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燕尾哪有长鞭好玩
命运不是一只雄鹰, 它像耗子那样爬行。
引自英国作家伊丽莎白鲍恩
暂且没有追问狄利斯为何突然出现他不是应该在研究所研究奇奇怪怪的项目吗, 还有那个水银瓶里的机械虫子是他什么时候造出来的啊, 为何突然对理查德发起袭击
“你去学院门口等我, 弟弟。”
重新变为成人体的伊莎贝拉拢拢大衣, 抱过地上昏迷的小玛丽“我得先把这孩子送到她父亲办公室那儿。”
原本就是打算来查查怀特那个恶心玩意儿背后的打算刚才,理查德出现之前,玛丽已经把公爵领到了怀特办公室的教学楼前, 并叽叽喳喳地告诉了她相应楼层数。
狄利斯不赞同地皱皱眉,刚要表示反对, 远方的追打声却逐渐逼近。
“就在那边就在那边刚才一个莫名其妙来抢我电锯的流氓”
这是受到惊吓的园丁。
“果然是完全相反的方向,名不虚传啊。洗手间明明建在另一边”
这是钱德勒院长。
“哼我看,这些都是借口哪有一见到合作方, 就扬言说自己要喷射性呕吐, 并往洗手间里逃的奇葩”
这是忿忿不平的所长。
公爵“”
弟弟拉仇恨的天赋,还真是历久弥新啊。
她抱紧小玛丽往阴影里退了一步, 面对狄利斯不甘不愿并还想“嘤嘤嘤”,见鬼,为什么我能看懂的眼神,指指自己。
没带宽檐帽,没有弄假发,没有戴美瞳, 扎眼的白金色长发与红色眼睛, 极富标识性。
只要是个听过几句“那位公爵目色赤红”之类诗句的家伙, 都会把她和卡斯蒂利亚公爵联系在一起。
更别提, 她脚下还有团接近断气的玩意儿。
“我知道了,咕咕,我去把他们引开,一小时后学院门口见。”
狄利斯只能转身离去,谁让把未婚妻气狠、又制造了脚下那团玩意儿理查德的人是他自己呢。
见状,伊莎贝拉总算放下了悬着的心。
她蹲伏在长廊后的某颗立柱后,静静等待了很久,直到不远处的人声消失,才走出阴影。
公爵低头看看怀中的玛丽小姑娘依旧是昏迷状态,嗯,很好。
就这样把她放在怀特那里,盖好毯子后便去学院门口找弟弟吧。关于理查德,我必须要和弟弟好好谈谈调查的事暂且搁置在一边。
然而,伊莎贝拉根本没有意识到
从她在教室门口,背着书包准备离开开始那一步是她离开这儿唯一的机会,但她却选择了放弃。
响应了玛丽的呼唤,和理查德偶遇,观察到弟弟的反常如今,又来到了怀特的办公室门口。
文学家们都爱把命运比作“咕噜噜”旋转的车轮,这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命运这玩意儿的不可逆转性。
让命运车轮停止转动的机会往往只有一次,但它也许不过是微乎其微的一小步路,藏在一些被忽视的小细节里所以,人类在命运面前如此渺小。
即便是恶鬼公爵,也这么渺小吗
五分钟后
“这栋办公楼的第三层,上楼后左手第四间办公室没错。”
伊莎贝拉抱着玛丽,确认了一下门牌上的名字,便试探地旋动了一下门把手。
门没锁。是走得匆忙吗
对了,怀特好像是弟弟那个研究项目的合作方怀特现在应该也在那个研究所里吧,弟弟对我提过,他怀疑神殿联盟也在研究那种奇怪的火铳。
伊莎贝拉不知道狄利斯早已拼凑出了全部真相,她回忆起的这则信息,是很久之前狄利斯随口的推算。
既然怀特正在那个研究所里工作,玛丽又说过“爸爸不允许陌生人进办公室”,伊莎贝拉的动作就不再收敛了。
她大大方方地推门走进办公室,又自然把门反锁进门后就是一条华丽的三件套沙发,伊莎贝拉抱着玛丽走过去,把小孩放下,用沙发的抱枕轻轻垫起她的脑袋。
“不知道怀特什么时候回来,一直躺在这儿会着凉吧”
因为在“幼稚弟弟”与“真正的七岁小孩”之间选择了前者,果断给了后者一个手刀令其物理失忆公爵难免有点愧疚。
她想了想,觉得不能直接把孩子扔在这儿受冻,要去给她找条毛毯才行。
伊莎贝拉直起身,左右环顾一圈。
办公桌,书架,文件夹,几株绿植,雕刻精美的小茶几,还有一个用来彰显财力与品味的酒柜。
装潢低调而不失贵气,是那些被器重的精英学者们通俗的风格,公爵在机械师议会那儿见过很多。
倒不如说,同为学者,狄利斯的办公地点奇葩到“魔幻”会飞的钟楼,会说话的龙影,会唱歌的仪器和喷墨水的天鹅餐巾啊,物似主人型,物似主人型。
公爵想到什么,无端微笑起来,又很快甩去了杂思毕竟在当事人不在场的情况下,因为当事人的趣事露出微笑,让她感到有点窘迫。
“如果是按照统一的风格那边会有一个休息室吧。”
