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钟宁轻轻推了他一下，“赶紧回去吧，我也回学校了。”
苏野：“等等。”
钟宁动作一滞，“嗯？”
苏野沉默地从兜里掏出一张湿巾纸，然后蹲下身去。
钟宁正不明所以，便被他捉起右手。
苏野将湿巾纸包在她手腕上，仔细地擦拭着。
他垂着头，语气听不出情绪：“刚刚那男的摸你了。”
这瞬间，钟宁全身汗毛都要倒立起来，潜意识里腾升起一股胆怯——
“你是不是有毛病？！”
话出口，她和苏野都愣住了。
钟宁很少这么严厉地和别人说话，大部分时候她都会压制自己的负面情绪，不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更何况，她一直对苏野挺有好感，更不忍心指责他。
两个人同时出口：“对不起。”
然后又是同时一愣。
苏野像只做错了事的幼犬，立即取下湿巾纸，眼睛里蕴着湿雾，委屈巴巴地抬头望着她。
钟宁：“……”
你已经是个十八岁的成年人了。
卖萌是非常可耻的行为。
苏野慢吞吞地站起身，把湿巾纸塞回袋子里，垂下脑袋，捏着袋子两端，沉默而别扭地用尖锐的角戳自己手指。
一副很可怜的模样。
钟宁心里已经软了，面上却表现得很冷硬，没说任何安慰的话。
虽然的确为刚刚吼他而感到后悔，但她仍觉得苏野的行为不合规矩。
且不说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有什么，他也不该表现出如此偏执的占有欲。
哪怕两个人谈恋爱也不至于到这种，被别人拉个手都要擦擦干净的程度吧？
……但是话说回来，被苏野那么一提，她愈发觉得自己手腕不太舒服……
主要是因为以前遭遇过咸猪手，她便一直比较抗拒被异性接触，尤其是方才那种出其不意的接触。
钟宁不自在地蹭了蹭手腕，靠裤子一侧粗糙的触感稍稍缓解内心异样。
苏野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以为她是在嫌弃自己刚刚帮她擦拭过的痕迹，眸光微沉。
面上表情却没变，声音又软又哑，低声下气地问：“我做错了吗？”
钟宁怔怔的，“……你在说什么？”
“我把你从酒吧里拉出来，让你生气了吗？”苏野问。
“没……”钟宁有些无奈，“你想到哪儿去了……”
“那……”
苏野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下什么决心似的，好半天才问：“那你……是喜欢被那个人牵手吗？”
“……”
钟宁大声反驳：“怎么可能！”
苏野眼睛里湿漉漉的，看起来委屈得快要哭了——
“那你为什么吼我？”
钟宁哑然：“我……”
苏野继续问：“我让你讨厌了吗？”
“没有，怎么会……”
钟宁被他一连串问题搅得心烦意乱，手腕更加用力地在裤缝边搓了几下。
苏野垂眸看着她的手，“既然你说不喜欢被他牵手，那现在这个动作，我可以理解为厌恶吗？”
钟宁手臂僵住。
苏野低声埋怨：“我只是，看见那个人摸了酒杯又去摸你，以为你很讨厌，就想给你擦擦手……我有什么错……”
钟宁快被他说糊涂了。
所以他只是关心自己的感受而已。
根本不是什么占有欲……
她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人家对她能有什么想法，分明是自己先搭讪的。
而且！刚刚在清吧，苏野跟别人介绍时说他只是弟弟！
钟宁是个独生女，不知道弟弟和姐姐之间相处应该如何拿捏那个度，但是仔细想想，苏野其实没做过什么特别逾矩的事情。
唉，果然是自己想太多。
“算了……我错了，行吗？”
苏野闹别扭似的嗔她一眼。
钟宁妥协地伸出手，“要不你现在重新帮我擦一下？”
苏野终于露出个笑容，“乐意效劳。”
他掏出一张新的湿巾纸，擦得比刚才还要仔细。
“姐姐没错的。”
苏野低着头，轻声道：“只是不要生我气就好。”
巷子尽头没什么光亮，只有后面高楼里透出一些暖黄色，将少年头顶发丝晕染得有些模糊，看起来格外柔顺。
钟宁心里塌了一块，安静地盯着他。
擦完，苏野抬起头问：“你要回学校了吗？”
钟宁点头，“嗯。”
苏野咬了下唇，不死心地问：“那你吃饭了吗？”
钟宁：“……”
不说还好，一说就觉得确实有点饿。
本来之前打算在清吧吃点小吃的，结果忘了。
她摸了摸肚子，看向苏野，“你也没吃？”
苏野兴奋应道：“没！”
随后小心翼翼地问：“一起吃吗？”
“一起吧，”钟宁拍拍他的肩，往外面走，“想吃什么？”
