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第30章

    自那天见过莉莉之后, 黛莉就一直呆在莫离给她安排的住处哪儿也没有去, 柏霓重新帮她改装了轮椅，在轮椅上面加装了可视功能，就算是黛莉看不见, 轮椅可以通过高智能的分析在某些方面替代她的眼睛, 只要黛莉坐在轮椅上，轮椅可以自动识别主动避开障碍物, 可以更全面的保障黛莉的行动安全。

    期间柏霓是各种调试，黛莉就发出各种神奇的语气词。

    真正用行动告诉柏霓, 她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要是以前，遇上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柏霓可不会这么好心肠地取跟她解释什么东西，只会高傲地扬起她的下巴，一副我懒得跟你说那么多的样子，想再多打听一句，那都是不可能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 问的人是黛莉。

    柏霓就明显耐心多了。

    偌大的房间里, 黛莉就靠在柏霓的胳膊上, 坐着一个又大又软的靠垫，手里还抱着一个，懒洋洋地歪在柏霓身上晒太阳，惬意极了。

    柏霓手里噼里啪啦一通敲打，时不时还得再动动肩膀，免得小姑娘靠得太偏, 再倒下去磕着脑袋，然后柏霓一个没注意到，黛莉没歪对地方，直接就歪倒在了柏霓的怀里。

    被抱了个正着，压到了柏霓手里的消除按键，正在进行的工作进程全部清零，柏霓就看着屏幕上的一串数据一点点消失，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偏偏怀里的人还什么都不知道。

    倒下来的瞬间下意识就搂住柏霓的脖子，一声浅浅的近乎，柏霓那一点的气急都被她就没了，收起虚拟键盘就把人按倒了地上。

    因为看不见，所以就多了一点恐慌的黛莉手忙脚乱贴得更紧，然后就被柏霓狠狠收拾了一番，收拾到最后就是气喘连连，房间里的兰花香更甚，柏霓嗅着浓郁的信息素的味道，就想到了上一次在飞舰上，黛莉发·情期的那一次，也是满室的幽香，当时只想着尽快解决问题，现在回想起来，就有点儿心旌摇曳。

    有一下没一下轻吻着怀里的人，柏霓带着几分调笑的语气：“好香呀。”

    黛莉当然也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她也没想到自己对柏霓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只是吻了一下而已，就忍不住心跳加快，连信息素都被刺激，不敢想要是柏霓再多做点儿其他的，她会有什么反应。

    被柏霓打趣得很不好意思，伸着手就胡乱去捂柏霓的嘴巴，不想让她说得更多，可惜看不见又捂错了地方，顺着柏霓的下颌就摸到了她的脖颈，柏霓也不在意，捏着黛莉的手让她往下摸。

    明明是她捏着黛莉的手，却好像黛莉在主动一样，明明就是她在欺负小瞎子，却好像是她被欺负了一样。

    “怎么样？还满意吗？”一边说着一边轻咬着黛莉的耳垂：“喜欢就要说出来，不然下次就不让你玩了。”

    没见过世面的黛莉怎么可能会是她的对手，就这么被欺负得惨兮兮的，又跑不了，只能来回躲闪着，直到最后实在是躲闪不了，触底反弹之后压着柏霓就趴到了她身上。

    经过多次教学实践的黛莉现在已经可以独立完成一些比较高难度的项目，但还是很羞涩，还需要柏霓时不时提点一下，倒在地上的两个人正亲得难舍难分，忽然柏霓就停了下来，黛莉还不明所以，以为柏霓是要她再主动一点。

    小姑娘羞红了脸，便越发卖力得主动起来，柏霓被撩得不行，也只能安耐住心里的躁动，抚着黛莉的背压过去，狠命深吻了过去，直到把小姑娘欺负得喘不上来气，只能可怜兮兮地窝在她怀里才罢休。

    帮黛莉整理了一下被她扯乱的衣服，才对外面的人说道。

    “进来吧，下次记得打声招呼，就算是你的地盘，难道我们就没有点儿隐私了吗？”

    莫离一脸的尴尬，他来找黛莉是有事情要说的。

    根本就没有料到进来就看见两人搂在地上正在亲热，于是急忙退出来等着，等里面的人收拾好了，柏霓才喊他进去，饶是已经做了准备，莫离还是觉得不大自然。

    “不好意思，下次我一定注意。”