伊莎贝拉走向办公桌,稍微偏头检查了一下果然,就在酒柜后,被办公桌遮挡住的视觉死角还有一个小小的单间。
“休息室里应该有毯子”
伊莎贝拉走进去,照习惯反锁了休息室的门这样可以避免敌人从后方突然袭击,这是士兵的后遗症,稍微打量了一圈。
休息室面积很小,一张单人床,一大捧束在床边的丝绸床帐,以及一只高大的、几乎占了一整面墙的深色木柜。
“就算没有毯子,柜子里也肯定有衣服。”
公爵走过去,拉开柜门。
下一秒,她的瞳孔猛地放大。
柜内被木板分为简单的两层上层悬挂着一件她分外眼熟的黑色燕尾服,下层则是一只透明的玻璃盒。
玻璃盒内,静静躺着属于卡斯蒂利亚公爵的长鞭。
一个半小时后
理查德恢复意识时,还以为自己正处于数年前的战场上每一块骨头都在震颤、发痛,奇奇怪怪的地方淌着奇奇怪怪的血,嘴巴里有着血液的腥味,视线范围内一片烧灼的火红,还时不时出现黑色的斑块。
火红。黑色。
红。黑。
“公爵”
记忆里,一道泛着铁锈味的黑影掀开了尸体一场爆炸后的余威,扎满了弹片的尸体被卷起的烟尘高高弹起,继而压在理查德身上,让他险于死于窒息
还活着还活着就站起来。
“这是怎么了,理查德队长”
他眨眨眼,把那个回忆中的影子去掉,看清了现实中的画面。
红色是即将下落的夕阳,黑色仅仅是刚从昏迷状态苏醒后,视网膜出现的重影。
眼前的并不是持鞭浴血的士兵,而是衣着整洁的神殿联盟副主席。
咦不对这位总穿着白色长袍的主席,怎么穿着一件黑色燕尾服刚才的黑色不是我视网膜的重影
疑惑在理查德心中一闪而过,但身体的疼痛很快让他忘记了这份疑点。
左右,怀特是他共同策划阴谋的盟友,他没必要去纠结人家着装品味的变幻。
而穿着黑色燕尾服的怀特依旧站在那儿,笑眯眯地向他伸出手臂。
“您好,主席先生。”
理查德咳嗽了一下,但敏感的神经让他第一时间选择了奉承对方的称呼他知道,眼前这个沉迷于神秘研究的疯子,非常希望别人称呼他时省去“副主席”中的那个“副”字。
果不其然,怀特的笑意更深。
“谢谢您”理查德握住他递来的手臂,帮助自己站了起来“我怎么倒在这儿嘶。”
一说话喉咙就发痒,痒意又泛进鼻孔仿佛有什么小虫子钻进喉咙又钻到鼻腔似的噫。
因为自己的猜想,理查德一阵恶寒。
“很抱歉,我不知道您为什么倒在这儿。”
怀特依旧笑眯眯地说,“您想不起来了吗”
“什么我想不起来什是伊莎贝拉”
混乱的脑子猛地闪出一丝清明,理查德激动得拔高了声音“我看见她了,我看见伊莎贝拉,年幼的就像你承诺给我的那个形态是伊莎贝拉是的,没错”
黑衣服的怀特,歪头看了看他。
“我承诺给您的形态我承诺给您什么形态”
理查德皱眉“行了,事不宜迟,别说这些官腔了怀特,你既然把她变成了那副幼童的样子,我们就必须抓准时机难道你还想被她的汤碗再泼一次”
怀特摇摇头“我不明白您在说什”
“我立刻就动用手段把她现在的位置查出来。”
在头痛,骨头痛,浑身上下都在痛的情况下,理查德决定速战速决,减少和这个疯子虚以为蛇的时间“我知道你要什么报酬,大量的新鲜儿童做实验材料对吧我早就准备好了,200个年轻男孩,300个年轻女孩哼,来源你可以放心,是梅瑞娜公主名下的,没有人会过问这匹小孩的失踪。这次拍卖会,我已经把一部分货带了过来所以,放心,你现在只需要帮我找到那位公爵,还有,准备一点镇静剂。”
毕竟他没把握真正控制住那位。
然而,出乎理查德意料的,怀特在听见“实验材料”时,并没有露出狂喜的表情。
他只是古怪地笑了笑。那个笑容有点像腐烂的虫子。
“主席”
“我想您搞错了,理查德队长。”
怀特轻轻叹了一口气,同时,挥臂斩下
“嘭”
王都近卫队队长,曾跟随那位公爵经历过腥风血雨的理查德,再次倒下。
虽然他目前的身体状态已经被弟弟削减到了极为虚弱的程度,但要想在面对面的情况下,使用一个手刀把老练的壮年男子敲晕,久居办公室的怀特,明显没有这样的力量与技巧。
然而,现实是,怀特成功了。
理查德避无可避,几乎是眨眼间就陷入了二度昏迷怀特只是站在原地,皱着眉摆弄自己的手腕。
他的手腕因为刚才的攻击而扭伤了。
但怀特摆弄它的表情,就像主人在摆弄自己不中用的劣质人偶。
“嗯,果然是过去的我的容器,就是这么虚弱。”
就连玛丽长大后的那个容器,也比过去的我强壮嘛。
黑色燕尾服的男人叹了口气,嫌弃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理查德“你现在可不能捕捉黑塔的伊莎贝拉那是我给我最完美的人偶准备的报酬。如果你现在就把伊莎贝拉毁掉,我拿什么去控制我的人偶”
