想明白。
棠篱道“以后教你。”权谋之术,关乎人性,梨胭长于道,短于此,来日方长,要好好教。
一行人到达楚都一日后,鄢月赶来。
鄢月撞进梨胭房间,朗声道“美人儿,姐姐我”
声音戛然而止。
梨胭捂住自己眼睛,缩在棠篱怀里,恼道“你无礼”
棠篱转了一个身,把害羞的梨胭藏住。
梨胭从肩膀边露出脑袋,眼睛水水的,“你怎么来了”
鄢月瞪大眼睛,愣了一愣,随即回过神,笑道“你动作倒是快嘛”飞身出去,眨眼坐到房顶,大声道“你先亲热,姐姐在上面等你”
梨胭一掌合上门,抬眼期期待待“继续吗”
棠篱放开她,叹一声“你们先聊。”情兽五觉甚敏,鄢月就在他们头顶,这和当着她面亲热无甚区别。
棠篱没有这种癖好。
梨胭失望地垂下眼。她揪着他的袖子,小声道“欠着。”
棠篱哑声回“好。”
梨胭跃上屋顶,道“扯平了。”
“嗯哼”
“我坏你一次好事,你坏我一次好事。”
鄢月哈哈大笑,揪了揪她红晕尚未散去的小脸蛋,“那可不一样。一瞧你俩就是无聊的亲亲游戏。”
梨胭哼一声,“我就喜欢亲亲。”她看着鄢月,“你怎么来了”
鄢月笑了笑,“我想了想,觉得你上次说得对。躲久了,就躲习惯了,仗着种族天赋,暂得片刻安宁,也就不想长远事。若情兽一族人人都像我这么想,百年以后,或许就真的没有我们了。”
梨胭看着她,诚实道“但我自己也没想好。”
“没关系。”鄢月知道她在茫然什么,道,“我们先回秘林,弄清楚你的身份,若能找回记忆最好,之后再作打算。”
梨胭点点头。
次日棠篱、梨胭、鄢月三人前往秘林,距秘林一里时,梨胭和鄢月对视一眼,发现情况不对,及时停了下来,三人往回退了半里。
棠篱咳了咳。
梨胭道“至少十人。”
鄢月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欲再度前去查看,棠篱阻止了她。
棠篱道“不要打草惊蛇。你们身份敏感,不宜打探,今日先回去,我调悬月门人去查看。”
之前为保秘林机密,棠篱未泄露此处半分,然今日前来,情况和他想的不一样。
情兽一族危矣。
三人提气而归,棠篱书信一封,派十人出去。
日落时,收到四封回信。
信上都说无异常。
棠篱皱眉。
巳时,乌锋回来,道“十二高手,配箭,隐藏甚好,常人可上山,未见动作。”
鄢月心里一咯噔。
这是守着老巢在等他们。
秘林乃情兽族地,百年来藏得甚好,暗部绝不知道。
然此刻暗部派了绝顶高手藏在荒山下她身体一抖,一股凉意袭遍全身。
最好的情况是秘林虽暴露,然易守难攻,情兽困于秘林,双方正在对峙。
最坏的情况她咬牙。最坏的情况,秘林暴露,族人遇难,暗部守株待兔,清剿不知情的漏网之鱼。
梨胭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道“我对秘林不熟,然我武功高于你。我们一起回去,我引开暗部的人,你找机会进去。”
“好。”
梨胭看着棠篱,“好不好”
棠篱点头“对方胜在人多,逐个破之。”他教了她那么多,为的就是让她在各种危急时刻有能力自保,梨胭此刻的能力,杀他们绰绰有余。
商定,二人消失在夜色里。
几息后,棠篱也消失在夜色里。
然梨胭心善,或不愿杀人,引而躲之,易出意外。
还是他去解决罢。
棠篱飞至荒山,从北面往上,一路无人。
渐至荒山顶,梨胭白衣飘飘,远立山顶,十黑衣人突现,朝其围去。
梨胭勾唇一笑,蓝色的瞳孔和锋利的爪子在月光下诡魅如妖,她眼神冰冷,白光一闪,五名黑衣人悉数震飞。她数下勾爪,直取命门,顷刻间十人毙命。