    黛莉完全不明所以，一直听到柏霓说话才意识到可能有过来，不用说也知道是谁，虽然她在莫离面前并未掩饰自己，但是一想到被莫离看见自家跟柏霓在这里亲热，黛莉还是觉得很不舒服，好像是被窥视到了什么秘密一样。

    虽然她跟柏霓的事情也并不是什么秘密，但就是很不舒服。

    脸色就不怎么好看。

    “哥哥怎么来了，是安顿好，打算跟我一起走了吗？”

    那天在门外跟莫离的一番谈话基本上就已经把黛莉的诉求表达得很明确，剩下的就全看莫离怎么安排，她是要莫离跟她一起走的，但只是一个莫离还远远不够，她不仅要莫离，还要莫离手里的技术和人力，这一点，就算黛莉没有明着说，莫离心里面也是清楚的。

    就跟当初莉莉带着诺米星的精锐力量去帮助劳尔夺得王位一样，黛莉也只是用了同样的方法，所以这段时间她并没有去找莫离的麻烦，就是给他时间而已。

    “等我安顿好这里，到时候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跟你去。”莫离并没有要避着柏霓跟黛莉交谈的意思，说话也是毫不留情，似乎并不打算帮黛莉掩饰，又或者，可能还有点故意的意思在。

    “那哥哥这是来做什么？”黛莉被柏霓推着，走近了莫离，笑着问：“难道是找我叙旧情吗？”

    “其实你也应该知道，我并不乐意跟你叙旧，要不是逼不得已，我都不愿意来找你。”

    看着她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莫离觉得有些碍眼，挪开了视线：“是母亲让我来看看你，问问你为什么最近都没有去看她。”

    “哦。”黛莉应了一下：“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就没有去，她很担心吗？”

    “你答应带她一起去放风筝，她等了你很久。”

    莫离的话才刚说完，柏霓的脸色也不好看，将黛莉推开一些，拉出距离自己站到了前面，迎着莫离的视线就问他：“她这个样子怎么去放风筝？张嘴说话前就不会先动动脑子吗？！”

    莫离正要反驳，黛莉就说话了：“抱歉是我忘记了，既然答应了，我就会去，放心吧，不会让她失望的。”

    神色已经有些恹恹的，并不想再跟莫离说什么，送客的意思也很明显。

    “那个，还有一件事。”莫离并没有走，话却是对柏霓说的：“我联系了医生，抽个时间再带她去做个详细检查吧，那是星盟最厉害的骨科医生，可以试试。”

    说完又看了两人一眼，才转身离开。

    “他走了吗？”黛莉靠在轮椅上，有些筋疲力竭的感觉：“柏霓，你会不会觉得我、”

    “会不会觉得我很过分？”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或者说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形容词来形容自己，柏霓对她的第一印象是很明确的，黛莉自己也很清楚，在柏霓的认知里，她就是单纯不知世事的小公主，娇滴滴的Oga，那个时候柏霓就不怎么喜欢她，还觉得Oga很麻烦。

    那现在呢？她不仅是个麻烦的Oga，还会成为柏霓的拖累，甚至连最初的印象都不如。

    心里泛起一阵阵的苦涩，从一开始她就不是那个会让柏霓喜欢的类型，能有今天全是她一步步算计出来的，如果柏霓知道她知道她其实根本就算不上是一个好人，那柏霓还会愿意继续陪在她身边，会不会觉得她就是一个小骗子？

    独木桥走到了中间，进退皆是两难。

    莫离已经在警告她了，她不可能躲在自己制造的假象里面，永远不出来，如果她想跟柏霓在一起，那柏霓早晚都要知道实情，问题是，现在该怎么办？

    “黛莉？”柏霓喊了几声都不见黛莉回答，一副神游的样子，就有点担心。

    “你还好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啊？我没事呀。”额头被柏霓敲了一下，黛莉有些愣神，摸着自己的额头，然后搂住了柏霓的腰：“如果我跟你想的不一样，你还喜欢我吗？”

    “什么跟我想的不一样？”柏霓摸着她的头：“刚才我说话你是不是没有听见？”