“况且,我早就不需要你那些实验材料了。”
数以千计,甚至万计那排到12009的实验品,那些成堆成堆的废弃品
他,早已在无数次失败的实验中,造就了他最完美的人偶。
他已经获得了狄利斯。
怀特我们姑且将其称为“黑怀特”他左右看看,把地上的理查德拖到了某个隐蔽的角落。
“拍卖会之前,就劳烦你待在这儿了。”
做完这一系列任务后,黑怀特看看自己的手掌,看到掌纹中突出的、拱动的、仿佛在拼命排斥什么的毛细血管
“啊,过去的时间,不能停留太长,我知道。”
就算使用了完美人偶的装置,如今的我也不能逗留很长时间吗嘁,脆弱的容器。
亏我上次来时,还刻意在这个时间留了一管完美人偶的血,想以此延长我下次逗留的时间。
“不属于这个时间点的物质”,并不能成为准确的锚点吗
黑怀特思索着,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得赶在自己的身体出现排异反应之前,把本属于“这个时间的怀特”的灵魂,还回去。
神殿联盟的主席,乔治怀特是的,理查德之前的称呼在黑怀特听来并不是奉承,是理所应当的头衔那个目光短浅、畏畏缩缩的前任主席,早已被他装进了福尔马林里。
他拉开办公室的门,并未给沙发上昏迷的小玛丽丁点目光。
黑怀特匆匆走进休息室,边走边脱下身上的燕尾服,同时拉开了柜门。
“咦”
他刚准备拿起衣架,就发现,下面的玻璃盒,竟然是个空盒子。
“过去的我”,为什么要在衣柜里放一个空盒子
黑怀特弯腰,拿出盒子,正准备详细瞧上一眼
“你是谁”
冰凉的、泛着铁锈味的黑色金属,从后圈住了他的咽喉。
某个藏在床帐后的女人,一手圈住他的脖子,一手成拳抵住了他的太阳穴。
“你是谁这件黑色燕尾服是哪儿来的你为什么会有我的长鞭”
她手腕一抖,忠诚的长鞭立刻开始收紧,黑怀特很快就有了窒息感。
卡斯蒂利亚公爵缓缓地吐字“我一直在这儿看着不要狡辩,我亲眼看着你走进来,换上这件燕尾服,露出恶心的笑容。你刚才出去做了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啊呀。
这可怎么办,这是他用来控制人偶的筹码,不能轻易弄坏。
黑怀特叹了口气“你都看见了”
卡斯蒂利亚公爵冷笑“我起码知道,你是那个行刑前对我的身体做了奇怪手脚的家伙。”
“其实,我来自未来,是拯救你的神”
“放你他x的屁。”
公爵冷喝一声“说实话。”
长鞭上的金属鳞片已经割破了黑怀特的皮肤表层。
血液缓缓流出来。
从刚才起一直维持着笑容的怀特,慢慢拉平嘴角。
“你真不乖。明明是这么重要的筹码,非要把自己逼到这一步”
他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感受着喉咙上逐渐淌出的血液,以及崩坏、排斥的身体“我的容器被你弄坏了规定的时间也过去了”
“既然你这么关心我完美的人偶,就由你来暂时充当我的容器吧”
十分钟后,诺德学院门口
狄利斯正打算冒着在学院内部迷路至死的危险,走回咕咕刚才停留的地方看看就发现,不远处,那个自己等待许久的人终于走了过来。
白发红眼,穿着他的外套,笑盈盈的。
机械师无端松了口气。
“你怎么这么久才来”他抱怨地说,“咕咕,作为一个有时间观念的成人,你答应的是一小时,而不是一小时又四十分钟”
“抱歉抱歉。”
未婚妻亲热地搂上他的胳膊,手指在上面暧昧地敲动着“为了处理那个叫玛丽的小姑娘,花的时间太多了我们回家吧”
好的。
狄利斯刚准备这么说,眼神却猛地凝固了。
手指。
她搭在他胳膊上的手指。
5,4,4,2,1。
小拇指,无名指,无名指,食指,拇指,一次扭动。
具体动作是小拇指的一次抽动,无名指的两次抖动,食指与拇指交叠在一起的捏揉。
嗯,我记下了。
这个奇怪的,拥有“怀特”铭牌,白色影子里的高层,对我态度非比寻常,伊莎贝拉叮嘱要我重点关注的对象
虽然很可怕,但我记住了她失控时的特征。
霎那间狄利斯的胃部抽痛起来,呕吐感蜂拥而至
与此同时,他微微低下头,墨蓝色的眼睛如同深井。
“啊,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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