棠篱一笑。
很好。
身后风声微过,他凝气于掌,伸手一抓,一黑衣人隔空被吸来,一丈处,他微不可闻一推,黑衣人胸腔一震,面色紫胀,鲜血喷出,软软扑倒在地。
两丈处,另一黑衣人震惊看着他。
棠篱手缓缓抬起。
“秘”黑衣人只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睁眼倒下去。
棠篱、梨胭隔空相望。
他飞至她身边。两个人朝秘林而去。
荒山绝壁,非轻功高手,难以中途停下,秘林洞口,即在绝壁之中。
二人跃至洞口,山洞狭仄,仅一人可以通过。
鄢月站在洞口,提着灯,手微抖。
梨胭呼吸一滞“情况如何”
鄢月摇头,颤声道“我还没有进去。”
梨胭松一口气,拉住她,“别怕,我们一起。”
鄢月在前,梨胭中间,棠篱最后,三人一路无话。
行半里,遇水潭,三人依次入水,奋力游出,月光洒在水面,波光粼粼。
秘林展现眼前。
寂无人声,山野空旷,茅屋上杂草丛生。月光下,各处绿影幽光,气氛瘆人。
这里毫无活气。
鄢月泡在水里,冷得牙齿打颤。
这是秘林吗
人呢
跑来跑去的小狐狸呢闪来闪去的白影呢没有人唱歌吗讲故事的火堆呢
梨胭爬上岸,走到荒废的茅屋前,石阶上青苔幽绿。一簸箕扔在地上,底部已经腐烂。
她想象过秘林是什么样子。或许是一个普通的村庄,和人类的没什么两样;或许是一片参天树林,他们都活在树上;或许是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四季如春,美得如梦似幻
没想过它会是这样子碎石荒草,破屋白土,杂乱无章,废墟一座。
白光一闪,鄢月朝树林深处飞去。
梨胭看向棠篱,目光茫然。
棠篱伸出手,隔空推向她,雄浑的内力包裹住她,无数暖意升起。
片刻后,梨胭衣服干燥如初。
“没有院子了。”她说。
棠篱握住她的手,“会有的。”
“他们死了吗”
“应该逃走了。”棠篱看着她,目光深深,“情兽一族能力强大,若真的对上,吃亏的是暗部。”
白光一闪,鄢月回来。她眼中发着亮光,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活着,活着,还活着”她抓住梨胭,“鄢勿留了信,暗部发现这里,全族迁徙。”
“去哪儿了”
鄢月摇头,“卷轴上只说鄢森叛变,暗部埋伏,全族迁徙。”应该是怕再有叛变,所以鄢勿没有说迁去哪儿。
梨胭松一口气。
也好。只要活着就好。
鄢月脚一软,跪坐地上。她朝后一倒,瘫在地上。
她眼眶通红,眼中有泪,直直看着月亮。
她这十五年,浪迹天涯,逍遥肆意,从未想过要回来。
每个人都是为自己活的。
她就是想一个人活。
前提是,她知道有一个秘林存在,她知道他们在秘林活着。
当她意识到秘林可能被毁,族人可能尽亡时,她才茫茫然回过头,明白自己最深的依恋是什么。
她往外跑,随时爱上一个地方,随时舍弃一个地方,不过是知道,她有归处。
那个归处,是秘林。
如今,秘林没有了,族人生死不知,或许亡散天涯。
她幡然悔悟,觉得自己十五年的挥霍是个笑话。
鄢月勾唇一笑,眼泪流出来。
梨胭看着她,心中似破了一个洞,风声呼啸,又冷又空旷。她踏出一步,手伸出,欲将鄢月拉起,身体一僵,喉头腥甜,有什么东西涌上来,梨胭唇口紧闭,狠狠一咽。
下一瞬间,她狠狠喷出一口血,蓦地倒下去。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