    “你刚才说什么了？”黛莉刚才就不在状态，她在想之后应该怎么办，她已经得到了柏霓，要怎样才能永远的拥有柏霓，这是一个问题，一个眼下必须要尽快解决的问题，不能久拖。

    拖得时间越久，她要面临的风险就越大，而黛莉不愿意承担任何一丝丝的风险。

    她必须尽快才行！

    “说你，给自己太多压力了。”柏霓弯腰把人抱了起来，Oga骨架小，浑身上下又瘦得没有多少肉，抱起来也是轻飘飘的：“有些事情并不是你的错，黛莉，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心理压力，不高兴就不高兴，不喜欢就不喜欢，有怨恨就有怨恨，那是人之常情，如果我是你，可能我会做得更过分。”

    “不要愁眉苦脸，我喜欢你高兴一点。”

    “我给自己太多压力了？”

    “难道不是吗？”柏霓说到这里就不高兴：“放风筝，放什么风筝，她是心里舒坦了，考虑过你的感受吗？”

    一想到这里柏霓的脸色就阴沉下来，不过就是一个怀着遗憾跟愧疚的母亲，希望可以弥补一些曾经的遗憾，可过去的伤害已经造成了，现在再去弥补挽回还有用吗？

    更何况，他们也只是希望自己内心可以平和一点，并没有想过黛莉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一个瞎子，一个瘸子，看又看不见，跑又跑不了，去放什么风筝，想过她的感受吗？

    “柏霓，你生气了是不是？”黛莉靠在柏霓的胸口前，蹭了蹭柏霓：“是我想去放风筝的。”是她提出来的，只是提出来的时候是故意想让莉莉觉得为难，故意要往莉莉的心里面插刀子，用的是伤敌一千自毁八百的做法。

    “小时候我就很羡慕外面的小孩儿可以自由自在的放风筝，纠缠着妈妈带我出去玩。”黛莉笑了一下：“王宫嘛，怎么可能，就一直也没有出去放过风筝，后来她走了，就成了我心里面的遗憾，也一直都没有再去放过风筝。”

    “我陪你一起去。”

    柏霓是没有经历过这种很复杂的亲情关系，在她的家里，父母关系都比较和谐，长大以后军校流浪所一路上柏霓都是肆意发展的，家里人时不时会给她带个信，是偶尔牵挂的关系，比较淡一点。

    像黛莉这种比较浓烈的感情，柏霓没办法感同身受，甚至她也没办法多劝黛莉，因为这个东西很复杂，并不是纯粹的爱与恨那么简单，对被母亲舍弃这件事，黛莉一直都是很在意的，复杂的情感交融在一起，真的很折磨人。

    甚至，如果柏霓可以坐决定的话，她会立刻带着黛莉离开这里，眼不见心不烦，这种复杂的东西就不要去碰，免得伤害了对方同时也伤害自己。

    自那天黛莉走了之后，莉莉就一直盼着黛莉再来，可惜盼了又盼就是不见人影，她准备了各种黛莉从前喜欢的食材，买了很多黛莉会喜欢的玩具，甚至还亲手画好了黛莉喜欢的大风筝，就等着黛莉再来看她。

    莉莉的身体已经很不好，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她是强行用药生下的两个孩子，对身体的伤害就非常大，就算这些年来一直都精心养着，到底也是伤了根本，就是强行拿药撑着一口气，这一口气随时都有可能会断。

    “母亲，该吃药了。”

    “莉莉今天是今天来吗？”老妇人的接过水杯，眼里全都是担心：“你去门口看看，别她来了我们不知道，还有上次让你把门口的台阶修一绣，怎么还没修。”

    莫离看了一眼时间，微微蹙眉，明明已经说好的，结果到现在人还没到，借口出来就给黛莉发了视频连接，那边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莫离脸色更难看了，正要挂断的时候，连接被接了起来，只是对面的人并不是黛莉。

    “不去了，她身体不舒服。”

    莫离还没来得及问，视频就被挂断，正要再打过去问，就听见身后微弱的声音：“莉莉怎么了？怎么会身体不舒服？是不是病了？”

    然后妇人就是一阵急促的咳嗽，没来得及找手帕，掌心洇着一片暗红色的血。

    “母亲！”

    “你带我去看看她好不好？”