苏野委婉地说：“我们学校外边有家麻辣香锅特别好吃。”
“啊，后门那家吗？”钟宁立刻get到，“以前我们也很喜欢吃那家的麻辣香锅。”
俗话说三年一代沟，这之前钟宁一直觉得自己和苏野之间没什么共同话题。
但在此刻，因为吃，她和苏野居然能聊得很嗨。
钟宁发现苏野和自己的口味非常一致，两人都既喜欢甜的也喜欢辣的，很多苏野提到的店也是她觉得特别好吃的。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她只在吃大餐犒劳自己的时候才会去这些店里，但苏野却是常客，几乎天天都在外面吃。
“怎么不去食堂啊？嫌不好吃？”
钟宁不自觉带了些教育的语气：“那还是不好，食堂虽然难吃，但是健康干净。”
“好。”苏野迁就道，“以后都在食堂吃。”
钟宁本来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
但转念想想，其实每次自己提出要求，他好像都没拒绝。
钟宁不由得偏头看他一眼。
“怎么啦？”苏野笑笑。
“你父母一定觉得你特别省心吧？”钟宁小声说，“还挺乖的。”
“恩？”苏野弯下腰，将耳朵凑到她嘴边，调笑着问，“姐姐刚刚夸我了吗？没听清呢。”
钟宁声音稍微加大，“我说你挺乖的。”
说完莫名有点儿不好意思，她推开这人的脑袋，“小心点，看路。”
苏野顺势飞快地在她手心蹭了下，喜滋滋地直起身。
钟宁看见他轻快的脚步，心里很是愉悦。
——这样年少而恣意的模样，是苏野不曾展露过的。
也正是见过他现在这模样，钟宁才忽然察觉到，这个人平时都是压着的。
她想，要是能一直这样多好。
生命本该有盎然的活力。
*
到明雅中学后门那家麻辣香锅，两个人捡了一百来块钱的菜。
吃完后，钟宁感觉苏野没吃饱，便让他去加菜。
苏野摇头，“我饱了。”
十几岁的男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肯定比较大。
而且看他刚刚吃到最后速度都没减慢，肯定是不饱的。
钟宁板着脸，“让你加你就加，赶紧去。”
苏野犹豫片刻，“那这顿我请。”
“你叫我一声姐，怎么可能让你给你钱。”钟宁在桌子下碰了碰他脚尖，“赶紧去。”
“可你是女孩子。”苏野说，“让女孩子给钱，我是不要脸了么？”
钟宁：“……”
“你要是不同意，那我就饱了。”
钟宁看了眼时间，不愿意再和他争执，只好妥协，想着之后再微信发给他好了。
吃完饭，苏野抢着结了账。
钟宁好笑地叹了口气，嘟囔道：“可急死你了……谁要和你抢……”
走出门，钟宁正欲开口赶苏野回家，却听他说：“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看什么？”时间已经不早，钟宁不太乐意，“你还是快回家去……”
“就一会儿。”苏野指指对面，“在学校里。”
“不行。”钟宁当即拒绝，“现在太晚了，你快回家，有什么以后再看。”
“就是晚上才能看。”苏野哀求道，“去看看嘛……”
“……不行。”
“你不是夸我乖吗？”苏野说，“就当是给个奖励，行不行？”
“……”
钟宁受不了这种软，理智开始退让，“可是我进不去啊……白天还能说是回校看老师，晚上怎么说？”
苏野眨了下眼睛，“咱们不走正门。”
“？”
钟宁反应几秒，震惊道：“翻墙？！”
她使劲儿摇头，“不行不行！那怎么行！”
苏野轻笑，“姐姐这么好学生的吗？”
“和好不好学生没关系！”钟宁退后半步，“我不可能翻得了墙！”
苏野拽住她，“我帮你。”
“不行！”
“你相信我，”苏野说，“我连男的都能带，带你不在话下。”
“……不行！”
“保证不让你受伤。”苏野举手发誓，“也保证不会被发现。”
“……”
“好吗——”
苏野弯腰与她平视，“姐姐？”
“……”钟宁吸了吸鼻子，“保证不会被发现？”
苏野拍拍胸脯，“保证。”
钟宁依然纠结，“……到底要看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苏野：“去了就知道啦。”
钟宁再次退缩，“……我还是觉得没必要……”
“我想让你看看嘛。”
苏野伸出手，食指勾住她衣摆处的小坠子，扯着晃了晃，软着声音说：“好姐姐，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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