    “母亲，我先带你去休息。”莫离沉着脸。

    从黛莉过来以后，母亲咳血的次数增加了不少，精神也不大好，除了偶尔提到黛莉的时候脸色稍微好一些，其他时候都没什么精神，莫离心里着急，但是也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医生开的药已经加大的分量，再这样下去，他怕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莫离现在陷入了一个僵持的局面，黛莉留在这里，对母亲的病情没有任何的帮助，可同时黛莉现在也不能走，她要是走了，母亲的病情一定会加速恶化，从她出现在母亲面前开始，所有的一切就都变得不可控制。

    “我要去看她！”莉莉加重了语气：“刚才你没有听见吗？她身体不舒服！莫离，那是你妹妹，她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为什么你对她就有没一点怜爱？为什么你就不关心她？那是你的亲妹妹，你忘了我怎么教你的吗？为什么你的心现在变得这么冷硬？！”

    妇人一把甩开了莫离的搀扶：“你不送我，我自己去。”

    “母亲！”莫离急忙跟上去，他不是不心疼那个妹妹，只是那个妹妹跟他以为的妹妹完全就不是一个人，看着黛莉那张柔弱的面孔，莫离就能看见藏在她身后的那一张虚伪的假面，对着那样的一张脸，他实在没办法去心疼。

    莫离再清楚不过，不管是母亲也好，还是他自己也罢，对黛莉来说，都只是一个工具而已，用母亲来辖制他，用他来达到她的目的，甚至，莫离都觉得他眼前的那个妹妹是没有心的！

    一个没有心的人，让他怎么去怜爱，怎么去关心，又怎么去心疼？

    “疼。”黛莉缩在床上，小脸儿煞白，额头上全是冷汗，疼得一缩一缩地，意识也开始有些涣散：“柏霓，我疼，好疼，你抱抱我好不好？”

    柏霓也急得不行，单手把黛莉抱在怀里，一边跟视频里面的人大声嚷嚷：“怎么会这是？之前在医院的时候不是说已经好了吗？为什么忽然就疼起来？”

    “你别急，我已经联系医生了。”那边的马哥也是一头大汗：“你有没有带她到就近的医院去看看，让医生检查检查到底是什么原因？”

    “去过了，根本就检查不出来，所有的检查都做了，说是没有问题，养着看恢复情况。”柏霓握紧了黛莉的手，吻着她的额头安抚着：“离开医院的时候打了两针麻药，现在麻药劲儿下去了，又疼得不行。”

    “不、不应该呀。”那边老马终于联系上了之前给黛莉动手术的医生，柏霓也什么也顾不上，马上就把情况跟医生说了一遍：“早上就是疼醒的，一开始只是膝关节以下隐隐约约的疼，我有些担心，就带她去就近的医院做了检查，两条腿都拍了片子，结果跟之前你说的一样，愈合需要时间。”

    “但是疼得越来越厉害。”柏霓的语速很快，也很急：“现在麻药也不管用了。”

    那边医生是给黛莉动手术的主治医生，对黛莉的情况更了解一些，听柏霓说完，就问：“那有没有受过力？”

    “没有。”柏霓忙回道：“一直都按医嘱好好养着的，平时也都小心，绝对没有受过力。”

    黛莉小手用力抓着柏霓，咬着自己的嘴唇疼得小声哼哼，柏霓看了实在不忍心：“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不让她这么疼？”

    “柏霓，可能、最坏的情况出现了。”那边医生的扶了扶眼镜，脸上神色十分严峻：“神经病变，一旦病变就只能注射强效药物麻痹痛觉神经，不然就会一直疼下去，一直疼到病变完成，如果病变完成，那她的双·腿就留不住了。”

    “那注射药物呢？”

    医生叹了一口气：“注射药物双·腿会没有知觉，两种情况都是最坏的，换句话说没有区别，只是用了药就不会那么疼。”

    “如果你需要用药，我可以马上带着药过去，最快三天就能到。”

    视频中断，柏霓整个人呆坐在床沿上，捏着黛莉的手越发用力，她一直都对黛莉的双·腿寄予希望的，医学发达这么发达，只要好好养着，最后肯定能好起来，但意外的情况来得猝不及防，对柏霓来说，无疑是非常沉重的打击。

    “柏霓。”黛莉的手有些凉，摸索着抚上柏霓的脸，她好像摸到了一点点的濡湿，因为看不见，不能确定到底是柏霓流了眼泪还是她自己的错觉，黛莉就很慌，拉着柏霓的手，忍着一阵阵钻心的痛意勉强说道：“没、没那么疼了，柏霓你别难过，他只是那么推测而已，又没有见到我具体的情况，我们之前去检查的时候，医生也没有说是什么情况对不对？总还是有希望的。”

    柏霓回身用力抱紧了黛莉：“很疼是不是？对不起，对不起！”

    “不疼了，你抱着我就不疼了。”

    气氛十分凝重，柏霓松开黛莉的时候，又联系了一遍莫离，彼时莫离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听到柏霓让他把上次说的那个骨科医生的地址发过去的时候，莫离也紧张了一下：“怎么回事？”

    柏霓根本就没有时间跟他废话：“快点！”

    拿到地址的第一时间就抱着黛莉传送到了莫离说的那家医科院，抱着人一路跑着找到了那位莫离口中著名的专家，专家一开始也不愿意接，说什么没有预约，脾气挺大，但是就被柏霓往账上划了一连串的零打服，立刻客客气气就带着两人进了诊断室。

    “没事，一会儿就不疼了。”柏霓擦着黛莉额头上的汗，放软了声音安慰着她，黛莉却摇了摇头，轻轻呼了一口气，拉着柏霓的袖子，认真说：“没关系的，我做过心理准备了，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做过最坏的打算，可以打药，我没关系的。”

    “黛莉！”

    黛莉紧紧抱着柏霓：“就是有点疼，我忍得住，没关系的，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她是做过最坏的打算，当时还在M3星的时候，从手术室出来在特护病房里的时候，摸着自己毫无知觉的下肢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现在的打算，只是，太疼了，疼得她想掉眼泪，想哭，可是在柏霓面前又不能哭，只能强撑着，还要对柏霓笑。

    “一会儿再说情话。”拿了柏霓的钱，态度也软了不少，还知道给柏霓准备个可以待的地方，顺手好给柏霓倒了咖啡：“家属要冷静一点，不能病人还没乱，你先乱了阵脚，那怎么能行。”

    “等着，我先给她做个检查看看情况再说。”

    “可以想办法给她止疼吗？”柏霓看着脸色煞白的黛莉，一种无力的感觉，席卷全身。

    “现在不行。”医生毫不客气地直接拒绝：“打了麻药虽然能止疼，但是也会影响判断病变的范围，先忍着吧。”

    “你出去。”黛莉已经快忍不住了，泪珠子就挂在睫毛上，柏霓俯身亲下去：“不怕，我就在这儿。”

    勉强挤出来的笑意，还没露出来，就被柏霓狠狠地吻了住：“别笑了，别勉强自己，别安慰我，黛莉，别再让我难受了。”

    莫离带着莉莉是中途拐过来的，莉莉着急黛莉的身体情况，一路上就不停的催促莫离，逼问莫离黛莉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健康的女儿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莫离也没办法回答，他了解得不多，塔希尔那边对黛莉的消息保护得很好，在黛莉离开塔希尔之前他们还有过联系，但是莫离并不确定那时候他见到的黛莉是不是就已经受伤。

    他已经让人去打探消息，可传来的消息都是寥寥的，大多都是黛莉出来以后，而那会儿黛莉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莫离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赶到医科院的时候，黛莉已经在诊断室，之后柏霓自己一个人靠在诊断室的外面，连眼神里透着一丝的茫然，还有挣扎的痛苦，莉莉先一步就冲了过去，想问什么，又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

    “莉莉她、她还好吗？”

    柏霓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你不是一直都陪着她吗？为什么你会不知道？”

    听着妇人焦急的语气，柏霓蹙了眉：“安静点，别打扰到医生。”

    声音很轻，但是不耐烦很重，甚至还带着一丝的警告，并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莉莉果然不再继续追问，沉默着跟柏霓站在一起，再也没有多问一句话。

    柏霓心情不好，也没有注意她的情绪，也不知道莉莉站了多久，身体撑不住她开始咳嗽，一声一声，连血都咳出来的时候，柏霓才回神过来，忙把人搀扶到一边坐下，又不见莫离的踪影，眉心蹙得更紧：“还好吗？要不要喝水？”

    她现在是不愿意离开诊断室一步的，就算要喝水，伺候母亲那也得是莫离的活儿，可是莫离偏偏又不见踪影，好像是把这妇人送过来以后就消失了一样。

    “不用，我还好。”莉莉声音哑了一点，看了柏霓一眼：“你是莉莉喜欢的人吧？”

    柏霓没说话，她只是忽然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配做黛莉喜欢的人，黛莉喜欢她什么？她有什么可值得喜欢的？连一个女孩儿她都保护不了，黛莉在她怀里喊痛的时候，她什么都做不了，而黛莉现在受的痛苦，又都是因她而起。

    她凭什么成为黛莉喜欢的人？她有什么资格呀！

    “柏霓，你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好不好？”莉莉带着几分哀求：“我只是想、我对不起她。”

    “我也对不起她。”柏霓眼神有点空：“每个人都对不起她，而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她什么都没有做，是不是有点不公平呢？”

    也不知道是在问莉莉还是在问她自己，良久之后，柏霓才抱住了自己的头：“医生说她双·腿病变，可能、不会再好了。”

    诊断室里，黛莉疼得小声抽泣着，就是哭也跟小猫叫一样，软软的，还有一点奄奄一息的感觉。

    莫离进来的时候，就听见黛莉躺在诊断床上小声的抽泣，医生对他摇了摇头，意思是没有办法，莫离握紧了拳头，没有说话，气氛有一瞬间的凝重。

    “谁？医生谁进来了？为什么你让别人进来？这里不是诊断室吗？你放了什么人进来？你要做什么？！”

    即使疼痛快要麻痹她的神经，黛莉也感觉到诊断室内多了一个人，她举着手四处摸索着，脸上还挂着泪珠，慌张的神色更加明显，那么脆弱，那么无助，像是一朵被暴雨打湿的娇花，令人不忍。

    “是我。”莫离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一会儿让医生给你打麻醉。”

    黛莉安静了下来：“你要做什么？”

    莫离给她擦了擦眼泪，解释道：“你的双·腿裘医生已经看过了，正常情况下确实没救，已经病变坏死，打药可以麻痹痛意，这一点柏霓应该也了解过了。”

    黛莉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她知道还有后续，如果莫离只是要跟她说这个，不会在这个时候跟她说，莫离还要更重要的话在后面。

    “黛莉，你告诉我，你的腿跟眼睛到底是谁动的手。”莫离抚着她的眼睛，语气森然：“你是我妹妹，我帮你报仇！”

    “大司马。”黛莉的语气很平静：“你不是知道吗？为什么还要再问。”

    “从你跟母亲走后，爸爸跟大司马之间的平衡也被打破，他们谁也容不下谁，都要把对方拉下来，我就成了牺牲品，还要问吗？”黛莉很冷静，好像钻心的痛在莫离向她伸手的那一瞬间就消失了一样：“你不会不知道王族Oga的宿命吧？爸爸为了牵制大司马，准备把我嫁给他，同时又希望我可以从大司马那里给他传递机密信息，来帮助他打败大司马，我失败了，捡了一条命回来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个答案你满意吗？”黛莉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我亲爱的哥哥，你嘴上说着要帮我，其实根本就不信我，在你心里我就是蛇蝎心肠的女人，但是那又怎么样，不蛇蝎我连现在这个样子都保不住，我已经说完了我所有要说的话，你还有要问的吗？”

    莫离刚要说话，黛莉就冷笑了一声：“在这个时候，在我痛不欲生的时候来问话，真不愧是莫离王子，你很厉害。”

    这话不用听也知道是讽刺，可莫离对她的讽刺只能全盘接受。

    “既然你要我为你做事，我总要知道你的真实情况，就算是工具，也得知道自己到底要对什么人，做什么事情吧？”莫离叹息：“我并不觉得仔细小心一点有什么错。”

    “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像外面的柏霓一样，无知无觉，那一天被你弄死了，都不知道自己该去找谁。”

    “你够了！莫离，不许拿柏霓说事！”黛莉的额头上已经是密密麻麻的冷汗，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掐在掌心里，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来到底是哪个更痛一点：“上次的事情，我不允许再发生，请你记住！”

    “好。”莫离答应得也干脆：“既然答应你，我就不会给你惹麻烦，不仅不会在柏霓面拆穿你，还会帮你打掩护，可以吗？”

    “没事的话就滚，跑到这里来讲条件的，你莫离也是天下唯一一个！”黛莉嘴角带着讥讽：“都不用上刑，就能得到你所有想要的真心话，厉害得很！”

    说话的时候已经带上了喘·息，她实在是疼得厉害，要不是当着莫离的面不愿意示弱，这会儿早就哭出来了。

    莫离见她苍白着脸色，满头大汗，想解释什么，但是显然这个时候解释什么都没作用，只能退开一步，对黛莉说道：“刚才说了，常规手段不行，但是裘医生自己研制了一种药，没有经过药监审核，可能会有副作用，可以试试，有没有效果不一定，但是情况不会比你现在更差。”

    “再差也就是站不起来，你现在已经站不起来了。”

    准备打药的裘医生闻言，手抖了一下，有这么说话的吗？

    “你可真会说话。”黛莉咬着牙，低喘着：“我怎么知道最差是不是要我的命？”

    “那个、”被忽略的裘医生开口说道：“这个我必须解释一下，这个药不是主要作用，药只是用来帮助你恢复你受伤的部位，起辅助作用，最主要的还是后期的复健，复健很麻烦，也会很痛苦，但不会要人命，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我之前也做过一个类似的病患，但是他没有成功，主要失败就在复健上，太痛苦了，他没坚持下来，最后就还是坐在轮椅上。”裘医生又解释一句：“就跟你现在的状态差不多，治疗有可能有一定的几率可能会站起来，但是如果不治，那就、就是这个样子。”

    某种程度上来说，等于就是试验品，黛莉沉默着没说话。

    莫离就替她做了决定：“做，有可能，不做就彻底没希望，你什么时候这么畏畏缩缩的？还是说你不信我？黛莉，如果你现在不信我，以后还怎么信我？如果你不信我，那你找到我还有什么意义？你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看着低着头不说话的黛莉，张了张嘴，有一点生硬地说道：“我没必要害你，你的防备心太重了，如果你实在有顾虑，那就当我没有说过，本来这件事的成功的可能性就不是很大，只是有那么一线的希望，我不想放弃，如果最后还是没能站起来，起码尽力了，不会后悔。”

    “好。”黛莉声音很低，还是没有抬头：“但是我希望这件事可以保密，不要告诉柏霓。”

    莫离点头：“我理解，没有成功的案例，万一是空希望一场，她也会很难受，我会帮你保密。”

    诊断室里，黛莉躺在医疗床上，任由那位姓裘的医生拿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仪器在她腿上来回动来动去，因为已经打了麻药的缘故，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但是黛莉心里面是慌的，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抓着她的心，时不时就要捏一捏。

    它捏的时候黛莉就会疼，一松手黛莉就找不到它，消失得无影无踪。

    诊断室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突然出现的莫离端着两杯热咖啡，一杯给了莉莉，一杯给了柏霓，柏霓礼貌性地接过来，随手就又放在了一边，根本就没心情喝什么咖啡，一直等着里面的动静。

    直到门被打开，黛莉坐在轮椅上被推出来，柏霓“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大步走过去：“怎么样？”

    “不疼了。”黛莉脸上带着暖暖的笑意，伸手要柏霓抱：“但是情况好像还是不太好，裘医生说要定期复查。”

    柏霓把她抱起来，去看医生，医生冲柏霓摇了摇头，那是黛莉的要求，至于原因可能也是像莫离说的那样，怕希望之后再失望会给她造成更大的压力，不如现在模糊一点：“我只能保证不再继续恶化。”

    “柏霓，我想说你煮的面了，我们回家吧，今天一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好饿。”黛莉被柏霓抱着，还在软软地撒着娇：“好不好？”

    “莉莉。”

    “妈妈也在呀。”黛莉寻着莉莉的声音说道：“让妈妈担心了，已经没事，下次再去看妈妈吧。”

    莉莉的声音有些哽咽，想说什么的时候就被莫离拦住了：“累了一天，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送母亲回去。”

    冲柏霓点了下头，就带着莉莉离开了。

    倒是柏霓，看着莫离的背影，不悦地拧眉，她对莫离的印象已经变得有些不太好，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莫离的种种行为，都让柏霓觉得很不愉快，甚至很憋闷，想发火。

    “柏霓？”黛莉扯了扯柏霓的袖子：“走了，好饿呢。”

    “好，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黛莉：我瞒着她不是为了怕她空希望一场，我瞒着是为了让她内疚，你们这些凡人都不懂，我难受是因为我内疚！

    好了，我粗长了，说话算话，是不是很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